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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我想没有。我不知道。我动弹不得。我夹在了一个隙口之类的裂缝中了。”

  “你在下面多远,”

  “我不知道。我无法转头向上看。我被卡住了。莎拉。”他的声音在颤抖,好像受了惊吓。

  “你能动吗?”她说。

  “只有一只手臂能动。”

  “你能看见什么吗?”

  “冰。我看见蓝色的墙。大约两英尺远。”

  莎拉骑在打开的车门上,朝冰隙中窥视着,竭力看清点什么。下面虽然很黑,但似乎很快就变窄了,很深。如果是这样,他也许就在不远的地方。

  “彼得。动一动你的手臂。你能动一动你的手臂吗?”

  “能。”

  “挥一挥。”

  “我在挥。”

  她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是漆黑一片。

  “好,”她说。“停下。”

  “你看见我了吗?”

  “没有。”

  “他妈的。”他咳嗽道,“真冷啊。莎拉。”

  “我知道。挺住。”

  她必须找到一个办法看清隙口。她朝挂着灭火器的仪表板下看了看。如果那儿有灭火器的话,也许就有手电筒。几乎可以肯定,有手电筒……在某个地方。

  仪表板下没有。

  也许在手套箱里。她打开箱子,把手伸进去,在黑暗中摸索着。纸张发出嘎扎嘎扎的声音。她用手指捏住了一个粗粗的圆柱体,把它拿了出来。

  是一个手电筒。

  她轻轻地将它打开。还能用。她向冰隙的深处照了照。

  “我看到了,”彼得说,“我看见了亮光。”

  “好的,”她说。“现在再挥挥你的手臂。”

  “我在挥。”

  “现在吗?”

  “我正在挥。”

  她定睛细看:“彼得,我着不见——等一等。”她确实看见了——只不过是戴着红手套的手指尖,在硕大的车轮那边的冰川下短暂地出现了一下。

  “彼得。”

  “什么?”

  “你离我非常近,”她说。“在我下面五英尺或六英尺的地方。”

  “太好了。你能把我救出来吗?”

  “如果我有一条绳子的话。我能。”

  “没有绳子吗?”他说。

  “没有。我打开过供给箱。里面什么也没有。”

  “不在供给箱里,”他说,“在座位底下。”

  “什么?”

  “是的,我见过。绳子和其他物品都在乘客的座位下面。”

  她打量了一番。座位装在钢座上,钢座固定在雪地车的地板上。钢座上没有门或者储物柜。虽然绕着座位细看较难,但她相信:没有门。她猛地一使劲儿,把座垫揭了起来,座垫下有一个箱子。借着手电筒的光,她看见里面有绳子,钩子,雪斧,钉鞋……

  “找到了,”她说,“你说得对。都在这儿。”

  “唷。”他说。

  她小心翼翼地把这些工具拿出来,确信没有一件从敞开的门中掉下去。她的手指已变得麻木了,她握着那根五十英尺长、一端拴着一个三头叉的冰钩时,感觉手脚不灵了。

  “彼得,”她说,“如果我把绳子放下来,你能抓住吗?”

  “也许。我想可以。”

  “你能抓紧绳子吗?这样我就可以把你拉上来。”

  “我不知道。我只有一只手臂能动,另一只压在身体下面了。”

  “你能用一只手臂抓住绳子吗?”

  “我不知道。我想不行。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在半途中抓不住了……”他的声音突然停住了。他听起来好像快哭了。

  “好的。”她说,“别担心。”

  “我掉进陷阱里了,莎拉!”

  “没有。你没有。”

  “我是掉进陷阱里了,我他妈的掉进陷阱里了!”他恐慌不已,“我要死在这里了。”

  “彼得,别说了。”她一边说,一边将绳子系在自己的腰上,“你会没事的。我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我用绳子把一个冰钩放下来,”她说,“你能把它钩在哪儿,能不能钩在你的腰带上,”

  “不要钩在我的腰带上……不要。我卡在这里了。莎拉,我不能动。我够不着腰带。”

  她竭力看清他的处境。他一定是夹在冰中的某个缝里了。想一想都觉得吓人。难怪他惊慌失措。

  “彼得,”她说,“你能不能钩住什么东西?”

  “我试一试。”

  “好的,来了。”她把绳子放下去,说道。冰钩消失在黑暗之中,“你看见了吗,”

  “我看见了。”

  “你够得着吗?”

  “够不着。”

  “好,我给你甩过来吧。”她轻轻地转动手腕。绳子开始横向摆动。铁钩一会儿消失在视线之外,一会儿又出现在视线之内,然后又消失在视线之外。

  “我不能……一直这样做,莎拉。”

  “我可以。”

  “我抓不着,莎拉。”

  “再试一试。”

  “再低点。”

  “好的。低多少?”

  “大约一英尺。”

  “好的。”她放下一英尺,“怎么样?”

  “好的,摆一下吧。”

  她照做了。她听见他发出哼的一声,但每一次,铁钩都重新回到她的视线之中。

  “我抓不住,莎拉。”

  “你能抓住。继续加油。”

  “我不能。我的手指冻僵了。”

  “再试一试,”她说,“又来了。”

  “我抓不住。莎拉,我抓不住……嘿!”

  “怎么了?”

  “我差点儿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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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俯视着,看见铁钩回到她的视线中时还在不停地旋转。他摸到铁钩了。

  “再来一次,”她说,“你能行。彼得,?”

  “我在试,我刚才抓住了,莎拉。我抓住了。”

  她宽慰地舒了一口气。

  他在黑暗中咳嗽着。她等待着。

  “好了。”他说,“我钩在夹克衫上了。”

  “哪里?”

  “就在前面。胸部的位置。”

  她想如果脱钩的话,钩子会钩进他的下巴。“不要,彼得。钩在你的腋窝下。”

  “我钩不住,除非你把我拉上来一两英尺。”

  “好的。告诉我什么时候拉。”

  他咳嗽着,“听着,莎拉。你有那么大力气把我拉上来吗,”

  她不愿去想这个问题。她只是想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拉上来。当然她不知道他卡得有多紧。但……“有,”她说,“我能把你拉上来。”

  “你肯定吗?我体重一百六十磅。”他又咳嗽了一声,“也许还稍重一点。也许有一百七十多磅。”

  “我把你拴在了方向盘上。”

  “好。但……别让我再掉下来。”

  “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彼得。”

  一阵沉默。

  “你有多重?”

  “彼得,你不能问女士这样的问题。特别是在洛杉矶。”

  “我们不在洛杉矶。”

  “我不知道我有多重,”她说。她当然清楚自己有多重。一百三十七磅。而他比她重三十磅。“但我知道我能把你拉上来,”她说,“你准备好了吗?”

  “见鬼。”

  “彼得,你准备好没有?”

  “准备好了。开始吧。”

  她拉紧绳子,蹲下来,双脚稳稳地踩在打开的车门的两边。就像比赛开始前的相扑运动员。她知道自己的双腿比两臂要有力得多。这是她惟一可以把他拉上来的办法。她深吸了一口气。

  “准备好了吗?”她说。

  “准备好了。”

  莎拉站直身体,双腿因为用力开始发热。她拉紧绳子,然后慢慢向上移动——开始时很慢,只有几英寸。但毕竟动了。

  终于动了。

  “好了,停。停!”

  “怎么了?”

  “停!”

  “好吧。”她正半蹲着。“但我不能这样拉得太久。”

  “别这样拉着。放开。解一点。大约三英尺。”

  她意识到她一定已经把他从冰缝中拉出来了。他的声音好像有所好转,不再那么恐惧,虽然一直在咳嗽。

  “彼得?”

  “等一等。我正把钩子钩在我的腰带上。”

  “好的……”

  “我可以看见上面了,”他说,“我可以看见轮胎了。轮胎在我头顶大约六英尺的地方。”

  “好的。”

  “你把我拉上来时,绳子会擦着轮胎边。”

  “没事的。”她说。

  “我会挂在,呃……?”

  “我不会松手的。彼得。”

  他咳了一阵儿。她等着。他说,“你准备好了就告诉我。”

  “我准备好了。”

  “那就在我还没有感到恐惧之前,”他说,“赶紧把我拉上来吧。”

  也有难受的时刻。她把他拉上来四英尺之后,他已经摆脱了那个隙口。但她突然要承受他全身的重量。这让她吓了一跳;绳子下滑了三英尺。

  他嚎叫起来:“莎——拉!”

  她紧紧拽住绳子,不让它下滑。“对不起。”

  “他妈的!”

  “对不起。”在适应了增加的重量之后,她又开始拉起来。因为用力她嘴里吭哧有声。没过多久,她就看见他的手出现在轮子的上方,他紧紧抓住轮子,开始用力向上拉。接着两只手和头部都出现了。

  那一幕让她震惊。他的脸上血迹斑斑,头发乱蓬蓬的。但他笑了。

  “继续拉,妹子。”

  “我会的,彼得。我会的。”

  直到他最终爬进了车子里,莎拉才瘫倒在地板上。她双腿开始剧烈地颤抖。她浑身哆嗦。埃文斯侧躺着,在她身旁咳嗽着,喘息着,几乎没有注意到这一切。好不容易不再颤抖了。她找到急救箱,开始清洗他的脸。

  “只是皮外伤,”她说,“但需要缝合。”

  “如果我们永远出不去……”

  “我们会出去的,会平安无事的。”

  “我很高兴你有信心,”他看着窗外的冰,“你攀过很多次冰山。”

  她摇了摇头:“我攀过很多次岩。有什么不同吗?”

  “更滑吗?我们上去了又怎么样?”他说。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去哪儿。”

  “我们跟着那个家伙的车辙。”

  “如果那些车辙还在那儿的话。如果还没有被吹走的话。你知道,离威德尔至少有七英里或者八英里。”

  “彼得。”她说。

  “如果暴风雪来临的话,我们呆在这里也许会更好些。”

  “我不想呆在这儿。”她说。“如果我要死的话,也要死在光天化日之下。”

  莎拉很快习惯了靴子上的爬钉,习惯了挥动斧头咬住冰墙,爬出冰隙的过程不算太糟糕。她只花了七八分钟就爬完了这段冰隙,爬到了地面上。

  冰面看起来跟以前一模一样。一样昏暗的阳光,一样天地一色的灰色地平线。一样灰色、平淡无奇的世界。

  她帮埃文斯爬上来。他的伤口又流血了,他的面罩成了红色,在他艟上已变得僵硬。

  “见鬼,太持了,”他说。“你认为是哪条路?”

  莎拉看着太阳低低地挂在地平线上。然而,是要下落呢,还是要升起?当你在南极时太阳到底代表什么方向?她皱起眉头:她无法弄清,她不敢搞错。

  “我们跟着那些车轮的印子吧。”她最后说道。她取下靴子上的爬钉向前走去。

  她必须承认,彼得所说的一件事是正确的:冰面上冷得多。

  过了半个小时,起风了,风猛烈地刮着;他们不得不前敲着身子,艰难地前行。更糟糕的是,雪花开始他们脚下飞舞。这意味着——

  “我们看不见车轮的印子了。”埃文斯说。

  “我知道。”

  “它们正被吹走。”

  “我知道。”有时候他就像一个婴儿。他指望她能对风做些什么,

  “我们怎么办?”他说。

  “我不知道,彼得。我以前从来没有在南极迷过路。”

  “嗯,我也没有。”

  他们艰难地跋涉着。

  “是你要上来的。”

  “彼得。振作起来。”

  “振作起来?他妈的,过么冷,莎拉。我感觉不到我的鼻子、眼睛、手指或脚趾的存在?——”

  “彼得。”她抓住他的肩膀摇晃着,“住嘴!”

  他不说话了。他从面罩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他的睫毛上结满了白色的冰。

  “我也感觉不到自己鼻子的存在了,”莎拉说,“我们要坚持不懈。”

  她环顾四周,转了整整一圈,企图掩盖自己越来越深的失望。

  大风吹起更多的积雪。车辙更难辨认了。这个世界更加单调,更加灰暗,几乎没有层次感。如果这种天气持续下去的话,他们很快就会看不清地面,也无法避开冰隙。

  那么,他们就不得不呆在原地不动。

  在这不知何处的冰原之中。

  他说,“你生气的时候很漂亮,你知道吗?”

  “彼得,看在老天爷的分上。”

  “本来就是。”

  她开始向前走,眼睛看着地面,想看清车轮的印子。“快点,彼得。”

  也许路上的车辙很快会恢复。如果是这样的话,在暴风雪中就比较容易找到路。走起来就会更加安全。

  “我想我坠人爱河了,莎拉。”

  “彼得……”

  “我必须告诉你。这也许是我最后的机会了。”他又开始咳嗽起来。

  “节省些力气吧,彼得。”

  “他妈的真冷。”

  他们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不再说话。风怒吼着。莎拉的皮大衣紧紧贴在她身上。向前走越来越难。但她锐意向前,不知道这样走了多远,后来她抬起一只手,停住了。埃文斯一定没能看见她,因为他走在后面,一边咕哝,一边停了下来。

  他们必须把脑袋凑在一块儿,在风中大声叫喊着才能听清对方的话。

  “我们不得不停下来!”她大声喊道。

  “我知道!”

  然后,由于不知如何是好,她就坐在地上把两腿拉起来,把头放在膝盖上,克制住自己要哭的冲动。风越来越大。现在正发出凄厉的尖叫声。空中是密密麻麻的飞舞的雪花。

  埃文斯在她身旁坐下来。“我们他妈的要死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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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恐怖山 第10章 威德尔站


  1O月6日,星期三

  晚上8时22分

  黑暗。疼痛。刺耳的声音。

  疼痛。

  揉搓着。在她的全身,手臂和大腿上。仿佛火在揉擦着她的身体。

  她呻吟着。

  有一个声音正在说话,冷漠,遥远。好像说的是“咖啡渣”。

  揉搓还在继续,轻快、粗糙,让人痛苦不已。一种仿佛沙纸发出的声音——刮擦着,刺耳,让人害怕。

  她的脸和嘴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她舐了舐嘴唇。是雪。冰冷的雪。

  “堂兄妹?”一个声音说。

  “不是。”

  这是外语,好像是汉语。莎拉现在听见了几种声音。她极力睁开眼睛可睁不开。她的眼睛被脸上某个重重的东西压着,就像一个面具,或者——

  她想伸出手去,可伸不出去。她的四肢被绑着,还在继续揉搓着,揉搓着‘’

  她呻吟着。她想开口说话。

  “新松脑火诺得?”

  “动新送。”

  “科帕亚沃克。”

  疼。

  他们给她揉搓着。他们究竟是谁。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黑暗中,渐渐地,她的四肢和脸上恢复了知觉。但她并没有感到高兴。疼痛越来越厉害。她感觉自己身上好像到处都火烧火燎的。

  那些声音好像在她周围飘浮着,脱离了躯壳。现在声音更多了。四种,五种——她再也搞不清有多少种。听起来好像都是女人的。

  她意识到,她们现在正在做些什么,使她不得安宁。向她体内注射某种东西。隐痛,冰冷。不是太疼,但很冷。

  那些声音飘浮着,在她周围飘来飘去。在她头上,在她脚下。粗暴地触摸着她。

  它是一个梦。或者是死亡。也许她已经死了,她想。此时对于死亡,她的态度是一种奇怪的超然。疼痛让她感到超然。然后她听见耳边一个女人的声音,离她的耳朵很近,非常清晰。

  这个声音说:“莎拉。”

  她的嘴唇动了动。

  “莎拉,你醒了吗?”

  她轻轻地点点头。

  “我把冰袋从你脸上上拿走好吗?”

  她点点头。压在脸上的重物和面具都取了起来。

  “睁开眼睛。慢慢地。”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房间里灯光暗淡,四面是白墙。在她旁边有一个显示器和一团绿色的电线。看起来像是医院的病房。一个女人关切地俯视着她。这个女人穿一件白色的护士服和低胸内衣。房间里冷飕飕的。莎拉可以看见她呼出来的气体。

  她说:“别说话。”

  莎拉便不说话。

  “你脱水了。还需要几个小时,我们就能让你的体温渐渐回升。你非常幸运,莎拉。你什么事也没有。”

  什么事也没有。

  她感到恐慌。她的嘴唇动了动。舌头干干的,笨笨的。从她喉咙里发出一种嘶嘶的声音。

  “别说话,”那个女人说,“现在还太早。你很疼,是吗?我给你注射了一点镇痛剂。”她举起一支注射器,“你的朋友救了你的命,你知道吗。他挣扎着站起来,打开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机器人的无线电话。我们这才知道去哪里找你们。”

  她的嘴唇动了动。

  “他在隔壁。我们想他也会没事的。现在好好休息吧。”

  她感到某种冰冷的东西流进自己的血管。

  她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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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恐怖山 第11章 威德尔站


  10月7日,星期四

  晚上7时34分

  护士们让彼得·埃文斯一个人留下来穿衣服。他一边观察着自己的伤势,一边慢条斯理地穿衣服。虽然呼吸时肋骨部位仍然很疼。但他断定自己已经没事了。左胸上有一大块淤伤,大腿上也有一大块。肩上有一块难看的紫色伤痕。头皮上有一排伤口的缝线。整个身体僵直,疼痛不已。穿袜穿鞋都是一种折磨。

  但他已经没事了。事实上,远远不只是没事了——不知我盘地,他感到焕然一新,几乎是重获新生。在冰原上时,他确信自己快要死了。他是怎么集聚力量站起来的,他不知道。他感到莎拉在踢他,但他没有反应。后来他听见哔哔的声音。他抬起头来,看到了“NASA”几个字母。

  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这是某种交通工具,所以一定有个司机。它的前轮在离他几英寸远的地方停下来。他扶着车轮,想站起来,两手紧紧抓住车上的柱子。他不明白为什么司机不下来帮他。终于,他在呼啸的寒风中站了起来。他发现这辆车很矮,呈球茎状,不过四英尺高。太小了,人不可能进去操作——它是个机器人。他抹去那个像圆屋顶外壳上的积雪。上面的文字是,“国家航空航天局陨石勘测遥控车。”

  这辆车开口说话了,翻来覆去地重复着录制好的那些话。由于风太大,埃文斯听不明白它在说些什么。他抹掉积雪。心想一定有某种传达信息的方法,某种电线。某种——

  接着他摸到了一块带有一个指孔的面板。他将面板打开,看见里面有一部电话——一部普通电话的听筒,鲜红色。他拿起听筒,凑到结冰的面罩前。尽管他什么也听不见,但他还是说道:“喂?喂?”

  他再也说不出别的来了。

  他又一次垮了下来。

  护士们告诉他,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足以把信号发给“爱国者山”的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了。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通知了威德尔,威德尔派了一支搜索队,十分钟之内就找到了他们,他们两个都还活着,也仅仅是活着而已。

  那是二十四个多小时后前的事了。

  医疗队花了十二个小时才让他们的体温恢复正常,因为护士说,必须慢慢来。他们告诉埃文斯他会没事儿的。但他可能会失去一两根脚趾。这要等等看。可能要几天时间。

  他的脚上打着绷带,脚趾上上了保护性夹板。一般的鞋子穿不进去,他们就给他找了一双特大号运动鞋,就像棒球运动员穿的那种。埃文斯穿上之后,那双脚不仅显得奇大,而且像个小丑。但他只能穿这种鞋,因为不疼。

  他试着站了起来。虽然有些颤抖,但还行。

  护士回来了:“饿了吗?”

  他摇摇头:“没有。”

  “疼吗?”

  他摇摇头:“你知道,全身都疼。”

  “还会更疼的,”她说。她给他一小瓶药片,“如果需要的话,每四个小时吃一片。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你也许需要它来帮助睡眠。”

  “莎拉怎么样?”

  “莎拉还需要半个小时左右。”

  “科内尔去哪儿了?”

  “我想他在计算机室。”

  “朝哪边走?”

  她说:“也许你最好靠在我肩上……”

  “我没事儿,”他说,“只要告诉我朝哪边走就行了。”

  她指了指,他开始向前走。他摇晃得厉害,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他的肌肉还不太对劲,他觉得自己浑身虚弱。他开始向下倒去。那个护士迅速俯下身,扶住他的肩膀。

  “我说什么来着,”她说,“我带你去找他嘛。”

  这一次他没有反对。

  科内尔跟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站长麦克格雷戈尔和三泳·塔帕坐在电脑室里。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僵硬。

  “我们找到他了,”科内尔指着电脑显示屏,说道,“认识你这位朋友吗?”

  埃文斯看着屏幕。“对,”他说,“就是那个杂种。”

  屏幕上是埃文斯认识的那个叫波尔顿的人。但屏幕上的身份表格里写的名字是大卫·R·凯恩。二十六岁。出生于明尼阿波利斯。巴黎圣母院的学士;密执安大学的硕士。现况:密执安大学海洋学博士候选人。研究课题:借助全球定位系统传感器测量罗斯冰架移动的动力学。论文指导教师/项目指导:密执安大学詹姆斯·布鲁斯特。

  “他叫凯恩,”威德尔站的站长说,“他已在这里呆了一个星期,跟布鲁斯特在一起。”

  “他现在在哪里?”埃文斯阴着脸说。

  “不知道。他今天没有回到站里来。布鲁斯特也没有。我们认为他们也许去了麦克莫多,搭乘早班飞机去的。我们给麦克莫多那边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查一查飞机的情况,他们还没有给我们答复。”

  “你肯定他不在这儿了?”埃文斯说。

  “非常肯定。你要有身份证才能打开外面这些门。这样的话我们就能知道谁在那儿。无论是凯恩还是布鲁斯特,在过去十二小时里都没有开过这些门。他们不在这儿。”

  “所以你认为他们也许在飞机上?”

  “麦克莫多塔台不敢肯定。他们对于每天的运输情况都是相当随意的——如果有人想走,他们跳上飞机就走。这是一种C—130飞机,因此总有许多位置。你知道,许多拿研究津贴的人不能在研究期间离开,但人们过生日或者家里有事时,他们还是可以回大陆的。所以他们走了,又回来了。没有任何记录。”

  “我想起来了,”科内尔说,“布鲁斯特是跟两个研究生一起来这里的。另一个去哪儿了?”

  “有意思的是,他昨天就离开麦克莫多了。你到达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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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们都走了,”科内尔说,“不得不佩服他们:他们非常聪明。”他看了看表,“现在,让我们看看他们留下了些什么,如果他们留有东西的话。”

  门上的名字写着“大卫·凯恩,密执安大学”。

  埃文斯推开门,房间很小,床上没有整理,一张小书桌上胡乱地堆了一摞文件和四罐减肥可乐。墙角处有一只打开的手提箱。

  “我们开始吧,”科内尔说,“我检查床和手提箱,你检查桌子。”

  埃文斯开始检查桌上的那些文件,似乎都是研究论文的复印件。有的上面盖着密执安大学地质图书馆几个字,后面是一个数字。

  “这些都是掩人耳目的,”他们把这些文件拿给科内尔看时,他这样说道。“这些文件都是他随身带着的。还有别的吗?有什么私人物品?”

  埃文斯没有发现任何感兴趣的东西。有些文件用黄颜色记号标出来,以示突出。还有一堆3×5英寸的卡片,有的卡片上面做了记录。这些似乎是真的,与那叠文件有关。

  “你认为这个人不是真正的研究生?”

  “很可能。我表示怀疑。生态恐怖分子通常都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

  还有冰川流动的照片以及各种各样的卫星图像。埃文斯马马虎虎地一掠而过。但看到其中一张时,他停了下来:

  吸引他眼球的是图片的说明。

  “听着,”他说,“在那四个位置中,有没有一个叫做‘蝎子’的?”

  “有啊……”

  “就在这儿,在南极,”埃文斯说,“看看这个。”

  科内尔正要说,“但不可能——”突然又停住了。“这太有趣了,彼得。干得漂亮。在邪恶东西里面吗,很好。还有别的吗,”

  尽管埃文斯不喜欢他,但他的肯定让他感到心满意足。他快速搜索着。

  过了一会儿,他说:“是的。还有一张。”

  “基本模式跟第一张一模一样,露出地面的岩层,”埃文斯兴奋地说,“我不明白这些虚线……要么是路,要么是冰被雪覆盖的岩层?”

  “是的,”科内尔说,“我认为那几乎是可以肯定的。”

  “如果这些照片是航拍的。那么就一定有办法对他们追根溯源。你觉不觉得这些数字是某种提示?”

  “毫无疑问。”科内尔掏出一个小型放大镜,对着图像凝神细看,“对,彼得。干得非常漂亮。”

  埃文斯容光焕发。

  麦克格雷戈尔站在门口说:“你们找到什么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我想不需要,”科内尔说,“我们自己会处理。”

  埃文斯说:“也许他会识别——”

  “不要,”科内尔说,“我们可以把身份证从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的图像资料中拿出来。我们继续吧。”

  他们又一声不响地搜了几分钟。

  科内尔拿出一把随身小折刀,划开布鲁斯特办公室角落里那只敞开的手提箱的衬里。“啊。”他伸直身子。在他的手指间握着两只弧形的白色橡皮。

  “是什么?”埃文斯说,“是硅吗?”

  “或者是跟它非常相似的东西,至少是一种软的塑料制品。”科内尔似乎非常满意。

  “它们是干什么用的?”埃文斯说。

  “我不知道。”科内尔说完继续搜查那只手提箱。

  埃文斯心里在想科内尔为什么那么满意。也许在麦克格雷戈尔面前,他不想把他知道的东西说出来。么?它们可能用来干什么?

  埃文斯又检查了一遍桌上的那些文件,但什么也没有发现。他把台灯拿起来,看了看底部。他蹲下来在桌子底下查看了一番,以防有录音。但一无所获。

  科内尔关上手提箱:“跟我想的一样,没有更多的东西。我们已经很幸运了,找到了这么多东西。”他转向麦克格雷戈尔。“三泳去哪儿了?”

  “在服务器室,按你的要求——切断布鲁斯特及其小组与系统的联系。”

  “服务器室”几乎还没有一个储藏室大。两个架子上的处理器一直从地板堆到天花板,也就是平常可拉电线的网眼天花板。房子里有一个主机终端,放在一张小钢桌上。三泳挤在里面,看起来非常沮丧,在他旁边还有威德尔站的一个技师。

  科内尔和埃文斯站在外面的走廊里。埃文斯感觉站起来时稳多了,他非常高兴。他又很快恢复了元气。

  “事情不是那么容易,”三泳对科内尔说,“这里提供储存个人物品的地方,无线电和网络连接。而这三个人知道如何利用它。很显然,跟布鲁斯特在一起的第三个人是搞计算机的。他到这里的一天之内,就进入了系统的核心部分,在所有的地方都装上了后门和特洛伊病毒。我们不知道有多少。我们正在设法搞清楚。”

  “他也加上了几个假用户。”那个技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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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有二十个。”三泳说,“对这些我倒不担心。他们也许就是——虚拟的。如果这个家伙聪明的话——他也确实聪明,就应该让自己能够通过一个现有的用户进入系统,这样的话,他就可以不被觉察。现在我们正在寻找上个星期添加的一个新的二级密码的用户。但这套系统维护功能不多,运行速度很慢。”

  “那些特洛伊病毒呢?”科内尔说,“是怎么定时的?”

  用计算机行业的行话来说,一个特洛伊病毒就是装在系统中的一个看起来很简单的程序。其目的是在以后某个时间醒来,执行某些指令。这个名字来源于希腊人赢得特洛伊战争所采用的方法——制造一匹巨大的木马,把它作为礼物送给特洛伊人。木马进入特洛伊的城内之后,躲在木马里面的希腊士兵一涌而出,攻克了特洛伊。

  一个著名的特洛伊病毒是由一个心怀不满的雇员装上去的。在他被解雇三个月后,他将跟一桩生意有关的所有的硬盘清洗一空。特洛伊病毒有许多变种。

  “我找到的那些定的时间都很短,”三泳说,“从现在开始一两天之后。我们也发现一个病毒是从现在算起三天之后。这之后就没有了。”

  “这么说来,正如我们所料。”科内尔说。

  “正是。”三泳点点头,说,“他们想要它马上发生。”

  “想要什么?”埃文斯说。

  “那座冰山的分离。”科内尔说。

  “为什么要马上,他们还在这里?”

  “我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这里。但是,不管怎么说,时间是由另外的人确定的。”

  “是吗,什么?”埃文斯说。

  科内尔看了他一眼:“我们以后再细谈。”他转向三泳,“无线电的连接情况如何?”

  “我们立刻切断所有的直线连接,”他说,“我猜想你在大陆上就是干这一行的。”

  “是的。”科内尔说。

  “你在大陆干什么?”埃文斯说。

  “随意切断通话者的电话。”

  “切断什么?”

  “回头再说。”

  “所以我们是多余的。”三泳说。

  “不。因为我们不知道是否有人潜伏在这里,破坏我们的工作。”

  “我希望没有人,”埃文斯说,“我知道你们这些人说的是什么……”

  “呆会儿。”科内尔说。这一次他的目光是严厉的。

  埃文斯不说话了。他感觉自己受了一点伤害。

  麦克格雷戈尔说:“琼斯夫人醒了。正在穿衣服。”

  “好的,”科内尔说。“我相信这里的工作我们已经做好了。一个小时后出发。”

  “去哪儿?”埃文斯说。

  “我想去哪儿是显而易见的。”科内尔说,“芬兰的赫尔辛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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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恐怖山 第12章 在路上


  10月8日,星期五

  早上6时04分

  飞机穿越耀眼的晨光,向回飞去。莎拉在睡觉作着。科内尔凝视着窗外。

  埃文斯说:“好吧,你要切断什么?”

  “锥形炸药,”科内尔说,“他们的分布很精确,每隔四百来一个。我任意切断了五十个,大多是东边那一头的。那已足以阻止驻波的产生了。”

  “所以,就没有冰山的破裂了。”

  “就这个意思。”

  “那我们为什么要去赫尔辛基?”

  “我们不去赫尔辛基。我那样说是考虑到那个技师。我们要去洛杉矶。”

  “好的。为什么我们要去洛杉矶?”

  “因为国家环境资源基金会举办的气候突变研讨会即将在那里举行。”

  “这都与这次会议有关吗?”

  科内尔点点头。

  “这些家伙企图让冰山分离,与这次会议形成巧合?”

  “没错。这都是他们策划的媒体宣传的一部分。你安排一次有较好视觉效果的活动,强化研讨会的这个观点。”

  “你对此似乎非常镇定。”埃文斯说。

  “这是处理事情应有的方式,彼得。”科内尔耸耸肩,“你知道,公众对环保问题的注意并不是偶然的。”

  “什么意思?”

  “嗯,拿你最担心的全球变暖来说吧。全球变暖是杰出的气候学家詹姆斯·汉森在1988年突然宣布的。他在以参议员科罗拉多的沃斯为首的两院联席会议上作了陈述。当时听证会计划六月举行,所以汉森就能在酷热难当的热浪中进行他的慷慨陈词了。所以从一开始就是有计划的。”

  “我认为这没有什么不妥,”埃文斯说,“这是合理合法的,利用政府的听证会让公众意识——”

  “是吗?那么你是在说,在你思想当中,政府的听证会和记者招待会没有什么区别?”

  “这是事实。无疑受到了操控,但汉森的陈述并不是在宣传全球变暖的过程中媒体操纵的惟一例子。别忘了1995年政府间气候变化小组的报告在最后一分钟所做的改动。”

  “政府间气候变化小组,什么最后一分钟的改动?”

  “20世纪80年代朱,联合国就气候的变化成立了政府间专门委员会。那就是政府间气候变化小组,正如你所知——就是一大堆官僚和被官僚们牵着鼻子走的科学家。当时的想法是这样,由于这是一个全球性问题,联合国将跟踪对气候的研究,每隔几年发表一些报告。1990年的第一份评估报告说,要探测人类对气候的影响非常难,虽然大家都关心这种影响可能存在。然而,1995年的报告却深信不疑地宣布,现在气候中存在着一种‘可辨别的人类的影响’。你还记得吗?”

  “模模糊糊有一点印象。”

  “1995年总结报告中的‘一种可辨别的人类的影响’是科学家们回家后才写进去的。原来的文献中说,科学家们无法准确地探明人类对气候的影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探明。他们明确表示,‘我们不知道。’这句话被删掉之后,被‘一种可辨别的人类的影响确实存在’这句话代替了。这是一个重大的改变。”

  “真的吗?”埃文斯说。

  “真的。当时对文献的改动在科学家中间掀起了轩然大波。有反对的,有支持的。如果你读一下他们的主张和反对他们主张的主张,你会弄不清谁说的是真话。然而,这是一个网络时代。你可以在网上找到原来的文献以及做过改动的地方,然后你自己判断吧。看一看这些做过改动的地方,你就会非常清楚政府间气候变化小组是一个政治组织,而不是什么科学组织。”

  埃文斯皱起眉头。他不知如何回答。当然,他听说过政府间气候变化小组,虽然所知不多……

  “但我的问题更为简单,彼得。如果某件事情是真的,如果某件真的事情需要采取行动,为什么有些人要夸大他们的主张,为什么要精心策划媒体宣传?”

  “我可以简单地回答你,”埃文斯说,“媒体是一个拥挤的市场。每一分钟都有成千上万条信息对人们进行轰炸。你必须大声地说——是的,也许有点夸大其词——如果你想引起他们注意的话。企图调动整个世界去签署《京都议定书》。”

  “让我们考虑一下。1988年夏天汉森宣布全球变暖这个观点时,他预言在接下来的十年里,气温会上升零点三五摄氏度。你知道实际上升了多少吗?”

  “我相信你会告诉我比这个要低。”

  “低得多,彼得。汉森博士高估了百分之三百。实际只上升了零点一度,”

  “好。但确实上升了。”

  “做完陈述十年以后,他说人们对左右气候变化的力量了解得太少了,长期预测是不可能的。”

  “他没有那样说。”

  科内尔叹了一口气。“三泳?”

  三泳连连敲着手提电脑。“1998年10月,国家科学院的记录。”

  “汉森没有说预测不可能。”

  “他说,促使气候长期变化的力量还没有清楚到可以用它来阐释未来气候变化的程度。他辩解说,将来,科学家应该使用多种方式来对一系列气候变化的结果进行阐释。”

  “那不一定——”

  “别再诡辩了,”科内尔说,“他说过这样的话。在瓦努图案件中,你为什么认为贝尔德会替他的证言担忧?正是因为诸如此类的话。不管你怎么对这句话进行重新组织,它所包括的有限的知识是很清楚的。这样的例子绝不只此一个。政府间气候变化小组本身就制造了许多这样的句子。”

  “但汉森仍然相信全球变暖。”

  “是的,他相信。他1998年的预言,”科内尔说,“百分之三百的错误。”

  “那又怎么样?”

  “你忽略了这么大的错误后面的影响,”科内尔说,“如果跟其他领域比较起来的话。比如说,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发射携带‘漫游号火星’的火箭时,‘漫游’会在加利福尼亚下午八点十一分钟降落到火星上。而事实上,它的降落时间是下午八点三十五分。这是一个很小很小的误差。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的人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不错。有些事情你必须估计。”

  “你的话绝对正确。”科内尔说,“人们自始至终都在估计,估计销售额,估计利润额,估计运货的日期,估计——顺便问一句,你估计自己要给政府交多少税吗?”

  “估计。每个季度都要估计。”

  “嗯,没有一定之规——”

  “彼得,精确到多少才不至于被罚款?”

  “也许百分之十五。”

  “所以如果你差了百分之三百,你就会被罚款。”

  “是的。”

  “汉森就相差了百分之三百。”

  “气候不是一个纳税申报单。”

  “在现实世界中,”科内尔说,“错了百分之三百,就可以看成上飞机时飞行员说要飞三个小时,但你一个小时就到了,你认为那个飞行员怎么样?”

  埃文斯叹了一口气:“气候比这个要复杂多了。”

  “是的,彼得。气候是复杂多了。复杂到没有人能够精确地预言将来的气候。即使,成千上万的人都在为此付出努力。耗资数十亿。你为什么要抗拒那个不安的事实?”

  “天气预言要好多了,”埃文斯说,“因为运用了计算机的缘故。”

  “是的。天气预告有了改善。但没有人会去预言十几天后的天气。相反计算机模拟正在预言一百年后的气温。甚至是一千年、三千年后的气温。”

  “有计算机模拟会好一些。”

  “它们是无法论证的。瞧,”科内尔说。“全球气候中最大的事件就是厄尔尼诺现象。大约每四年发生一次。但气候模拟无法预见到它们——无法预见它们发生的时间、持续的时间或它们的强度。如果你预言不了厄尔尼诺现象,那么你模拟的结果在其他领域的预言价值就会受到怀疑。”

  “我听说他们能预言厄尔尼诺现象。”

  “1998年有人这样声明。但并非事实。”科内尔摇头,“气候科学还没有诞生,彼得。有朝一日它会的。但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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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恐怖山 第13章 去洛杉矶


  10月8日,星期五

  下午2时22分

  又过了一个小时。三泳一直在手提电脑上工作着。科内尔一动不动地坐着,两眼盯着窗外。对此,三泳已经习惯。他知道科内尔可以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地呆上几个小时。三泳开口骂人的时候,他才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

  “怎么了?”科内尔说。

  “连接卫星的网络断了。总是时断时续。”

  “你能不能跟踪那些图像?”

  “能,没问题。我已经镇定了位置。埃文斯真的认为这些图像来自南极吗?”

  “是的。他认为照片上是雪地里露出地面的岩层。我不同意他的看法。”

  “这个位置,”三泳说,“实际上是一个叫做雷索卢申湾的地方,位于格瑞达的东北部。”

  “离洛杉矶有多远?”

  “大约六千海里。”

  “所以传播时间是十二或十三小时。”

  “是。”

  “我们稍后来考虑这个吧,”科内尔说。“首先我们来解决一些其他问题。”

  彼得·埃文斯时睡时醒。把飞机上的一个座位放平就成了他的一张床,床的中间有一条缝,正好在他臀部的位置。他翻来覆去,在醒来的短暂时间里,他听见科内尔和三泳在飞机后舱里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在引擎的轰鸣声中,他无法听清谈话的全部内容。但他听到的已经够多了。

  因为我需要他去做。

  他会拒绝的,约翰。

  不管你喜不喜欢……埃文斯处于这一切的核心位置。

  彼得·埃文斯突然醒来。现在他努力去听。他把头从枕头上抬起来,这样可以听得更清楚一些。

  没有不同意他的观点。

  实际位置……雷索卢中湾……格瑞达。

  多远……

  ……千英里……

  ……传播时间……十三小时……

  他想:传播时间?他们到底在谈些什么?他倏地跳起来,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站在他们面前。

  科内尔并不吃惊:“睡得好吗?”

  “不好,”埃文斯说,“我睡得不好。我认为你应该给我做些解释。”

  “解释什么?”

  “比如,卫星图像。”

  “在那间屋子里,在其他人面前,我无法非常清楚地告诉你,”科内尔说,“我不愿意打断你的热情。”

  埃文斯走过去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好吧。这些照片上是什么?”

  三泳把手提电脑轻轻转过来,给埃文斯看。“不要感到不愉快。你绝对没有任何理由感到怀疑。这些图像是照片的底片。人们经常这样使用底片,以形成对比。”

  “底片……”

  “黑色的石头实际上是白的。它们是云。”

  埃文斯叹了一口气。

  “那个大陆块是什么?”

  “它是一个名叫格瑞达的岛屿,位于所罗门群岛的南部。”

  “它……”

  “远离新几内亚岛海岸。在澳大利亚北部。”

  “所以这是太平洋中的一个小岛,”埃文斯说,“这个家伙在南极,却握着一个太平洋岛屿的照片。”

  “对。”

  “那么蝎子的意思是……”

  “我们不知道,”三泳说,“这个位置在图表上叫做雷索卢申湾。但在当地也许被叫做蝎子湾。”

  “他们准备在那儿干什么?”

  科内尔说:“我们也不知道。”

  “我听见你们在谈传播时间。什么传播时间?”

  “实际上,你听错了,”科内尔和蔼地说,“我说的是审问时间。”

  “审问时间?”埃文斯说。

  “对。我们希望至少能认出在南极的三个人当中的一个。因为他们三个人的照片我们都有。我们这些照片很精确,因为在基地,有人见过他们。但是,我担心我们的运气不好。”

  三泳解释说他们已将布鲁斯特和那两个研究生的照片传到了华盛顿的几个数据库中,模式识别计算机把他们跟一些有犯罪记录的人进行了对比。你运气好的时候,计算机就能找到相应的人。而这次,没有相应的人传过来。

  “已经几个小时了,所以我想我们的运气不好。”

  “不出我们所料。”科内尔说。

  “是的,”三泳说,“不出我们所料。”

  “因为这些人没有犯罪记录?”埃文斯说。

  “不,他们很可能有。”

  “那为什么没有找到相应的人!

  “因为这是一场网络战争,”科内尔说,“正在这时,我们断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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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恐怖山 第14章 去洛杉矶


  10月8日,星期五

  下午3时27分

  在媒体的各种报道中,科内尔解释道,环境解放阵线常常被描绘成一个松散的环境恐怖分子协会。他们以小组形式出现,按自己的意愿行事,利用一些相对简单的手段来搞破坏,如制造火灾、毁坏停车场的豪华轿车等等。

  事实与此有相当大的出入。环境解放阵线的成员被逮捕的只有一个——一个在圣克鲁斯的加利福尼亚大学学习的二十九岁的研究生。他在破坏加利福尼亚埃尔塞贡多的一个石油钻塔时被当场抓获。他否认跟任何小组有联系,坚持自己是单枪匹马行动的。

  让当局感到头痛的是,他额头上戴的一个东西改变了他脑袋的模样,使他的眉毛明显地突出来。他还戴着假耳朵。让人心烦的是,这些虽然起不了多少伪装作用,但它使人联想到他知道很多政府采用的模式匹配的程序。

  这些程序是用来查看面部毛发——假发,络腮胡子以及小胡子的变化的——因为这些都是最为普通的伪装方法。这些毛发还可以用来掩盖年龄上的变化,比如脸上增加的赘肉、萎靡的神情和后退的发际线。

  但是,耳朵不会变。前额不会变。所以,这些程序依靠耳朵的结构和前额的形状是非常有利的。改变脸上这些部位的形状就会导致在电脑上“没有相应的人”。

  从圣克鲁斯来的那个家伙知道这些。他知道他接近钻塔时监控器会把他拍下来,所以就改头换面,让计算机查不出他的身份。

  同样,威德尔站的三个端我分子运用高科技实施他们的恐怖活动,显然也拥有强大的后盾。他们策划了几个月,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很显然,他们得到了深入彻底的支持,弄到了学业上的证书,运输包装盒上的大学的文字、图案,运输公司把他们的东西运到南极,还弄到了假的网址以及为了做成此事必需的其他细节。无论是计划本身还是实施计划的方式均无幼稚、天真之处。

  “他们就要成功了,”科内尔说,“如果乔治·莫顿没有在临死之前,弄到那张数据清单的话。”

  所有这一切均意味着,如果环境解放阵线曾经是一个业余爱好者的松散的协会的话,那么现在则不是了。现在它是一个精心组织的网络——这个网络在各成员之间使用了这么多的沟通渠道(电子邮件、手机、无线电和政府消息等)。而总的来说,对这个网络无法进行监测。长期以来,各国政府一直在考虑如何处理这样的网络,而企图打击他们势必会导致“网络战争”。

  “长期以来,网络战争这个概念只存在于理论上,”科内尔说,“兰德公司研究出了一些成果,但军队中没有人真正关注它。网络敌人,或者网络恐怖分子,或者网络罪犯,这些概念太虚无缥缈,不必为此烦忧。”

  但虚无正是网络的特点——流动、易变——打击起来非常困难。你无法渗透进去,若非碰巧,你无法偷听到。你无法确定它的位置,因为它并不固定在任何一个地方。说实在的,网络从根本上代表一个薪的对手,需要用新的技术来打击它。

  “用战争的方法没有效了。”科内尔说,“但不管喜欢与否,我们已置身于一场网络战争之中。”

  “你怎么打这场网络战争?”埃文斯说。

  “反击一个网络的惟一办法就是与另一个网络结盟。增加监听站。日夜不停地解密。利用网络欺骗和诱捕技巧。”

  “比如说?”

  “技术上,”科内尔含糊不清地说,“我们依靠日本人充当先锋。他们是这方面的高手。当然同时我们也把触角伸向其他方向。基于我们刚才在威德尔学到的东西。我们有许多办法。”

  科内尔让人搜索了数据库,调动了一些国家机构,来调查恐怖分子是从哪里搞到这些证书、加密的无线电发射机、炸药和计算机控制的爆炸定时器的。尽管这些东西非同寻常,但只要给予充足的时间,是可以查到蛛丝马迹的。

  “有足够的时间吗?”

  “我不知道。”

  埃文斯看得出来,科内尔非常担心,“那么你想让我怎么做?”

  “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而已。”科内尔说。

  “什么?”

  科内尔脸上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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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天使 第1章 洛杉矶


  10月9日,星期六

  早上7时04分

  “真的有必要吗?”彼得·埃文斯闷闷不乐地说。

  “有。”科内尔说。

  “但这是违法的。”埃文斯说。

  “不违法。”科内尔斩钉截铁地说。

  “因为你是执法人员吗?”埃文斯说。

  “当然。不要担心。”

  他们飞过洛杉矶上空,逼近范纳依斯跑道。加利福尼亚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三泳正弯着腰坐在机舱中部的餐桌旁。在他旁边放着埃文斯的手机,手机后盖拿掉了。三泳正把一个拇指甲大小的薄薄的灰色金属板放在电池上面。

  “这到底是什么?”埃文斯说。

  “闪卡,”三泳说,“它可以以压缩的格式录下四个小时的谈话内容。”

  “我明白,”埃文斯说,“我应该怎么办?”

  “只要把电话拿在手里,该干什么干什么。”

  “如果我被抓了呢?”他说。

  “你不会被抓的,”科内尔说,“你可以拿着手机去任何地方。你可以通过任何安全检查,没问题。”

  “但如果他们有的清扫器……”

  “查不出来的,因为你没有发射什么东西。里面有一个脉冲发射机。每小时里的发射时间为两秒。其余时间什么也没有。”科内尔叹了一口气,“瞧,彼得。它不过是一部手机。每个人都有手机。”

  “我不知道,”埃文斯说。“我感觉不好。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一个密探。”

  莎拉打着哈欠从他背后走来,用手掏着耳朵。“谁是密探?”

  “我感觉就是这样。”埃文斯说。

  “这不是主要问题,”科内尔说,“三泳?”

  三泳拿出一张打印清单,递给埃文斯。是莫顿原来的那张纸,上面添加了一些新的内容。

  “正如你所见,三泳已经确定了全球定位系统的精确位置,”科内尔说,“毫无疑问,你已经注意到清单的模式了。第一个事件我们都知道了。第二个事件将在美国沙漠地区发生——不是在犹他州、亚利桑那州,就是在新墨西哥州。第三个事件将发生于加勒比海,古巴东部的某个地方。第四个事件将发生在所罗门群岛。”

  “是吗?那又怎么样?”

  “我们现在关心的是第二个事件,”科内尔说,“问题是从犹他州到新墨西哥州,有五万多平方英里的沙漠。除非我们弄到了另外的信息,否则我们是永远找不到那些人的。”

  “但你有全球定位系统确定的精确位置……”

  “既然他们知道了南极的麻烦,他们必定会改变初衷。”

  “你认为他们已经改变了计划?”

  “当然。昨天我们一到威德尔,他们的网络就知道出了问题。我认为这是他们第一个人离开的原因。我还认为他实际上就是那三个人的头儿。另外两个人只不过是卒子而已。”

  “你让我去见德雷克。”埃文斯说。

  “对。尽你所能搞点东西回来。”

  “我讨厌这个。”埃文斯说。

  “我理解,”科内尔说,“但我们需要你去做。”

  埃文斯看着莎拉,莎拉揉了揉眼睛,仍然睡眼惺松。看见她从床上起来,沉着自如,脸上一点褶子也没有,漂亮如常,他有点苦恼。“你好吗?”他对她说。

  “我需要刷刷牙,”她说,“还有多久降落?”

  “十分钟。”

  她站起来,向机舱后部走去。

  埃文斯望着窗外,太阳耀眼夺目。他睡眠不够。头皮上的缝合处疼痛不已。在那个该死的冰隙里蜷缩了那么久,他浑身觉得痛。连把肘部放在座位的扶手上都觉得疼。

  他叹了一口气。

  “彼得,”科内尔说,“那些人要杀你。你要不择手段地予以还击。”

  “也许应该这样,但我是个律师。”

  “你可能是个呆板的律师,”科内尔说,“我建议不要这样。”

  彼得·埃文斯开着他的混合动力汽车融入圣地亚哥高速公路的车流时有一种如梦似幻之感。圣地亚哥的这条高速公路有十二条车道,跟半个足球场一样宽,汽车在这广阔的混凝土铺成的道路上呼啸而过。洛杉矶百分之六十五的地面上都是汽车。人们只好挤在剩下的那点狭小的地方。这种设计一点人性也没有,从环保方面来讲也是荒谬的。所有地方相距都那么远,想步行去一个地方不太可能。结果造成的污染令人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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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科内尔这样的人只是一味地批评环保组织的慈善事业,没有这些环保组织的努力,像洛杉矶这种地方的环境会糟糕得多。

  去直面它吧,他想。这个世界需要帮助,非常需要一种环保视野。科内抖云握的这些事实根本无法改变真相。

  硕遭样胡思乱想了十分钟,直到他穿过穆荷兰关口,向贝弗利山开去。

  他看了看身旁的乘客位。经过改装的手机在阳光下闪烁着。他决定立即把它带进德雷克办公室。做完了事。

  他给德雷克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要求跟他谈一谈,但被告知德雷克去看牙医了。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秘书不知道他回来的确切时间。

  埃文斯决定回公寓,洗个澡。

  他把车停进车库,穿过小花园,走到公寓。太阳从林立的高楼间照下来;玫瑰花正在怒放,非常漂亮。惟一一件败坏兴致的事情,他想,就是弥漫在空气中的雪茄的味道。太可恶了,有人居然在这里抽烟,而残存下来的东西是——

  “嘘,嘘!埃文斯!”

  他停住脚步,四周张望,却什么也看不见。

  埃文斯听见一阵急促的仿佛嘶嘶的耳语声:“向右转。摘一朵玫瑰。”

  “什么?”

  “别说话,你这个白痴。别东张西望。到这里来摘一朵玫瑰。”

  埃文斯向那个声音走去。雪茄的味道更加强烈。他看见在那丛灌木树后,有一把他以前从来没有注意的破旧的石椅。石椅被海藻覆盖。一个身穿运动衣的人躬着腰坐在石椅上。

  “你是——”

  “别说话,”那个人耳语道,“我告诉你多少次了。摘一朵玫瑰,闻一闻。你在这儿呆一分钟就有了理由。听我说,我是个私人侦探,受雇于乔治·莫顿。”

  埃文斯闻了闻玫瑰,吸进去的却是雪茄的味道。

  “我有一些重要的东西给你,”那个人说,“两个小时后送到你的公寓去。但我想让你再次离开,这样他们就会跟踪你。别锁门。”

  埃文斯转动着手指间的那朵玫瑰。假装在对它审视。而实际上,他正越过玫瑰看着石椅上的那个人。不知怎么地,那个人的脸有点熟悉。埃文斯肯定以前见过他……

  “是的,是的,”那个人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他把衣领翻过来,露出了一个徽章。“音频视频网络系统。我在国家环境资源基金会大楼工作。现在,你想起来了吧,不要点头。看在老天爷的分上。上楼去,把衣服换了,离开一会儿。去体育馆或别的地方。走就行了。这些卑鄙的家伙——”他猛地朝大街那边抬了一下头,“他们在等着你,所以不要让他们失望。走吧。”

  他的公寓已收拾得干干净净。利萨干得非常漂亮——割破的沙发软垫被换掉了;书已放回书架,虽然无序,但可以以后再来整理。

  从他客厅宽大的窗户里,埃文斯看着外面的大街。除了宽阔、绿草如茵的若斯贝瑞公园之外,他什么也看不见。此时正值正午,孩子们在那里戏耍。一群群保姆和奶妈正在那儿聊天。没有任何监视的迹象。

  看起来一切正常。

  他开始自觉地解衬衫扣子,然后转过身去。他去淋浴,让热乎乎的水洙刺激身体。他看着自己暗紫色的脚趾头,那是一种令人不安的、不自然的颜色。他按着脚趾头,没有太多感觉,但除此之外,似乎一切正常。

  他擦干身子,查了一下留言。詹尼斯来过一个电话,问他今晚是否有空。接着她又紧张兮兮地来了一个电话,说她男朋友刚刚回来,她很忙(意思是,别给她回电话)。赫贝·洛文斯坦的助手利萨打过一个电话,问他在哪里。洛文斯坦想跟他一起查阅一些资料;事情重要。希瑟来过一个电话,说洛文斯坦正在找他。玛格·莱恩来电说她在医院,为什么不给她回电话?他的客户宝马经销商来电问他什么时候会去样品陈列室。

  还有大约十个没有录音的电话。比他平时的多得多。

  这些没有录音的电话让他毛骨悚然。

  埃文斯快速穿上西服,打好领带。他回到客厅,心神不安,打开电视机正好是午间新闻时间。他正要向门口走去时,他听到这样一段话:“两项最新研究成果再一次强调了全球变暖的危脸性。第一项研究来自英国,认为全球变暖确实改变了地球的旋转速度,缩短了每天的时间。”

  埃文斯回头看看。他看见是两个播音员,一男一女。男的解释说一个更具有戏剧性的事情是,一项研究表明格陵兰冰帽即将彻底融化。这将导致海平面上升二十英尺。

  “所以,我想再也见不到马里布了!”播音员欢快地说道。当然,几年之内还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但迟早会来……除非我们所有的人改变生活方式。”

  埃文斯把视线从电视上移开,然后朝门口走去。他想,不知道科内尔会对这条新闻发表什么样的评论。改变地球旋转的速度?他对这项绝对庞大的工程摇了摇头。融化格陵兰的冰川?埃文斯可以想像出科内尔受到的打击。

  但是,他很有可能将其全盘否定,他通常这样做。

  埃文斯打开门,小心翼翼地不让门锁上。他关上门,朝办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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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天使 第2章 世纪之城


  10月9日,星期六

  上午9时08分

  他在大厅里碰上了正朝会议室走去的赫贝·洛文斯坦。

  “天啊,”洛文斯坦说,“你到底去哪儿了,彼得?谁都找不到你。”

  “我在给一位客户干一件保密的事情。”

  “下一次告诉你那个该死的秘书怎么跟你联系。你看起来邋遢不堪。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是跟人干了一仗还是怎么的,你耳朵上是什么,天啊,是缝的线吗?”

  “我摔倒了。”

  “啊哈。你跟哪个客户干这件保密的工作?

  “就是尼克·德雷克。”

  “真有意思。他没有提起过。”

  “是吗?”

  “没有。他刚走。整整一早晨,我都跟他在一起。对于那份从莫顿基金中撤销一千万捐助的文件,他非常不高兴。特别是那一条。”

  “我知道。”埃文斯说。

  “他想知道那条是从哪儿来的?”

  “我知道。”

  “从哪儿来的?”

  “乔治让我不要说出去。”

  “乔治已经死了。”

  “没有正式宣布。”

  “这是胡说八道,彼得。这一条从哪儿来的?”

  埃文斯摇了摇头。“对不起,赫贝。客户对我作了具体交待。”

  “我们在同一公司工作,他也是我的客户。”

  “他指导我写的。赫贝。”

  “指导你写的,胡说,乔治不写任何东西。”

  “手写的便条。”埃文斯说。

  “尼克想毁约。”

  “我想是的。”

  “我告诉他我们会替他办这件事的。”洛文斯坦说。

  “我不知道怎么办。”

  “莫顿脑子不正常。”

  “他脑子正常,赫贝,”埃文斯说,“你要拿走他一千万财产,如果有人在他女儿耳边吹吹风——”

  “她是个十足的瘾君子,她——”

  “花钱如流水。如果有人在她耳边嘀咕几句,那么我们公司将对这一千万负责,对合谋欺骗造成的惩罚性的损失赔偿负责。你跟其他年长的伙伴谈过这次行动的过程吗?”

  “你总是推三阻四的。”

  “我是小心谨慎。也许我应该给你写封电子邮件,讲讲我的担忧。”

  “你就是这样在公司里爬上来的。彼得。”

  埃文斯说:“我认为我的行为是为了维护公司的最高利益。我当然不明白在没有得到非本公司律师的书面意见的情况下,你怎样才能废除这份文件。”

  “但外面的律师没有人会支持——”他突然停住不说了。他瞪着埃文斯,“德雷克想就这个问题跟你谈一谈。”

  “我很高兴跟他谈一谈。”

  “我告诉他你会跟他打电话的。”

  “好的。”

  洛文斯坦大步走开了。接着他转过身来:“警察和你的公寓是怎么回事?”

  “我的公寓被盗了。”

  “因为什么?毒品吗?”

  “不是,赫贝。”

  “我的助手只好离开办公室,帮你摆平这件事。”

  “这是事实。这是她帮我个人的一个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下班以后的事。”

  洛文斯坦哼了一声,跺着脚走开了。

  埃文斯心里想着要给德雷克打个电话,而把其他事情统统忘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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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天使 第3章 洛杉矶


  10月9日,星期六

  上午11时04分

  在正午火热的阳光下,科内尔把车停在闹市区的停车场之后,和莎拉一道来到了大街上。热气从人行道上冒出来。街上的指示牌除了少数几个“兑现”和“贷款”是用英语书写的之外,其余的全是用西班牙语写的。从沙沙作响的高音喇叭里传来墨西哥流浪乐队尖锐刺耳的音乐。

  科内尔说,“都准备妥了?”

  莎拉检查了一下肩上的小小的简易袋。袋子一端有尼龙网线。网线遮着摄像镜头。“是。”她说。

  “准备好了。”

  他们一起向转角处的那家大商店走去,“布莱德军用/海军旧货商店。”

  莎拉说:“我们在这里干什么?”

  “环境解放阵线购买了一大批火箭。”科内尔说。

  她皱了皱眉:“火箭?”

  “小的那种,轻型的。大约2英尺长。是1980年代华约设备,名叫‘热火’,已经过时了。手动,线导,固体推进剂。射程大约为一千码。”

  莎拉不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这么说来,是武器?”

  “我怀疑这就是他们购置这些东西的原因。”

  “他们买了多少?”

  “五百枚,带发射器。”

  “哎唷!”

  “喂,他们可能并不是爱火箭成癖的人。”

  在门的上方,一面旗帜上用黄色和绿色的油漆写道:

  野营用具彩弹伞兵夹克指南针睡袋还有更多更多!

  他们进去时,前门响起和谐的音乐。

  商店很大,杂乱无序,架子上挂的是部队用品,地上杂乱地堆成一堆,也是部队用品。空气中散发着霉味,仿佛粗帆布的味道。这个时候商店里人很少,科内尔径直向收银处址的那个年轻人走去,晃了晃他的钱包,要求见布莱德先生。

  “在后面。”

  年轻人看着莎拉,面带微笑。

  科内尔走到商店的后面。莎拉留在前门。

  “噢,”她说,“我需要一点点帮助。”

  “尽我所能吧。”年轻人咧开嘴笑了。他留着小平头。大约十九或二十岁。他身穿一件黑色T恤衫,上面写着“乌鸦”二字。手臂看起来仿佛精力已消耗殆尽。

  “我想找个男人,”莎拉说着,递给他一张纸。

  “你以为谁都愿意做你的男人。”年轻人说道。他拿起那张纸。

  纸上是他们都认识的一个人的照片,这个人叫布鲁斯特,在南极搭帐篷的那个布鲁斯特。

  “噢,是的,”年轻人立即说道,“我当然认识他。他有时来这里。”

  “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但他现在在商店里。”

  “现在?”她环视四周,寻找科内尔。但他在后面,跟商店老板挤在一起。她不想给他打电话或做一些引起别人注意的事情。

  年轻人踮着脚东张西望,“是的,他在这里。我的意思是,几分钟前他在这里。买了一些定时器。”

  “你的定时器在哪儿?”

  “我给你看看。”他绕过柜台,带着她穿过一堆堆绿色的衣服和那些堆起来有七英尺高的盒子。她无法看清盒子背后的情况。她再也看不见科内尔。

  年轻人回头看着她:“你是干什么的。像个侦探?”

  “差不多。”

  “你想去旅行吗?”

  他们向商店深处走去,这时他们听见前门响起了音乐声。她转身去看。在一堆堆防弹衣上方,她瞥见一个棕色的头,白衬衣,红领子,随即门关上了。

  “他走了……”

  她连想都没想,便转身朝门口疾奔而去,身上的袋子重重地打在臀部上。她跳过那堆餐具,使劲地嚣奔跑着。

  “嘿,”年轻人在她身后大叫道,“你回来?”

  她砰的一声甩门而去。

  她来到大街上。街上是火热耀眼的阳光和拥挤的人群。她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却看不见白衬衣和红衣领的踪影。他应该来不及走到街的那边。她到转角处一看,正见他悠闲地从自己身边经过,朝第五大街走去。她紧跟其后。

  这个人大约三十五岁,穿着廉价的高尔夫球服,裤子皱巴巴的,旅游长统靴脏兮兮的。他戴着有色眼镜,留着一小撮整齐的胡子。好像很多时间都在户外,但不是建筑工人——倒像个监工。也许是个建筑承包商,建筑检查员之类的。

  她设法看清一些细节,并牢记在心。她想逼得近一点但又觉得这样不太好,于是又远远地落在后面。“布鲁斯特”在一扇橱窗前停下来,专心地看了一会儿之后,继续向前走。

  她来到橱窗前,这是一个陶器店,橱窗里陈列着一些廉价的盘子。她心想,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有人跟踪他。

  在闹市区的大街上跟踪一个恐怖分子好像是电影里的镜头。但现实中比她预期的要吓人得多。她已离身后的旧货商店很远。她不知道科内尔到哪儿去了。她希望他在这里。而且,她没法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人行道上多数是西班牙人,一头金发的莎拉比他们高出一截。

  她离开人行道,沿着排水沟,走在人群边缘。这样她的高度才降低了六英寸。但她仍然不安地意识到她金黄色的头发与众不同。对此,她已无计可施。

  她让布鲁斯特走在她前方二十码的位置。她不想离得更远,因为怕跟丢了。

  布鲁斯特穿过第五大街,继续向前。他又走了半个街区,然后转左,拐上了一条小路。莎拉走到小路的入口处,停住了。小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堆垃圾袋。从她站立的地方就能闻到一股腐烂的殊道。一辆大卡车堵住了小路的另一端。

  不见布鲁斯特。

  他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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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可能,除非他从通向这条小路的一扇后门里溜掉。每隔二十英尺左右就有一扇门,很多门都在砖墙上的凹进处。

  她紧咬嘴唇。她不愿接受看不见他的现实。但确实只有卡车边的几个搬运工……

  她沿小路而下。

  她每走过一扇门就要看一下。有的门是关着的,有的门是锁着的。少数几扇门上挂着脏兮兮的牌子,上面写着公司名称和请走前门,若需服务请按门铃之类的话。

  不见布鲁斯特。

  这条小路走到一半时,她突然回过头来,正好看见布鲁斯特从一凹进处出来,往回走去,急于甩掉她。

  她奔跑起来。

  从那扇门前经过时,她看见一个妇人站在门边。门上的牌子写着“孟罗丝织品”。

  “他是谁?”她大声喊道。

  老妇人耸耸肩,摇了摇头:“走错了门。每一个人都屉——”她还说了些什么,但莎拉已听不清。

  她在人行道上奔跑着。朝着第四大街的方向,她可以看见布鲁斯特在她前面半个街区的位置。他的步伐很快,几乎是一路小跑。

  他穿过第四大街。一辆敞篷小型载货卡车停在前方几码远的路边。是很旧的蓝色,挂着亚利桑那的车牌。布鲁斯特跳上乘客位,卡车吼叫着开走了。

  莎拉胡乱地写下车牌号,这时科内尔的汽车尖叫着在她旁边停下来。“上车。”

  她上了车。他加速向前驶去。

  “你在哪儿?”她说。

  “刚上车。我看见你离开的。你把他拍下来了吗?

  她将肩上的那个包忘得一干二净。“是的,我想拍下来了。”

  “好的。我从商店老板那儿搞到了这个家伙的名字。”

  “是吗?”

  “但很可能是个化名。大卫·蒲尔森。还有一个航运的地址。”

  “运火箭的地址吗?”

  “不是,运发射架。”

  “哪里?”

  科内尔说:“亚利桑那州的弗拉格斯塔夫。”

  前方,他们看见了那辆敞篷卡车。

  他们尾随着那辆敞篷卡车来到第二大街,经过洛杉矶时报大楼和刑事法院,然后上了高速公路。科内尔技术婀熟,虽然离得较远,但总能让前面的卡车处于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你以前干过这个吗?”莎拉说。

  “没有真正干过。”

  “你给人家看的那张小卡是什么!”

  科内尔掏出钱包,递给她。里面有一个银色徽章,大致跟警察的徽章差不多,但上面写的是“国家安全情报局”。还有国家安全情报局的一个正式执照,上面贴着他的照片。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国家安全情报局。”

  科内尔点点头,把钱包拿了回来。

  “国家安全情报局是干什么的?”

  “非常非常秘密的间谍,”科内尔说,“你没有听埃文斯说吗?”

  “你不想告诉我?”

  “没有什么好告诉你的,”科内尔说,“国内的恐怖主义使国内的机构非常不安。他们不是太无情就是太仁慈。安情局的每个人都受过特别训练。现在给三泳打个电话,把卡车车牌告诉他,看看他能否跟踪。”

  “所以你们是对付国内恐怖分子的?”

  “有时。”

  前方,敞篷卡车上了五号州际高速公路,一路向东,驶向了一家县级总医院的黄色建筑群。

  “他们要去哪儿,”她说。

  “我不知道,”他说。“但这是通向亚利桑那州的路。”

  她给三泳打了一个电话。

  三泳记下车牌号之后,五分钟不到就打来了电话。“登记的是西多娜外的‘懒汉酒吧’农场,”他告诉科内尔,“它显然是一个休闲农场。游乐胜地。没有接到卡车被盗的报案。”

  “好的。农场的主人是谁?”

  “是一家控股公司:大西部环保协会。他们在亚利桑那和新墨西哥拥有很多休闲农场。”

  “这家控股公司的老板是谁?”

  “我正在查,需要一点时间。”

  三泳挂了电话。

  前方,敞篷卡车驶入了右边的车道,并打开了转向灯。

  “它要离开这条公路了。”科内尔说。

  他们跟着那辆卡车,穿过一个破旧的工业园区。,有的指示牌上写着金属工厂或者机械加工,但大多数建筑物都已斑驳,不甚显眼。天空中朦艨胧胧,好像有一层薄雾。

  行驶了两英里之后,卡车再次右转,刚好经过一个写着“LTSI”的指示牌。在指示牌的下面是一个机场的小幅照片,旁边还有一个箭头。

  “一定是个私人机场。”科内尔说。

  “什么是LTSI?”她说。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

  继续往前走,他们看见了那个小机杨,机场一边停着几架螺旋桨飞机,锡斯纳和派珀气象飞机。卡车开过去,停在一架双引擎飞机旁。

  “‘双水獭’飞机。”科内尔说。

  “这重要吗?”

  “起飞时间短,有效载荷大,是一种广泛使用的飞机。如用于灭火等等。”

  布鲁斯特从卡车上下来,向飞机的驾驶员座舱走去。他简短地跟飞行员说了几句之后,回到卡车上,卡车又向前行驶了几百码远。然后停在一座巨大的矩形铁皮工棚前。工棚前已有两辆卡车停在那里。工棚的指示牌上写着几个蓝色的字母LTSI。

  布鲁斯特从卡车里出来,来到卡车后面,这时司机也从车上下来。

  “狗杂种。”莎拉说。

  这个司机他们认识,名叫波尔顿。虽然他现在一身牛仔服,戴着棒球帽和太阳镜。但他们对他的身份确定无疑。

  “好办。”科内尔说。

  他们一直守着,直到布鲁斯特和波尔顿穿过那扇窄门进了工棚。门在他们身后关上时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科内尔转向莎拉:“你就呆在这儿。”

  他从汽车上下来,快步来到工棚前,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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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乘客位上,避开太阳照射自己的眼睛,等待着。时间过得很慢。她眯着眼睛看着工棚上的指示牌,因为她发现在那几个硕大的大写字母下面有一行白色的小字。由于离得太远,看得不太清楚。

  她想给三泳打个电话,但最终没有打。她担心如果布鲁斯特和波尔顿出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而科内尔还一直呆在里面。她不得不单枪匹马地跟着他们。她不能让他们溜掉了

  她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地坐上了驾驶员的位置,她把双手搁在方向盘上。她看了看手表。想必已经过去了九分钟或十分钟。她扫了一眼工棚,但工棚里什么动静也没有,悄无声息,看不出来是干什么的。

  她又看了看手表。

  她开始觉得自己只是坐在那儿,是个胆小鬼。在她一生中,她遭遇过一些吓人的事情。因此,她学会了滑雪、攀岩(虽然她太高了点)、潜水等等。

  而现在,她只是坐在热烘烘的汽车里,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真见鬼,她想。她从车里钻出来。

  工棚的门上有两块小的指示牌。

  一个上面写着:国际闪电测试系统

  另一个上面写着:警告:放电期间,禁止进入试验床。

  管它什么意思呢。

  莎拉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首先进入的是接待区,但没有人在那儿。在一张简易的木桌上放着一个手写的指示牌和一个蜂鸣器。

  若需帮助,请按蜂鸣器。

  她没有理踩蜂鸣器,而是直接打开里面那扇门,门上有这样一条警示语:

  高压放电

  闲人免进

  仅授权人士可入

  她走进那扇门,来到一片开阔、有些昏暗的工业区——天花板上吊着各种各样的管道和狭窄通道,地上铺着橡胶。房间里到处都很昏暗,只有中间用玻璃隔离起来的那间两层楼高的房子异常明亮。玻璃房相当大,大约相当于她家的客厅。她看见玻璃房里有一个像飞机引擎的东西,安放在一小片机翼上。在房间的一边有一个很大的金属盘,靠墙放着。房间外面有一个控制板。控制板前坐着一个人。而布鲁斯特和波尔顿连影子都没有见着。

  房间里,镶嵌在玻璃上的屏幕上闪烁着现在清理场地的字样,一个计算机合成的声音说,“请清理实验区。实验……三十秒后开始。”

  莎拉听见渐渐响起来的轰鸣声和引擎中燃料的间歇性燃烧。但她什么也看不见。

  受好奇心驱使,她向前走去。“嘘!”

  她看着四周,不知道这声音来自哪里。“嘘!”

  她抬起头来。科内尔正在她头顶狭窄的过道上。他做了个手势,让她到他那儿去,又指了指角落处的楼梯。

  这时计算机里传来一个声音,“测试……二十秒后开始。”

  她爬上楼梯,蹲在科内尔旁边。

  这时轰鸣声变成了尖叫声,燃料燃烧的速度加快,几乎变成不问断的声音。

  科内尔指着喷气式引擎,低声道,“他们在测试飞机零件。”他快速地解释道,飞机频繁地遭到雷电袭击,所以飞机的所有部件必须是防雷防电的。他还说了些别的,但机器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基本上听不见了。

  玻璃房里,灯熄灭了,只剩下一道微弱的蓝光照射在喷气式引擎和它光滑弯曲的引擎罩上。计算机里的声音开始从十倒计时。

  “测试现在……开始。”

  劈啪!这声音如此之大,仿佛枪炮声,一道闪电从玻璃墙上蜿蜒而出,打在引擎上。其他几面墙上也紧跟着出现了闪电,从各个侧面重重地打在引擎上。参差不齐的白热化的指状雷电在引擎罩上爆裂开来,然后突然射向地面。莎拉看见地上有一块直径大约一英尺的圆屋顶形状的金属。

  她注意到几道闪电似乎都直接射向了这个屋顶。

  测试继续进行,闪电越来越密、越来越亮。一长串劈啪声射向空中,在金属引擎罩上刻上了道道黑色的痕迹。风机叶片被一道闪电击中,风扇静静地转动起来。

  据莎拉观察,越来越多的闪电似乎避开了引擎,而打在地上那个圆屋顶状的小东西上,到后来,一道来自四面八方的白色的蜘蛛网状的闪电径直击在了圆屋顶上。

  这时,突然地,测试结束了。轰鸣声消失,玻璃房里的灯亮了起来。朦胧的烟雾从引擎罩上升起来。

  莎拉看着控制台,看见布鲁斯特和波尔顿站在那个坐着的技师后面。三个人走进玻璃房,蹲在引擎下面,检查那个金属圆屋顶。

  “那是什么?”莎拉低声道。

  科内尔把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摇了摇头。他看起来不高兴。

  玻璃房内,那几,上人把圆屋顶倒了过来,莎拉扫了一眼里面的结构——绿色的电路板和闪闪发光的金属部件。三个人围在它周围,兴奋地交谈着,她看不清楚里面其他东西。后来他们按原样把它放回到地板上,走出了房间。

  他们大笑着,互相拍着对方的背。很显然,他们对测试结果感到非常满意。她听见其中一个人说要给每个人买一瓶啤酒之类的话。这时笑声更大了,他们走出了前门。

  他们听见外面那扇门重重地关上了。

  她和科内尔等待着。

  她看着科内尔。他等待着,一动不动,足足有一分钟。只是静静地听着。后来,当他们什么也听不见时,他说,“我们去看看那个东西吧。”

  他们从那条狭窄的过道上爬了下来。

  下到地面上之后,他们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各种设施显然已弃置一旁。科内尔指了指那间玻璃房。他们打开门,走了进去。

  玻璃房内十分明亮。空气中有一股刺鼻的味道。

  “臭氧。”科内尔说,“雷电袭击物体时产生的。”

  他径直向地上的圆屋顶走去。

  “你觉得它是干什么的?”莎拉说。

  “我不知道,可能是一个手提电荷发生器。”他蹲下来,把圆屋顶翻过来。“看见了吗,如果你能生产一种足够强烈的负电荷——”

  他停住不往下说了。圆屋顶里面是空的,电子元件被取走了。

  哐的一声,他们身后的那扇门重重地关上了。

  莎拉转过身来。波尔顿站在门外,正平静地用挂锁把门锁上。

  “噢,见鬼,”她说。在那边的控制台旁,她看见布鲁斯特正在旋转按钮,轻轻按动开关。他轻轻打开对讲装置。

  “朋友,未经许可不得使用该设备。标志很清楚。你们一定是没有看到这些标志……”

  布鲁斯特离开控制台。房间里的灯光变成了深蓝色。

  莎拉听见轰鸣声响了起来,声音越来越重,屏幕上闪烁着现在清理场地的字样。她听见一个计算机合成的声音说:“请清理试验区。试验将在三十秒后……开始。”

  布鲁靳特和波尔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莎拉听见波尔顿说,“我讨厌人肉烧焦的味道。”

  他们走了,门重重地关上。

  计算机里的声音说,“测试十五秒后……开始。”

  莎拉转向科内尔。“我们怎么办?”

  外面,波尔顿和布鲁斯特钻进了汽车。波尔顿把车发动起来。布鲁斯特把手放在另一个人的肩上。

  “我们等一会儿吧。”

  他们注视着那扇门。红灯开始闪烁,起初很慢,然后越来越快。

  “测试开始了。”布鲁斯特说。

  “真可惜。”波尔顿说,“你算一算他们能活多久?”

  “一道闪电,也许两道闪电。但第三道闪电之后,他们必死无疑。很可能着火了。”

  “真可惜。”波尔顿重复道。他把车发动起来,向等在那儿的飞机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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