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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两个人之间,始终是那么的生分,“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炼舞走到一边,装作看墙上的图案。

  “我想问你,亡魂战士和你有什么关系?他们是你的部下吗?”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更不是他们的统帅者。当然,你可以不相信我!”心里仍然装着顾幽那句“我不想再见到你”,可是,这么快又见面了——仍然是用自己不喜欢的方式见面。

  “那么我问你,亡魂战士和黑暗骑士追杀我的朋友残魂,是因为残魂的身上有黑色藏字石吗?”顾幽把手举到与狱奴的视线一样高,手里捏着那块石头。

  狱奴看到,那块石头上刻着“残魂”两个字。她说:“原来石头在你这里,看来亡魂战士并没有冤杀你的朋友。”

  听到狱奴这样说,顾幽更加气愤。他把怒火压下去,说:“那么残魂真的杀了你们的红袍主教吗?我也曾被冤枉杀死了红袍主教,差点落下与残魂一样的结局。”

  “他们说是谁杀的就是谁杀的吧。至少,真凶死了,世间不会再有人被冤枉成真凶了。”狱奴故意装作冷漠,一直在心里重复着,还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自己去做。她说:“这块石头,给我。”

  顾幽把手抽回去,说:“为什么要给你?”

  “因为你拿着它危险,亡魂战士和黑暗骑士只看石头不看人。”

  “危险?我不怕!”顾幽说。自己也有一块这样的石头,怎么会害怕再多带一块在身上呢?

  你不怕,但是我担忧。狱奴咬咬嘴唇,不说话。

  “我问你,只要有这块石头的人都会被亡魂战士和黑暗骑士追杀吗?”顾幽问。

  “是的,他们会杀死所有拥有这块石头的人。”

  “为什么?”

  狱奴看着顾幽,好几秒,才说:“我不知道,而且你没有必要知道。我已经退出任务了,不想再说起亡魂战士和黑暗骑士的事情。”

  “退出了?那么你不会追杀有这块石头的人了吧。”

  狱奴的眼里突然闪过两点亮光,她冷冷地说:“不会?为什么不会?虽然我退出了任务,但是不代表我放弃追杀。对于我来说,这是最重要的事情。”

  “那么,如果我也有黑色藏字石呢?”

  答案是肯定的。只是狱奴没有回答,她觉得顾幽是为了报仇故意挑起战火。说不定,他过一会儿甚至会说这块石头本来就是他的,他的真实名字就叫作残魂。狱奴转过身去,尽量不想吵起来,“可是,你没有。”

  “如果有呢?”

  泪水在眼眶里堆积,顾幽似乎在逼着狱奴说出会杀死他这样的话。

  顾幽的手伸进口袋,他不愿再继续这个没有意义的问答游戏。他要告诉狱奴,他和她,是敌人。

  突然,走廊的门被推开了,一个黑发白袍的年轻男子走进了进来。“狱奴。”他轻轻喊了一声,然后看着另外两名男子,似乎在记忆里搜索着什么。

  “主教大人。”狱奴低下头,说。她不愿神之主教看到自己脸上的两道泪痕。

  主教向前走了几步,走到狱奴身边,看着顾幽的白色头发和瞳孔。他慢慢地说:“狱奴,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吧。他们在光之骑士里惹了不少事,而且还劫走了杀死红袍主教的元凶的尸体。”

  顾幽张开嘴,想为死去的残魂辩解,顺便也为自己辩解,他没有劫走残魂的尸体。可是在他刚张开嘴时看到狱奴递给自己一个很严厉的眼神。不由地,闭上了嘴,把已经到嘴边的话憋回了心里。

  狱奴擦去了泪迹,发现顾幽垂在大腿外侧的手上还握着黑色的石头,赶忙走过去,挡在顾幽身前,面对着神之主教。她知道,若是主教大人发现了顾幽手里的石头,不会问这块石头是否属于顾幽就直接出招。她见过主教的法术,对于顾幽,甚至对于自己来说,是不可能有躲避的希望的。

  神之主教看着狱奴,她的眼圈还红红的,似乎在问她在做什么?

  “主教大人,他们两个是我的朋友,今天来看望我的。过去的事情,全是误会。”

  狱奴的手放到后面,握住了顾幽的拳头。顾幽觉得全身微微一颤,莫名的感觉从拳头向全身蔓延,游走。心底仿若沉积了多年的湖泊奇迹般地被风吹出了涟漪,一漾,一漾,轻盈,美妙。

  手与手的紧贴,相互传递着彼此的温度。

  没有语言,可是顾幽似乎听到狱奴在说:“顾幽,不要说话,我保护你,我带你走……”

  就像……那个奇异的梦境。

  “狱奴,我是来听你讲道的,可是却看到蓝袍主教在替代你。还以为你又跑出去了,原来是有朋友探访。”神之主教严肃地说,“可是,朋友探访也不能耽误神的工作啊。”

  狱奴轻轻点头,“对不起,主教大人。”

  主教又对顾幽说:“你们也可以先到前厅听听神的赐福,愿神祝福你们,守护你们。”

  顾幽想要回答,狱奴却抢在前面,转过身对顾幽说:“你不是说还有东西要买吗?那就先去买吧,别忘了买我最喜欢的凤凰果啊。记得,凤凰果要挑色泽鲜艳一点的,青的很酸,不能要。”

  “哦。”顾幽不知道狱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就早点去吧。对了,你们住在南街的潮汐旅店是吗?等我讲道结束后就去那里找你们,你们要快些买完东西,然后回到旅店里等我。”

  “好的。”感受着来自狱奴的温度,顾幽的脸微微泛起了红晕。

  狱奴的手放开了,然后对主教说:“大人,我们回大厅吧。”说完,大步走出走廊。

  神之主教看看顾幽,眼中闪过一道诡异的光芒,瞬间消失不见。“愿神保佑你,狱奴的朋友。”他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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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文 / 穆紫轩



  


离开大教堂后,顾幽似乎漫无目的地走过一条条长街,眼神左右游移。而炼舞跟在他的身后,无数次欲言又止。他很清楚的看到,现在的顾幽,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没有记忆的“孩子”了。

  一直走,一直走。

  顾幽像是在寻找什么,可是,却不愿说出来。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四处寻找那个从来没有听过的西,或许,自己疯了。

  一直找,却没有找到。

  “问问吧。”终于,炼舞忍不住说了出来。

  “什么?”顾幽问他。

  “我说,我们还是找人问问吧。我们又没见过凤凰果长什么样,就算从凤凰果旁边走过去了都不知道。她不是说过了吗,叫你买完东西早点去潮汐旅店。”炼舞说。他突然觉得,狱奴很聪明。而且,当狱奴拉着顾幽的手说出那些话时,他在一旁看着,仿佛觉得他们就是一对彼此深爱的恋人。

  如果真的是那样,该多好。当时,炼舞想。

  “那……我们就问问吧。”顾幽木讷地说,“你问问吧。”

  “自己问,是你的狱奴让你买的。我只是跟着你来逛街的,不负责包办问别人任何问题这项业务。”炼舞笑笑,说。

  “难道你住在森林里那么多年,连凤凰果都不知道是什么?”

  炼舞摇头,“说实话,还真没见过。”

  没有办法,顾幽只好硬着头皮找人问。可是,好几次叫住了别人,话都到嘴边了却又咽了下去。然后赔礼道歉,对别人说:“对不起,没事,打扰了。”而别人只好丢下一句“神经病”走开。

  炼舞看着顾幽的动作,有些哭笑不得。他冲顾幽喊:“你是大男人啊,脸皮怎么比小女孩还要薄?”

  顾幽瞪他一眼,说:“你似乎忘了,与融月道别时你的脸皮是怎么‘厚’的。抓着人家衣服不放,但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炼舞被说得脸色发红,声音更大了些:“我?你说我?我哪里有?我的脸皮从来都是最厚的!”一边说还一边夸张地挥舞着手,引起周围不少人的注意和嬉笑。

  顾幽看看周围,说:“你这么大声干嘛?怕别人不知道?”

  “别说了,快问,快问吧。”炼舞说。

  终于,顾幽厚着脸皮找到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他走上去,鞠躬,然后问:“老奶奶,请问哪里可以买到凤凰果?”

  “什么?你说有人找我?”老人似乎耳朵并不好使。

  “不是有人找您,我是问,哪里可以买到凤——凰——果——”顾幽把嘴凑进老人的耳朵,大声喊。

  “年轻人说话这么大声做什么?我听到了,有人找我。在哪里找我?”

  炼舞在一边直瘪嘴。而顾幽只好摇头,说:“没事了,谢谢您,老奶奶。”

  顾幽叹了一口气,准备走开,他想自己需要另外找一个耳朵灵一点的人。突然,老人抓住了他的手腕,说:“年轻人,我明白了,你说要买凤凰果?”

  顾幽点了点头,总算不用再厚着脸皮找人了。他说:“是啊,老奶奶,我买凤凰果。”

  “年轻人,别骗我了,还说有人找我。买凤凰果就直说嘛,我告诉你,到城西边的菜场里面能买到凤凰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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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幽的表情像快哭了,原来老人还是没听懂自己在说什么。也许,她是猜出自己要买凤凰果吧。

  老人又问了一句:“是买给恋人吧?”

  顾幽刚要否认,炼舞把手搭在顾幽肩上,对老人说:“是啊,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咯,凤凰果不买给恋人还买给谁呢?”老人张开嘴笑起来,露出嘴里仅剩的一颗牙齿。

  顾幽觉得郁闷,为什么凤凰果就一定是买给恋人吃的?难道还有什么特殊意义?更让顾幽郁闷的是,老人竟然能听懂炼舞的话。

  两个人找到了城西菜场,首先听到的就是混杂在一起的各种叫卖声。竖起了耳朵,却听不懂到底在叫些什么。菜场里???肫氲匦藿?思概牌胙?叩氖?诽ㄗ印J?诽ㄗ佑直环殖闪诵矶嗔矫壮ざ痰男《危?恳欢紊系陌诼?孪实氖卟怂??Lㄗ雍竺妫?朔芬槐哂闷婀值目谝艚新粢槐叨月饭?娜宋⑿Α?

  两人在菜场里转了几圈,终于听明白了一种叫卖声:“凤凰果——新鲜的凤凰果——”

  顾幽和炼舞走了过去,看到小贩的面前的石台上堆满火红色的小果子,表面平整光洁,就像少女的脸庞。颜色鲜艳,却不妖冶。

  炼舞指着凤凰果哈哈大笑起来。

  周围的人不解地看着炼舞,或许他们还没见过看着一堆果子也能笑得出来的人吧。

  顾幽说:“有什么好笑的?”

  炼舞神秘地说:“我知道刚才的老人为什么会猜到你买凤凰果是为了送恋人了。”

  “为什么?”顾幽觉得奇怪,可是想了想,觉得自己中了炼舞的语言圈套,“我买凤凰果不是送恋人!”

  炼舞摆摆手,说:“我们暂时不讨论送谁这个问题。怪不得我没听过凤凰果这种名字,原来是它们改名改姓了。你知道这果子原名叫什么吗?”

  顾幽摇头,说:“我怎么会知道。”

  炼舞又笑了起来,小声说:“相思果。哈哈,相思,是你相思狱奴还是她相思你啊?以前在森林里的时候,如果男子对某某女子有了情意,就会去山上摘很多相思果送到女子的家。怪不得那老奶奶一猜就中,我还以为她会占卜呢。”

  “什么叫一猜就中?”顾幽再次声明自己不是送恋人。

  而卖凤凰果那男子也笑得殷勤,他说:“买一点吧,我这里的相思果很鲜美的,不信您可以尝一个。您买这个当然不是送恋人了。”

  顾幽对男子笑笑,心想总算有人不是睁眼瞎。

  接着男子又说:“送的应该是您的意中人,送完之后你们才算是恋人。”

  炼舞又大笑起来,走到摊位边,选了一个凤凰果,在衣服上擦擦就塞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对顾幽说:“不错,很甜的,快来选,送你意中人。”

  顾幽的脸皮紧绷,但依然情不自禁地走过去,按狱奴的意思挑选红得鲜艳的果子。

  挑选的时候,炼舞注意到,在这个菜场里购买东西的大多是教会的人,他们胸前别着神教的标志:一滴水含着整个星球。

  去南街的路上,炼舞一直在嘲笑顾幽,而顾幽只好装作什么也听不见,不理睬他。最多不过,把他当作是一个疯子好了。

  找到潮汐旅店,两人走进了大堂。可是,顾幽马上感觉出大堂的气氛有些怪异。大堂里没有一个旅客,店老板坐在柜台里,缩在角落,身体瑟瑟发抖。唯一的店员站在大堂另一角的楼梯下,看着他们,脸色发白。

  “走。”顾幽小声对炼舞说。

  炼舞也感觉怪怪的,赶忙向大堂外走。

  店外,已经站了四个黑色的人影,他们手中的十字架很熟悉。而大堂里,从楼梯上也走下来四个人,手中的十字架弹出了银白色的尖刃。

  “亡魂战士,怎么会在这里?”炼舞吃惊。狱奴不是说了吗,亡魂战士不会与他们为敌。

  顾幽却马上明白了过来,亡魂战士的任务是追杀拥有黑色藏字石的人,而自己身上正好有两块藏字石。只是,亡魂战士是怎么知道的?除非有人告诉了他们。那么,是谁告诉他们的呢?只有一个人知道,可是,顾幽不愿意相信是她。

  “你好啊,修士。”门外的一个亡魂战士说。

  “什么?修士?”顾幽肯定自己是第一次听过这个词语。

  亡魂战士笑笑,他觉得顾幽故意在自己面前装傻。他说:“狱奴小姐命令我们,来这里等候你,尊贵的修士阁下。听说,您的身上有黑色藏字石,是吗?”语气里有掩饰不了的得意。

  狱奴……命令……来这里……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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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幽的表情像快哭了,原来老人还是没听懂自己在说什么。也许,她是猜出自己要买凤凰果吧。

  老人又问了一句:“是买给恋人吧?”

  顾幽刚要否认,炼舞把手搭在顾幽肩上,对老人说:“是啊,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咯,凤凰果不买给恋人还买给谁呢?”老人张开嘴笑起来,露出嘴里仅剩的一颗牙齿。

  顾幽觉得郁闷,为什么凤凰果就一定是买给恋人吃的?难道还有什么特殊意义?更让顾幽郁闷的是,老人竟然能听懂炼舞的话。

  两个人找到了城西菜场,首先听到的就是混杂在一起的各种叫卖声。竖起了耳朵,却听不懂到底在叫些什么。菜场里???肫氲匦藿?思概牌胙?叩氖?诽ㄗ印J?诽ㄗ佑直环殖闪诵矶嗔矫壮ざ痰男《危?恳欢紊系陌诼?孪实氖卟怂??Lㄗ雍竺妫?朔芬槐哂闷婀值目谝艚新粢槐叨月饭?娜宋⑿Α?

  两人在菜场里转了几圈,终于听明白了一种叫卖声:“凤凰果——新鲜的凤凰果——”

  顾幽和炼舞走了过去,看到小贩的面前的石台上堆满火红色的小果子,表面平整光洁,就像少女的脸庞。颜色鲜艳,却不妖冶。

  炼舞指着凤凰果哈哈大笑起来。

  周围的人不解地看着炼舞,或许他们还没见过看着一堆果子也能笑得出来的人吧。

  顾幽说:“有什么好笑的?”

  炼舞神秘地说:“我知道刚才的老人为什么会猜到你买凤凰果是为了送恋人了。”

  “为什么?”顾幽觉得奇怪,可是想了想,觉得自己中了炼舞的语言圈套,“我买凤凰果不是送恋人!”

  炼舞摆摆手,说:“我们暂时不讨论送谁这个问题。怪不得我没听过凤凰果这种名字,原来是它们改名改姓了。你知道这果子原名叫什么吗?”

  顾幽摇头,说:“我怎么会知道。”

  炼舞又笑了起来,小声说:“相思果。哈哈,相思,是你相思狱奴还是她相思你啊?以前在森林里的时候,如果男子对某某女子有了情意,就会去山上摘很多相思果送到女子的家。怪不得那老奶奶一猜就中,我还以为她会占卜呢。”

  “什么叫一猜就中?”顾幽再次声明自己不是送恋人。

  而卖凤凰果那男子也笑得殷勤,他说:“买一点吧,我这里的相思果很鲜美的,不信您可以尝一个。您买这个当然不是送恋人了。”

  顾幽对男子笑笑,心想总算有人不是睁眼瞎。

  接着男子又说:“送的应该是您的意中人,送完之后你们才算是恋人。”

  炼舞又大笑起来,走到摊位边,选了一个凤凰果,在衣服上擦擦就塞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对顾幽说:“不错,很甜的,快来选,送你意中人。”

  顾幽的脸皮紧绷,但依然情不自禁地走过去,按狱奴的意思挑选红得鲜艳的果子。

  挑选的时候,炼舞注意到,在这个菜场里购买东西的大多是教会的人,他们胸前别着神教的标志:一滴水含着整个星球。

  去南街的路上,炼舞一直在嘲笑顾幽,而顾幽只好装作什么也听不见,不理睬他。最多不过,把他当作是一个疯子好了。

  找到潮汐旅店,两人走进了大堂。可是,顾幽马上感觉出大堂的气氛有些怪异。大堂里没有一个旅客,店老板坐在柜台里,缩在角落,身体瑟瑟发抖。唯一的店员站在大堂另一角的楼梯下,看着他们,脸色发白。

  “走。”顾幽小声对炼舞说。

  炼舞也感觉怪怪的,赶忙向大堂外走。

  店外,已经站了四个黑色的人影,他们手中的十字架很熟悉。而大堂里,从楼梯上也走下来四个人,手中的十字架弹出了银白色的尖刃。

  “亡魂战士,怎么会在这里?”炼舞吃惊。狱奴不是说了吗,亡魂战士不会与他们为敌。

  顾幽却马上明白了过来,亡魂战士的任务是追杀拥有黑色藏字石的人,而自己身上正好有两块藏字石。只是,亡魂战士是怎么知道的?除非有人告诉了他们。那么,是谁告诉他们的呢?只有一个人知道,可是,顾幽不愿意相信是她。

  “你好啊,修士。”门外的一个亡魂战士说。

  “什么?修士?”顾幽肯定自己是第一次听过这个词语。

  亡魂战士笑笑,他觉得顾幽故意在自己面前装傻。他说:“狱奴小姐命令我们,来这里等候你,尊贵的修士阁下。听说,您的身上有黑色藏字石,是吗?”语气里有掩饰不了的得意。

  狱奴……命令……来这里……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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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之间,顾幽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原来,这一切都是圈套,而自己正是狱奴设在这个圈套里的玩物。买凤凰果,然后到潮汐旅店等她。这一切,安排得是多么恰当。多么精致的计划啊!

  顾幽低下头去,看着抱在怀里的凤凰果,看着那血液一般的红色,感觉到莫大的讽刺。她一再地玩弄,可是自己却一再信任她,一再地由她摆玩。

  “哈哈,有意思。”顾幽笑了,笑得满脸的容光都在那一刹那消失不见。怀里的相思果全部落到地面上,不安跳动了几下滚得满地都是。心里的相思,也摔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我再次被这个女人耍了。”他的拳头紧紧握在一起。

  那个亡魂战士得意地走近,说:“修士,交出你的藏字石吧。”

  “然后呢?”顾幽瞪着战士从头盔的缝隙里露出的狭小双眼。

  “然后?”亡魂战士轻蔑地笑,“然后,当然是我们杀了你。”

  “做梦!”顾幽爆发出一声怒吼,身体里所有的能量集中在右拳上。狠狠地一拳,砸在冰冷的钢铁上,亡魂战士的头盔被砸得凹馅下去,鲜血从鼻孔和嘴里喷在顾幽白色的长袍上。血滴在布料上迅速晕染开去,像一副泼墨的画。

  亡魂战士被拳头砸中的同时,他手里的十字斩同时撕裂了顾幽的胸口。

  紧接着,顾幽的右拳再次砸过去,砸在头盔的凹陷里,亡魂战士无力地倒了下去。其他七个亡魂战士同时向中间围拢,十字斩上绽放着寒冷刺骨的光芒。炼舞伸出手,想推开顾幽。

  可是,只是短短的瞬间,七截细细的尖刃从顾幽身躯上不同的地方伸出。

  过了两秒,炼舞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两秒,鲜血才从伤口顺着尖刃喷出。炼舞的脸上沾满顾幽的血,被炽热的血烫红了脸。他的瞳孔放大,视线凝固在顾幽的侧脸。而顾幽直直望着旅店外灰蒙蒙的天空,眼神里写满忧伤,写满绝望。

  荒茫的,忧伤。

  永恒的,绝望。

  “顾……顾幽……”炼舞多希望,顾幽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啊。“顾幽,你……你醒醒……不要玩了……顾幽……”

  十字斩的锋芒同时从顾幽的身体里抽离,鲜血更加肆虐地浸湿了顾幽的长袍。白色的长袍几乎全被染成了红色,像震怒的火苗,烧灼着顾幽的整个躯体。

  失去了支撑,顾幽的身体软软倒下去。炼舞扶住他,轻轻在他耳边说:“你……你怎么可……可以……离开……你还没有找到……失……去的……”

  “你身上没有黑色藏字石,我们不杀你。”一个亡魂战士对炼舞说。

  “……记忆……你还没有找到你的记忆……你还没有想起,你的记忆里都有什么……”炼舞喃喃地说。

  亡魂战士不耐烦地大吼:“滚开!”

  炼舞抬起脸来,亡魂战士看到了他眼里的红光,像是浸满了血。

  “做梦!”炼舞说了一声,一支手支撑着顾幽,另一只手从其中一个亡魂战士的身前划过。那个战士的脑袋左右摇摆了几下,从脖子上脱落下去。他手里的十字斩,已经扣在炼舞的手里。

  一道锋刃刺进炼舞的肩膀,另一道随即从他的后背钻进去。

  炼舞手里的十字斩脱落,掉到地上。他用脚踩翻十字斩,十字斩跳动起来,一名亡魂战士的右腿被削去,身体垮踏。

  又两道锋刃刺穿了炼舞的身体,他却始终支撑着顾幽的身体。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反击了,一定要把顾幽带出去。

  强行将自己的身体从四道剑刃上滑出来,炼舞扭转身体,将顾幽背在背上,如风般地从旅店里窜到大街上。亡魂战士赶忙追了出去。

  炼舞尽量使出森林刺客敏捷的速度,可是背上背着顾幽,而且受了重伤,速度越来越慢。他跑过的地方,顾幽与他的血洒在地上,洒在灰土里,画出了一条略略弯曲的轨迹。而后面,亡魂战士越追越近。

  正好,几个光之骑士巡逻而过。

  炼舞拉住了一匹马,将顾幽横放到了马背上。马上的骑士拔出了长剑,同时炼舞翻身向上,将骑士踢了下去。炼舞拉紧缰绳,还没有在马鞍上坐稳就控制着马向相反的方向跑。他要把顾幽带到森林,带到孤鸣那里,救活他。

  一定要!

  两个亡魂战士手里的十字斩旋转着,从他们手里脱离,向着前面奔跑的马匹飞去。

  十字斩在空中旋转,旋成了一个圆环。

  其中一把在马匹身后突然向下落去,即将斩断马蹄。炼舞拉着缰绳,从马上翻了下来,用双脚将十字斩踩到地上。十字斩接触到地后依然旋转着,在石板路面上留下了环行的伤痕。炼舞刚翻上马,另一把十字斩却从他的背后划过,拨落一大块布片。鲜红的血很快染红了背后裸露的肌肤。

  战马急速奔跑,跑过一条条冗长的街,跑过城门,将堵在城门口的几个光之骑士撞翻在地上。带着两个满身血迹的人,冲过死寂的古城废墟,冲进密林。

  马蹄每一次砸在地上,炼舞就被伤口的阵痛折磨一次。每一次,都会有更多的血液冲破即将凝固的血堤,消耗着他的生命。

  双眼迷离,眼前的一切都仿佛被雾气笼罩。意识里,出现了散乱的光圈,一环环不断重叠,交织。

  他累了,需要睡一觉。

  只是,他还不能睡。在见到孤鸣之前,在向孤鸣交代一定要医治好顾幽之前,他还不能睡。

  “顾幽,我的朋友。你还能听到吗?撑住,再撑一会儿,孤鸣能救你。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说,撑住,你能听到吗?”

  可是,渐渐的,就连自己都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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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文 / 穆紫轩



  


仔细地输理了头发,又换上一套还带着淡雅花香的淡蓝色长袍,狱奴对着壁镜里的自己开心恬淡地笑。

  她纤柔的双手抓住自己两束头发,瘪起嘴。嘴角显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像一个幼稚的小女孩。将剑放在卧室的桌子上,然后走了出去。

  刚关上门,却看到神之主教站在门外,看着她。

  “主教大人?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狱奴问。可是心里却在想,千万不要有什么事,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呢!

  “没……”主教像是有话要说,却迟疑着。

  “没有吗?那就好。我走了,主教大人。”狱奴说完就向外面小跑,害怕跑慢了主教反悔。当她快要跑进连接救赎堂与神义厅的走廊时,听到主教在后面喊了一声:“狱奴——”

  管他呢,就当没听见。狱奴一口气跑了出去。

  南街,行人比以往少了很多。或者说,除了时而匆匆走过的几个人,几乎没有其他人。

  狱奴满脑子是鲜红的凤凰果,以及面庞硬朗帅气的顾幽,根本没有想太多。以至于远远看到潮汐旅店的招牌后,又小跑起来。

  蹦蹦跳跳地走进了店门,一股让人感到恶心的血腥味迎面袭来。狱奴对这种气息很熟悉,脸上的笑意瞬间泯灭。她站在店门内,像一块木头,好几秒没有再动一下。

  那一刻,仿佛连时间也凝固了。

  慢慢地,她恢复了一些知觉,不过脑袋里仍然嗡嗡直响。她不敢低头,却又无法克制地低下头去。脚边,是一具亡魂战士的尸体,他脸朝上躺着,面门上头盔凹下去了一块,满脸是血。

  再向里看,一颗脑袋躺在一边,与它下面的身体远远分离,血洒了满地。还有一个亡魂战士的腿断开了,躺在地上轻声呻吟。

  她走过去,问那个战士:“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亡魂战士没有回答。

  狱奴发疯似的抓起一把十字斩,举起来,“说!不然我再砍掉你另一条腿!”

  “不……不要,我说。”战士妥协了,他认识狱奴,同时也知道狱奴不会没有结果地恐吓,说要砍断他的腿就一定会做到。“我们奉命追杀身上有黑色藏字石的人。”

  “他们怎么样了?怎么样了?”狱奴的眼泪快要跌出眼眶。

  “他们……他们……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也受了很重的伤……”

  “谁死了?说清楚,到底谁死了?穿白衣服的还是黑衣服的?”

  “白……”

  时间再次卡住。

  像是被人掏空了脑袋,意识里,什么都不存在了。

  她看到了血泊里,落满鲜艳的小果子,染上了鲜血,红得发紫。慢慢蹲下身去,蹲在那些美得残忍的凤凰果边,眼泪滴落。落进正在凝固的血液里,被血液吞噬。落在最爱的凤凰果上,却无发洗去果子上的血迹。

  白皙的指尖落在血泊里,将一个又一个凤凰果拾起,擦去血迹,放进自己的口袋。手指被染红,衣服被染红,淡淡的花香在浓浓的腥味里湮灭。

  一个,一个。

  相思果被相思的人收起,相思的泪漫过脑海,淹没了一切思绪。

  “他买了我最喜欢的凤凰果,最鲜美的,最红艳的凤凰果……”一边低声絮叨,一边收拾残离的相思。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他在哪里?”

  “不是说好等我的吗?顾幽,你去了哪里?你在哪里啊?”

  “你知道吗,我到我们约定的地方了,可是为什么你还没有等到我就离开了?”

  “顾幽,你能感觉到吗?你能感觉到我等你吗?”

  每一个相思果,就是一句刺痛了心脏的话语。每一个相思果,就是一滴哀伤的泪水。

  “顾幽,你在哪里?”

  “你还会回来吗?如果你说会,那么我一定等你。”

  “你说过的,不要我离开。可是,为什么你要离开我?为什么?”

  所有的相思果被收进了怀里,终于,狱奴的哀伤冲破心灵的防线,坐到地上,像丢失了最爱的布偶的孩子,哭得一塌糊涂。

  死了……亡魂战士说,顾幽死了,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死了?

  “死了……死了……死了我也要再见他一面……”狱奴站起来,泪水不断地落下,划过脸庞,滑落到被血迹弄脏的长裙上。

  顺着地上被蒸干的血迹,她失魂落魄地走着,脚步歪歪扭扭。随着血迹延伸的方向,每走一步,她的心就向下跌落一个层次。一直跌落,不断跌落。落进永恒的黑暗,被沼泽般的黑暗紧紧缠裹……

  在黑暗里挣扎,却始终沉沦。看不到一丝光明,却能看到他的身影。他离自己很近,呼出的气息冰冷,没有丝毫温度。她想抓住他的手,自己的手却从他的身躯穿了过去。

  他……没有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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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问:“顾幽,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握住你的手?”

  顾幽淡淡地笑,从来没有看过他如此干净地笑。他把手放在她的双肩,她却感觉不到。他一直微笑,凝视着她的双眼。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凝视到了她的心底。

  好久,他终于说话了,声音动听,没有任何杂质。他说:“没有了我,狱奴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然后,梦醒了。在不该醒的时候却醒来了。

  眼前是自己房间的天花板,没有顾幽。躺在熟悉的床上,狱奴的眼泪又滑落下来。

  “没有了我,狱奴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没有了你,我要好好活下去。可是,要我怎么活下去?带着忧伤?带着绝望?带着那满口袋的相思果?

  我多么希望能够活在你的梦中。因为在梦里,你才会对我笑,轻轻对我说话,想要拉住我的手,然后对我说:“我不要你离开。”

  可是,你走了,你去了另一个世界。

  你在那里还会梦到我吗?我还可以继续活在你的梦中吗?或许,你会回答,可以,完全可以的。可是,我感觉不到,我感觉不到你的梦啊。

  清澈的泪水从两鬓滑下去,沾湿了长发,沾湿了枕头。也沾湿了那颗布满伤痕的心。

  “你醒了。”神之主教一直坐在旁边,狱奴却没有看到他。

  狱奴望着天花板,眼神死死地凝固在同一个地方,没有回答。

  “狱奴……你晕倒在街上,被信徒送了回来……”主教说。

  狱奴依然沉默着,沾满血污的手轻轻塞到鼓囊囊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凤凰果,放到嘴边。

  主教说:“狱奴,我帮你洗一下再吃吧。路上掉了好多凤凰果,不过我已经差人把它们都找回来了。”

  狱奴把最喜爱的凤凰果放到嘴里,小小咬了一口。本来应该甜美的凤凰果,为什么会如此的苦涩?她又咬了一小口,再咬,再咬。苦苦的味道在味蕾里流转,然后向全身肆意伸张。

  艰难地吞了下去,眼泪再一次漫上来。

  凤凰果,她最爱的凤凰果。相思果,她最爱的顾幽买来的相思果啊。

  “狱奴,你不要这样。”主教说。

  泪水滴落,狱奴却又笑了起来,“主教大人,是你派亡魂战士去的吧?”

  “什么?”

  “我说,尊敬的神之主教大人,亡魂战士是你派到潮汐旅店去的吧?怪不得,我出门的时候你像有什么话说。原来你是准备给我讲讲战况,以免我白跑一趟啊。真是谢谢你啊。”狱奴说。

  “不……不是我……”

  “不是你?真的不是你?我让我们去潮汐旅店等我时,旁边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在吗?哈哈,我真愚笨,防了很多人却没有防到你,我真笨。”

  “狱奴……”主教咬着嘴唇,“因为我看到,那个白发人手中有黑色藏字石。虽然你挡住了他,但我依然看到了。”

  狱奴又吞下一个凤凰果,从床上坐起来。她看了看神之主教,然后下了床,走到桌子旁边。

  神之主教走到狱奴后面,刚想说什么,一把剑身弯曲的利剑从桌子上跃起,停在主教的脖子上。“主教大人,我告诉你,他手里那块石头不是他自己的。不是他的!”狱奴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

  “我不知道。”

  不知道,理由这么简单,只是一个不知道。可是,他的不知道却将狱奴瞬间跌到黑暗的深渊里。

  “主教大人,本来我想杀了你。虽然我知道自己没有足够杀死你的能力,但我仍然会拼死一搏。”

  “你杀吧,我不会还手。”主教闭上双眼,从容地说。

  狱奴的剑却慢慢放了下去,“主教大人,你曾经救过我一次,我忘不了。从现在起,我们谁也不欠谁了,谁也不欠谁……”

  “狱奴……对不起……”

  “对不起?你有对不起谁吗?你很尽忠自己的使命,你做得很好,没有对不起谁。神会祝福你的,神会保佑你的。不要说对不起。”狱奴的脸苍白如纸。

  “狱奴,你不要这样说话好吗?”神之主教抓住了狱奴的小手,“如果你恨我,你生气,你可以骂我,打我,或者直接用剑刺我。可是,你为什么这样说话呢?你知道吗,我也很难受!”

  狱奴挣脱主教的手,说:“我不恨你,我也不伤心了。我说了,我们谁也不欠谁。你让开,我想独自出去走走。让开,主教大人,好吗?”

  主教站着,望着狱奴的眼睛,没有动。

  “啪——”清脆的响声过后,神之主教的侧脸上多了一个淡红色的掌印,小小的,轮廓却很坚硬。

  “滚!我叫你不要挡着我!滚!滚啊!”狱奴抓起剑和剑鞘,撞开神之主教,娇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刺眼的光华里。

  主教回到自己的卧室里,一名亡魂战士已经在那里等待了。

  “主教大人,非常感谢你提供的信息,我们合作得非常愉快。虽然损失了三名亡魂战士,可那个有黑色藏字石的人也应该死了吧。”

  这时候才知道,原来顾幽手里的藏字石并不是他自己的。狱奴说的话,主教深信不疑。但是,没有黑色藏字石的人,在主教眼里的地位比那些该死的人还低。

  主教心情糟糕透了,不禁吼出来:“应该死了吧?你们见到尸体了吗?没有见到尸体就不能说他死了!你们还不能停下来,除非亲眼看到他尸体。”

  亡魂战士不屑地说:“洛歌,你没有权力用这种态度对我说话。不过我告诉你,我们还没有得到他的黑色藏字石,所以还会继续。至于你,希望能够继续配合我们,找出更多的修士,杀死他们!”

  主教没有说话。

  亡魂战士向外走去,说:“真可怜,要是我记得没有错,这个人是你提供给我们的第一个修士吧。主教大人,看来你的努力还不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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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文 / 穆紫轩



  


整个世界,除了黑暗依然是黑暗。

  炼舞伸出手去,却什么也触碰不到。脚下也感觉不到地面,似乎,自己在一个无限的黑色真空里。他迈出脚步,却感觉不了自己移动过——除了黑暗,什么也感觉不到。甚至,麻痹到连对自己的感觉都快泯灭。

  “我在哪里?我死了吗?”他对着一个方向喊。可是,声音刚传出几寸就碎成了一片片黑蝴蝶,消散在黑暗里。

  “我死了。”他说。受伤的身体不再疼痛,一定是死了。常常听老人们描述地狱的样子,可是他们都说错了。没有地狱,只有永恒的黑暗。

  炼舞又喊:“还有其他人吗?”身体被浑浊的空间裹挟,传不开,传不远。

  他苦笑了,想,在这样的黑暗里,没有其他人,迟早会寂寞死。想到这里,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寂寞死?自己不已经死了吗。只是,不知道顾幽怎么样了,不知道自己是否将他带去了孤鸣身边,不知道孤鸣是否能够把顾幽的生命召回。

  他是一个贼,一直没有多好的朋友。可是,遇到顾幽后,虽然不断被牵扯进与自己无关的危险之中,但他却感受到了莫名的温暖。这,就是小时候常说的友情吧。

  希望顾幽能够活着,希望。

  想要闭上眼,就这样在黑暗里沉睡,永久地沉睡下去。

  突然,像是一柄巨大的斧子从正前放划过,在黑暗的深处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炼舞用手掌挡住双眼,因为黑暗的伤口里瞬间溢出了刺眼的白光。白光流泻,伤口仿佛被外面更多的光冲击着,缓缓撕裂,撕成一个宽阔的漏洞。

  稍稍适应了强烈的光线,拿开手掌,看到黑暗的漏洞里,光华渐渐被染上了颜色。熟悉的颜色,草的翠,树的褐,叶的绿,花的红……

  黑暗像是被所有的色彩吞噬着,从自己身体两侧消退。森林的景象终于变得完整,只是像被雾气笼罩着,模模糊糊。

  “炼舞哥哥,你醒了!”孩子稚气十足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炼舞的脖子酸硬,动不了,看不到孩子。

  “炼舞哥哥,感觉好些了吗?”孤鸣的脸挡住了熟悉的森林,进入炼舞的视野。

  “我没死?”炼舞说,觉得喉咙干涩,生生地痛。

  孤鸣将水袋的嘴塞到炼舞嘴里,清冽甘甜的水缓缓在喉咙里流过,炼舞心里火燎般的苦楚稍稍减弱,喉咙浸润。

  “感觉好些了吗?”孩子小心地收起水袋,问。

  “好……好多了……”炼舞说话依然有些吃力,躺在树根下,身体一动不动。这时候,他才看到孤鸣的脸色苍白,显得有气无力。

  “好孩子,你救了我。”炼舞说,那么孤鸣也一定救活了顾幽吧。他问:“顾幽呢?他还好吗?”

  “顾幽哥哥……他……”孤鸣没有说下去,手指了指炼舞的右侧。

  炼舞侧过头去,看到几步之外,顾幽躺在草丛里,安静地睡着。白色的袍子上染满鲜血,已经稍稍发黑。草在他的周围,离离生长。依然像是罩着薄雾,眼前的景物就像梦境一样不真实。雪一样白的蒲公英被微风吹散,轻絮飘摇,围绕着顾幽沉睡的身体,盘旋,舞蹈。

  “他还好吗?”炼舞一直看着顾幽的侧脸,问。

  “他……死了……”孩子还没有说完就啜泣起来。

  死了?怎么会死?不可能!炼舞咳嗽了几声,说:“孤鸣,难道你没有治愈他吗?难道你就没有试一下?”

  孤鸣不停擦脸上的泪水,说:“炼舞哥哥,对不起,我不能治愈他……对不起……你们从马上跌在树下的时候……他……他……已经死了……”

  “不可能……他不会死……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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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舞哥哥……我对顾幽哥哥施过法……可……可是……治愈的光芒根本不会接近他……刚从我手里湎戮头稍读恕??蛭???蛭??歉芯醪坏缴??拇嬖诎???

  “不会的……不会的……孤鸣,你再试一下,再试一下,好吗?”炼舞的语气里满是乞求。他不相信顾幽会死,不相信他就这样死去。他丢失的记忆还没找回,他甚至还不知道自己是谁。

  “炼舞哥哥,没用的。已经三天了,从你们回到森林到现在已经三天了。你睡了三天,生命终于归来。而顾幽哥哥,三天前,就已经……”孤鸣不愿再说“死”字,这个字对于他来说,太残酷,太残酷。

  炼舞凝视着那惨白的侧脸,眼泪不禁滑进草丛。

  茂盛的青草围绕着顾幽的身体,轻轻摇摆,被风吹出一漾一漾浅绿色的涟漪。几片早黄的树叶从树冠飘落下来,在空气里划下复杂的轨迹,落在顾幽的身上。森林里,正书写着生命与死亡交替的悲歌。

  简单的葬礼在森林深处悄悄举行。

  不知道顾幽是什么地方的人,炼舞决定按照本地自然和谐崇拜者的方式让朋友安睡。他找了一段一人多高并且已经干枯的树干,凿成一个棺材。然后在空棺里撒满蓝色的天道花,再让朋友躺在柔软舒适的花瓣床上。

  让他奇怪的是,直到把顾幽放进棺材的时候,顾幽的躯体依然没有僵硬,虽然失去了温度,却依然像活着的人一样柔软。

  炼舞久久地看着棺材里朋友的脸,多像熟睡的孩子啊。

  “顾幽,你没有说一声就走了,把我们丢在人间。你再笑一下吧,你再皱一下眉头吧,你再发一次怒吧,你再说一句话吧。不论怎样,你也不要像现在这样沉默着,好吗?”

  “顾幽,我时常回忆,偷偷地回忆我们是怎样认识,怎样一起教训光之骑士。我老是装作不会打架,让你一个人摆平所有的事情。还有,我常常回忆,要是当初我没有把黑色藏字石还给你,该多好。要是我随便编个故事,让你不要去追查黑色藏字石里有什么秘密以及你的记忆,该多好。至少,你现在还能在我面前冷冷地说话。我常常回忆……回忆……”

  炼舞把脸瞥向一边,不愿让朋友看到自己的眼泪这么肆虐地流。

  孤鸣站在炼舞身边,小手抓住炼舞的袍子,小声说:“炼舞哥哥,不要哭了,我们开始吧。”可是,他自己却也哭得一塌糊涂。

  炼舞和孤鸣将棺材推到小河里,河水平静地流走,带着棺材,带着顾幽,带着所有的眷念,带着所有的伤悲。

  炼舞看着游走的棺材,开始在岸上跟着奔跑。孤鸣跟在他的后面,喊:“炼舞哥哥——炼舞哥哥——”

  炼舞一直奔跑,仿佛想要亲眼看着顾幽流向另一个世界,流向自然和谐的永恒世界。

  一边跑,一边为顾幽吟唱祭文。

  “带走祝福,不带走尘埃。

  留下足迹,不留下遗憾。

  去吧,走吧,放心离开。

  去吧,走吧,永恒的世界,印证你永恒的欢颜。

  不再悲伤,不再落泪。

  时时刻刻,被自然与和谐充满。

  愿你化作天烬鸟,作为天地的使者,再落在我的窗前。”

  顾幽走了,走了。离炼舞的世界越来越远,远到永远无法跨越。炼舞停下脚步,扑倒在草地上。双手抓住草,紧紧握住,绿色的汁水沾满了双手。

  棺材游远了,带走了顾幽,消失在水气氤氲的远方,消失在生命的尽头。

  真的没有留下遗憾吗?真的不再伤悲不再落泪了吗?假的,全是假的。顾幽死了,可是害死他的竟然是他爱着的女子。那些散落的相思果,带着顾幽所有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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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奴的身体单薄得犹如一张纸,带着血迹的袍子在风中飘扬。一个又一个的凤凰果放到嘴里,一阵又一阵的苦涩疼痛侵袭着她的心。

  像是心脏被捅出了无数的伤口,鲜血止不住地流失,疼痛止不住地蔓延。

  她走了好远,直到手伸进口袋里只摸到最后一个凤凰果时,她的面前已经没有了路,只有弥散在空气里的水雾,营造出一个迷幻的梦境。

  只是,梦里的人,已经不在。

  狱奴捏着最后一个凤凰果,所有的相思就要殆尽。她轻轻说:“顾幽,吃下这最后一个凤凰果,我就再也不会相思了。因为,我们会在另一个世界见面,我要和你在一起。顾幽,你还会恨我吗?让我仍然活在你的梦里,好吗?”

  凤凰果光洁的皮肤接触到狱奴发白的嘴唇。

  她的脚小步向前,慢慢地,走到路的尽头,走到山崖的边缘。笔直的山崖下,水雾腾起,萦绕。水咆哮着翻涌着,像一只怪兽,张开了大嘴妄图吞噬一切。

  “顾幽,你会在那里等着我,是吗?”脚尖离开了山崖。

  突然,背后穿出了几个脚步声,但并没有走近。

  狱奴转过脸去,看到是一个白色的人影,头上盖着兜帽,看不到脸。只是,那套袍子却非常熟悉。

  “顾幽,是你吗?”狱奴说,脚尖落回山崖。

  对方没有说话,站在五米之外,静得像是鬼魅一般。

  “顾幽,是你吗?为什么不说话?”狱奴说,想要走过去。山崖上,石头碎裂的喀喀声脆响。

  “顾幽,顾幽。”狱奴念叨着。

  突然,一小块石头碎开了。碎片跌落,跌入奔流的水里,刚溅出几片水花,就被翻涌的水吞没。狱奴的一只脚下踩空,向后倒去。她向白色的影子伸出了手,没有呼叫,只是喃喃地说:“顾幽,你还活着吗?如果是,那么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一只大手拉住了狱奴的手。狱奴的脸上带着恬淡的微笑,看着白色的人影。依然看不清脸,但是狱奴可以看出,这件衣服正是在教堂见到顾幽时他穿着的。

  白影趴在山崖边上,手向山崖下探出,而狱奴悬挂在水雾里,袍子被风吹得猎猎翻飞,像是腾云的仙子。

  她另一只手抬起来,手里还捏着那最后一个凤凰果。她问:“顾幽,这是你买给我的吗?”

  白影生硬地点头。

  “顾幽,我爱你。”狱奴大胆地说出来,脸上绽放两朵红霞,缓缓晕染开。

  白影没有回答,单手撑地,动作轻盈地将狱奴拉上山崖。狱奴落在白影身边,盯着他黑暗里的脸,身体慢慢向他的怀里靠过去。

  白影却向来时的方向走了,没有说话。

  “顾幽——顾幽——为什么离开?为什么离开我?”狱奴想追过去,可是刚才跌下山崖的时候却把脚踝扭了,刚走了几步就身体一歪,侧坐到了地上。

  水气扩散,似乎覆盖在了整个世界。

  顾幽没有回头,步子轻盈,很快就融进了无边无际的白色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残留一丝痕迹。仿佛,从来没有来过。

  “顾幽——你到底要去哪里?为什么不理我?”狱奴哭着说。

  这是顾幽的魂魄吗?或者,是梦?他想告诉我什么吗?可是,他为什么一句话不说?为什么又离开?

  手里的相思果,绽放着晶莹的光芒。

  “顾幽,你为什么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

  “狱奴,你要好好活下去。只有坚强地活下去,我们才能重逢。”一个声音穿越脑际。

  狱奴站起来,看看周围,却没有任何人。“顾幽,是你吗?你在哪里?”

  “狱奴,是我。我在你的梦里。”顾幽的声音说,“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别忘了,坚强。”

  “可是,你在哪里?为什么离开?为什么不来见我?”

  “我在你的梦里,在你的意识里。如果你想要见我,只要闭上眼睛,就可以看到我。”

  狱奴闭上双眼,顾幽的脸从黑暗的各个角落浮现出来。她说:“顾幽,我看到你了。可是,我知道那是我的幻觉,不是真实的。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狱奴,你现在找不到我。听我说,好好活着,我们终会重逢。狱奴,我走了。记住,等待着,我们重逢。”

  声音淡化下去,像水雾一样,在阳光里消散。

  狱奴对着天空大声喊:“顾幽——顾幽——我会好好活着——我会耐心等待——等待与你重逢——我等你——”

  狱奴把最后一个相思果放进了口袋,因为她还要带着相思,好好活着。她想,等到再见到顾幽的时候她才会吃掉这个果子。那时候,本来苦涩的相思果一定会变得很甜,很甜。

  神之主教摘下兜帽,脸上挂满汗珠。用心灵语咒向山崖边上的狱奴传达“顾幽”的话语,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精力。

  擦去汗水,他轻动嘴唇,像是在自言自语:“狱奴,当你说出我们谁也不欠谁了,我的心很痛。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可是我们依然成为了仇敌了吧。我们还有亏欠,我永远欠你。对你造成的伤害,是做任何事情也不能弥补的。狱奴,不期望你的原谅,可是我希望你能坚强地,活下去。”

  主教的脸上,划出两道透明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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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文 / 穆紫轩



  


  森林里仿佛变得前所未有的静谧。叶不再唱歌了,草不再舞蹈了,鸟儿们也不再窃窃私语了。

  炼舞开始像曾经一样整天坐在树下数地上的草,从一数到成千上万,再从一开始数。

  只是,他比从前更加寂寞。至少从前作为一个贼可以常常去望神城里找点客户,可是现在他变得无所事事。孤鸣有时候陪在炼舞身边,可是也不说话。看着炼舞那张忧伤的脸,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生活变得平淡下来,没有了过往的动荡,却显得有些乏味。

  “炼舞哥哥,我们去城里走走吧。”终于,孤鸣说了一句话。或许,让炼舞到人多的地方走走会稍稍开心一些。

  “好啊,走吧。”炼舞说着站了起来,脸是却依然是冷冷的表情。

  孤鸣没有想到炼舞答应得这么轻松,仰起脸微微笑了。炼舞低头看着孩子的脸,嘴角悄悄上翘,露出一个有些奇怪的笑。

  孤鸣把小手塞到炼舞的掌心,笑笑,说:“走吧。”

  炼舞好不容易也笑了起来,他像从前一样抓乱孤鸣的头发。然后孤鸣用另一只手整理好头发,嘟起小嘴。

  两个人慢慢走着,,走出森林,走到没有茂盛草地的地方,走到黑色的迪拉王朝废墟里。

  炼舞在废墟里停下脚步,他清楚地记得,那块自己坐过的墓碑,上面又盖了厚厚一层灰。还有那个自己踢飞过的头盔,卡在荆棘与乱石之中,已经锈迹斑斑。

  清晰地记得,那个蹲着身子仔细凝视碑文的人,那个总是向自己问幼稚问题的人,那个脸上总是苍茫表情的人。

  只是,碑文还在,废墟里的一切还在,那个人却……永远的,永远的,不在了。消失了,不会再回来。

  炼舞在那块碑文前站了好久,一遍一遍用衣袖去擦石碑,擦去所有的尘埃,仿佛怕顾幽看不见。孤鸣看着,只好默默难过。他知道自己不能哭,不然,炼舞哥哥会更难过。

  进到城里后,炼舞扔给孤鸣一个钱袋,说:“孤鸣,今天想吃什么?”

  孤鸣将沉甸甸的钱袋捧在手里,问:“你什么时候下手的?”

  炼舞指了指城门的方向,说:“那帮骑士的钱,反正也是盘剥百姓得来的。说吧,想吃什么?今天我们美美吃一顿。”

  “烤鸡……还有……反正到了烤鸡店里看到什么好吃就叫什么。”孤鸣的眼里冒着金光似的说。

  炼舞拍拍他的脑袋,说:“小家伙,真够贪心的。那好,今天我们就把这些钱花光,把你吃成个小胖子。”

  “别拍脑袋,拍傻了找不到女朋友。”

  “呀,人小鬼大。这句话你跟谁学的?”

  “隔壁王婆婆说,这是你小时候的口头禅。”

  “哈哈,学得真快啊你。”

  两个人,一高一矮,走在路上却有说有笑。

  “炼舞——”突然,背后一个女声轻轻喊出了炼舞的名字。

  没有任何考虑,炼舞从腰间拔出短剑就回转身刺了过去。不需要考虑什么,在这个城市里,除了狱奴,没有其他女子知道他的名字。狱奴,这个名字在顾幽死后被炼舞默念了无数次。炼舞知道,是那个妖女害死了顾幽,让顾幽带着遗憾永远地走了。而他,已经暗暗立誓要杀死狱奴为顾幽报仇。

  “炼舞……”女子吓了一跳,剑刃离脖子只有几寸远。

  “融……融月……怎么会是你?”炼舞收回险些刺死融月的剑,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子竟然会是融月。

  “怎么不能是我?”融月说。

  “你……还好吗?”

  “还好啊,谢谢你们上次救了我。这次是父亲让我来城里的,他让我好好感谢你们。”融月给炼舞鞠了一躬。

  炼舞愣了一下,赶忙扶起融月,说:“你都谢过好几次了。”

  “我来这里好几天了,可是没有找到你们。你们不怎么出门吗?”

  “不,我刚到城里来。”

  “刚到?你不是住在这里?”融月有些吃惊似的。

  炼舞笑笑,“是啊,不住这里,我是自然和谐崇拜者。对了,我正准备带孩子去吃饭呢,你也一起去吧。”

  融月看看站在炼舞身边的孤鸣,说:“真可爱的孩子,多大了?”

  “六岁。”孤鸣害羞地一笑。

  融月牵起孤鸣的另一只手,说:“六岁啊,真可爱。”又对炼舞说,“你看起来才这么年轻,孩子都这么大了?”

  炼舞惊得一口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哪里啊,这……这个不是我的孩子,他是我的朋友。”

  融月开心地笑起来,说:“哦,原来是我误会了。好吧,现在我们去吃饭,不过说好我请客啊。”

  炼舞刚想说不可以,孤鸣嘿嘿一笑,然后说:“谢谢美丽的姐姐。”

  “你这小子,没礼貌,哪能让姐姐请客。”炼舞把孤鸣的头发抓成了鸟窝。

  孤鸣瞪着他,说:“别抓别抓,不要老是在美女面前破坏我的形象好不好?”

  炼舞和融月各牵着孤鸣一只小手,走进烤鸡店里,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围着白围裙的店员赶忙殷勤地笑着跑过来,又是擦桌子又是倒水。

  孤鸣咳了一声,然后特别有气势地说:“麻烦你,一只烤鸡,然后还有其他什么好吃的都招牌小菜都上一碟来。”

  店员看着孩子,说:“真可爱的孩子,两位真有福气啊,长大了以后一定很孝顺。”

  孤鸣对店员直翻白眼,“别那么多废话,快去给我们准备着。”

  融月羞得低下头去,满脸红晕。而炼舞眼神移到一边,望着旁边的空桌子,心里却美美的。

  只是,不会有那一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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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鸣用手指捅捅炼舞的手臂,眉毛挑起来笑笑,然后指着坐在对面的融月小声说:“炼舞哥哥,这位姐姐很美丽啊。老实交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炼舞狠狠地刮了孤鸣鼻梁一下,说:“小不点儿,不许问这些事情。你先坐一会儿,我出去给你买冰糖葫芦,好吗?”

  看着炼舞站起来,孤鸣也从椅子上跳下去,“我也去。”

  炼舞把孤鸣提到椅子上,说:“你在这里陪着姐姐,我很快就回来。”

  “不行啊,让我单独面对着大美女,我会不好意思,让我跟你去嘛。”孤鸣又从椅子上滑下去。

  “不听话,那我不买冰糖葫芦了啊。”炼舞把孤鸣抱起来,硬塞回椅子上。

  融月笑笑,说:“那你早点回来。”

  炼舞盯着融月的双眼,说:“会的,你们先吃着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孤鸣一直观察着炼舞的眼神,仔细地看。当炼舞对融月说完那句话后,孤鸣从炼舞的眼睛里找到一种熟悉的感觉。

  忧伤,绝望。

  在顾幽离开的时间里,炼舞的眼里只剩下那一种灵神。

  “炼舞哥哥……”孤鸣喊了一声。

  炼舞转过身,向店外走去。

  孤鸣在椅子上站了起来,“炼舞哥哥,不要……炼舞哥哥,不要去,不要去啊……”

  心中是纠结般的痛楚,可是炼舞没有回头。他要去大教堂,他要找到害死顾幽和残魂的狱奴和那些亡魂战士。他要为朋友报仇。

  “哥哥……不要去……不要去……”孤鸣哭着喊了出来。

  炼舞快要走出店门时,手被融月从后面拉住了。融月从孩子的声音和动作里似乎知道了什么,她问:“炼舞,顾幽和残魂呢?”

  “死了……死了……被他们杀死了……”炼舞的声音细若游丝。

  “他们?谁啊?他们怎么会死啊?”融月快要哭出来。

  “他们……教会的那些混蛋……我要报仇……”

  孤鸣跑了过来,拽着炼舞的衣服,“哥哥,不要去,不要去啊,他们会杀了你的。”

  炼舞抚摩着孩子的头顶,轻声说:“孤鸣,你还小,你不明白。有些事情,是男人一定要做的,甚至明知道会死,也要去做。孤鸣,乖,不要哭,好吗?”

  “你一定要去吗?”融月问。

  “融月……”

  “如果要报仇,我和你一起去。”融月的双眼里,透着柔软的,却不可忽视的坚定。

  炼舞说:“不要,你会死的。”

  “可是,你若不就这样去,不也一样会死吗?”融月说,“你死了,谁还能替朋友们报仇?朋友们的亲人,谁来照顾?朋友们的心愿,谁来完成?”

  “我……他们没有亲人。”

  “可是心愿呢?他们还有心愿没有完成吗?”

  炼舞冷静下来,心愿,怎么会没有。而那个心愿,便是顾幽甚至残魂丧命的源头。黑色藏字石的秘密,顾幽的身世。

  “炼舞,活下去。如果你想对得起朋友,不是为他们而死就能做到的。你要好好活下去,让他们的生命在你身上得到延续。”

  “融月……谢谢你……”炼舞抱起还在抹眼泪的孤鸣,刮刮他的鼻梁,说,“爱哭的小子。”

  融月站在炼舞身旁,安静地笑了。

  炼舞抬起头来,望着店外的天空。他想起顾幽离开的那一天,在潮汐旅店里,顾幽也是这样望着很高处的天。那时候,顾幽在想什么?他看到了什么?

  天空里,一朵白云飘去了好远。炼舞在心里说:“残魂,顾幽,你们住在那里还好吗?我又见到融月了,你们看到她了吗?或许,她说得没错吧,我该为你们活着。你们的秘密,也是我的秘密。顾幽,等我知道你是谁了,再过去告诉你,好吗?”

  店员一边上菜一边望着还站在门边的三个人,笑笑,说:“这一小家子还真有意思,刚才似乎还在吵架,现在又和好了。”

  ======================================炼舞伸出手,融月把白皙的手伸到炼舞的掌心里。炼舞小心翼翼地拉着融月,把她扶到小船上。融月吓得小脸有些发白,坐到小船上的凳子上后就不敢再动了,显然很少乘船。

  “我们能够找到他吗?”融月有些不放心地问。

  “可以的。”炼舞站在船上,用桨在岸边点了一下,船离开了岸,顺着舒缓的水流,轻轻游弋。

  炼舞在融月对面坐下来,说:“这条小河一直向下,会经过瞻神城的地界,再向前不远就会流入北部山地区域。在那里,有一个很大的湖泊。老人把它叫做归灵湖,因为湖面长满了浮游植物,所有被水带到那里的棺材都会被植物挡住。所以,老人们说,所有的人死后身体都会在那里被自然收回。只有在躯体完全融入自然后,人们的灵魂才能得到向神灵的升华,才会回到原本属于我们的无尘世界。”

  融月安静地听着,点头,微笑。

  “你家不是信仰自然和谐的吗?”炼舞突然觉得若是平常人都应该知道这个故事。

  “不是,我父亲虽然住在森林,可是却不信仰自然。”融月说,“迪拉王朝时期,我的祖上曾是朝中的官员。当自然信奉者推翻了王朝后,祖上也离去了。他留下的遗言只有一句话:不可以信奉自然和谐,因为那种信仰是我们的敌人。”

  炼舞不置可否地笑笑,用桨拍起一阵水花。

  “但是神教传开后,父亲开始痴迷于神教的追求……”

  “那个教派里全是混蛋!”炼舞吼了一声。

  “上次的事情发生了以后,父亲就什么也不相信了。因为他亲眼看到了神义下的光之骑士是怎样的鱼肉百姓。我还差点被……”融月伤心得要哭出来。

  “别说了,融月,都过去了。”炼舞轻轻说。而后半段话却含在嘴里,没有说出来:融月,不会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了。我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风从水面拂过去,拂出层层涟漪,拍击着岸边的青石板,留下高高低低的水痕。时而一片树叶折断了束缚,飘落下来,落到水面。就像是自由的小船,载着梦想,随波远去。

  森林在身后退远,光褒的平原尽收眼底。最远的地方,有连成整片的树影,有袖珍的城池轮廓,有云,有雾。

  融月侧着头,望着平原的尽头。刚才还因为怕水而微微皱起了眉头,而现在满脸神圣的静谧。清澈的美,一漾一漾在炼舞心底荡开。风掀动融月鬓角的发丝,从她的侧脸划过去,自由飘扬。

  望着那张美丽的脸,炼舞握桨的手忘了继续划水。船变得平稳,随着水流,融进流逝的时光里。

  那一刻,炼舞突然好想对融月说:“融月,如果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所有的战争都结束了,我们还能像今天这样在水上漂流吗?我们还能在一起吗?还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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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文 / 穆紫轩



  


  海诺大平原的北边,群山叠嶂。远远看去,是层层叠叠的崖壁,被大自然修砌得平平整整。宽阔的河面在平原与山区的交界略略弯曲,流进两座山垂直的断面之间,然后拐了个急弯,向东拐进山区的深处。

  远远望去,仿佛是群山之间开出了一道高门,而河流则是华丽的地毯,将客人径直引向神秘的山谷之中。

  船拐进了山谷,头上的阳光瞬间消失不见。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两边垂直向上延伸的山壁。再向上,是被山崖切割出的天空,只剩下比河流稍稍宽的天空,随着山势向前蔓延。

  只有在夏季的正午时候,阳光才可以照到河面来。

  山谷里,温度突然比外面低了好多,再加上从山间传来的奇怪的长鸣,让融月不禁瑟瑟发抖。

  炼舞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一件自己的长衣,站起来,披在融月身上,然后坐回去。他抬头看看,两侧山与山之间的缝隙越来越窄。他问:“融月,害怕吗?”

  融月裹紧衣服,摇摇头。是自己要求一定要和炼舞一起来的,怎么好意思拖炼舞的后腿。

  “不要怕,我就在你的旁边。”炼舞说。

  融月挤出一丝笑,点点头。

  炼舞又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饼,递给融月,然后从怀里掏出事先在望神城里买的地图,在自己两腿上展开。

  融月把饼分成两半,凑近了一些,歪着脑袋看地图。

  炼舞指着地图上一条蓝色的曲线说:“我们所在的这条河的名字竟然被他们改成了无禁河,真是不可理喻。”

  融月把一半饼递给炼舞,说:“他们?谁?”

  “应该是教会里的人吧,这份地图据说是教会组织测绘制作的。他们根本不遵照以往的习俗,随意更改这片土地上的名字。而且,改得很没水平。”炼舞左手接着饼,右手指尖在厚厚的皮纸上划动了一小段距离,“我们现在应该在这里了。无禁河下游,葬龙山谷里。”

  “葬龙山谷?”融月把饼咬在嘴里,重复了一遍。她觉得这个名字让人听得毛骨悚然,的确如炼舞所说,起这个名字的人很没水平。

  “很快,我们就会到达死亡之湖……死亡之湖?真是糟糕透顶!”炼舞说着。不过,完全可以理解,神教与自然和谐崇拜在信仰方面可是说是为敌的。自然崇拜者认为人的灵可以在归灵湖得到回归,而神教就故意把湖泊的名字改成死亡之湖。对于神教而言,只有修建在各个城市的大教堂才是灵魂回归的地方。

  “我们在这里吗?这里的地势……好奇怪。”融月指着葬龙山谷说。

  地图上,山谷周围画着许多的山,却不互相连接。一层一层围绕着山谷,一层一层整齐地向外扩开。整片区域看起来,就像一个奇怪的宗教符号。

  “没错,是很奇怪。自然的赏赐,就是那么奇妙。”炼舞笑着,关上地图,把饼送到嘴里。

  随着水流向下,河面越来越窄,水流也越来越急。

  向前方看去,白茫茫的雾气弥散在空气里,挡住了视线。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白雾中大片的绿色,在梦幻般的世界里渲染,化开。

  “到了。”炼舞笑着说。

  “到了吗?可是,我什么也看不见啊。”融月说。

  “你看,水里是什么。”炼舞指着水面。

  水面上,渐渐出现了一些美丽的绿色植物。绿叶如花瓣一样,椭圆形,五片围在一起,懒洋洋地向四面张开。叶子的簇拥下,开出了淡粉色的小花。小花的形状也很奇怪,像是一只很小的鸟,收拢了双翼驹谝蹲又行牡幕ㄖ?稀?

  越向后面,水面这样的植物就越多。

  融月很喜欢那种不娇艳的小花,伸出手去,想摘下一朵。炼舞赶忙把她的手拉回来,说:“让我帮你。”

  炼舞用桨把一朵植物钩过来,然后双眼紧盯着小花,手快速伸出,再很快地抽回来。

  花脱离了绿叶后,像花朵一样的叶束在水面摇晃了几下,就沉到了水下,消失不见。

  炼舞将小花戴到融月耳边,融月笑红了脸。她低下头,却看到炼舞的手指上挂着鲜艳的血迹。她紧张地问:“你的手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出血呢?”

  炼舞笑笑,轻描淡写地说:“没事,这种花与叶在一起的时候咬人。”

  “咬人?这么凶,哪有这样的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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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花的名字叫天株,在这里有很多。传说是自然和谐之神创造了这种美丽却凶猛的植物,用来回收人类染满尘埃的肉体。天株的生命能力很强,可是一旦花朵凋谢或是人为剥落就会死亡。而且,更奇妙的是,天株只在一些山谷深处的湖泊里生长,从来不会搬家。这种气质,比某些人好多了。”

  融月娇气地瘪着嘴,笑笑。

  “天株主要的事物来源并不是活着的生物,而是动物的尸体。所以,神选它们来回收人的躯体是再好不过的了。它们会慢慢吞噬尸体……”看到融月的表情有些难看,炼舞只好放弃仔细地介绍天株是如何吃掉尸体的了。他说,“若是得到的肉体越丰富,它们的叶和花颜色就会越鲜艳。天株不会吃其它植物的尸体,但却不会放过自己的同类。天株的花朵离开叶后就会死亡,沉到水底。而天株会在叶的底端长出长长的根系,伸入水底。”

  当炼舞对融月讲着关于天株的知识时,水面豁然之间开阔了许多。湖泊的轮廓从两边向远处蔓延开去,在浓浓的雾气里,看不见湖泊究竟有多宽。

  船停了下来,被挤成一团的天株挡住了去路。

  融月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她脸色发白,问:“炼舞,按你这么说,那么顾幽不是已经被天株吞……吞噬掉了吗?”

  炼舞站起来,眼睛在雾气里搜寻。“或许吧……不过,那样不更好吗,说明我们的朋友已经归去了圣洁的世界。”

  小船在连成一片的天株外围缓缓游移。

  “炼舞……我有种感觉,很奇怪的感觉……”融月说。

  “什么感觉?”炼舞仔细寻找着。

  融月向四周看看,说:“我似乎觉得,有一对眼睛在盯着我们看。”

  炼舞被融月一说,后背发麻。他也看了看四周,可是,什么也没有。他说:“你太紧张了,休息一下吧。不要害怕,我就在你身边。”

  融月只好点点头,可是那种奇怪的感觉却没有散去。

  终于,炼舞看到了自己亲手做成的那个棺材。他有些兴奋地把船向那边划。那一刻,他的脑海里突然产生了一个错觉。他觉得,自己把船划过去,就可以见到朋友顾幽了。顾幽还会像以前那样,很平静地对自己说话,很平静地问一些能让炼舞笑破肚皮的问题。而自己,还可以拍着顾幽的肩膀,劝他与孤鸣一起去上学补习。

  “顾幽,你能感觉到我吗?我感觉到你了,我觉得,离你很近。”

  船靠进了棺材,却发现棺材是底朝上翻过去的。棺材周围聚集了好几层天株,而原本放在棺材里的天道花漂浮在水面上,完好无损,色泽却显得发黄。

  炼舞的手软软垂下去,桨差点从手心滑落到水里。

  “顾幽,我来了,我来看你了。我要帮你完成你的心愿。可是,你在哪里啊?为什么,为什么不来见见我?或许,你已经到了传说中美丽无暇的世界了吧。”

  “顾幽……”融月的眼泪不禁滑落。

  炼舞叹出一口气,“顾幽他现在一定开开心心的,说不定,玩得把我们都快忘记了……”他握紧了拳头,忍住不再落泪。

  “那么,我们要找的东西呢?”融月问。

  “东西应该沉到水里了吧。”炼舞看着水面,说。那两块黑色藏字石,承载了顾幽的身世与命运的石头,现在却找不到了。炼舞差点想把它们从水底捞起来,但他知道,若是自己跳进了水里,就别想再为顾幽做任何事情了。

  他对融月说:“我们回去吧。即使没有了石头,或许我们依然能够帮助顾幽。况且,我还记得石头的模样,可以去找人做一个。只是不知道,石头里面是否隐藏了什么。”

  船有些艰难地向上游划去,渐渐地,消失在了白雾里。

  那对一直掩埋在雾气里的火红色的双眼,眨了几下也消失了。一直站在湖边的高大的男子,眼睛恢复成了普通人的样子,满脸忧虑。看到小船走远了,他才将一直紧握的魔杖挂到背后。

  他又站了一会儿,确定小船不会再回来后,他才转过身,沿着湖岸走了一段,然后走进两座山崖之间不足五十米的夹缝里。

  男子走了好远,走到一座简陋的木头房子外,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子里不大的外间里,木条拼装的椅子上坐了一个年轻的女子,黑发如瀑披在脑后,淡紫色的长袍没有丝毫褶皱,显得文静,素雅。她手里正捧着一本厚厚的书,读得津津有味,甚至没有发觉男子走进了房间。

  男子走到女子身后,女子正好读完了一页书,正在向后翻。

  男子说了一句:“你在看什么啊?这不全是白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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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翻到有字的地方,说:“哥,给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老是一声不响站到背后然后突然说一句话吓我好不好?”

  “我哪里有吓你,是你自己太专注了。看的什么书?哪冒出来的?”男子拂了一下长长的暗红色头发上的露水。

  “《亚哲尔诗集》,从那个人身上找到的。这本书真是有趣,写书的人一定是个疯子。”女子把书翻到最开始,然后说,“哥,我给你读一下这些诗吧。第一首,《已在路上》。”

  女子故意把诗读得抑扬顿挫:“我曾在这里流浪,我曾在这里死亡,我说,我是神,度化众人,已在路上。

  当我从这片美丽的土地消亡,一定打开荣耀的门,为后世指明通往圣堂的路径。

  你们要铭记,铭记所有的过往,直到,世间所有,幻化为空。”

  男子说:“看这书的也差不多是疯子吧。”

  女子关上书,哼了一声,说:“我哪里像疯子?你说,哪里像?”

  男子摇摇头,每次他这可爱的妹妹一耍小女孩性子他就没话可说。他只好转开话题,问:“他怎么样了?醒了吗?”

  “没有。”女子摇头,“他没有死已经是很神气的事情了。真搞不懂,一个人连浑身的血液都流失了身体竟然还没有真正地死亡……”女子没有说下去,因为她觉得自己的语气仿佛巴不得她所说的人死去。

  “我们去看看他吧。”男子说着,走到外间一旁,推开一道小门,走进去。女子放下书,跟了过去。

  小小的房间里,放着一架小小的床。床上,安静地躺着一个英俊的男子,白色的长发整齐地铺下头下。双手在胸前合在一起,手背向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仿佛已经干枯。

  女子走过去,用水袋给男子喂了一点水,却从唇角滑了下去。

  女子回头看看她的哥哥,说:“还是那样,喂不下去水。”

  男子走过去,看着床上的男子,说:“按理说像这个样子应该已经死了,可是,为什么我却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精神力呢?血液枯竭,可是精神的力量却没有流失。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支撑着他?”

  白色的头发旁,放着两块黑色的石头。

  男子把石头拿起来,看着石头上的名字,说:“他到底是叫顾幽还是残魂呢?不管叫什么,至少我们可以肯定其中一个已经遇难了。”

  听到“遇难”两个字,女子咬紧了嘴唇。

  男子将石头放了回去,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块石头,上面刻着:蚀烛。女子也掏出自己的刻着她名字——悬铃——的黑色藏字石。兄妹两人轻轻闭上眼,双手捧着石头,满脸虔诚。他们一起念叨着,为死去的人祈祷:“来自地球的修士啊,你的灵魂已经被剥离。可是,不论如何,请你一定要回去。带着地球上的家人所有的眷念,回到我们的家园去。”

  睁开眼,收回石头,蚀烛对妹妹说:“对了,刚才我在死亡之湖看到两个人。”

  悬铃不说话,耐心地听哥哥向下讲。

  “我用火冥之眼在雾气里看了他们好久,不是自己人。他们来这里好像是为了寻找他。”蚀烛指了一下床上的男子。

  “找他?是他的朋友,还是敌人?”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他们要找的一定不是‘尸体’,而是那两块石头吧。我觉得,是敌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还好我们发现了他以后故意将棺材弄翻了,至少现在那些追寻黑色藏字石的人可以死了心。”

  “那么,我们还能医好他吗?”悬铃更关心是否能够挽回同伴的生命。

  蚀烛又看了床上的男子一眼,说:“医?怎么医?他已经死了。虽然依靠精神的力量使灵魂依然存留在肉体中,可是,在医学上来说,他已经死了。”

  “死了……”悬铃不敢相信。

  “当然,那只是医学上的理论罢了。我们不是医生,我们是来自遥远地球的修士。他能够依靠精神力存活着,说不定还能依靠精神力复活啊。”连蚀烛自己都知道,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只是为了安慰妹妹,也安慰自己。对于一个没有血液的躯体来说,无异于一尊塑像。

  “真的吗?哥哥,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当然是真的。虽然我们离家还有很远,可是我们永远不要忘了,我们是地球的修士。精神力,永远是我们修士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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