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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阿卡迈 第28章 霍尔姆比山


  10月5日,星期二

  下午5时57分

  此时的交通十分拥挤。他沿着日落大街蜗行着;这样反而有许多时间思考。与德雷克的谈话使他感到奇怪。这场会面本身就有些反常。好像没有真正的必要,好像德雷克只是想证实他有能力把埃文斯召来,而埃文斯不得不来。好像他在维护自己的权威,或者诸如此类的东西。

  埃文斯觉得,无论如何,有些东西已离他远去。

  对于保安公司,埃文斯也感到有点奇怪。好像就是不对劲。毕竟,国家环境资源基金会是一个慈善机构。他们不应该偷偷摸摸地跟踪别人。德雷克类似妄想狂的警告,不知何故没有任何说服力。德雷克做得有点过分了,他常常这样。

  从本性上来说,德雷克是容易激动的。他自己也控制不住。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场危机,所有的事情都让人绝望,所有的事情都极其重要。他生活在一个极度紧迫的世界之中,但这个世界不一定是真实的世界。

  埃文斯给他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但希瑟今天请假了。他又给洛文斯坦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跟利萨通了话。

  “喂,”他说,“我需要你的帮助。”

  她的声音很低,像搞阴谋似的:“当然,彼得。”

  “我被盗了。”

  “不——你,也被盗了,”

  “是的,我,也被盗了。我真的想报警——”

  “唔,对,你当然应该报警——我的天啊——他们拿走了什么东西吗?”

  “我想没有,”他说,“但也只是提交一份报告,如此而已——我这会儿有点儿忙,处理莎拉……也许要到深夜……”

  “唔,当然,你想我找警察处理你家被盗的事儿吗?”

  “你可以吗?”他说。“那样就帮了我的大忙了。”

  “当然可以。彼得,”她说。“把它交给我吧。”她停住了。等她再次开口时,声音几乎成了耳语:“有没有,啊,你不想警察看见的东西?”

  “没有。”他说。

  “我的意思是,我没问题,洛杉矶的每个人都有几种坏习惯,否则的话,我们不会来这里——”

  “不是,利萨,”他说。“事实上,我没有任何毒品,如果你是指这个的话。”

  “噢,不是,”她连忙说道。“我没有假设任何东西。没有照片之类的?”

  “没有,利萨。”

  “什么也没有?少儿不宜的?”

  “恐怕没有。”

  “好的,我只是想搞清楚。”

  “谢谢你帮我。要进门的话——”

  “我知道,”她说,“钥匙在门前的小地毯下。”

  “是的。”他停下来。“你怎么知道?”

  “彼得,”她说,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快。“我知道的事情,你尽可以放心。”

  “好的。谢谢。”

  “别客气。玛格怎么样了?她还好吗,”利萨说。

  “她很好。”

  “你去看过她吗?”

  “今天早上,看过,而且——”

  “不,我指的是医院。你没有听说吗?玛格今天从银行回来,进家门的时候,有人正在偷她家的东西。一天之内,三起盗窃案!你家,玛格家,莎拉家!现在怎么样?你知道吗?”

  “不知道,”埃文斯说。“太神秘莫测了。”

  “是。”

  “但玛格……”

  “噢,是的。我猜她是想与那些家伙抗争,这是错误的。他们把她打了一顿。也许把她打得人事不省了。我听说她的眼睛被打得乌青,警察在询问她的时侯,她昏了过去。她完全瘫痪了,不能动。甚至还停止了呼吸。”

  “你在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与那里的侦探谈了很久。他告诉我这事突然发生在她身上,她连动都不能动,医护人员把她送到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校区之前,她的心情一直不好。整整一下午,她都处在重症特别护理之中。医生们等着询问她关于蓝色环状物的事情。”

  “什么蓝色环状物?”

  “在她瘫痪之前,她已口齿不清,但她含含糊糊地说到了蓝色环状物,或者死亡的蓝色环状物。”

  “死亡的蓝色环状物,”埃文斯说。“什么意思?”

  “他们不知道。她还不能说话。她吸毒吗?”

  “她是个健康至上的人。”埃文斯说。

  “嗯,我听医生说她会没事儿的。她是暂时瘫痪。”

  “我呆会儿去看她。”他说。

  “你去看她以后,能不能给我打个电话?我会处理好你家的被盗案的,不要担心。”

  他到达莫顿家时,天色已黑。保安人员已经走了;惟一一辆停在前面的车是莎拉的保时捷。他按门铃。她把门打开。她已经换上了一套运动服。“还好吗?”他说。

  “还好,”她说。他们穿过走廊,来到客厅。屋里开着灯,温暖诱人。

  “保安去哪里了?”

  “吃晚饭去了。他们还会回来的。”

  “都走了?

  “他们会回来的。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她说。她拿出一根带有一个电子仪的短棒,在他的身上扫了一遍,就像飞机场的安检那样。她轻轻拍着他的左衣袋,“把东西都拿出来。”

  他衣袋里惟一的一件东西就是车钥匙。他把车钥匙放在咖啡桌上。莎拉用短棒扫过他的胸脯、夹克。她摸了摸他央克右边的口袋,示意他把里面的东西全拿出来。

  “这是干什么?”他说。

  她摇了摇头,不说话。

  他掏出一便士,放在柜台上。

  她挥挥手:还有吗?

  他又摸了摸。什么也没有了。

  她用短棒扫过他的车钥匙。那串钥匙上有一个长方形的塑料,她用袖珍刀把它撬开。

  “嘿,看……”

  那个长方形的东西砰的打开。埃文斯看见里面的电子线路,和一块手表电池。

  莎拉拿出一小块跟铅笔头差不多大小的电子元件。“瞧。”

  “跟我猜的一样吗?”

  她把那个电子元件拿出来,放进一杯水里。然后她转身去取那枚便士。她仔细检查了一番,又在手指间捻来捻去。使埃文斯感到吃惊的是,这枚便士一分为二,里面出觋了一个小小的电子核。

  她业难它丢进了水里。“你的车在哪里?她说。

  “在前面。”

  ‘我们呆会儿去查一查。”

  他说:“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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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在我身上发现了,”她说,“房子里到处都有。最恰当的猜测就是,这就是入室盗窃的原因——安装。你知道吗,你也有。”

  他看了看四周:“房子里没问题了吧?”

  “房子里已用电子仪器扫了一遍,清除了。保安找到了十来只。大概清理完了吧。”

  他们两人坐在沙发上。

  “这一切无论是谁干的,他们都以为我们知道什么事情,”她说。“我开始相信他们是对的。”

  埃文斯把莫顿对那份数据清单的意见告诉了她。

  “他买了一份数据清单?”她说。

  埃文斯点点头:“他是那么说的。”

  “他说是一份什么样的清单?”

  “没有。他想告诉我更多的东西,可他从来没有抽出时间做这件事情。”

  “你跟他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没有告诉你?”

  “我记不清楚。”

  “上飞机的时候?”

  “没有……”

  “在餐桌上,吃晚饭的时候?”

  “我想没有。”

  “你跟他一起向汽车走击的时候?”

  “没有,他一直在唱歌。说老实话,有点丢人。然后他就进了汽车……等一等。”埃文斯坐起来。“他确实讲过一件有趣的事情。”

  “是什么?”

  “是一句充满哲理的佛教格言。他要我记住这句话。”

  “是什么?”

  “我记不清楚,”埃文斯说,“至少不太准确了。好像是‘一切重要的东西都离菩萨端坐的位置不远。’?”

  “乔治对佛教不感兴趣,”莎拉说,“他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一切重要的东西都离菩萨端坐的位置不远。”埃文斯又重复了一遍。

  他目视前方,看见了那间与客厅相邻的媒体室。

  “莎拉……”

  在他们正前方,在那只引人注目的顶灯下面,有一尊巨大的用木头雕刻出来的坐佛,来自14世纪的缅甸。

  埃文斯站起来,走进媒体室。莎拉紧随其后。

  这尊木刻高四英尺,放在一个高高的底座上。

  埃文斯绕到木刻后面。

  “你觉得?”莎拉说。

  “也许。”

  他用手指在木刻的底座周围摸了摸。交叉的双腿下面缝隙很窄,他什么也没有摸到。他蹲下来,寻找着,什么也没有。在这尊木刻的木头上面有一些较大的缝隙,但里面什么也没有。

  “也许应该移一移底座。”埃文斯说。

  “它下面装有滑轮。”莎拉说。

  他们将它滑向一边,下面除了白色的地毯,什么也没有。

  埃文斯叹了一口气。

  “这里还有别的佛像吗?”他朝房间四周看了看,说道。

  莎拉双手着地,双膝跪地地趴了下来。

  “彼得。”她说。

  “什么?”

  “快看。”

  他蹲下来。在底座和地板之间有一条大约一英寸的缝隙,从这道缝隙只能勉强看见信封的一角,粘附在底座上面。

  “我要受到诅咒了。”

  “那是个信封。”

  她轻轻地把手伸进去。

  “能拿到吗?”

  我……想可以……拿到了!”

  她把信拖出来。这是一种公务上人们常用的那种信封,口是封起来的,但未做任何记号。

  “可能就是它了。”她说道,十分兴奋,“彼得,我认为我们已经找到了。”

  这时,灯光灭了。整个房子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他们爬着站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埃文斯说。

  “没事儿,”她说。“应急发电机随时都可以接进来。”

  “事实上,不会了。”黑暗中一个声音说道。

  两道强光直直地照在他们的脸上。埃文斯斜视着刺目的光线;莎拉用双手蒙住自己的眼睛。

  “请把信封给我。”那个声音说。

  莎拉说:“不。”

  一声机械的咔嗒声,好像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我们要拿走信封,”那个声音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

  “不,你别想。”莎拉说。

  埃文斯站在她旁边,耳语道:“莎……拉……”

  “住嘴,彼得。他们不能拿到它。”

  “如果迫不得已,我们就要开枪了。”那个声音说。

  “莎拉,把他妈的那个信封给他们。”埃文斯说。

  “让他们来拿。”莎拉挑衅地说道。

  “莎莎……拉……”

  “贱货!”一个声音吼叫道,随即传来一声枪响。

  埃文斯陷入了混乱与黑暗之中。

  又是一声嚎叫声。

  一只手电筒指向屋子的一角,光线在地板上跳跃滚动着。

  在阴影处,埃文斯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正在袭击莎拉,莎拉尖叫着踢打着。埃文斯想也没想,便向那个袭击者猛扑过去,抓住他穿着皮夹克的手臂。他闻到那个人的呼吸中有一股啤酒的味道,听见他在咕哝着什么。接着另一个人把他拉开,猛地将他摔在地上,踢打着他的肋骨。

  他翻滚着,砰地撞在了家具上,紧接着一个握着手电筒、从未说过话的人用低沉的声音说,“马上给我滚开。”立即,那个袭击者停止了与他们的厮打,转向这个新的声音。

  埃文斯回头看看莎拉,莎拉正躺在地上。另一个人站起来,转身面对手电筒的方向。

  在一连串的爆裂声中,那个男人嚎叫着向后倒下。手电筒此时正照着那个一直在踢打彼得的人。

  “你,趴下!”

  那个人立即躺在了地毯上。

  “脸朝下。”

  那个人翻身朝下。

  “这样好多了。”这个新的声音说,“你们两个人没事吧?”

  “没事,”莎拉凝视着前方的光亮,一边说一边喘息着,“你到底是谁?”

  “莎拉,”那个声音说,“你连我我都认不出来,我很失望。”

  正在这时,屋子里的灯亮了起来。

  莎拉说:“约翰!”

  令埃文斯感到吃惊的是,她跨过那具袭击者的身体,感激地拥抱了一下约翰·科内尔,那位麻省理工学院环境工程系的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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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阿卡迈 第29章 霍尔姆比山


  10月5日,星期二

  晚上8时03分

  “我认为应该给我解释一下,”埃文斯说。科内尔蹲下来给躺在地上的两个人戴上手铐。第一个人仍然毫无知觉。

  “这是一种经过改装的泰瑟枪。”科内尔说,“射出五百兆赫标枪可释放出四毫米抑制小脑正常活动的震摇。马上就会倒下。虽然失去了知觉,但它强能持续几分钟时间。”

  “不,”埃文斯说。“我的意思是——”

  “我为什么在这里?”科内尔说着,抬起头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对。”埃文斯说。

  “他是乔治的好朋友。”莎拉说。

  “是吗?”埃文斯说。“从什么时候成为好朋友的?”

  “自从我们见面的时候,有一阵儿了,”科内尔说。“我相信你还记得我的同事,三泳·塔帕。”

  一个身体结实、肌肉发达、皮肤黝黑、剪着平头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跟以前一样,这个人给他留下的印象是他与部队不清不楚的关系和他的英国口音。

  “灯都打开了,教授。”三泳·塔帕说,“要报警吗?”

  “还不用。”科内尔说,“帮帮忙,三泳。”

  科内尔和他的朋友搜了一遍那两个戴着手铐的人的口袋。

  “不出我所料,”科内尔终于直起腰来,说道,“他们身上没有身份证明。”

  “他们是谁?”

  “那是警察要问的问题,”他说。

  那两个人咳嗽了几声,苏醒过来。

  “三泳,把他们带到前门去。”

  他们用力把那两个人扶起来,半扶半拖地弄出了房间。

  只剩下埃文斯和莎拉了。“科内尔是怎么进来的?”

  “他在地下室里。他在房子里几乎搜索了一个下午。”

  “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我要她不要告诉你的,”科内尔说着,回到了屋里,“我对你不放心。这是一件复杂的事情。”他搓了搓手。“现在,我们可以看一下那个信封了吗,”

  “可以。”莎拉在沙发上坐下来,把信拆开。里面只有一张纸,整整齐齐地折着。她怀疑地看着那封信。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是什么?”埃文斯说。

  她一言不发地把信递给他。

  这是一张加利福尼亚托兰斯的爱德华兹艺术品展示公司的账单,当时订做了一个放置佛像的木头底座。时间是三年前。

  埃文斯感到心灰意冷,他挨着莎拉在沙发上坐下来。

  “什么?”科内尔说,“已经放弃了?”

  “我不明白还能做什么?”

  “首先,你可以确切地告诉我乔治·莫顿是怎么跟你说的。”

  “我记得不太确切了。”

  “把你记得的告诉我。”

  “他说了一句克满哲理的格言。好像是‘一切重要的东西都离菩萨端坐的位置不远。’”

  “不,不可能。”科内尔果断地说道。

  “为什么?”

  “他不会那样说。”

  “为什么?”

  科内尔叹了一口气。“我认为这是不言自明的。如果他是在下达一道指令——我们权且以为他是——他不会这么不确切。所以他一定说了别的话。”

  “我记得的就这些。”埃文斯自卫地说道。埃文斯发现科内尔急躁的言谈举止有些无礼,甚至是对他的侮辱。他开始不喜欢这个人。

  “你记得的就这些吗?”科内尔说,“让我们再试试。乔治是在哪儿跟你说造句话的?一定是在你离开大堂以后。”

  起初埃文斯感到迷惑不解。接着他想起来了:“你在那儿吗?”

  “是的,我也在。我在停车场,当时离得很远。”

  “为什么?”埃文斯说。

  “我们以后再讨论这个问题。”科内尔说,“你告诉我,你和乔治出去了…“”

  “是的。”埃文斯说,“我们走了出去。外面很冷,乔治感到冷之后就不唱歌了。我们站在宾馆的台阶上等车。”

  “啊哈……”

  “车到之后,他坐进了法拉利,我对他开车表示担忧,所以就问他,乔治开始说,‘这使我想起一句哲理格言。’我说,‘是什么?’他说,‘一切重要的东西都离菩萨端坐的位置不远。’。”

  “不远?”科内尔说。

  “他就是那么说的。”

  “好的,”科内尔说,“这时,你……”

  “身体趴在车上。”

  “趴在法拉利上?”

  “对。”

  “弯下身子。这时乔治告诉你这个格言,你是我么回答的?”

  “我只是要他别开车。”

  “你重复了这句话吗?”

  “没有。”埃文斯说。

  “为什么没有?”

  “因为我替他担心。他不应该开车。不管怎么说,我记得我曾想过这句话说得很别扭。‘离菩萨端坐的位置不远。’”

  “不远?”科内尔说。

  “对。”埃文斯说。

  “他跟你说‘不远’?”

  “对。”

  “清楚多了。”科内尔说。他在房间里不安地走着,目光从一件物品移向另一件物品。这里摸摸,那里摸摸,拿起又放下,然后继续走着。

  “为什么清楚多了?”埃文斯性急地说。

  科内尔做了个手势。“看看你周围,彼得,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媒体室。”

  “对了。”

  “嗯,我不明白——”

  “在沙发上坐下来,彼得。”

  埃文斯坐下,余怒未消。他双臂交又放在胸前,对科内尔怒目而视。

  这时门铃响了。警察的到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科内尔说:“让我来应付。他们没看见你,事情会好办一点。”他再次走出了房间。

  他们听到走廊上几个声音引在低声说着两个被抓的入侵者的事。好像非常亲密。

  埃文斯说:“科内尔与执法部门有关系吗?”

  “有点。”

  “什么意思?”

  “他好像认识不少人。”

  埃文斯盯着她。“他认识不少人。”他重复道。

  “各种各样的人。是的。很多人他都让乔治见过。科内尔的联系极为广泛。特别是环保界。”

  “风险分析中心就干这个吗?环保风险?”

  “我不知道。”

  “他为什么在休假?”

  “这些事情你应该问他。”

  “好的。”

  “你不喜欢他,是不是?”她说。

  “还行。我只是觉得他是个自负的家伙。”

  “他对自己非常自信。”她说。

  “自负的人通常都是如此。”

  埃文斯站起来,走到看得见走廊的地方。科内尔正在跟警察交谈。在一些文件上签字,移交那两个入侵者。警方跟他开着玩笑。站在一旁的是那黑皮肤的人,名叫三泳。

  “跟他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谁?”

  “三泳·塔帕,”她说。“科内尔在尼泊尔爬山的时候与他相遇。三泳是尼泊尔的一名军官,受命为一群在喜马拉雅山脉研究土壤侵蚀的科学家提供帮助。科内尔邀请他来美国跟他一块儿干。”

  “我记起来了。科内尔也是一个登山队员。他差点儿加入了奥林匹克滑雪队。”埃文斯掩饰不住他的烦恼。

  莎拉说,“即使你小喜晃没,他也很优秀。彼得。”

  埃文斯回到沙发旁,坐下来,双臂交叉。“呃,你是对的,”他说。“我不喜欢他。”

  “我觉得不喜欢他的人不止你一个,”她说。“不喜欢约翰·科内尔的人可以列出一长串。”

  埃文斯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科内尔回到房间时,他们还坐在沙发上。他搓着双手。“好吧,”他说,“那两个人说要跟律师谈一谈,他们好像认识一个。你知道吗,几个小时后我们会掌握更多的情况。”他转向彼得,“这下好了:谜团解开了?关于菩萨的谜团?”

  埃文斯盯着他:“没有。”

  “真的吗?非常简单。”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埃文斯说。

  “把你的右手伸到茶几上。”科内尔说。

  埃文斯把手伸过去。茶几上有五个遥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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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对吗?”他说,“然后呢?”

  “这些遥控器是干什么用的?”

  “这是媒体室,”埃文斯说,“我想这一点我们已经搞清楚了。”

  “是的,”科内尔说,“但它们是干什么用的?

  “很显然,”埃文斯说,“是控制电视、卫星、DVD、家用录像机的开关。”

  “哪个控制哪个?”科内尔说。

  埃文斯目不转睛地盯着茶几。突然,他明白了。“噢,天啊,”他说,“你绝对正确。”

  他轻轻地将它们一个接一个地打开。

  “这个是平板……DVD……卫星……高清……”他停下来。还有一个。“好像有两个DVD的遥控器。”第二个遥控器虽短但较宽,黑色,虽然按钮跟其他遥控器没有什么不同,但比其他的要轻一点。

  埃文斯把电池盖打开。里面只有一只电池。在放另一只电池的地方是一张卷得很紧的纸。

  “嘿。”他说。

  他把纸拿出来。

  “一切重要的东西都离菩萨端坐的位置不远。”这是乔治的话。意思是这张纸是走最重要的东西。

  小心翼翼地,埃文斯把那张纸条展开,在咖啡桌上用手掌压平,除去皱褶。

  然后他盯着那张纸条。纸上除了几栏数字和一栏文字之外,什么也没有。

  埃文斯说:“大家要找的就是这个东西?”

  莎拉从他的肩头看着那张纸:“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埃文斯把那张纸递给科内尔。他几乎连看也没有看一眼就说道,“难怪他们拼死拼活地要拿到它。”

  “你知道是什么吗?”

  “当然知道,”科内尔说,把纸递给三泳。“它是一张地理位置清单。”

  “地理位置?在哪里?”

  “我们会搞清楚的,”三泳说,“他们是采用通用横轴墨卡托投影栅格的办法记录下来的,这些数字也许是为飞行员准备的。”科内尔见其他人一脸茫然。“这个世界是圆的,”他说,“但地图是扁的。因此,所有的地图就是把一个球体投射到一个扁平的表面。其中一种投影就是通用横轴墨卡托投影栅格,它把地球分为六级。这种投影最早用于军事上,但也用于飞行员用的一些图表中。”

  埃文斯说:“所以,这些数字是用不同形式表达出来的经度和纬度。”

  “正确。这是部队中用的方法。”科内尔的手指从纸的上我向下移动,“它们好像是用不同方式表示出来的四个位置。但几个组的第一个位置是相同的,第四个也是相同的。无论是什么原因……”他皱起眉头,把视线移向空白处。

  “很糟糕吗?”莎拉说。

  “我不知道,”科内尔说,“可能很糟糕,是的。”他看着三泳。

  三泳严肃地点点头。“今天是星期几?”他说。

  “星期二。”

  “那么……时间非常紧。”

  科内尔说,“莎拉,我们要用乔治的飞机。他有多少飞行员?”

  “两个,通常。”

  “我们至少需要四个。你找到四个人要多长时间?”

  “我不知道。你想去哪里?”她说。

  “智利。”

  “智利!什么时候动身?”

  “尽快。不能晚于午夜。”

  “我要花点时间准备——”

  “那就马上准备吧,”科内尔说。“时间紧迫,莎拉。非常紧迫。”

  埃文斯看着莎拉走出房间。他转身面对科内尔。“好吧,”他说,“我认输了。智利那儿有什么?”

  “我姑且认为,那儿有一个合适的机场,足够的航空燃油。”科内尔打了一个响指。“说得好,彼得。莎拉,”他对隔壁叫道,“是什么飞机?”

  “G-5”她太声回答道。

  科内尔转向三泳·塔帕,三泳·塔帕拿出一台小型手提电脑,轻轻打开。“你跟阿卡迈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

  “我是对的吗?”

  “到现在为止我只查了第一个位置,”三泳说。“确实,我们需要去智利。”

  “那恐怖就是恐怖了?”科内尔说。

  “我想是的。”

  埃文斯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恐怖就是恐怖?”他迷惑不解地说道。

  “对。”科内尔说。

  三泳说:“你知道,彼得有点儿明白了。”

  埃文斯说:“你们这些人到底想不想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会告诉你的。”科内尔说,“但首先一点,你有护照吗?”

  “我是随身带着护照的。”

  “好样的。”科内尔转向三泳,“明白什么了?”

  “就是通用横轴墨卡托投影栅格,教授。它是一个六级栅格。”

  “当然!”科内尔又打了个响指,说道,“我怎么了?”

  “我认输。”埃文斯说,“你怎么了?”

  但科内尔没有答话;他现在似乎活跃得有点反常,他拿起彼得旁边茶几上的遥控器时,手指一阵抽搐,他仔细端详着遥控器,在亮处翻过来翻过去地看。终于,他开口说话了。

  “一个六级栅格,”科内尔说,“意味着这些位置只能精确到一千米。也就是大约半英里。这自然是不够好的。”

  “啊,那应该精确到多少?”

  “三米。”三泳说,“大约十英尺。”

  “假定他们使用投影机保护系统,”科内尔仍然斜视着那个遥控器。“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啊。我是这么想的。这是书里的老把戏了。”

  他把遥控器的整个后盖打开,线路板露了出来。他把线路板拿开,第二张卷纸露了出来。纸很薄,差不多跟餐巾纸一样薄。纸上是几排数字和符号。

  “好了,”科内尔说,“这就更像那么回事了。”

  “这些是?”埃文斯说。

  “真正的坐标。大概是同样的地址。”

  “恐怖是恐怖吗?”埃文斯说。他开始觉得有些愚蠢。

  科内尔说:“是的。我们谈论的是恐怖山,彼得。一座休眠火山。你听说过吗?”

  “没有。”

  “那我们就去那儿。”

  “在哪里?”

  “我想,到现在为止你已经猜列了,”科内尔说。“在南极洲,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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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恐怖山 第1章 去蓬塔阿雷纳斯

  10月5日,星期二

  晚上9时44分

  范纳依斯机场在他们下面退去。喷气式飞机掉头向南,越过平坦宽阔、生机勃勃的洛杉矶盆地。乘务员给埃文斯端来咖啡。小小的屏幕上面写着:到达目的地6204英里。飞行时间将近十二小时。

  乘务员问他们是否想用餐,然后就准备去了。

  “好了,”埃文斯说,“三个小时之前,我来帮助莎拉处理被盗案。现在我正飞往南极。现在是不是该有个人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啊?”

  科内尔点点头。“你听说过环境解放阵线吗?

  “ELE?”

  “没有。”埃文斯摇了摇头。

  “我也没听说。”莎拉说。

  “它是一个地下极端主义者集团。大概由以前的‘绿色和平与地球为先’等组织的成员组成!他们认为那些组织太温和了。环境解放阵线以环保事业的名义进行暴力行为。他们焚毁科罗拉多的宾馆,长岛的房屋,用长钉钉密执安的树木,烧毁加利福尼亚的汽车。”

  埃文斯点了点头:“我读到过这些……由于该组织很松散,从不互相联系,美国联邦调查局和其他一些执法机构无法渗透进去。”

  “是的。”科内尔说,“也许是这样。但我们录下了他们手机通话的情况。一段时间以来,我们了解到这个集团正走向全球,计划在世界各地制造一系列事件,几天后就要开始了。”

  “什么样的事件?”

  科内尔摇摇头:“这个。我们不知道。但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些都是大事件——具有毁灭性的事件。”

  莎拉说:“与乔治·莫顿有什么关系,”

  “钱。”科内尔说。“如果环境解放阵线准备在世界各地活动,他们就需要一大笔钱。问题是,他们从哪儿搞到这笔钱?”

  “你是说乔治为一个极我分子集团提供了资金支持?”

  “不是故意的。环境解放阵线是一个犯罪组织,但即使如此,像激进的‘善待动物者组织’仍然给他们提供了资金援助。坦白地说,这是一件丢脸的事情。但现在的问题是,那些众所周知的环保组织是否也在资助他们。”

  “‘众所周知的组织’?举个例子?”

  “每个都是。”科内尔说;

  “等一等。”莎拉说,“你是说奥特朋协会和西埃拉俱乐部为恐怖组织提供了资助?”

  “不是,”科内尔说。“我说的是,没有人确切地知道这些组织拿着他们的钱干了些什么。因为政府对基金和慈善事业的监管特别松。也不对他们进行审计。他们的账本也不查。美国环保组织每年得到的资助有五亿美元之多。他们用这些钱干什么,无人监督。”

  埃文斯皱起眉头:“乔治知道这些吗?”

  “我遇见他时,”科内尔说,“他已经在担心国家环境资源基金会。他们用他的钱干了些什么。他每年给这个组织四千四百万美元。”

  埃文斯说,“你不是告诉我国家环境资源基金会——”

  “不是直接的,”科内尔说,“但该组织几乎把募集来的资金的百分之六十都花掉了。当然,他们不承认。这好像不好。他们用这百分之六十的资金把差不多所有的工作外包给外面的直接邮寄组织,并给它们一一打电话募集资金。这些组织的名字本身就容易让人产生误解,什么国际野生动植物保护基金组织——那是一个设在奥马哈的直接邮寄广告的组织,但这个组织反过来又把这项工作转包给哥斯达黎加。”

  “你在开玩笑吧?”埃文斯说。

  “没有。我没有开玩笑。去年国际野生动植物保护基金组织花六十五万美元收集环境问题方面的信息,其中三十万用于收集热带雨林行动与支持联盟的信息。后来发现,这个组织是别人在纽约埃尔迈拉市租用的一个邮件信箱。另外三十万给了卡尔加里的地震服务公司,该公司也是一个邮件信箱。”

  “你的意思是……”

  “一个租用的邮件信箱。一条死胡同。这是莫顿和德雷克意见不和的根本所在。莫顿觉得德雷克没有看好自己的铺子。这就是为什么他想对这个组织进行独立审计的原因。德雷克的拒绝让莫顿忧心忡忡。莫顿是国家环境资源基金会董事会的成员;他负有责任。于是他请了一帮人对国家环境资源基金会进行秘密调查。”

  “他请人调查?”埃文斯说。

  科内尔点点头:“两个星期前。”

  埃文斯转向莎拉:“你知道这个情况吗?”

  她将视线移开,然后又收了回来:“他告诉我不要告诉任何人。”

  “乔治告诉你的?”

  “我告诉她的。”科内尔说。

  “所以你是幕后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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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只是给乔治提供咨询。这都是他的决定。但要命的是,你一旦把钱捐出去,你就再也控制不住它的用途。或者说,它怎么用别人可以不听你的。”

  “天啊,”埃文斯说。“我一直以为乔治担心的是瓦努图诉讼案。”

  “不是,”科内尔说,“这个案子可能毫无指望了。开庭审理非常不可能。”

  “但贝尔德说他弄到了有利的海平面的数据时——”

  “贝尔德已经弄到了有利数据。弄到好几个月了。”

  “什么?”

  “数据表明,在过去三十年中,南太平洋的海平面并没有上升。”

  “什么?”

  科内尔转向莎拉:“他总是这样吗?”

  乘务员摆好盘子、餐巾和银餐具。“我们准备了意大利鸡丝面条、芦笋、晒干的西红柿,”她说,“和一个混合的绿色沙拉。有人要酒吗?”

  “白酒。”埃文斯说。

  “有普利格尼特蒙特拉契特。我不知道是哪一年的,我想是1998年的吧。莫顿通常把1998年的放在飞机上。”

  “把一瓶都给我,”埃文斯想开个玩笑,这样说道。科内尔使他身心交痒。在那天晚上的早些时候,科内尔一直兴奋不已,几乎紧张得抽搐起来。可是现在,他坐在飞机上,一动不动。难以平息。他的言行举止表明他说的都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不过,对彼得来说,一点儿也不明显。

  “我完全搞错了,”埃文斯最后说道。“如果你所说的是真的……”

  科内尔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埃文斯想:他是让我自己整理出个头绪来。他转向莎拉,“你也知道这个吗?”

  “不,”她说。“但我知道出了事。上两个星期乔治非常不安。”

  “你觉得这就是他那番演讲之后自杀的原因?”

  “他想让国家环境资源基金会感到难堪,”科内尔说,“他强烈希望媒体对该组织进行仔细审查。因为他想阻止即将发生的事情。”

  酒端了进来,装在刻花玻璃水晶杯里。埃文斯一口就喝完了,伸出杯子还要。“即将发生什么?”他说。

  “按照那份清单,可能发生四件大事,”科内尔说,“在世界上的四个地方。大致相隔一天。”

  “什么大事?”

  科内尔摇了摇头:“现在我们有三条可靠的线索。”

  三泳用手指拨弄着餐巾。“这是真正的亚麻布。”他以一种令人肃然起敬的口吻说道,“真正的水晶杯。”

  “不错,哈?”埃文斯说着,又把杯子里的酒喝得一滴不剩。

  莎拉说:“什么线索?”

  “第一个线索就是时间安排不确定。你想,一个恐怖事件会经过精心策划,精确到分钟。而这些事件不是。”

  “也许这个组织不是那么井井有条。”

  “我对这个解释表示怀疑。第二条线索我们今晚才搞到,非常重要,”科内尔说,“正如你在这份清单上所见,有几个地点可供选择。你认为恐怖组织会选中一个地点抓住不放。但这个组织没有这么做。”

  “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我猜想这反映了这些事件的性质。这些事件本身一定存在着某种固有的不确定性,或者需要一些条件才能发生。”

  “非常模糊。”

  “比我们十二小时之前掌握的情况多多了。”

  “第三条线索呢?”埃文斯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乘务员把他的杯子加满。

  “第三条线索我们已掌握了一段时间了。某些政府机构追踪一切可以用于核武器生产的东西——离心机、某些金属等等。他们追踪常规烈性炸药的销售情况。他们追踪某些关键的生物技术。他们追踪可能用于干扰通信网络的设备——比如,这种设备会产生电磁脉冲,或者高强度的无线电频率。”

  “然后呢……”

  “他们用神经网络模式识别计算机,在大量的数据中寻找规律性的东西——在这种情况下,主要是大量的销售发票。大约在八个月前,计算机探测出一个非常模糊的模式,似乎指出了某种广泛销售的野外电子设备的共同来源。”

  “这些计算机是怎么确定的?”

  “计算机不会告诉你这些的。它只把那种模式报告给你,然后代理人要到实地去调查。”

  “然后呢?”

  “这个模式得到了证实:环境解放阵线从温哥华、伦敦、大阪、赫尔辛基和首尔的公司购买了非常尖端的高科技设备。”

  “什么设备?”埃文斯说。

  科内尔用手指列举着。“氨氮氧化菌发酵罐。中级微粒驱散装置,军用级。构造脉冲发生器。便携式磁流体力学装置。极超音速气穴发电机;共鸣效果处理器。”

  “这些设备我一样都不知道。”埃文斯说。

  “几乎没有人知道,”科内尔说,“有的是相当标准的环保技术,比如氨氮氧化菌发酵罐。他们主要用于工业污水处理。有的是军用品,但在市场上公开有售。还处于实验阶段旭都价值不菲。”

  莎拉说:“他们会怎样使用这些东西呢?”

  科内尔摇了摇头:“没有人知道。这正是我们要搞清楚的。”

  “你认为他们会怎样使用这些东西?”

  “我讨厌胡乱猜想,”科内尔说。他拿起一篮子面包卷,“有人要面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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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恐怖山 第2章 去蓬塔阿雷纳斯


  10月6日,星期三

  凌晨3时01分

  喷气式飞机在黑暗中穿行。

  前机舱暗了下来;莎拉和三泳在临时搭好的床上睡下了,但埃文斯无法入睡。他坐在后面,望着窗外月光下闪着银光的云层。

  科内尔坐在他对面。“这是一个美丽的世界,不是吗?”他说,“水蒸气是我们这个星球不同于其他星球的特征之一。让这个世界如此美丽。可令人吃惊的是,对于水蒸气,科学对它的解释是如此之少。”

  “是吗?”

  “大气层之谜远比人们想像的要深奥。举个简单的例子:没有人敢肯定地说全球变暖是会导致云层增加呢,还是云层减少。”

  “等一等,”埃文斯说。“全球变暖会使得温度升高,使海水蒸发后形成更多的湿气,湿气多了就意味着云层多了。”

  “这是一种观点。但是较高的气温也会使更多的水被蒸发掉,因而云更少了。”

  “那到底是增加,还是减少?”

  “没有人知道。”

  “那他们怎么用计算机设计气候模式?”埃文斯说。

  科内尔笑了笑:“就云层来说,他们只好靠猜。”

  “靠猜?”

  “嗯,他们不叫‘猜’。他们叫估计,或者叫找到参量,或者近似值。你真的只能靠猜。”

  埃文斯感到头痛起来。他说:“我想我该睡一会儿了。”

  “好主意,”科内尔说着,看了一眼手表,“我们还要飞行八个小时。”

  乘务员给埃文斯拿来几件睡衣。他走进浴室把衣服换上。出来的时候,科内尔还坐在那儿,盯着窗外月光中的云层。

  埃文斯觉得自己最好不要说这些,但他还是说了:“顺便问一句。你早些时候说瓦努图诉讼案不会开庭审理。”

  “对。”

  “为什么不?因为海平面的数据?”

  “某种程度上是的。很难说,如果海平面没有上升,而你们国家的气温普遍上升了。”

  “海平面没有上升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埃文斯说,“你见到的所有资料都说海平面上升了。电视里的所有报道……”

  科内尔说:“记得非洲的蜜蜂杀手吗?人们议论它议论了多年。这些杀手现在到了这里,但很明显没有任何问题。记得千僖虫危机吗,你见到的所有资料都说灾难即将来临。议论长达数月之久。但最终,只不过是谣传。”

  埃文斯认为千僖虫危机不能证明海平面的任何东西。他觉得迫切需要澄清这一点,但他抑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哈欠。

  “太晚了。”科内尔说,“上午我们再好好聊一聊。”

  “你不打算睡觉吗?”

  “还没呢,我还有事要做。”

  埃文斯走到其他人睡觉的地方,在与莎拉相对的走道的另一边躺下来。毯子盖到了下巴处,这时他的双脚露了出来。他坐起来,用毡子裹住脚趾,然后躺下来。但这时毡子连他的肩膀都盖不住了,他想起床找乘务员再要一条。

  然而他却睡着了。

  醒来时,外面阳光刺目。他听见银餐具发出的叮当声,闻到了咖啡的味道。埃文斯揉揉眼睛,坐了起来。在后机舱,其他人正在吃早餐。

  他看了看表。他睡了六个多小时。

  他走到后机舱。

  “最好吃一点东西,”莎拉说,“我们一小时后着陆。”

  他们下了飞机,走在马索德尔玛机场的跑道上,刺骨的海风冻得他们浑身哆嗦。周围是一片充满绿色的寒冷湿软的低地。埃文斯看见远处智利南部埃尔·福加山山脉参差不齐、冰雪覆盖的尖顶。

  “我以为这里是夏天。”他说。

  “是夏天,”科内尔说,“至少是暮春。”

  机场的候机楼很小,用木头搭成,一排起伏不平的铁皮飞机棚,就像超大号的匡西特拱形活动房屋。除了他们乘座的那架飞机之外,停机坪上还有七八架飞机,全是四引擎螺旋桨飞机。装了滑雪板的飞机都把滑雪板收回到轮子上面。

  “很准时。”科内尔说着,指着远处的小山。一辆“陆虎”越野车向他们颠簸而来。“我们走吧。”

  这间小小的候机楼,只不过比一间单人间稍大一点,贴在墙上的风向图已经褪色,他们穿上皮制大衣,长统靴,带上“陆虎”带来的工具。皮制大衣全是鲜艳的红色或橙色。

  “我尽力让每个人的衣服都合身,”科内尔说。“一定还要带上长内衣内裤和紧身羊毛衣物。”

  埃文斯扫了一眼莎拉。她坐在地板上,正朝脚上套着厚重的袜子和靴子。然后自然地把上身脱得只剩下了胸罩。接着把一件羊毛大衣从头上套下去。动作很快,仿佛在办一件公事似的。那些男人,她连看也没有看一眼。

  三泳盯着墙上的图表,似乎对其中一张特别感兴趣。

  埃文斯走过去:“这是什么?”

  “是附近蓬塔阿雷纳斯气象站的记录。它是世界上离南极最近的城市。”他轻轻拍打着那张图表笑着,“它显示的是全球变暖的趋势。”

  埃文斯面对图表皱起眉头。

  “大家最后再检查一下,”科内尔说着,看了看手表,“我们的飞机十分钟后起飞。”

  埃文斯说:“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去离恐怖山最近的那个基地,叫做威德尔站。新西兰人设的。”

  “那儿有什么?”

  “没什么东西,伙计。”越野车的司机一边说,一边笑了起来,“就最近的天气来看的话,这是很幸运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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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恐怖山 第3章 去威德尔站


  10月6日,星期三

  早上8时04分

  埃文斯从“大力神”飞机狭窄的窗户里望着外面。螺旋桨飞机的振动使他昏昏欲睡,但他被迷住了——那绵延千里的灰白色冰川,尽管偶尔被云遮雾罩,时不时被露出地面的岩层所阻隔,但确实是一道狭长的风景。虽然这里色彩单调,阳光照射不到。但它广裹无垠。

  “太大了。”科内尔说,“人们对南极没有多少印象,因为它在地图的底部,好像是地图的边缘似的。但事实上,南极是地球表面的一个重要特征,是影响我们气候的一个重要因素。这个大陆很大,是欧洲或者美国的一点五倍,地球上百分之九十的冰川都在这里。”

  “百分之九十,”莎拉说,“你的意思是别的地方只有百分之十?”

  “实际上。由于格陵兰占了百分之四,世界上的其他冰川——乞力马扎罗山、阿尔卑斯山、喜马拉雅山、瑞典、挪威、加拿大西伯利亚——所有这些只占整个冰川的百分之六。我们这个星球的绝大多数冰川在南极洲。在许多地方,冰川达五六英里厚。”

  “难怪他们关心这里冰川的融化。”埃文斯说。

  科内尔沉默不语。

  三泳摇了摇头。

  埃文斯说:“快点,伙计们。南极正在融化。”

  “实际上,没有,”三泳说,“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些参考资料。”

  科内尔说:“你睡觉以后,三泳和我在商量怎样给你解释,因为你似乎消息太不灵通。”

  “消息不灵通?”埃文斯僵硬地说。’

  “我不知道还可以叫别的什么,”科内尔说,“你也许是严肃认真的,彼得,但你就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嘿,”他控制住自己的愤怒,说道,“南极洲正在融化。”

  “你以为重复就可以让某些东西变成真理?数据显示,一个相对较小的地方——南极半岛正在融化,正在使巨大的冰川崩解。这是每年都报道的情况。但是这个大陆作为一个整体正变得越来越冷,而冰也变得越来越厚。”

  “南极越来越冷吗?”

  三泳拿出一台手提电脑,与一台小型手提喷墨打印机联接。他轻轻打开电脑屏幕。

  “我们决定,”科内尔说,“从现在开始,给你一些参考资料。因为想方设法给你解释每件事情太让人心烦了。”

  从打印机里嗡嗡地出来了一张纸。三泳把它递给埃文斯。

  “好的。嗯,我看见这里提到了气温有所下降的情况,”埃文斯说,“我也看见半岛的气温上升了几虚。这似乎更为重要。那个半岛占去了这个大陆很大一部分,不是吗?”他把那张纸扔在一边,“坦白地说,我没有什么印象?”

  三泳说:“这个半岛只占南极的百分之二。坦白地说,你没有对给你的数据中那些最重要的事实进行评论我感到吃惊。”

  “哪个事实?”

  “你早些时候说南极正在融化,”三泳说,“你有没有意识到在过去六千年中它一直在融化?”

  “不是特别明确。”

  “但你大体明确吗?”

  “不明确,”埃文斯说,“我没有意识到。”

  “你以为南极的融化是刚刚才开始的吗?”

  “我认为融化速度比以前快多了。”埃文斯说。

  “我们不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科内尔说。

  三泳点点头,把电脑收了起来。

  “不,不,”埃文斯说,“我对你要说的话有兴趣。我并不是头脑闭塞之人。我对新东西随时洗耳恭听。”

  “你刚才就是这样。”科内尔说。

  埃文斯再次捡起那张纸小心翼翼地折起来,轻轻地放进口袋,“这些研究可能是煤炭工业出资的。”他说。

  “可能吧。”科内尔说,“我相信它已说来了这一点。但是每个人都是有人支付工资的。谁给你付工资?”

  “我的律师事务所。”

  “谁给事务所出钱?

  “当事人。我们的当事人有好几百人。”

  “你给所有这些人干活吗?”

  “我,我个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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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你的大部分工作是为环保方面的当事人做的。”科内尔说,“是事实吗?”

  “大部分。是的。”

  “是环保方面的当事人给你支付工资,这样合适吗?”科内尔说。

  “你可以这样说。”

  “我只是在问你,彼得。你的工资是环境保护论者支付的,这样说合适吗?”

  “合适。”

  “好的。那么你之所以持这样的观点,是因为你替环境保护论者干活,这样说合适吗?”

  “当然不合适。”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为环保运动工作的拿薪水的走狗?”

  “不是。事实是——”

  “你不是环保论者的同伙?一部以募捐为要务的强大的媒体机器——一个几十亿美元的行当的一个代言人——日程表上全是公众不一定感兴趣的其他私人事务。”

  “他妈的——”

  “这些话是不是让你很生气,”科内尔说。

  “你他妈的说得对!”

  “好。”科内尔说,“当那些正统的科学家们的正直与诚实受到你刚才令人时厌的描述的打击时,你知道他们是什么感受了。三泳和我就这些数据向你进行了仔细的回顾与诠释。这些数据由几个国家几组不同的科学家共同得出。而你的第一反应是不理不睬,接着是从个人偏好出发进行攻击。你没有对这些数据作出回应。你没有提出反证。你只是含沙射影地进行诽谤。”

  “噢,滚你的!”埃文斯说,“你以为对所有事情都有一个答案。但是,只有一个问题:没有人同意你的观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认为南极越来越冷。”

  “这些科学家同意,”科内尔说,“他们把这些数据公之于众了。”

  埃文斯猛地举起双手。“见鬼。”他说。“我再也不想谈这个了。”

  他走到机舱前面坐下来,交叉双臂,望着窗外。

  科内尔看着三泳和莎拉:“有人要咖啡吗?”

  莎拉不安地看着科内尔和埃文斯。即便她已为莫顿工作了两年,但她从来没有分享过她的老板对环保问题的热情。在这两年间,莎拉一直跟一个年轻潇洒的男演员处于一种急风暴雨式的激动人心的关系之中。他们在一起的时光既有绵绵不绝的充满激情的夜晚,也有愤怒的争吵,甩门,流着泪妥协,嫉妒和不贞的行为——消耗的时间与精力超乎他们的想像。说实话,她只是完成本职工作,对国家环境资源基金会或莫顿环保方面的兴趣没有给予太多的注意。直到那个狗娘养的演员和他电视剧中一个年轻的女演员双双出现在《人物》杂志里,莎拉终于决定,她已经受够了,把他的号码从自己的手机中删掉了,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之中。

  但是她对于世界现状的总的看法,无疑与埃文斯一致。也许埃文斯在陈述自己的观点时,具有更多的进攻性,更多地相信自己的设想,但她基本上同意他的观点。而科内尔,却抛来一个又一个疑问。

  这些让她不得不想,是不是科内尔说的话都对,也使她不得不想,他跟莫顿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她问科内尔:“你跟乔治讨论过这些问题吗?”

  “在他活着的最后几个星期里,讨论过。”

  “他也像埃文斯那样跟你辩论吗?”

  “不,”科内尔摇了摇头,“因为到那时,他已经明白了。”

  “明白什么?”

  对讲机里飞行员的话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好消息,”他说,“威德尔的云雾散了,我们十分钟后着陆。从未到过冰川的人,安全带应该系得低一点,紧一点,保管好自己的用具。请一定按我们的要求去做。”

  飞机开始缓慢地成曲线下降。莎拉看着窗外粗犷的冰雪覆盖的白色冰川。她看见远处一排鲜艳夺目的建筑物——红的,蓝的,绿的,耸立于悬崖之上,俯视着波浪起伏的灰暗的大海。

  “那是威德尔站。”科内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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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恐怖山 第4章 威德尔站


  10月6日,星期三

  上午11时04分

  他们朝着那排看起来像特大号儿童积木的建筑物爬去时,埃文斯把一块冰踢出了路面。他特别烦躁。他觉得科内尔不留情面地欺侮了他。此时在他看来,科内尔是一个顽固的反对者,他反对所有大家接受的东西,因为它是大家接受的。

  由于埃文斯被这个疯子缠上了——至少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是这样——他决定尽量回避科内尔。当然是不要跟他说任何话。跟极端分子说什么也没有用。

  他看着莎拉,莎拉正跟自己一起走过冰天雪地的机场。她的双颊在寒风中冻得通红。她看起来非常漂亮。

  “我觉得那个家伙是个疯子。”埃文斯说。

  “科内尔?”

  “是的。你怎么看,”

  她耸了耸肩:“也许吧。”

  “我敢打赌,他给我的那些资料都是假的。”他说。

  “要查也很容易,”她说。

  他们跺了跺脚,走进了第一栋楼。

  威德尔研究站里有三十几位科学家、研究生、技师和后勤人员。埃文斯惊奇地发现里面居然相当舒适。有一间让人愉快的自助餐厅,一间游戏室,一间很大的体育馆,里面有一排踏车。有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波浪起伏、波涛汹涌的大海。另外一些窗户外是一望无垠的白色罗斯冰架,一直向西伸展开去。

  站长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他是一个体格魁伟,留着胡须的科学家,名叫麦克·格雷戈尔,看起来就像一个穿着巴塔哥尼亚背心的圣诞老人。埃文斯感到苦恼的是,麦克·格雷戈尔似乎认识科内尔,至少知道他大名在外。这两个人立即友好地交谈起来。

  埃文斯借口想去查看电子邮件离开了。他被带到一间放有几个电脑终端的房间里,在一台电脑上注册之后,直接上了《科学》杂志的网站。

  没过多久他就断定三泳给他的那些资料完全属实。埃文斯先读了摘要,然后通读了全文。他感觉好了一点。科内尔准确无误地把那些原始数据归纳起来,但他作出了不同于那些作者的诠释。文章的作者坚定地相信全球变暖的观点——在文本中也是这么说的。

  或者至少,大部分作者是这幺说的。

  情况有点复杂了。在一篇文章中,尽管作者们口头上说正在受到全球变暖的威胁,但他们提供的数据似乎跟他们文章中说的正好相反。但埃文斯怀疑这种明显的混乱,很可能是由于五六名科学家共同撰写一篇文章所致。他们说他们支持全球变暖的观点。那才是至关重要的。

  更烦人的是那篇论述罗斯冰架冰川增厚的论文。在这篇文章中,埃文斯发现了几处颇为费神的地方。首先,作者确实说了在过去六千年里,甚至从全新世时期开始冰架一直在融化。(虽然埃文斯不记得在哪篇论述南极冰川正在融化的文章中读到过,在过去六千年中它一直在融化。)如果真是这样,那它绝不是新闻了。相反,作者提出,真正的新闻是这种长期的融化现象的结束和冰层增厚的第一批证据。作者暗示,这也许是下一个冰川世纪开始的最初征兆。

  天啊!

  下一个冰川世纪?

  他身后响起了敲门声。莎拉走了进来。“科内尔在找我们,”她说,“他发现了什么东西。好像我们要出去一趟。”

  地图把整个一面墙都遮住了,地图上是那块巨大的、呈星形的大陆。右下角是威德尔研究站和呈弧形的罗斯冰架。

  “我们了解到,”科内尔说,“五天前,一艘补给船给一位来自密执安大学的名叫詹姆斯·布鲁斯特的美国科学家带来了几箱野外工作时所需的物资。布鲁斯特是最近才来的,他之所以被允许最后一刻来这里,是因为他的科研经费异乎寻常的充足——表明研究站会得到一些急需的维持运转的资金。”

  “这么说来,他是用钱买进来的?”埃文斯说。

  “本来就是这样。”

  “他什么时候到这儿的?”

  “上个星期。”

  “他现在在哪里?”

  “野外。”科内尔指着地图,“恐怖山斜坡南面的某个地方。我们正要去那儿。”

  “你说这个人是密执安的一个科学家,”莎拉说。

  “不是,”科内尔说,“我们刚刚跟大学核实过。他们有一个叫詹姆斯·布鲁斯特的教授,没错。他是密执安大学的地球物理学家,现在正在安阿伯等着他妻子临盆。”

  “那这个人是谁?”

  “没有人知道。”

  “卸下的这些设备是干什么的?”埃文斯说。

  “也没人知道。是用直升机运到野外去的,还装在原来的板条箱里。那个人和两个号称是研究生的人到那儿已经一个星期了。不管他在做什么,很明显,他工作的跨度很大,所以他的营地频繁地移动。这里没有人确切知道他在哪里。”科内尔把声音降低,“昨天一个研究生回来做了一些电脑工作。但我们不能让他带我们去那儿,原因很明显。我们要用威德尔研究站的一个工作人员,吉米·波尔顿。他知识非常渊博。这个天气乘直升机太冒险了,所以我们必须坐雪地车。到营地有十七英里。坐雪地车要花两个小时。在南极的春天。室外的温度无可挑剔——零下二十五华氏度。所以打点行李吧。有什么问题吗?”

  埃文斯看了看表:“天会不会很快就黑呢?”

  “既然这里是春天了,那么,晚上的时间就很短。我们到那儿后全是白天。惟一的问题在这里。”科内尔说着,指了指地图,“我们必须穿过剪切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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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恐怖山 第5章 剪切区域


  10月6日,星期三

  中午12时09分

  “剪切区域?”当他们向工具棚爬去时,吉米·波尔顿说,“没什么。只不过要小心,别的没有什么。”

  “什么是剪切区域?”莎拉说。

  “剪切区域是一个受到侧力,即剪切力作用的地带,有点像加利福尼亚州的情形。但这里没有地震,只有冰隙。很多冰隙。很深的冰隙。”

  “我们必须要穿过这些冰隙吗?”

  “这不成问题,”波尔顿说,“两年前他们修了一条平安穿越这个区域的公路,把路上所有的冰隙都填平了。”

  他们走进起伏不平的铁皮工棚。埃文斯看见一排四四方方的交通工具,红色的驾驶室和拖拉机上的那种踏板。

  “这些是雪地车,”波尔顿说,“你和莎拉坐一辆,科内尔博士坐一辆,我坐一辆,给你们带路。”

  “为什么我们不能都坐一辆车?”

  “为慎重起见。为控制重量。你们不希望自己的车掉进冰隙里吧。”

  “我记得你说过修了一条路,把路上的冰隙都填平了?”

  “是有一条路。但这条路在冰川上,而冰川每天都会移动一两英寸。这就意味着这条路也在移动。别担心,已用旗帜做了明确的记号。”波尔顿爬上踏板,“让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个雪地车的特点。就跟开一般的汽车一样:抓住那儿,手闸,加速器,方向盘。这个开关是加热器——”他指了指一个开关。一直开着。它会让驾驶室里的温度一直保持在十度左右。档板上这个凸出来的橙色的信号灯是你的无线电发射机应答器。按下这个键就打开了。如果车子与水平面处于三十度角时,它也会自动打开。”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掉进冰隙的时候。”莎拉说。

  “相信我,这是不会发生的。”波尔顿说,“我只是给你们介绍一下它的功能。无线电发射机应答器会发出一个惟一的车辆代码,这样我们就能找到你了。如果由于什么原因你需要营救,你应该知道通常的营救时间是两个小时。吃的东西在这里;水在这里;十天的都够了。药箱在这里,有吗啡,抗生素。灭火器在这里。远征的设备在这个盒子里——攀登用的鞋底钉、绳子、竖钩等。保温毯在这里,上面装有微型加热器;有了它,你一周都可以保持在零度以上。这是关于保温毯的说明。我们通过无线电联系。喇叭在驾驶室。麦克风在挡风玻璃上。是声控的——只讲就行了。明白了吗?”

  “明白了。”莎拉说着,爬上了车子。

  “那么我们就出发吧。教授,你都清楚了吗?”

  “清楚了。”科内尔说着,爬上了邻近的那辆雪地车的驾驶室。

  “好的,”波尔顿说,“记住,车外的温度任何时候都在零下三十度。盖住你的手和脸。暴露在外的皮肤不到一分钟就会冻伤。五分钟,你就有可能失去一根手指或一根脚趾。我不希望你们回到家时手指和脚趾都没了。或者鼻子没了。”

  波尔顿钻进第三辆车的驾驶室。“我们排成一路纵队前进。”他说,“三辆车间距一致。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太近,也不要太远,如果遇上暴风雪,能见对降低,我们保持同样的间距,但速度要放慢,明白吗?”’

  大家点点头。

  “那么,我们走吧。”

  在车棚最远的那一我,一扇波纹门卷了起来,被冰雪覆盖的金属发出刺耳的声响。外面阳光灿烂。

  ‘看起来今天天气不错,”波尔顿说。随着柴油机排气装置发出啪的一声,他第一个将雪地车开出了大门。

  一路上颠簸起伏。连骨头都要散架了。从远处看,冰原看起来非常平坦,而且平淡无奇,然而当走近亲身经历时,它是那样的崎岖不平,长长的波谷,陡峭的小丘。埃文斯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叶小舟,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劈波斩浪,当然这大海是凝固的大海,他们在大海上缓缓地前行。

  莎拉开车,双手自信地握着方向盘。埃文斯坐在他旁边的乘客位上,紧紧抓住仪表板以保持身体的平衡。

  “时速是多少,”

  “好像是十四英里。”

  他们朝一条浅沟里冲去,随即又爬上坡,埃文斯咕哝着:“我们要像这样走两个小时?”

  “他是这么说的。顺便说一句,你查过科内尔给你的资料了吗?”

  “查了。”埃文斯阎闷不乐地说。

  “是瞎编的吗?”

  “不是。”

  他们的车位列第三。他们前面是科内尔的车,领头的是波尔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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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线电中传来嘶嘶声。“好的,”他们听见波尔顿在喇叭中说,“现在我们进入了剪切区域。保持车距。在旗帜内行驶。”

  埃文斯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冰原更多,在太阳下闪闪发亮——但在这里,路的两边插着红旗。红旗挂在六英尺高的杆子上。

  随着他们的深入,他注意到离道路较远的冰川上还有没有填上的冰隙,深蓝色,仿佛发出鲜艳夺目的光芒。

  “有多深?”埃文斯说。

  “我们发现最深的地方有一公里。”波尔顿在无线电中说,“有的有一千英尺。大多数都只有几百英尺或者更浅。”

  “都是那种颜色吗?”

  “都是。但你别想凑近看。”

  尽管说起来可怕,但他们还是平安地穿过了冰原,把那些旗帜抛在了身后。现在他们看见左边有一座山,山上有白色的云朵。

  “那是阳间与阴间之间的黑暗界,”波尔顿说。“它是一座活火山。那些是从山顶冒出来的蒸气。有时候从上面缓缓落下大块大块的火山岩,但绝不会掉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恐怖山是一座休眠火山。你们看看前面,那个小小的斜坡。”

  埃文斯感到失望。恐怖山这个名字向他暗示着某种可怕的东西——而眼前这座小山,非常和缓,山顶是露出地面的岩层。如果他们不指出来,他也许根本就注意不到这座山。

  “为什么叫恐怖山?”他说,“它并不恐怖。”

  “跟恐怖没有关系。南极的第一批地界标是根据发现它们的船只命名的。”波尔顿说,“显然,恐怖是一艘19世纪的船的名字。”

  “布鲁斯特的营地在哪儿?”莎拉说。

  “很快就可以见到了,”波尔顿说,“你们是来考察的?”

  “我们是国际检查署的,奉命调查美国的研究计划是否违反了关于南极的国际协定。”

  “啊哈……”

  “布鲁斯特博士这么快就出现了,”科内尔继续说道,“他从来不把自己的科研补助建议书提交给国际检查署。所以我们要来实地核实。这是例行公事而已。”

  他们又向前嘎吱嘎吱地颠簸了几分钟,谁也不说话。仍然不见营地。

  “哈,”波尔顿说,“也许他搬走了。”

  “他从事什么研究?”科内尔说。

  “我不知道,”波尔顿说,“但我听说他正在研究裂冰力学。你知道吗?就是冰川如何移到边缘,然后与冰架脱离。布鲁斯特正在冰川中安装全球定位系统,以便记录下冰川是怎样移向大海的。”

  “这里离海近吗?”埃文斯说。

  “大约十或十一英里远。”波尔顿说,“在北面。”

  莎拉说:“如果他是在研究冰山的形成的话,那为什么要离海边那么远,”

  “实际上并不远。”科内尔说,“两年前一块脱离罗斯冰架的冰川有四英里宽,四十英里长。跟罗得岛一样太,是曾经见过的最大的一块了。”

  “不过,不是因为全球变暖,”埃文斯鼻子里厌恶地哼了一声,对莎拉说。

  “不应该把责任推给全球变暖。噢,不应该。”

  “实际上,不应归咎于全球变暖,”科内尔说,“它是由于当地的气候条件引起的。”

  埃文斯叹了一口气:“我对你的说法感到吃惊。”

  科内尔说:“当地的气候条件这个说法并没什么铺。这是一个大陆。不管全球趋势是否存在,如果它没有自己特殊的气候模式,倒是令人惊讶的。”

  “的确如此。”波尔顿说,“肯定有当地的气候模式。比如下吹风系。”

  “什么?”

  “下吹风。它们是重力风。你也许注意到了,这里比内陆多风。内陆相对平静一些。”

  “什么是重力风?”埃文斯说。

  “南极洲基本上是个程大的被冰雪覆盖的圆屋顶,”波尔顿说。“内陆比措海地势高。比沿海冷。从内陆吹来的冷空气,速度越来越快,到达海边时时这可达到五十到八十英里。不过,今天天气还不错。”

  “这是个安慰。”埃文斯说。

  波尔顿接着说:“看那儿,正前方,那是布鲁斯特教授的研究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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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恐怖山 第6章 布鲁斯特营地


  10月6日,星期三

  下午2时04分

  没有太多可看的东西:一大一小两个橙色的圆顶帐篷在风中瑟瑟发抖。大的那个好像是放设备的,他们可以看见压着帐篷的盒子的边缘。从营地望去,埃文斯看见每隔几百码就有一面橙色的小旗,插在冰雪之中,一直延伸到远方。

  “我们停下来吧,”波尔顿说,“恐怕布鲁斯特这会儿不在这里;他的雪地车不见了。”

  “我只是看一看。”科内尔说。

  他们关掉引擎下车。埃文斯以为车里冷,当他来到冰天雪地之中凛冽的寒风鞭打着他时,他受到了不小的震动。他喘息着,咳嗽着。科内尔好像没有什么反应;他径直向补给帐篷走去,消失在帐篷里。

  波尔顿指着那排旗:“你看见跟传感器平行的那些车辙了吗?布鲁斯特博士一定去检查他的那排传感器了。这排传感器一直向西延伸了差不多一百英里。”

  莎拉说:“一百英里?”

  “对。沿途安装了全球定位系统的无线电装置。它们把信息给他发回去,他便记下它们跟冰川一起移动的情况。”

  “但移动不会太大……”

  “在几天之内,不会太大。但这些传感器会在这儿放一年或几年,通过无线电将数据传给威德尔。”

  “布鲁斯特博士会在这儿呆这么久吗?”

  “噢,不会。我相信他会回去的。呆在这儿费用太高了。他的补助允许他这次在这里呆二十一天,然后每隔几个月来这里呆一个星期。但是我们会把数据传给他。实际上,我们只是把数据放在网上;他无论在哪儿都可以收到。”

  “这么说来,你们给了他一个安全网页?”

  “对。”

  埃文斯跺了跺脚:“那么,布鲁斯特要回来了吗?”

  “应该要回来了。但我无法告诉你们什么时候。”

  科内尔在帐篷里大声喊道:“埃文斯!”

  “我想他在叫我。”

  埃文斯走进帐篷。波尔顿对莎拉说:“如果你想跟他去的话,就去吧。”他向乌云密布的南边指了指,“我们不能在这儿呆得太久。好像变天了。我们还要赶两个小时的路,如果被隔在这儿就一点也不好玩了。届时能见度会降到十英尺或者更低。我们就只好呆在原地直到天气好起来。而那也许是两三天以后了。”

  “我去告诉他们。”她说。

  埃文斯撩开帐篷的帘子。帐篷里反射着帐篷橘红色的光。地上摞着一堆垮掉的板条箱。在这些破烂的板条箱上堆着十来个纸盒子。都是清一色用模板印刷出来的。每个箱子上面都印有密执安大学的校徽和绿色的文字:

  密执安大学

  环境科学系

  内容:研究材料

  极易破碎

  小心轻放

  该面朝上

  “看起来是那么回事。”埃文斯说。“你肯定这个人不是真正的科学家?”

  “你自己看吧,”科内尔说着,打开一个硬纸盒。

  埃文斯看见里面有一堆塑料锥形物,太小跟高速公路的锥形物差不多。只不过颜色是黑色,而不是橙色。

  “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不知道。”埃文斯摇了摇头。

  莎拉走进帐篷:“波尔顿说变天了,我们不能再呆在这儿。”

  “别担心,我们不会呆在这儿的,”科内尔说。

  “莎拉,你到另一个帐篷去一下。看看能不能在那儿找到一台电脑。不管什么样的——手提电脑、实验控制器、掌上宝——只要里面有个微处理器的。还看看能否找到什么无线电设备。”

  “你是指发报机,还是收音机?”

  “凡是有天线的东西。”

  “好的。”她转身走了出去。

  埃文斯还在检查这些硬纸盒。他打开了三个,又打开了第四个,都装着同样的黑色锥形物。

  “我不明白。”

  科内尔拿了一个锥形物,对着光看着。

  凸起的文字是这样的:“精确定时炸弹保护箱-XX-904/8776-AW203美国国防部。”

  埃文斯说,“这些是军用品?”

  “对。”科内尔说。

  “但到底是什么?”

  “它们是锥形PTB的保护箱。”

  “PTB?”

  “就是精确定时炸弹。它们是一种为了达到共鸣的效果,由计算机设定、精确到毫秒引爆的炸弹。单个冲击波的毁灭性不是特别大,但是通过定时,可以使周围的物质中产生驻波。毁灭性的力量就来自于——驻波。”

  “什么是驻波?”埃文斯说。

  “你见过女孩子跳绳,是吗?嗯,如果她们不是旋转绳子,而是上下摇动,那么就会沿着这根绳子,来来回回地产生圈波。”

  “明白……”

  “如果女孩子们配合得好的话,似乎没有前后移动的波浪。绳子呈现出一条单一的弧形。你见过这种情形吗,那就是驻波。无可挑剔的同步性使绳子似乎没有移动。”

  “这些炸药就是起这个作用的?”

  “是的。在自然界,驻波威力难以置信。它们可以使一座吊桥成为齑粉。它们可以将一幢摩天大楼炸得粉碎。地震带来的最具毁灭性的打击就是由于地球中产生的驻波引起的。”

  “所以,布鲁斯特把这些炸药……放成一排……一百英里?波尔顿是这么说的吗,一百英里?”

  “对。我认为他的目的毋庸置疑了。我们的朋友布鲁斯特希望把一百英里的冰川炸裂,将地球史上这块最大的冰炸断。”

  莎拉埋着头走了进来。

  科内尔说:“找到计算机了吗,”

  “没有,”她说。“那儿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没有睡袋,没有吃的,没有私人物品。除了一个空落落的帐篷,什么也没有。那家伙走了。”

  科内尔像发誓一般的,“好了,”他说,“仔细听着。下一步我们将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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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恐怖山 第7章 去威德尔站

  10月6日,星期三

  下午2时22分

  “噢,不。”吉米·波尔顿说着,摇了摇头,“对不起,但我不允许那样做,科内尔博士。太危险了。”

  “何危险之有?”科内尔说,“你把这两个人带回去,我沿着布鲁斯特的车辙去追他。”

  “不,先生,我们要在一起,先生。”

  “吉米,”科内尔斩钉截铁地说,“我们不能那样做。”

  “恕我冒犯,先生,你对这个地方不熟悉……”

  “你忘了,我是国际检查署的检查员,”科内尔说,“1999年冬天,我在东方站呆了六个月。1991年我在莫沃尔住了三个月。我很清楚我在干什么。”

  “哎呀,我不知道……”

  “给威德尔站打个电话。站里会证明这一点。”

  “先生,如果你那样说……”

  “我就这样说,”科内尔坚定地说,“把这两个人带回基地。别浪费时间了。”

  “好吧,如果你没事……”波尔顿转向埃文斯和莎拉,“那么我想我们还是走吧。上车吧,朋友们,我们回去。”

  旋即,埃文斯和莎拉跟在波尔顿车后,在冰面上颠簸起来。在他们身后,科内尔沿着那排旗帜,一路向东。埃文斯回头时,正看见科内尔停下车,简单地查看了一面旗,然后上车,向前开去。

  波尔顿也看见了。“他在干什么,”他焦急地说道。

  “看看那些装置而已,我想。”

  “他不应该下车,”波尔顿说,“他不能一个人留在冰架上。这是不合规定的。”

  莎拉感到波尔顿大概会掉头,便说,“我告诉你一些关于科内尔博士的事情,吉米。”

  “什么事情?”

  “你不要让他发疯。”

  “是吗?”

  “不要,吉米。不要。”

  “那么……好吧。”

  他们继续前行,爬上一个长长的坡,又从坡的另一边下来。布鲁斯特的营地不见了,科内尔的车也不见了。前面是罗斯冰架一望无际的白色冰原,一直延伸到灰色的地平线。

  “两个小时之后,朋友们,”波尔顿说,“就可洗个热水澡了。”

  第一个小时是漫长难熬的。埃文斯开始昏昏欲睡,只是在车子剧烈颠簸时才被摇醒。然后又渐渐睡去,头不停地点着,直到下一次剧烈颠簸时醒来。

  莎拉开着车。他对她说:“你不累吗?”

  “不累,一点也不累。”她说。

  太阳低低地挂在地平线上,被雾遮得朦胧不清。眼前的景色全是灰白的暗影,几乎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

  “要我来替你一下吗?”

  “我还行,谢谢。”

  “我是个优秀司机。”

  “找知道你是。”

  他想她尽管漂亮,妩媚,但无疑也有专横的一面。她是那种总想握着遥控器的女人。

  “你肯定是想握着遥控器的那个人。”他说。

  “你这么认为?”她微笑着。

  让他有点生气的是。她并不把他当做一个男人看。至少,不是她感兴趣的那种男人。说实话,就他的欣赏眼光来看,她太冷漠了些。一个过于冷漠的冷美人。一个在美丽的外表之下过于克制的人。

  无线电发出咔嗒声。波尔顿说:“我不想碰上坏天气。我们最好抄近路。”

  “什么样的近路?”

  “虽然只短半英里路程,但可以节约二十分钟时间。跟我来吧。”他把车转向左边,驶离了那条平整的公路,向冰原驶去。

  “好的,”莎拉说,“我们紧跟着你。”

  “太棒了,”波尔顿说,“我们离威德尔站还有一个小时。我知道这条路,小菜一碟。紧跟着我就行了。不要靠左也不要靠右,跟在我后面,明白吗?”

  “明白了。”莎拉说。

  “好。”

  只不过几分钟时间,他们就离开了公路几百码远。这里的冰无遮无挡,坚硬无比,他们经过时,轮胎与地面因磨擦而发出吱吱的声响。

  “你们在真正的冰上了。”波尔顿说。

  “我注意到了。”

  “不会太远了。”

  埃文斯望着窗外。他再也看不见那条大道。事实上,他搞不清正驶向何方。现在,周围的一切看起来一模一样。他突然感到焦虑不安。

  “我们真的不知道身在何处了。”

  车子在冰面上侧滑了一下。他紧紧抓住仪表板。莎拉立刻恢复了对车子的控制。

  “哎呀!”埃文斯紧紧抓住仪表板说道。

  “你坐车时总是紧张兮兮的吗?”她说。

  “也许有一点。”

  “太糟糕了,我们没有什么音乐可听。有什么办法弄点音乐吗?”她问波尔顿。

  “有。”波尔顿说。“威德尔站二十四小时都有广播。等一等。”他停下车,走到他们的车后。他在一阵寒风中爬上踏板,打开车门。“有时会有干扰,”他从车上取下异频雷达接收机,“好了。现在试一试你的收音机。”

  莎拉摆弄着接收器,旋转着按钮。波尔顿带著异频雷达接收机回到他的红色驾驶室,重新上路,这时,他的柴油机引擎喷射出乌云般的黑色废气。

  “我本认为他们的环保意识会强一些。”波尔顿的车子轧轧前行时,埃文斯看着那些废气说道。

  “我调不出音乐。”莎拉说。

  “不要紧,”埃文斯说,“我不是那么在意。”

  他们又开了一百码。波尔顿又停了下来。

  “又怎么了?”埃文斯说。

  波尔顿从车里出来,走到车后,查看车胎。

  莎拉还在摆弄着收音机。她用力摁着不同传输频率的按钮,她按下一个按钮,便爆发出一阵静电干扰声。

  “我不认为会有什么改善,”埃文斯说,“随它去吧。我们为什么停下来?”

  “我不知道。”莎拉说。“他好像在检查什么东西。”

  这时,波尔顿转过身来看着他们。一动不动。只是站在那儿盯着他们。

  “我们要下来吗?”埃文斯说。

  无线电中发出劈劈啪啪的声音,他们听见“——威德尔呼叫——401。你在那儿吗,科内尔博士?威德尔呼叫——科内尔。你能听见——?”

  “嘿,”莎拉微笑着说。“我想我们终于明白了一些事情。”

  无线电中充斥着嘶嘶声和噼啪声。

  “——刚刚发现吉米·波尔顿在维修间——昏迷不醒。我们不知道谁——在外面和——但不是——”

  “噢,见鬼,”埃文斯盯着他们前面的那个人说。“那个人不是波尔顿?那他是准?”

  “我不知道,他拦住了我们的路,”莎拉说,“他正等着。”

  “等什么?”

  从他们下面发出一声巨大的爆裂声。这声音在车里产生的回响仿佛枪炮的声音。他们的车子稍稍动了一下。

  “他妈的。”莎拉说,“即使一定要撞上那个家伙,我们也要离开这里。”她开动车子,倒车,这样可吼离前面那辆车子远点儿。她调转方向,正要向前开去。

  又是一次爆裂声。

  “我们走吧!”埃文斯说。“我们走吧!”

  劈啪!劈啪!突然,他们的车子在他们身下开始倾斜,侧向了一边。埃文斯看着外面那个冒充波尔顿的人。

  “是冰,”莎拉说,“他正等着我们的重量让冰裂开。”

  “撞他!”埃文斯指着前方,说道,那个家伙正对着他们打手势。埃文斯很快就明白了这个手势的含义。

  那个人正在挥手告别。

  莎拉猛踩油门,引擎吼叫着向前冲去。但紧接着他们身下的冰面完全裂开了,他们的车子冲了下去,埃文斯看见冰隙中蓝色的冰墙。车子翻着筋斗掉了下去。瞬间他们便置身于一个怪诞的蓝色世界,然后栽进了一片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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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恐怖山 第8章 剪切区域


  10月6日,星期三

  下午3时51分

  莎拉睁开眼睛,看见一十巨大的蓝色星爆,一道道条纹光芒四射。她的前额冰冷,脖子疼痛难忍。她试着动了动身子和四肢。虽然无处不疼,但除了压在什么东西下面的右腿之外,其他部位还听使唤。她咳了一会儿,停下来,观察着周围的情形。她侧卧着,脸压在挡风玻璃上,刚才她的前额撞裂了挡风玻璃。她的眼睛离破裂的玻璃只有几英寸远。放松下来之后,她慢慢地环顾左右。

  四周一片模糊,有些微光亮。这微弱的光亮来自她左边的某个地方,使她看清那辆雪地车正侧躺着,车轮朝上顶着冰墙。她们一定是掉在某种架状物上了。她抬头看看——冰隙的入口处离她出奇地近,也许只有三十或四十码远。这使她信心顿生。

  接着她朝下看了看,看看能不能看见埃文斯。但她下面漆黑一片。根本看不见。她慢慢调整着自己的眼睛。她喘息着。她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没有架状物。

  雪地车翻进了越来越窄的冰隙,斜着刺入了冰隙之中。车轮顶着一面墙,车顶顶着另一面墙,整个雪地车高悬在深不见底的墨黑色裂缝之中。埃文斯那边的门洞开着。

  埃文斯不在车里。

  他被摔出去了。

  掉进了黑暗之中。

  “彼得?”

  没有回音。

  “彼得,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她听了听。什么也没有。既没有回音也没有动静。

  什么也没有。

  她意识到:在那儿只有她一个人。在这个离地面一百英尺以下的寒冷的冰隙中,在这人迹罕至的冰原里,远离大道,离任何地方都有数英里之遥的地方,只有她一个人。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想这里将成为她的葬身之地。

  波尔顿——或者不管他是谁——计划得太周密了,莎拉想。他拿走了他们的异频雷达接收机。他可以走几英里之后,把它扔在一个最深的冰隙之中,然后返回基地。当营救队出发时,他们会向那个异频雷达接收机奔去。而跟她所在的位置毫不相干。营救人员也许会在一个深隙中搜索数天,然后悻悻而归。

  如果他们扩大搜索范围?他们还是找不到那辆雪地车。即使就在离地面四十码的地下,也许跟四百码的地下毫无区别。太深了,直升机从这里飞过或汽车从这里驶过时都不可能看见。任何交通工具都不可能看见。他们会想雪地车偏离了做有标记的大道,因而只会沿着道路的边缘搜索。而不会是在这里,在茫茫冰原之中。这条路有十七英里长,他们要花上几天时间搜索。

  不,莎拉心想。他们绝不可能找到她。

  即使她能爬上地面,那又怎么样?没有指南针。没有地图。没有全球定位系统。没有无线电——无线电已在她的膝盖上摔得粉碎。她甚至不知道威德尔站在她现在所处位置的哪个方向。

  当然,她心想,她有一件鲜艳的红色皮上衣,从远处就可以看见,她有供给,食品,装备——他们出发之前那个小伙子谈到的所有的装备。到底是些什么。她模模糊糊地记得是一些供攀爬的东西。鞋底钉和绳子。

  莎拉弯下腰,终于搬出了压在脚上的工具箱,然后爬到车子的后部,小心谨慎地保持着身体的平衡,避开下面那个大开的车门。在冰隙中那永不消逝的微弱亮光中,她看见了那个上锁的储物柜。压得有点变形了。她无法打开。

  她又去找工具箱,打开,拿出一把锤子和一把螺丝起子,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试图把储物柜撬开。终于,随着金属发出的尖锐刺耳的声音,柜门猛地打开了。她向里面窥视着。

  储物柜里空空如也。

  没有吃的,没有水,没有攀爬用具。没有太空毯,没有加热器。

  什么也没有。

  莎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她仍然镇定自若,不想让自己惊慌失措。她考察过自己的选择。没有绳子和钉鞋,她是上不了地面的。她能用什么代替?她有一个工具箱。她能用螺丝起子代替冰斧吗?也许太小了。也许她可以将变速排挡进行重新组装,做成一把冰斧。或者她可以取下一些轮胎,找到一些可利用的零件。

  她没有钉鞋,但倘若能找到一些尖角锋利的工具,如螺丝钉之类的,她就可以装在靴子的鞋底上攀爬。绳子吗?也许一些布条……她环视车内。也许她可以把座位上的布撕下来?或者把它们切成条状?也许能行。

  她用这种办法让自己保持情绪高涨。她让自己不断前进。即使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但毕竟还有可能。一种可能。

  她全神贯注于这种可能。

  科内尔去哪儿了?他听到无线电中的信息后会怎么办?他也许听到了,已经听到了。他会回到威德尔站吗?几乎是可以肯定的。他会去找那个人,那个他们以为是波尔顿的人。但莎拉确信那个家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随着他的消失,她对获得营救的希望也消失了。

  她的水晶手表也碎了。她不知道在那儿呆了多久,但她注意到此时比刚才暗了许多。她头上的缺口处也没有刚才明亮了。不是上面的天气发生了变化,就是地平线上的太阳更低了。那就意味着她在那儿已经呆了两三个小时。

  不完全是因为掉下来,还因为冷。车里失去了热度。

  她突然想到也许可以把引擎发动起来,产生一些热量。值得试试。她咯哒一声打开前灯,有一个前灯还是好的,照在冰墙上发出炫目的光。这就是说还有电。

  她转动钥匙。发电机发出磨擦的声音。引擎无法接通电源。

  她听见一个声音喊道:“嘿!”

  莎拉抬起头来,朝地面上看。除了那个缺口和那条灰暗的天空,什么也看不见。

  “嘿!”

  她斜视着。真的有人在上面吗?她也喊了一声:“嘿!我在下面!”

  “我知道你在哪儿。”那个声音说。

  她意识到这个声音来自下面。

  她俯视着深不见底的冰隙

  “彼得?”她说。

  “我他妈的冻死了。”他说。他的声音从黑暗中飘上来。

  “你受伤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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