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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广陵早已经笑吟吟地上前拉着那抹淡蓝色的身影,笑道:“快点来拜见王母娘娘,还未请王母饶了我们的僭越之罪呢。”

  我慌忙急行几步拜下,祝祷一番。王母娘娘手上虚抬,笑笑道:“看过去,居然也是个清水般的佳人呢,真是应和了你的名字,果然和广陵这丫头投缘的都是这般清清爽爽的人。”广陵笑而不答,牡丹仙子嘴角一撇,轻蔑之意,溢于言表。

  我不敢起身,口称不敢。王母娘娘又笑着:“起来回话吧,你看看哀家这样子像是吃人的么。”

  我才起了身,只见眼前的王母娘娘贵气逼人,倒不是说她如何穿戴,王母娘娘修为已臻化境,一身内力和灵力早已经收放自如,内敛于内了。我站在她跟前,依然惶恐不已,不敢仰视。

  王母娘娘端坐在位上朝我招招手,道:“丫头,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我小心上前。垂手恭立。王母娘娘笑着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忽然牵起我的手,道:“恩,也是个温顺的人儿,吹得一手好萧,只是似乎气血不足,稍显微薄了点。”

  广陵在一旁插道:“娘娘真是圣明呢,清漓妹妹几次因护凤被魔道贼子所伤,一直未能痊愈呢。这次也是因着我任性非要拉着她一起来,她才拖着病体来的。想想真是对不住妹妹。”

  “哪里,为王母娘娘尽心是我等应该做的,广陵姐姐莫要如此说。”我一旁低声道。

  “哦,你就是那个侍凤使啊,我有听说过,怎么样,伤可好一点了?呵呵,我知道你们孝顺,我看你这丫头的伤也并非难治,只是破了灵血比较棘手,还有你修炼的是何种怪异的心法,我看跟正派一路有些异数。”王母娘娘温言问道。一边轻轻牵着我的手,我只觉得一股雄厚的内力如电般窜入我的五脏六腑,我还在懵懂不解时,却不知道王母娘娘已经把我里外看得通透。

  “是观音菩萨给我的一本《无双诀》”我乖乖答道。王母娘娘还未说话,突然听得宫人急急跑到跟前来,报道:“启禀王母娘娘,天兵统领展善将军,捉到了那两个擅闯天庭的魔道贼子。现已将那两人押解天牢中,展善将军等等将亲自来见过王母娘娘。”

  话音还未落,席上诸仙人纷纷动容,喧哗声一片。天庭安逸太久,居然让魔道贼子混上天庭,这不缔于给高高在上的众神仙脸上大了一记大大的耳光。尤记当时获报这消息时,天庭大大震动了一番,我在病中,自然知道得少一点,如今从众神仙面上看来,真的是很严重的一件大事。

  当下,就有位神情激愤,穿着青色道袍的上仙出列言道:“王母娘娘,天帝仁慈,厚待众生,天界与魔界已经有几千年不曾生出事端来了,难道因为如此他们看着天界软弱好欺?可欺乎?请王母娘娘为天帝进言,定要重重惩治这些邪魔歪道的跳梁小丑,让他们不敢小看了天庭,不敢小看了天界才是啊。”

  话刚说完,纷纷有人附和,热闹的宴席上,顿时成了喧哗的廷议。我默默看着眼前唾沫横飞,激动难抑的个个上仙,平日的仙风道骨荡然无存,一个个如同被蜜蜂蛰了似的,议论纷纷。我心中不知道怎么地生出一股厌恶,转念一想不由得大惊,我这是干什么?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当下冷汗布满额头。广陵见我神色有异,忙拉了拉我的手。

  我定了定神,冲她笑了笑,示意没事。此时,一直没出声的牡丹仙子忽然娇笑着上前对王母娘娘道:“娘娘,这真是喜事啊,天威难犯,这两个不长眼的魔道贼子今日就撞上了。果然是娘娘的洪福齐天呢。”

  王母娘娘一听,喜笑颜开,假装板着脸道:“捉住这两个魔道贼子是展将军的功劳,你这丫头可说错了。小心展将军听了不高兴。”说完却是笑得开怀。

  牡丹仙子见王母娘娘如此,知道自己得了个乖,忙上前撒娇洒痴。广陵不动声色,冷眼看着。我倒是有些受不了那娇声嗲气,忙别了过脸去。

  湖面台上的歌舞早就撤了,空荡荡的,湖面上夹杂着冰凉水汽的风吹过,也消退不了众仙人激愤的情绪。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一对人远远的踏着祥云过来了。当先一人,头戴紫玉冠,身披金黄色的铠甲,左手绑着一条绷带,斜斜地挂在脖子上,绷带上血迹斑斑,一副大战三百回合后的摸样,头发也有些散乱,但是脸上倒是得意洋洋。身后几个亲兵随从的摸样也是透着喜气的,只是几个身上都带不大不小的伤。一群人摸样看上去倒有些怪异。

  待到了王母娘娘跟前,他急走几步,敛去了脸上得意的神态,做出悲壮慷慨的样子。拜下道:“王母娘娘,我等幸不辱命,已经将那两个魔道贼子捉拿了。到时候请王母娘娘与天帝一同审问。”

  王母娘娘仔细看了看下首的几人,忽然笑道:“展将军真是辛苦了,天庭有你等保卫,想来是让哀家放心的。”说完拿起放在眼前的羊脂玉杯,轻轻啜了口。

  王母娘娘的话甫一出口,展善四方脸上神色大变,冷汗都冒了出来,忙口称不敢,伏地不起。自那两个魔道男子偷上天庭已经过去两个月有余,到现在才算捉到。就算不追究天兵天将守卫失职之罪,过了许久才拿到他们,也不算一件光彩的事情。

  果然,展善身后一干人听了王母娘娘的话外之音,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再也没有先前的得色。王母娘娘凤眼淡淡扫了下,说道:“展将军说说是怎么抓到那两个魔道贼子的。再怎么说这也是大功一件。哀家定会论功行赏的。”

  席上众仙人俱是凝神静听,我也十分好奇,那两个魔道男子我是见过的,法力高强,喜怒难辨,又行事诡异毒辣。展善追击了两个月有余却不曾捉到,本已气急败坏,毫无办法,没想到这次却能够一举擒获,实在是大出所有人的意外。因此列位仙人都急于知道是如何擒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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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展善抬起头来,见众位上仙一脸期盼的样子,甚是得意,清了清喉咙道:“启禀王母娘娘,这两个魔道贼子甚是厉害,末将与他二人大战几百回合,尤自不能分出胜负,要不是末将跟诸位兄弟先设计好……先抢得先机,再撒下‘天罗地网’,这次怕是不能擒获他二人。天道正气浩然……”

  展善正说了个兴起,还待往下说,却见王母娘娘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他才生生地住了口,心里倒:王母娘娘莫不是知道了?我等行事隐秘,难道还能出了漏子?转念一想,自己也是为天庭着想,想想便又复挺了挺腰杆。

  我见展善面上神色不定,知道他必定没说实话,只是不知道他竟然如此大胆,王母娘娘岂是容易欺瞒的?再看他身手的一干人等,都是面色不定。这其中的文章,真不知道王母娘娘该如何处置。

  王母娘娘摆手道:“展统领辛苦了,你快些领着这些捉拿贼子有功的天将下去好好休息疗伤,哀家会命人一一犒赏的。”

  展善见王母娘娘面上兴趣缺缺,心中不由忐忑不安,忙领着手下退了出去。席上众仙家见王母娘娘不甚感兴趣,也都有些莫名其妙。但俱是已经修炼得道的上仙,虽是疑惑,但也不表现出来。

  王母娘娘又欣赏了一小会歌舞,便道:“列位上仙,哀家有些倦了,先回宫了。列位继续欣赏吧。”说着,又对广陵道:“广陵丫头,过来扶我,还有这个丫头,你也一起来吧,哀家还要有些话要问你。”说着指了指我。我忙躬身领命,于是与广陵一同扶着王母娘娘驾着祥云,乘着由凤凰驾驭的凤撵一起往王母的寝宫,飞露宫而去。牡丹仙子未能跟上,临走时很是狠狠地瞪了我几眼。我也只当做没看见。

  飞露宫因为是专门为王母娘娘休息就寝而用的,故而少了许多华贵之感,倒是处处透出轻松惬意的随性。碧绿的修竹,精巧的回廊,碧波荡漾的小池,轻曼而袅袅上升的香烟弥漫其中,一进宫门,就觉得浑身神清气爽,通体舒泰。

  我恭谨地跟着王母娘娘进了宫,广陵安慰地捏了捏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害怕。我倒是不害怕,就是觉得惶恐。骤然而得的荣耀,倒有些不习惯,还有临走时,牡丹仙子那眼光,无端让我觉得以后不太平了。

  王母娘娘在软塌上半躺了下来,由广陵轻手轻脚地帮忙卸掉发钗,理好了妆容。卸去了一身富贵堂皇妆束的王母娘娘更显得年轻,虽是五旬的外貌,但是脸上肌肤依旧莹润异常。腰身虽然富态,但是却掩盖不了通身散发出来的高华的气度,那种不能言传的气息淡淡不息地从身体里散发出来,令人不敢直视。

  “丫头,过来。”王母娘娘冲我招了招手,我忙上前。鼻间满是清新舒爽的清香。我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说话。

  “这丫头,倒不是像广陵你那冷冷的性子,倒是乖巧得很。广陵,你荐上来的人我很是放心的,说吧,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难处?哀家也听听。哀家喜欢有话直说的性子,广陵你就说说吧。”王母娘娘把玩着手上的玉如意,笑着对广陵说道。

  广陵笑着和我对视一眼,清脆地道:“王母娘娘,真是什么也不能瞒过您的双眼啊。‘

  我整整衣服,盈盈拜倒在地上,道:“请王母娘娘垂怜。”说罢便一动不动。清清冷冷的白玉砖面上映出一抹楚楚的淡蓝色身影。

  王母娘娘轻轻扶起我来,仔细打量着,叹道:“也是个妙人儿,怎么遭那么大的罪呢。你身上一身的‘无双诀’炼了也就炼了,本来观音大士也是一番好意,想让你得一番功业,但世事无常,天意也难测,没想到,最后竟然成了这番不上不下的境况。我实话说了吧。‘无双诀’最忌见血,偏偏你就破了灵血,而且,我也算出你近几日也是碰过血的。你的内伤要好的话,已经是不容易了,要往上修炼,更是难上加难。其实在天庭做神仙,图的就是逍遥二字。你以后就做个逍遥的小仙也是个福气。”

  说完叹了口气,竟似是一身疲惫不堪其重,慈祥端庄的脸上光华也黯淡不少。我张了张口,终于小声地问道:“王母娘娘,我夜夜梦魇,是否也是这个缘故?”

  “恩,是的,所以不要妄动,妄动就会万劫不复。可怜的孩子,你灵障破损,还是择个时日叫观音大士再给你想个法子。”王母娘娘道:“这里有颗宝珠,名为‘清释珠’就给你做安神定惊用吧,以后莫要妄动真气”

  我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极不甘愿,但知道王母娘娘为了我这般已经是不易。便恭谨谢恩了。

  王母娘娘见我乖巧,甚是高兴,又细细问了我和广陵一琴一萧怎么搭配,特别是赞到那衔接处的那声高亢悠远的萧声,道是颇有上古之意,发人深省。说得我不好意思起来。广陵也笑而不语,倒是少了不少自身常带的清冷的意味。又问了我不少养凤凰的些许事情,我说了些,王母娘娘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我正思虑是否要奏报墨月之事,却听得王母娘娘叹道:“和你们这样的人儿说说话,逗逗乐才有趣。这天庭真是越来越虚浮了。你们看看那展善,一嘴的油腔滑调,他这次想讨个好,却不知道自己做得太过了,真是越来越胆子大了起来,看来不给他个教训,以后定会闯下大祸。”

  忽然笑道:“教训来了。”我和广陵听得莫名。王母娘娘忽然冷笑一声,周身忽然散出清冷异常灵力,我和广陵禁不住冷冷地打了个冷战,我修为差,被王母娘娘气势吓住也不奇怪,倒是广陵,修为高出我许多,也是一样,王母娘娘娘的修为果然已经不是深不可测可以形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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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王母娘娘见我二人立在一旁战战兢兢,忙收敛了身上的灵力,立起身来,展颜对我二人道:“展善要栽大跟头了。”说着,冲我二人摆了个手,领着我们向内廷走去,身形迅速,竟不似往常那般雍容的姿态,身旁伺候的宫人忙跟上,我和广陵疑惑对了一眼,也跟上前去。

  穿过弯弯绕绕的曲廊小榭,走过碧玉修葺而成的清新婉约的小道。一行人来到一处建在宽阔平地处的楼阁,那楼阁玲珑小巧,从外面看过去却又样样俱全,厚重的千年紫檀木做成的门窗,还有那天功如斯的镂空雕花窗棂,无一不彰显出此处的重要。深紫色的祥光环绕着楼阁四周,形成了天然的屏障,楼阁四处种满一种青绿色的低矮如草般的植物,说是青草却又不是,散出一股清淡之极的味道,闻了以后觉得心神大定。

  难道是安神的草药?我正疑惑间。广陵忽然拉着我低声说道:“清漓妹妹,你看此处是否有些奇怪?”我闻言打量一下四周,楼阁、假山、仙雾缭绕、紫气守护,咋一看是非常普通的仙家之地,但无端就是有些怪异,但却一时间不知道怪在何处。

  “灵禽异兽……”广陵开了个头,就抿紧嘴巴不再往下说,而是随着王母娘娘往前走去。

  我恍然大悟。在仙界,就算是巍峨耸立,高大华贵的正殿上都有灵禽异兽行走其间,有的是姿态优雅的仙鹤,有的是如天汲山凤凰一类的神鸟。连王母娘娘这座寝宫一路走来,处处有仙鲤游弋池中,有云雀燕莺立于枝头。天界自诩为福地,自然少不了这些灵物来装点,再说有这些美丽的灵物,冰冷的九重宫阙也平添了许多灵动之气。此处,却是寂静异常,连鸟鸣蟋蟀叫声都没有,真是奇怪之极。

  王母娘娘行至楼阁处,忽然停了下来,回过头去,对宫人吩咐道:“你们都在此处侯着,广陵,清漓你们随我进去吧。”

  我和广陵依言进去,还未到楼阁的门前,就觉得有股巨大的力把我们牢牢地挡在门前。这个楼阁原来是设了灵障的。王母娘娘手指连着轻弹数下,几道白光闪过,我们身上一松,才得以进去。

  看来此处是极重要之处,王母娘娘宝华的脸上透着一股凝重,推门进去。我和广陵眼前一亮,只见无摆设的厅堂凌空飘着许多法器,法宝。一件件都散发着强烈的灵力,缓缓地在半空中转动。那些强烈的灵力交织着,映得整个厅堂一片雪亮,晃得我睁不开眼睛。

  王母娘娘恍若未觉,径直走到一面精致异常的镜子站住,我抬头看过去,只见那镜子面上模糊一片,心里奇怪。广陵比我见识广,对我轻声道:“那面是‘通天镜’可以看到天上地上的一些事情。王母娘娘不常用的。因为用一次,要好一阵子它自身的灵力恢复才可以再用。”

  “广陵你着丫头什么都懂啊。”王母娘娘听得广陵道出这镜子来历边笑道,边用手轻轻做势往这镜面上一拂,镜面上忽然显现出影影绰绰的人影,揪成一团,似乎在打斗。

  我和广陵上前一步,我仔细看去,不由心里漏了一拍,只见那两个魔道男子正在和天兵天将打成一团,他们身上血迹斑斑,模样狰狞,竟不是我以前看到的那副冰冷之极,邪魅无双的样子。

  多日不见,今日在镜中一见,我心里竟不受控制地想起那黑衣男子冰冷到极点的话,他说,我们还会见面的。……

  我又是惊异,又是有些害怕,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正心绪散漫地看着那一黑一紫的两个身影在众多的天兵天将中周旋,忽然听得王母道:“清漓,你说他们曾伤了你,为着是天汲上的凤凰么?”

  我一怔忙答道:“是的,他们俩人魔功修为极高,小仙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能逃得性命已经是得王母娘娘的洪福庇佑。“

  “凤凰是上古神鸟,想来他们是想拿些这灵禽的血去做什么事情。好大的胆子,竟然偷上天庭来。看来不是一般魔道人物。清漓,你知道他们的身份么?”王母娘娘盯着‘通天镜’,忽然眉头皱了下,原来,那天兵合围之势已经渐渐支撑不住,他们要破了这围堵了。

  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手心沁出冰冷的汗,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有些心不在焉地答道:“小仙只知道其中一个叫东沂,另一个是他弟弟,……”

  “东沂?!”王母娘娘诧异地回过头来,盯着我看问道:“真是这个名字?”

  “是的。”我慌忙收回看向‘通天镜’上的目光,躬身答道。

  “魔君二子!”王母娘娘忽然道。我有些听不明白,但从王母娘娘郑重的脸色,还有广陵有些紧张的神色,知道此二人不是简单人物。

  “展善这回是否全身而退,要看他的造化了。这次被这魔君二子逃了也不是一件坏事,若是抓住了,也棘手啊。”王母娘娘叹了口气道。继续盯着‘通天镜’。天界与魔界已经好几千年不曾有过冲突,这次要是抓住这魔君的两个公子,处置了,魔君定会施加报复,不处置,天庭颜面又将何存,是以王母娘娘做如是感慨。

  我继续紧盯着看,只见那身着黑衣的东沂一个腾身翻起,如矫健的雄鹰,手指曲张,空手夺过一个天将手中刺来的长枪,那天将被他巨大的拽力拉得跌在地上,东沂就势回身一刺,动作犹如行云流水般,又狠又准,登时一蓬血花喷撒在半空,那天将哀号着捂着肩头,那一枪把他的右肩刺了个透明的血窟窿。

  王母娘娘看得眉头又是一皱,我心中想道,那魔君二子这次做困兽之斗,自然下手狠辣,也是人之常情。再凝神看那紫衣的东珩,只见他身形不稳,额头上满是汗水,似乎是受了极重的内伤。躲闪间也是惊险之极,他头一偏,躲过一把飞来的大刀,手指微点,点到那把大刀的刀背,那把大刀一晃,偏了准头,东珩两指一夹,沉重的大刀也凭地被他夺到了手。东珩挥起右手,大刀变成“飞刀”,寒光一闪,就没入身后一名天兵的腹部,那天兵满脸惊骇地倒下。我心中一冷,那东珩竟然比他哥哥更是狠辣,招招都是至人死命。

  团团围住的天兵天将见二人浑身上下沾满不知是自己还是同伴的血,犹如从修罗地狱出来的两个恶魔,一举手一回身,均是招招见血,辣手无情,都不由有些胆怯,就只是将其围住,不太敢上前。

  此时东沂和东珩两人肩靠肩,忽然见得东沂又快又低地对东珩说了句什么,东珩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东珩反手一推,把东珩推得离了自己几步,俊美冰冷的脸上闪过一丝狠厉,忽然把手中长枪一撑地,腾身飞到众天兵天将头上,腹部空门大开,竟是一副拼死逃命的模样。

  众天兵天将见他已然生出突围逃逸之意,忙举起手中各色兵器纷纷往上招呼,眼见得东沂就要血溅当场,我忽然心生不忍,眼睛不由得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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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忽然听得耳边传来广陵惊异地“咦”地一声,我忙睁开眼睛,只见在那电闪火石间,东沂兵行险招,不闪不避,看准一处,在半空中一翻身落到一个天兵头上,足尖一点,如魔魅般飘了出去,众天兵天将向上招呼他的兵器都落了个空,纠缠在一处,乒乒乓乓地乱做一团。

  正在此时,一道身影拦住了他的去处,斜地向他撒出了一道闪着银光的大网,东沂冷冷一哼,手中的长枪一挑,就着网飞来的势头,把网轻轻往后一拨,那网的银光陡然变成了漆黑,他在网中撒了毒药!

  那网往后飞去,正赶上迎头而上的一众天兵天将,那网就刚巧把众人团团裹住,顿时网中传来阵阵哀号。众兵将一个个倒地不起,脸上闪现漆黑之色。那撒网的人见自己这招不但不制敌反而折损己方,顿时气急败坏,怒骂道:“你这被卑鄙无耻之极的魔道贼子!”

  东沂冷冷道:“彼此,彼此,展统领的手段在下也佩服得紧。”那撒网之人原来就是赶来的展善,他听得东沂的讽刺,脸上顿时涨成猪肝一般的颜色,怪叫一声,挥着手中的的长枪就刺。

  东沂眼中蓝光一绽,周身上魔魅的气息快速流动起来,形成一道异常诡异的气场。手中夺来的长枪飞快地单手轮起来,浑身是血的他,往众兵将面前一站,脸上满是鄙夷不屑的神情,他束起的长发凌乱地飞舞起来,手上的长抢快速轮动,越来越快,带起一股越来越大的气流。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脑中忽然闪现这句话。镜中的他如同最高贵但却最黑暗的神坻,轻蔑地看着眼前一干众人。

  “不好!”王母娘娘忽然轻呼道。右手捏起法诀,口中念念有词。零星的几许蓝光从王母娘娘的手中飞逝而去。许久才见王母娘娘皱着眉头再次看向镜子。此时镜中的景象已经大大不同,东沂如同出笼的老虎,左一枪又一枪,看也不看刺入人群中,每一枪都带起一抹血光,每一刺都带着一声哀叫。整个战场犹如地狱血场般令人生怖。

  “娘娘?……”广陵犹豫地叫了声,似乎有话要说,我有些头晕地看着镜中的惨况,自然知道广陵想说什么。看着阵势是围堵不住他了,广陵是想让王母再增派人手。

  王母摆了摆手,叹道:“安逸的日子久了,天兵天将们也都懈怠了,明明捉住他二人了,却半路让他们挣脱了,而现在连个阵势都守不住,也摆不起来。真是让哀家失望。不看了。哀家已经飞信召集几路神仙去增援了,就展善一个人根本制不住他们两个。”说着玉手一拂,镜面上又模糊一片。

  我只得和广陵两人随着王母娘娘走出楼阁,出去时候天光已经暗淡下来,不远处,乌日西沉,映得西边一片旖旎的红,我不由得想起那魔君二子血战的境况,心里不由一阵发冷。这样的拼杀,还是第一次看见。

  王母娘娘说已经召唤几路神仙去了,他二人估计此次插翅难逃了。我心里微微一叹,如此傲气的两个人,要是硬生生被逮住了,该是多么大的打击。

  随着众人返回了寝殿,又陪着王母娘娘用了些膳食,我便与广陵一同退了出来。

  “清漓妹妹,刚才那处楼阁是机密重地,没想到王母娘娘也让你跟着进去,看来王母娘娘是十分喜欢你的。”广陵携着我的手清清淡淡地笑道。天边的霞光映照在她的玉容上,满满的都是欣慰。

  我宛然一笑,道:“是啊,王母娘娘还赐我不少珍宝,看来是真的喜欢我们献的曲子了。”

  广陵微微笑着,道:“王母娘娘仁慈,但愿以后能帮你化解劫难,那样,以后我们二人在天界就能做个逍遥神仙了。我也不会那么冷清一个人了。”

  我闻言有些瞪大了眼睛,道:“广陵姐姐,你的心愿就是这样的?那么简单?”

  广陵侧过螓首,忽然有些调皮地道:“不然你以为我会怎么想?”我哑然。是啊,我以为会怎么样?做了神仙,求的不就是随心和逍遥么。

  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广陵姐姐,你说那处楼阁为什么没有灵物出没呢?”

  “要么就是设了屏障,要么就是有很凶的神兽看守,你没见那处四周都种着奇怪的草?想来是饲养那头神兽的。”

  “哦,……”

  声音渐行渐远,远处落日的余晖将二人的身影拉得修长,静谧的天庭,层层叠叠的亭台楼阁被远远的抛在了身后。一青一蓝两抹娉婷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满是红光的天尽头。

  …………

  “姐姐,大消息啊。”雨汀跌跌撞撞地闯进我的木屋。此时,我正给墨月喂食,墨月又大了许多,立起来足足快有我一人高了,真不知道墨月是怎么了,竟然长得那么迅速,模样也好看许多,呆傻之气也少了,却变得有点让我说不清楚哪里不对头。但我只是疑惑,却依旧细心照看。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摸摸躲在身后墨月的脑袋,道:“雨汀妹妹,你老是学不会敲门就进来么?你又把墨月给吓到了。“

  “姐姐,大消息啊,你快猜猜。”雨汀不理我的抱怨,一屁股坐下来,以手做扇,呼呼地喘着气。一双水亮的大眼睛殷切地看着我。

  “又有什么大消息啊,说吧,我可懒得猜。”我淡淡笑着,又拉了拉墨月的翅膀,恩,这翅膀也硬了许多,再过些时日,想必就可以飞了。

  “是关于两个魔头的哦。”雨汀神秘地小声说道。

  我抿嘴笑道:“这个我知道,肯定被抓了,难道还能逃了?”

  “哈,你看看,就不知道了吧。姐姐只猜对一半。”雨汀得意地笑着。

  我疑惑地看着她,问道:“怎么了,难道还有猜对一半的?”

  雨汀拿起桌上冷了的茶,骨碌一大口,才道:“一个被抓了,另一个跑了。”

  我手一抖,墨月的羽毛被我一扯,痛得大叫,我问道:“哪个被抓。”

  雨汀抓抓脑袋,道:“好像是那个穿黑衣服的,具体我也不清楚。要去天畿部去打听,我也是听人隐约提到的,听说这次死伤好多啊,啧啧这两个魔头真厉害,据说血流成河呢……”

  雨汀接下来说的我都没有注意听了,只在心中微叹,他定是以身犯险,让他弟弟逃了。昨日在“通天镜”中看到他那挥舞长枪的模样,我就该知道的,先引得众兵将追他,然后让围堵他弟弟的压力减轻,这样一来,他弟弟自然有机会逃脱。

  这样的兄弟情深……我又是一叹。眼中望向窗外,冷冷的天光宛转地流动,这天地开始要不太平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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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清清幽蓝的泉水泛着天光,倒映着一抹清丽绝伦的倒影,那倒影正持了一枝纤细的眉笔细细地蘸上粉红的胭脂,小心地在额头上涂抹,不一会儿,一朵娇悄的梅花便活灵活现地画成了。远看过去,如同一朵真的梅花不知怎么地落到那佳人的额上,就此挥之不去。

  我长长嘘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眉笔和那散着清幽淡香的胭脂,忧心忡忡地看着水中的倒影,那泉水流到此处,汇集成一汪浅浅的小潭。我对着倒影左顾右盼,还是不甚满意,下次就要用深一些颜色的胭脂,才能遮得住额头上日渐明显的三瓣如花瓣般的红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心中渐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样的怪异的印记,仿佛带着一股诡异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我不知所措,。我想了许久终是放弃。

  略一思索,素手一翻,一颗如鸽子蛋大小的闪着灵力的珠子便从我的胸口中破体而出。

  那珠子快速流动着七彩的光晕,如同一个可爱的精灵般在我手心中跳舞。这是王母娘娘赐我的“清释珠”。我把它安于人体中最重要的脏器——心,有了它的助力,我修炼的“无双决”一日千里,再也无魔障缠身,修炼的时候凝神静气,入无我之境。已经从第七层修炼到第八层了。修炼成功后,我体内充盈着充沛的内力与真气,浑身上下有说不出的奇特之感,五官六识也比往常敏锐几倍。眉宇间的神采越来越盛,每次修炼完此功,临水而立,都有一番新的体会,似乎我的身体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御风而去。

  只是……我微微震了震,拿着那珠子的手也抖了抖。只是,我不该修炼此功的,观音菩萨,还有王母娘娘都曾经劝戒我不能修炼此功,自然有他们的道理。难道我额头上的那诡异的印记是走火入魔的征兆?可是……我还是不能抑制心里传来的呼唤,每增强一分功力,心里娘亲的影子便清晰一分,我几乎可以看见她盈盈而立,对我说些什么。

  真的,我只是想看清楚娘亲的样子。我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真的……

  那潭水冷冷幽幽,一滴又一滴的水珠落入潭中泛起小小的水晕,天怎么下雨了?我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天,才发现原来是自己落了泪。怎么是这样?分明好好的。可是想起娘亲就是忍不住无声地落泪,仿佛心中藏了许多的悲苦,多到我不能承受。

  “清释珠”缓缓地在我周身转动,吸取着天汲山的灵力,即使是一点点细微的灵力,它都能准确地捕捉到,经珠中流转一番,就成了精纯的灵力。这便是灵珠宝器的好处,修仙道路上艰难险阻,劫难重重,但有了灵珠宝器的助力,修仙者往往事半功倍。

  “清释珠”一圈又一圈围着我慢慢转动,果然是灵性异常的宝珠,才几日光景就已经隐约与我心意相通,我心下凄苦,它也不如前日般光彩莹动。

  正当我临水自伤的时候,脚边传来一阵麻痒。我低头一看,原来是雨汀又派她的“羌骛”来与我通风报信。这“羌骛”虽然有些笨拙,但是却是乖巧听话,脚程又快,天汲山离天庭那么远的路程,它几个时辰就到了,实在令人称奇,雨汀最近忙着天庭中莳花的差使,常忙得脱不开身。所以她突发奇想,引了一个法诀,让“羌骛”识得这路径,再加训练一番便做了这等代步工具。我弯腰蹲下,取在套在它身下缚着的一个袋子,取出一张画得满满的纸张上细细看了起来。那“羌骛”却是自顾自地去喝水去了,呼噜呼噜地甚是可爱。

  “诗茶会?”我微微有些苦涩地笑了笑,雨汀字迹凌乱的字条中写着,王母娘娘似乎有雅兴,与几位在那次捉拿两位魔道贼子有功的上仙小聚一下,顺便论功行赏。而我,也许就要跟广陵一样前去“助兴”。

  我揉碎了手中的纸条,叹了口气,素手一挥,那尤自滴溜溜在我身旁转动的“清释珠”白光一闪,就此没入我心口中。浑身上下灵力一震,伴着早晨初升天日四射的天光,流光溢彩。

  “无双诀”的功力被灵珠一引,也快速在周身上下流动起来,散发出连我都不能察觉的妖媚诡异之气。抬头看看天色,天已经大亮了,我也要去放飞凤凰了。这样清净无为的日子已经开始变得难得了。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样一条路,就要走下去。

  我一甩衣袖,远远地将那潭清幽的潭水甩在了身后,连同那清净的晨日迷离的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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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瑶池一角如画的碧波小池中植满是亭亭如盖的荷花,瑶池不分秋冬,那荷花枝枝碧绿鲜嫩,粉白的花苞如羞涩的清水佳人般半遮颜面,含苞待放,有几枝只开了一半,但却散出清幽的香气。

  池中有各色一尺来长的灵鲤游弋其中,色彩斑斓,灵动异常,还有几只寿龟也爬行其中,更显得池水幽碧。池上有两座相连的六角小亭,亭内摆着两桌百年黄桃木雕花大桌,桌上珍馐美味必是少不了的了。隔着池水幽幽飘荡而来的丝竹声声,桌上葡萄美酒夜光的杯,还有几种叫不出名字百花陈酿的酒香混在一起,熏熏然点染出眼前如梦似幻的情景。

  彼时,王母娘娘端坐上席,笑吟吟地看着碧波池对面平地台上的一众曼妙灵动的丽影。

  那众舞姬跳的是新近排的“拂柳”,这等清妙的小舞最是适合在这等曲径通幽的小地方跳。王母娘娘看得不住点头,赞许的目光不由看向下首端然而座的牡丹仙子。这只舞曲是她主持排的。没想到她能因地制宜,排出这样小巧精致的舞,倒是大大地出人意料了。

  牡丹仙子见王母娘娘眼中赞许,不由大是得意,眉眼间微微上挑瞥了下坐在下首的广陵一眼。广陵清淡的神色未改,轻轻回头,对上牡丹仙子满是挑衅的眼光,忽地璨然一笑,顿时平日不见得多绝丽的容色生动妩媚异常,那神情仿佛是无声的不屑。看得牡丹仙子也呆了呆,待回过神来,广陵已经回转了头,一副无事的模样。牡丹仙子不由银牙暗咬,顾不得众仙家在席上,凤目狠狠地瞪了过去。

  “列位仙家,今日在此小聚是为了那日各位为天庭尽力,捉拿那魔道小贼。来,为天界的安定,哀家敬列位仙家一杯。”王母娘娘手持白玉雕凤酒樽先干为敬。底下众上仙忙起身回敬,祝词之声不绝与耳。

  展善坐在下首,一张脸上满是抑郁之色,没有应有的得意的姿态。想起前日王母娘娘独招他前去,本以为定是封赏有加,没想到却是对他厉声责备,心中更不由黯然几分。在席上喝着闷酒,几位交好的上仙来与他攀谈,他亦是无心应答。众人以为他折损兵将心中不爽快,也不以为意,却不想展善是为别的事郁闷。

  此时,一抹雪白的纤影从九曲小径上急步走来。碧绿的荷叶青翠如玉,微风拂过如碧绿的波浪一层一层,把那架在碧波迟上曲折的小径遮掩起来,那抹雪白的纤影就如同在碧浪中前行一般。众上仙俱是修为极高的仙者,自然不会对此佳人有非分之想,但却不由想到“丽色天成”这句话来,心下不由赞道那佳人的风姿。

  展善虽然喝着闷酒,却也留着心眼注意席上风向,见几位上仙神色有异,也抬起朦胧的醉眼望向前方,冷不防见一抹雪白的清丽撞入眼帘,那感觉仿佛是醉了几分,却被人兜头淋了一盆冷水,心中不由一震。待定了定神,才看清楚那抹雪白人影是个品阶低下的小仙。就移开了眼睛不再注意,依然一杯又一杯地灌着酒。

  我急行几步,走到王母娘娘席前,忙拜下道:“侍凤使来迟,请王母娘娘责罚。”话音刚落,就听得席上有人轻轻哼了一声,我眼角向上微抬,只见牡丹仙子冷着一张脸,轻蔑地撇了撇嘴。那声轻哼不用说定是出自她了。

  我心里微微笑了笑,我身份卑微,自然不能与各位上仙同席,所以故意来迟。这样,自然比较好一点。果然见广陵微微对我轻轻晗首,王母娘娘不见责怪,嘱咐宫人在底下摆了一小桌酒案。

  还未坐定,就听得牡丹仙子笑盈盈地对王母娘娘问道:“王母娘娘,您看这歌舞如何。可入您的法眼么?”

  王母娘娘笑道:“牡丹我儿果然是玲珑做的心啊。能编排出这等精巧的舞。呵呵,大有长进啊,待会哀家自有赏赐。”

  牡丹仙子扭捏着笑道:“王母娘娘,又来取笑我了,我只是做了份内的事。编些小舞,如能博王母娘娘一顾,就欣喜万分了,何必要什么赏赐啊。不像有些贪得无厌之人,做什么事情就只是想着赏赐,这可没趣得紧。王母娘娘可不要把我比成这样无趣之人。”说完吃吃地娇笑起来,还不时地拿眼瞅广陵与我。我明白她定是记恨上次我与广陵琴萧和奏,夺了她的光彩,后又得王母娘娘赏赐之事,故意在此时暗讽我们二人。

  广陵神色未变,冲我微微笑了笑,又示意我看席上。我转眸一看,只见席上众上仙面上颇有些不自然。心下不由暗笑,这牡丹仙子只想着暗损广陵与我一顿,没想到却把席上众仙家大大得罪了一番,她忘记了此次王母娘娘设宴自然是为了封赏众有功上仙,她这样一说,岂不是列位席上的上仙都是这等“无趣之人”了。

  果然席上有人重重放下杯子,“哐铛”一声。我寻声望去,原来是天兵统领展善面上铁沉,已经有几分醉意,敢情是听得心里不舒服,便借着酒意发难。

  牡丹仙子也望去,才幡然醒悟自己说错了话,一时间笑声低了下来。王母娘娘只做不见,笑着对广陵道:“丫头,你这次又带了什么曲子弹给哀家及众仙家听呢。”语气中充满慈祥,脸上祥和安宁,却有股不能拒绝的意味。

  广陵忙起身,恭敬地答道:“启禀王母娘娘,就只是一两首尚可入耳的小曲。可不能与牡丹姐姐编排的舞相比。”

  牡丹仙子一听,顿时无名之火上来,上次王母娘娘大宴群仙,她精心编排的舞本来已经是夺得满堂彩了,后来,却被广陵的琴萧合奏给夺了头筹,回到自己的百花寝宫,思来想去,甚是不甘愿。想来定是王母娘娘看惯了华彩的舞曲,忽然听到一首清淡雅致的琴音,大是新奇,就如同一个常吃荤的人,偶尔吃点清粥小菜,就会觉得美味无比。想她牡丹仙子是何等人物,却不气馁,短短几日便又排出一支小巧的舞,正巧,这会用上了。正得意间,忽然听得广陵如此说道,便觉得尤为刺耳。

  当下想也不想道:“上次广陵仙子和侍凤使琴萧相合,至今我等琴音尤在耳。要不这次你二位再次合奏,也让王母娘娘与众上仙听听饱饱耳福气。”

  说完不住拿眼看着广陵与我。那神情仿佛吃定我二人再也拿不出什么新奇之曲来弹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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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广陵略一沉吟,抬头笑道:“牡丹姐姐说笑了,我等二人怎能与姐姐你的舞相比呢。只是些许微末小技。平日里闲来无事,拿来消遣而已,牡丹姐姐这样说可折煞了我二人。”

  王母娘娘闻言不由大笑道:“好了,你们这两个丫头在那边说个没完,都那么谦虚干什么,哀家说你们的舞,你们的琴萧都好,就是好。可不用再谦虚了。”顿了顿,又转首对广陵道:“丫头,快去弹一曲给哀家听听,有好几日没听你弹的曲了,可怪想的,别在推让,平白地让众仙家等。”

  广陵无奈,只得口中称是,抱了琴,走下席来。到了我跟前,眼角微一示意,我赶紧跟上。

  “姐姐,这回要弹什么曲子?这等小宴,定不用大气之曲了。就拣两首清平小调好了。”我道。“只是我二人这次没有在一起练习,不知是否会出差错。万一出了错,可就不好了。”

  广陵轻轻皱了皱眉头,道:“这牡丹仙子定是嫉恨上次我们夺了她的光彩,这次要看我们出丑了。以我二人的琴艺,自然不怕合奏之时出了差错,只是单只合奏,就输了新意。如若我弹琴,清漓妹妹你能舞,那就不怕了。”说完看住我,平日平静无波的眼眸中闪闪出一丝亮光,竟是有些殷切。

  我诧异道:“姐姐,我可不会跳舞,你怎么想出这等法子?”

  广陵忽地一笑,低声道:“妹妹,到了这个时候,你怎么这般谦虚,你是巫女,最擅长舞了。怎么地就忘记了。比起牡丹仙子,你的舞定会比她好上百倍,况且我看你平日言行举止,是练过舞的,你怎么忘记了。”

  我一听,脑中轰地一声炸响,脸色苍白如纸,耳中只听得广陵说着“你怎么忘记了”,前世的记忆突然如洪水般翻滚起来,隐约中仿佛看见自己白衣翻飞,飘然若仙。

  广陵见我神色不对,猛地醒悟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摇着我道:“清漓妹妹,你可不要吓我。这回我可说错了,你……”

  我被广陵一摇,顿时清醒过来,定了定神强笑道:“姐姐,不碍事的。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你莫要如此。”

  我抬头看看那台上的一众舞姬,已经快要结束了。按下心口突突乱跳的心,对上广陵担忧的眼神,又道:“广陵姐姐,既然如此,你就静心弹奏一曲‘采莲’。我尽力就是了。”广陵还欲说什么,我忙示意台上,广陵无奈,只能连忙退下。

  。众舞姬舞罢有序地退下,众上仙已经喝得有些微熏。清凉的风穿过荷叶,带着丝丝若有若无的荷花香气,和着飘散在席间的酒香,形成奇异懒洋洋的氛围。

  忽地一声清脆的琴音穿过层层叠叠的荷叶,穿破这层淡淡的慵懒,直直击在众人心里。琴音孱孱,似清澈的流水欢快地奔流在晶莹透滑的石头上。一声清雅的歌声清清淡淡地从荷花丛中传出,我轻舒衣袖,淡转如水的眼眸,缓缓地踏水从枝叶繁茂的荷花深处走来。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中有双鲤鱼,相戏碧波间。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南。

  莲叶深处谁家女,隔水笑抛一枝莲。……”

  我一袭白衣,赤足踏在碧波池水上,池水幽碧,冰冰凉凉,更衬得我的纤足雪白莹润。我轻启红唇,一字一句地唱着,淡淡地歌声静静撒在四周,顿时,这一小方天地忽然安静下来。仿佛那热闹的宴席不复存在,只余这天地间清澈如水的歌声与琴音。

  琴音一丝一丝地婉转开来,我缓缓地转动,一举手一投足仿佛自然而然,不加任何修饰,足尖轻点池水,点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池中的锦鲤见水有波动,调皮地追逐着水波。五颜六色甚是可爱。我微微一笑,轻轻甩头,如墨玉般的长发流泻在身前,半遮住我清丽无双的容颜。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东家莫愁女,其貌淑且妍。

  十四能诵书,十五能缝衫。

  十六采莲去,菱歌意闲闲。

  日下戴莲叶,笑倚南塘边。…”

  我慢慢后仰弯腰,依旧唱道,歌声丝毫未断,眼角的余光瞟向席上,只见众人眼中诧异异常,舞者练腰力也要练内息。内息悠长,动作才能流畅无碍。仰到极限,后又慢慢回转。眼眸流转着淡淡欣喜的喜悦,如初生之太阳,万物复苏之喜悦,歌声渐渐欢快。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水覆空翠色,花开冷红颜。

  路人一何幸,相逢在此间。

  ……”

  歌声和着荷叶与荷花的清香,充斥在这方天地间,我挥舞长袖,渐渐舒放开来,白衣翩翩若飞,如若洛神踏水而歌,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挥一荡间,清水涟漪,娇媚如花。仿佛水中之青莲迎风而摆,欲静欲止,随心所欲。娓娓而道那歌中如水般纯洁的爱恋。

  “蒙君赠莲藕,藕心千丝繁。蒙君赠莲实,

  其心苦如煎。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采莲一何易,驻马一何难,远山雁声啼不断,

  远浦行云白如帆。远钟一声催客行,远路漫漫俟客还。……”

  我穿行在荷花深处,如荷之精灵,一举手一投足,恰到好处,琴声不断,歌声不断,长长雪白的衣袖卷起层层雪浪,一时间,分不清是人在花中穿行,或如花在人前摇摆。歌声渐渐转悲,抑郁着思而不得的心情。

  “牵我青骢马,扬我柳丝鞭。

  踏我来时道,寻我旧时欢。

  回首望君已隔岸,挥手别君已泪潸。

  看君悲掩涕,看君笑移船,惘然有所思,堵塞不能言。”

  琴音切切,辗转重复,若夏日喧嚣后的寂静,带着不可察觉的疲惫,我身形渐慢,歌声越拖越长,最后变成淡淡的悲伤,一梦已千年。

  “江南可采莲,莲叶空田田,

  莫言共采莲,莫言独采莲,

  莲塘西风吹香散,一宵客梦如水寒。”

  长长雪白的衣袖拂过碧玉般的荷叶,若情丝渐长,悲思渐长,纤细的背影仿佛承担了不能言说的寂寞与荒凉,渐渐从来处消失,消失在荷花茂密的深处。

  席间寂静无声,淡淡的荷花香若有若无地飘散开去,过了许久,只听得有人长叹一声,众人皆惊醒。纷纷向王母赞道。

  王母娘娘心中大喜,不住点头。忙命宫人前去传令。

  不一会儿一青一白两个纤影翩翩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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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那两个身影走到近前,正要拜下见礼,王母娘娘忙笑吟吟地道:“快免礼!呵呵,果然是天庭中不可多见的绝世双姝啊。这琴弹的好,歌也唱得好,这舞跳得更好了。”说完忙招手示意我二人近前。

  广陵与我相视一眼,忙上前去。经过牡丹仙子身边时,我只觉得一道杀人般的眼神直盯着我看,仿佛要把我身上挖了个窟窿,冷嗖嗖地。广陵恍若未觉。走到王母娘娘面前。

  王母娘娘拉着我的手左看右看,笑道:“真是跳得极好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果然说得不错。两个妙人儿一样的性子,一样的玲珑心。呵呵。真是天庭的福气啊。”

  我被王母娘娘夸得脸都微微红了红,如白玉石上染了一层淡淡的胭脂,甚是动人。忽地一抬头,撞上一双灼热的视线,我不由一愣,待想看清楚,却又没有,难道那视线的主人是一直喝着闷酒的展善?我微微疑惑,不禁在心里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展统领看我做什么,况且他不是正在喝着酒么。

  又陪着王母娘娘说了些话,广陵与我才双双退下。我不由大大松了口气,既要在王母娘娘面前谦逊谨慎,又要忍受一道道好奇的眼光,还有忍受牡丹仙子那堪比杀人刀的目光。实在是辛苦之极。退下时候,我忽然觉得那道灼热的视线又投在我身上,猛地一抬头,就看见展善虎目精光闪烁,不由心头一跳,那视线太热烈,仿佛要把我烧了一般。我按下心头的惊诧,忙拉着广陵急急退下。

  广陵被我拉着前行了好一阵子,才忍不住喊停。

  我有些气喘地靠在一株百年梨花树边,那粗糙的树干磨着我的脸,隐约有种让人心安的感觉。广陵担忧地上前问道:“清漓妹妹,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还是……”

  我扶着梨花木站定,转过有些苍白的脸色道:“广陵姐姐,不瞒你说,我在天庭五百年都不知道自己会舞,今天你一提,我才猛然想起前世的一些事情。所以有些受不了。你莫要太担心了。”

  广陵一贯清冷的容色陡然大变:“清漓妹妹,你定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心里十分难受。不然也不会是这般脸色。”

  “也并不是些不好的事,只是我用了灵力立在水面上,又催动内力唱歌,自然累了点,不碍事的。”我淡淡笑道。眼光透过瑶池

  我斜斜靠在梨花木下,视线穿过枝繁叶茂的一众花木,幽幽地看向远方,那天际澄澈万里,在这朗朗乾坤下,何处是我来之处,何处又将是我去之处呢。

  广陵默默陪着我,忽然道:“清漓妹妹,你何必那么如此只执着往事,那么执着将来只能害了你自己。”

  我苦笑道:“姐姐,不是我执着,是真的不能忘记,我真的不能忘记,我知道我的娘亲一定有什么话对我说,只差那么一点,就那么一点,我就能听见她对我说了。”

  我猛地起身,对上广陵如水般无波的眼神,急切道:“姐姐,我怀疑我上天庭是不是有什么蹊跷,为什么观音要对我施下灵障。让我忘记,别的仙人为什么没有,惟独我有。姐姐你知道么?还有,为什么我娘亲老是出现在我梦中,为什么?我好想知道。”说到最后,我竟有些哀戚,从广陵眼中看见我倾斜妩媚的容颜满是悲伤。

  广陵不自然地别过头去,道:“你想太多了,这般胡思乱想可不好,会乱了你的修为的。在天庭与我和雨汀做一起,做逍遥快活的神仙不是很好。莫要乱想了。”

  我颓然跌回,黯然想了一阵。一阵清凉的风吹过,雪白的梨花打着旋而落了下来,有几瓣飘在我的额上,发上。广陵见气氛尴尬,忙道:“清漓妹妹,最近见你常用胭脂啊,还化了些梨花、梅花妆之类的,平地多了几分娇艳。”

  我一震,吱唔道:“是啊,怕素颜见王母娘娘会失了礼数。”

  广陵忽地一笑,道:“也是,就怕某些人嫉恨非常,在背后嚼舌头,说我二人是不懂规矩的乡巴佬儿。”

  我一听,就明白广陵意指何人,牡丹仙子现在定是恼恨我二人,还不知道她以后会如何动作,说些难听的话是肯定的了,但这也无可奈何。

  “姐姐,有时候我也不明白你呢。我们这样与牡丹仙子结下梁子,我怕以后她会嫉恨报复呢。”我道。

  “清漓妹妹,我与你不同,你可以五百年安安分分地去做你的侍凤使,而我,生来便是有些自傲的,修炼了几百年,升到这样的位份上依然平不了心性。‘树欲静而风不止’,更何况我这并不是什么善于的树呢。风一吹自然要显出自己的风姿来。”广陵淡淡道,“王母娘娘看重我的琴艺,我自然要竭尽心力。牡丹仙子要记恨,我也没有办法。”她忽然叹了口气,又道:“只是,只是连累了你了。”

  说完转过头来,如水的眼眸上蒙了一层淡淡的忧虑。

  我道:“姐姐如此说就是把我当成了外人。以后莫要如此了。无端地让我见外。”

  两人又絮絮叨叨一阵,便驾了彩云往回走。层层叠叠的琼楼玉宇在底下飞快地绵延开去,天庭的宏伟巍峨每次见到都忍不住赞叹。行至半路,我忽然心中一动,忙对广陵道:“姐姐,我想起有事要找雨汀,你先行一步吧。”

  广陵点点头,嘱咐我几句,便径自去了。我按下彩云,辨认方位,向天书部走去。一路上亭台楼阁,轻雾曼曼。我走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来到一处沉重檀香木做成的大门,这大门古朴内敛,上用的小篆写着三个大字“天书部”字形甚有古意。真不愧是天庭中搜罗尽天下典籍的书库。光看这门,便有“韬光养晦”之意。

  我上前轻扣门上的兽环,过了许久,一位青衣童子开了门,好奇地上下打量我一番,问道:“这位仙子姐姐有何贵干?”

  我见他不过十一二岁上下,眉宇间却老成,便道:“敢问云安仙友是否在此处,侍凤使有事相扰。烦请通传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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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那青衣童子听得我说要找云安,双眉不自察地皱了皱,有些懒懒地道:“那仙子姐姐等会吧,待我去通传下。”

  我立在门侧,过了许久,仍不见有人出来,踯躅了一阵,正打算走,忽听得那门吱呀一声,我回过头去,一道身着青灰色长袍的身影闪了出来。

  云安脸上挂着淡淡的疲倦,长袍上撒着点点隐约可见的墨迹。多日未见,他竟然消瘦许多,见我立在门边,他微微有些诧异,眼中的光芒闪了几下,搓了搓手,上前道:“清漓仙友,你怎么会在此?”

  我乍一见云安,竟然不知道要如何说起,低了头。云安见我如此神态,知道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朗声道:“清漓仙友远道来访,在下却是疏忽失礼了,请跟在下去往‘雅亭轩’喝杯清茶吧。”

  我微微一愣,点了点头,在转身之时,那扇门缝里闪过一丝青影。心中不由一动,云干刚才那一番话显然不是说给我听的。

  随着云安慢慢走在天书部前面一处僻静的竹林小道上,我与他都低头不语,一前一后两人的身影重重叠叠交织在一起。望着他清瘦许多的背影,我心中渭然一叹,这些日子定是忙碌异常,难道他在天书部难道并不如意?

  正思索间,一介小小雅致的竹亭立在林中一片空阔的空地上。两人坐下。云安清俊如昔的脸庞上挂着飘渺如月的笑,道:“清漓仙友,你有何难处,不妨直说,在下能帮上的地方定会竭力。”说着,脸上似乎还苦笑了下。

  我沉吟一会,定下决心道:“云安仙友,你们天书部是否能查到所有凡间的史料?”

  云安一愣,才道:“的确如此。”

  “那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我飞升那年,就是五百年前,下界有关宛衣族的事情。”我终于说了出口,在心里寻思几百遍的心事终于说出口,不由心里十二分的轻松。

  云安听了,脸上诧异的神色越来越明显,低下头慢慢想了一阵,道:“清漓仙友,这个可不太容易,天书部的典籍不知有几千万,你也是知道的,天上人间大大小小的事情,只要是有点重要的事情都会记录在册,只是不用说外人了,就算是掌管天书部的那些老人,想要寻几百年前不太……不是那么重要史实的卷册,就更不容易了。现在天下是汉人的天下,你说的那宛衣族,就是那些大大小小的外族,基本上是没记录在册的。”

  我一听,心里的希冀猛地被打碎,不由哑声道:“真的不能找到么?”说完,一股浓浓的悲伤溢满了心口。堵得我什么话都不能说出口。

  云安仿佛能感受到我的悲伤,忙安慰我道:“清漓仙友,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找这样的史料,但是,既然你开了口,我就会尽力帮你找到。”说着冲我朗然一笑,那笑仿佛是躲在厚厚云层背后的万丈金光,劈开我心中重重的阴霾,让我重见光明。我欣喜地展颜一笑,云安一见不由失神。

  “云安仙友,不介意的话,以后你就叫我清漓吧,这样就不那么见外了。我真不知道如何谢你。”我笑道。

  云安释然一笑,难得有些捉狭道:“那你还叫我云安仙友不是更见外了。说完两人相视一眼,俱会心微笑。

  竹林中清净异常,虽然比不得观音菩萨那片紫竹林的灵气十足,却也是难得的天庭一处修身静心的好地方。我深深吸了口气,对云安笑:“这不比天汲山差,而且不那么寒冷。”

  云安看了我几眼,忽然道:“清漓你仿佛变了许多。”

  我不解地看着他,云安似乎不好意思地别开了眼睛,道:“清漓,我不是说你的外貌,而是你从内而外散发的气质,觉得你跟我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已然不同。”

  我默然道:“是变得不好么?”的确,我是变了许多,而且这样的变化仿佛越来越偏向我的本意。

  云安依然淡然一笑:“也不是不好,如何说起呢。觉得你身上光华流动,整个人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灵力比以前强大许多倍,但却又不外露,可能你最近修为提高了吧。”

  原来是这个,我笑笑。

  云安别过脸去,皎然如月的俊脸上闪过一丝不确定。

  正当我二人无语时候,远远地传来一声响亮的兽鸣。那声音像马嘶,却又洪亮圆润。我与云安也不以为意,毕竟,很多上仙都会骑着奇形怪状的灵兽坐骑。只是听声音,仿佛朝着这方向而来。

  我与云安又说了些话,就各自辞别,正抬腿要走的时候,忽地听到一声尖锐的鸣叫,似乎是鸟之类的叫声,我浑身一震,这声音怎么如此耳熟。难道?!

  我还惊疑未定,抬头往上一看,顿时头皮发麻,只见一只体型庞大的黑色凤凰正与一头长着双翼的白马在天上缠斗,这还不算让我最吃惊的,吃惊的是,那白马上似乎还有人在上面怒喝。

  我不由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也顾不得和云安打声招呼,便捏起法诀,青影一闪碧玉萧已出现在我的手上,我忙吹起萧,悠扬的萧声悠悠荡荡的传开,萧音虽然轻缓,但是我心里却是十分焦急。

  万一凤凰墨月得罪了什么上仙,那可是闯了大祸了。我想到此处,便加紧催动萧音,悠扬的萧音中隐隐透出一股命令的意味。

  果然,凤凰墨月听到萧音,大叫一声,有力的双翅一拍,把那白马扇偏了几步,放弃与那白马缠斗,飞快地俯冲下来。

  强劲的风带着凌厉之气,吹得我几乎有点站不稳,身上白色纱衣紧紧贴在我身上。我眯起眼睛,放下玉萧。

  凤凰墨月扑腾几下,落了下来,高兴地冲我跑来,那模样仿佛是孩子见了母亲般的欣喜。我无奈地笑了笑,任由它跑过来,把巨大的脑袋往我身边靠。

  我上下打量它一番,发现它没有什么伤口,才放下心来。但心里不由十分疑惑,凤凰墨月明明才出生没有几个月,怎么如此大胆,像那有双翼的白马般的灵兽也敢上前去缠斗。因为能做为上仙的坐骑起码是几百年的灵兽了。

  我正思索间,忽听得头上风声有动,那白马已经带着身上的人冲了下来。

  待我看清楚来人,不由得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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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那白马长嘶一声,轻盈和缓地落到了地上,姿态娴雅,仿佛不是一只不会说话的灵兽,而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仙人。它收起双翅,踏了几步,强劲的四蹄金光闪闪,耀人眼睛,原来是金子做的马蹄。还有它身上缀满宝石的马鞍,金丝与冰蚕丝缠成的缰绳,银做的护甲,整只马上下宝光闪闪,异常华贵。

  那马停好后,马身上的主人已经怒气冲冲地一把翻下马,腿脚一软,踉跄了一下,不由大声咒骂,边骂边走上前来,他似乎喝多了酒,人未到跟前,酒气便飘了过来,我不由皱了皱眉。

  那人一斜一歪地走上前,劈头就问:“那只黑呼呼该死的扁毛畜生是哪个人的?竟然敢拦老子的去路,活得腻歪了么。哼连一只毛都没长齐的畜生都敢来跟我作对,我不把它抽筋剥皮我就不姓展!……”说着抬起一双瞪圆的虎目,瞪了过来。

  我见他已经醉态横生,心道不好。忙施了个礼道:“侍凤使拜见展统领。”

  那展善似乎已经醉得有些认不得人了,虎目里血丝红红,横着一张四方脸骂道:“那只扁毛畜生是你的么?你是怎么管教它的……咦?你不是那个……那个跳舞的仙子么?”他看了半天才认出我来。面上滔天的怒火仿佛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态度竟然大不一样。

  我点了点头,疑惑地看着他,展善却不以为意,通红的脸上竟然闪出一丝温柔,挂在他那脸上说多怪异就有多怪异。云安还未走远,见有变故,便折了回来。

  他斯文地向展善施了个礼,便问:“清漓,发生了什么事?”我为难地简略地说了下,边说边看展善面色,我知道这次他在王母娘娘面前不得意,心里正抑郁不得志,保不齐他这次会小题大做,迁怒与他人。

  但是展善面上似乎没有半点不耐,一直盯着我看。我被他看得发毛,忽地想起王母娘娘席上他那奇怪灼热的目光,不由心里惴惴不安。云安见展善甚是无礼,轻咳了一声,朗声道:“展统领的坐骑真是神峻非凡,若非是‘翼驹’?”

  展善这才移开了目光,道:“是啊,我这可是日行万里的灵兽啊,你着小子倒识货。你们两个认识啊?”说完不待我们回答,撇开云安,又扭头对我温声道:“这位仙子妹妹适才在王母席上怎么走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被他一问,再看看他脸上那古怪的神气,不由尴尬道:“适才跳得累了,便走了,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展善见我回答,面上大喜正要说什么,我身后的凤凰墨月已经十分不耐烦,忽然用凤喙咬着我的衣服拉了我一下,我被它拉得退后几步,我一回头,就对上墨月那仿佛幽怨的眼神,它是在怪我不理它。我忙摸了摸它大大的脑袋,低声安慰了几句,凤凰墨月才安静下来。展善见了墨月,突然想起刚才的冲突,脸色变了变,吞了吞口水问:“这只……恩……这只凤凰是你的么?”

  我点了点头,又深深施了一礼道:“刚才凤凰墨月不小心冲撞了展统领,还望展统领看在它年岁幼小的份上见谅。”凤凰墨月见我跟展善说话,终于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叫。那模样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一双乌黑的大眼睛还水光涟涟。我顿时无语,这个……这个……仿佛受欺负的是它一般。

  展善面色古怪地点了点头,一拍翅膀就把自己最得意的坐骑“旋风”扇偏了几步,还说是“年岁幼小”真的是……看着展善一脸吃瘪的样子,我不由紧张,万一他要追究下来也是不大不小的一件事情。就看他愿不愿意就次揭过。见他点了点头,虽然勉强,但我不由大喜过望,忙绽开笑脸谢道:“展统领真是大人有大量。”

  展善见我一笑,又不由愣住,眼中又射来那种古怪灼热的眼光。我与云安对视一眼,云安温文有礼地再施一礼,对展善:“展统领,清漓仙友找在下寻一册卷册还未取,时候不早了,既然展统领无碍,我等自然告退。还望见谅。”

  我也顺势道:“展统领放心,我回去后自当好好管教着凤凰墨月。”

  展善虽然喝醉,但却也知晓几分礼数,当下不情愿地拱了拱手,便骑上那白马走了。

  云安与我目送展善离开,我收回目光,对云安苦笑了下,便回转身子,板着脸看着凤凰墨月,训斥道:“墨月,你如何敢私自离开天汲山!你差点闯了大祸知道吗?”墨月见我厉声责怪,哀哀叫了几声,那神情就差扑到我怀里大哭了。

  云安见状干笑了几声,那只声笑仿佛闷在胸腔,瘦削的胸膛也跟着震动了几下。他脸上带着一惯清朗的笑道:“清漓仙友,这个恐怕就是凤凰蛋孵化出的小凤凰了吧,没想到它长那么大了,而且,居然有些小本事了。”

  说完上下打量了墨月,道:“这小凤凰倒有些与众不同之处,说不定来日将是一只彪悍的猛禽。”我闻之大惊,道:“凤凰不是上古神鸟么?掌的是吉祥如意。怎么能用猛禽称呼?”

  云安一整衣袍,施施然围着墨月转了一圈,忽然有些严肃地道:“清漓,我在天书部当差,平日没什么消遣,看的书多了,自然懂了一点。每个物种都有天敌,有的种群在天长日久下,群中会有一些比较强壮的,厉害的出来在危急时刻出来战斗。像你凤凰群中的六彩神凤,也是战凤,只是她现在已经是凤凰的领头,自然方方面面也有顾及不到的时候,所以,你凤凰群中自然要再诞生出另一只战凤,保护凤凰群的安危。今天我看了这只小凤凰的相貌、体型,还有它的脾性,就隐约想到这一点。只是这只凤凰似乎又有点不同寻常,它是黑色的。你见过凤凰是黑色的么?”

  我摇了摇头,云安思索了一阵子,修长的手上前摸了摸凤凰墨月的额头,道:“黑色并不是很吉利的颜色,你侍养的凤凰那么多,什么颜色的都有,但是就是没有黑色的是吧。但是我知道就如同海纳百川一样,黑色可以吸收任何光源。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黑色是一种包容的颜色。这只小凤凰,额上有印记,又是羽毛如墨,自然是战凤无疑。稍加时日,它必是一头凶横的凤凰。”

  我顿时无语,难怪,凤凰蛋会在五彩神凤涅磐前出世,也难怪,凤凰的天敌火蛇会跑到天汲山来偷这凤凰蛋,想来天性如此,必定是火蛇一族感知到凤凰墨月将要出世,才会来偷袭。还有那些灵珠灵草进了凤凰墨月的肚子如同填无底洞一样。一切都有了合理的答案。

  刚才凤凰墨月在天上与展善的坐骑缠斗我也看见,那么小的凤凰对着那几百年的灵兽居然也不畏惧。

  “清漓,你侍养这只凤凰如果上报天庭也许又是一件大功劳。”云安说着,笑得有些古怪,俊逸的脸上隐约有几分自嘲。

  我摇了摇头,道:“还是让它安安份份做一只普通的凤凰吧。照你的意思,要是它将来彪悍善斗,我怕……我是再也见不到它了。”的确,要是凤凰墨月凶猛善斗,被天庭知晓了,还不知道会如何安排,要么成为某些天将的坐骑,有了事端,就会派去与魔妖两界斗,要么就是成为一只希奇的神鸟,就如同六彩神凤一样,在宴会上露下脸,供仙人惊叹一番。这两样都是我不乐意见到的。

  云安不语,看向我的眼光又复杂许多,他几次欲语,都忍下不说。我叹了口气,摸了摸凤凰墨月,墨月毕竟幼小,早已经按奈不住,我一授意,它就一拍翅膀,飞上了天空,转眼就不见了。我又一次辞别了云安,慢慢消失在轻雾弥漫的竹林中。

  云安默默立着,嘴里喃喃而语:“我居然羡慕她,呵呵,居然羡慕她……”声音细不可闻。

  竹林间轻雾飘散开来,遮住了他如月般明朗的身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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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那日拜托云安查找我前世几百年前的一些旧案,我心下依然十分不安,总感觉事情并不那么简单。隐隐觉得结果也许会坏到让我不能承受。很奇怪的感觉,却如同魔咒般紧紧压在我的脑海,心不由已经慌了,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真相呢?

  我边想边心不在焉地喂着凤凰墨月,素白如玉脂的手上拿着几株采摘来的灵草给它吃。它如今已经十分健壮,身长已经有一两丈,虽然比不得别的凤凰灵力四散,但是气势却是十分迫人。黑色的羽毛光鲜丰满,一双凤眼又大又亮,先前的丑陋的绒毛已经褪去,它已经是一只漂亮的黑凤凰了。

  只是,这几日开始有一点让我很头痛,它脾气暴躁异常,动不动就和凤凰群里的大凤凰斗得天昏地暗。在云安说那番话之前,它也不安分几次,我还不觉得怎么,毕竟它年岁幼小。我以为天性如此,但那次见过云安之后,我才发现,它的确是与别的凤凰不同。别的凤凰平日打斗,姿态随意,扑腾两下便没了下文。惟独它一副拼命三郎的模样,不斗到头破血流不肯罢休。好在其他凤凰性子温和,不与它计较,不然早就被群而攻之。

  它每每斗完还要边飞边在我面前得意地大叫,声音没有一般凤凰的清越响亮,倒是鼓噪得狠。弄得我又好气又好笑,想来它还幼小,声音还未变声的缘故吧。

  我恍惚着,把手随意向凤凰墨月一塞,却听得哇的一声大叫。却看到原来我心思不属,把竹篮都扣到它脸上了。墨月用它的一双大眼,无限怨念地看着我。我忙搂过它道:“呀,墨月不痛吧。”墨月趁机在我怀里撒娇,巨大的脑袋在我肩上蹭了又蹭。

  忽地“扑哧”一声娇笑在我身后传来,我忙回头一看,原来是雨汀这丫头跑到天汲山来找我了,我心里有事,雨汀又故意掩了行藏,居然没注意她接近,墨月看到石头后面露出雨汀如桃花般娇艳的脸蛋,仿佛见了鬼般,哇地一声大叫,扭了身子,扑腾几下立刻飞走了。

  雨汀怪声怪气地道:“哎,就这么怕我啊。”说完就哈哈大笑。

  我好笑地看着墨月已经变成一点小黑点的身影,道:“这墨月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怕你这丫头。看来你祸害起来比什么都厉害呢。上次你趁它不备,按住它拔了根羽毛,还说要看看它没毛的模样,这次它见着你自然跑得比什么都快。”

  雨汀早在一边咯咯笑个不停,边笑边道:“哎呦,这可不能怪我。哈哈,笑死我了。刚才姐姐搂着墨月的样子可真像一对母子呢。好个舔犊情深。我今个才算见着了。”说完依然笑个不停。

  我佯装恼了,别了脸不去看她,低了身默默收拾了墨月吃剩的东西。雨汀见我不语,立刻像牛皮糖般粘了上来,涎着小脸道:“姐姐,我可好久没来看你了,你都不想我啊。”

  我不语。她又拉着我道:“姐姐,你看看你好狠的心,自个去了王母娘娘的宴席了,都不拉我去凑个热闹,真不够意思。广陵姐姐也是偏心眼的人,就只跟你好,不跟我好。”说着垮着张小脸跺了跺脚。

  我抬起头来,淡淡一笑道:“你当姐姐去那好玩着呢。小孩子家家的,不懂呢。”雨汀见我笑了,立刻换了笑颜道:“姐姐可笑了啊。不知怎么的,最怕姐姐难过不笑的样子了,那样子……唉,我觉得心里都拧疼了。”

  我闻言一愣,随即拧了拧她如花般的小脸笑道:“胡说什么呢,我哪里有难过啊。只不过少笑点罢了,就你那小小的心肝,怎么拧疼了。来,我拧拧看。”

  雨汀娇笑着躲开了,我和她玩笑一阵,便携了手一同往神木走去。雨汀多日不见我,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天庭的趣闻在她嘴里一说更加活灵活现,我带着笑听着,时不时淡淡地问一两声。天汲山上的林间小道上撒满了雨汀清脆的笑声。

  我的心中一点点喜悦慢慢酝染开来渐渐变大,脸上也挂起了真心的笑意,这雨汀总是能让我觉得开心。真是个活宝呢。虽然有时候是胡闹了点,但也是十分可爱。

  雨汀一跳一跳地走在我面前,忽然神秘道:“姐姐,你猜猜看,这天庭如今谁风头最盛了?”

  我漫不经心道:“就是那个牡丹仙子了,还用说么。”

  雨汀双手一拍哈哈笑道:“错了,是广陵姐姐啊。现在王母娘娘对她可好了,还招她随侍身边呢。那个牡丹仙子早就撇一边了。前日我听芳清说,在百花宫里,牡丹仙子气得鼻子都歪了,关在宫里到处摔东西呢。”芳清?我细想了想,哦,原来是那次在瑶池受罚的小宫女。

  我了然笑了笑,也是,广陵姐姐抢了她的风头,以她的脾性自然只能摔东西出气了。我道:“这也不希奇,广陵姐姐有才气,琴又弹得好,自然得王母娘娘喜欢。这可是迟早的事情。”

  “哦,说到广陵姐姐,她前日见到我叫我给你带个话,说她最近事虽然忙,但很想你有空多到她那边走走。”雨汀说道。

  我默然道:“知道了,有空就去。”我自然是明白广陵的心意的,只是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觉得自己惫懒得很,那些人和事自己应付起来觉得好累。

  “姐姐,一个人闷在这天汲山,你也真耐得住。是我早疯了。你也该多到天庭走走,找我玩儿啊。”雨汀嘟着小嘴。

  我笑道:“哪里像你个猴子屁股,到哪都坐不住。我在这挺好的,大大小小的凤凰陪着我呢。光看它们我就觉得很高兴了。”雨汀一听,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忽然她道:“姐姐,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魔道贼子你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说完得意地朝我挤挤眼睛。

  我心头一跳,但见她兴头正高,便道:“还能怎么了。快说吧,不要卖关子了。”

  雨汀道:“听说被折磨得很惨呢,身上一道一道的口子,血肉模糊的,啧啧,展统领估计卯着劲折磨他呢。心可真狠啊。”

  我又是一跳,变了脸色。思来想去却不知道要如何说,便闭了嘴。雨汀又转了话题,嬉笑着说起她如何捉弄她口里的“书呆子”云安。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才在我这用了素菜,吃了我摘来的灵果和一些糕点。

  我见她吃得欢,不一会儿就吃得精光,不由笑道:“你那天庭当差没得吃么,吃得满嘴都是。快去檫檫。”雨汀胡乱抹了抹,不以为意道:“天庭都是那些几样东西,好东西我可吃不到。在姐姐这虽然都是自己做的,但是味道挺不错的。呵呵,所以我就来了。”

  我坐下来,淡淡道:“妹妹,你莫老往这跑了,小心有人抓你的错处。”

  雨汀乌黑的大眼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便正色道:“姐姐你又这样的神色了。看到你这样淡淡的,我心里就没底了。你可不要吓我。我来这你不高兴么。”

  “不是,你莫要想歪了。就是怕有心人会捉你的错处。”我忙展颜笑道。雨汀看了看我,才放下心来,拉着我道:“姐姐,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我们有缘分的。我在天庭只是个小小的莳花仙子,在天庭时日又短,有些姐姐便不理我,不与我玩。又嫌我到处乱跑,搬弄些草药,时不时便训斥我。可就你真心对我好,也不嫌我会惹事,我虽然不懂一些事情,但是我知道好歹的。”

  我心下惊讶感动,面上却依旧挂着淡淡地笑道:“雨汀妹妹,你不要乱想。你这么可爱,谁都喜欢的,只是她们还见不到你的好罢了。”

  雨汀果然是孩子心性,听了便高兴许多,扭着头一蹦一跳地跑去山上玩了。我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五味陈杂。一时间竟不知道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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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离那日拜托云安的事情已经过了五日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终于按耐不住,得了个空,便去了天庭处,天汲山离天庭有着一段不短的路程,待我在天庭中时,已经是夕阳西下,霞光满天的时候了。

  我借口看望广陵便顺利地进了宫门。想来天庭中的宫人也是有些眼色的,认得我常和广陵在一起。

  我靠着心里的记忆,七绕八拐,在重重的亭台楼阁中穿行,雕栏玉砌,琼楼玉宇,多么华丽的宫殿,在满天红霞的映衬下浮起一层梦般的颜色。华贵到了极至却无端让人觉得虚幻。非常奇怪的感觉,我边走边压下自己的胡思乱想。

  我总算没有记错,终于来到天书部门前。我欣喜地提着裙子,跑到门口,手还没敲到门上,却硬生生地缩了回去。我还是有些顾忌。想起那日青衣童子的神色,犹豫了一会,眼角一转。看到天书部门口有两尊大大的石狮子,那石狮子全是用汉白玉雕的,威风凛凛,神态凶猛异常,足足有两人多高,在快要隐没的红色霞光里,更显得面目狞憎。我提着裙子小心地隐在石狮子后面。

  天边最后一丝霞光也隐没在厚重的云彩后面。整个天地慢慢暗了下来。我白色的身影也渐渐和白色的狮子融合在一起。接着群星,还有那一轮皓月慢慢地升上来。皎洁的月色撒满了整个天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亮已经升到半空,我正有些不耐烦,忽然一道白色的身影慢慢走了过来。

  那个人身着白色长衣,轻袍缓带,慢慢走到门前,皎洁的月色撒在他身上,泛着一层神圣的光。

  是云安。我总算等到了。我慢慢从石狮子后现出身影,轻声唤道:“云安。”

  云安一愣,凝目望来,见是我,不由微微一惊。随即脸上又平静下来。微笑:“清漓你怎么在这里?”说着欣然一笑,笑容如天上皓月般明朗,周围静谧无声,柔和的晚风缓缓吹过,我不由有些看痴了。回过神来,却见他已经走到我面前。

  他深邃的眼睛带着几许迷惑,如皓月上梦上了一层如纱的轻雾,他轻轻叹道:“清漓,你刚才一现身,我以为是花中精灵呢。”说完,两人俱是一愣,不由错开眼睛。

  两人默默对立,微妙的情素渐渐升腾。终于我打破沉默,道:“我找你有事,是为上次那件事情。”

  云安也回过神来,微微苦笑道:“清漓,你太心急了,没那么快的。”

  我暗咬银牙,道:“你把我带进去我自己去找。”

  云安轻叹一声,终是点了点头。但他想了想忽然笑道:“清漓今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着不由分说,便大步走在前面。

  我心里疑惑,但也不再做声。默默跟在他身后。云安推开厚重的大门,一股奇怪的仿佛发霉竹子的味道扑面而来,云安仿若未闻径直走了进去。我犹豫了下,终是跟了进去。

  走过狭长的走道,拐过弯弯曲曲的回廊,天书部里暗淡阴深,除了走道边几盏暗暗的烛光,就没有任何光源了。

  我跟着云安,往前走去,云安清冷的身影在黑暗中一晃一晃地时隐时现。终于走到一处院子门前,那院门已经十分陈旧,但是依然十分结实,云安熟练地打开大门,“哐啷!”一声,那把大锁落了下来。

  那门吱哑着打开了。我抬头一看,顿时惊呆了。

  树!一棵非常非常巨大的榕树。倒不是说这棵榕树有多么高,高的树我见过不少,天汲山的神木就是个中翘楚。可是这棵榕树却奇在一个“广”字。母树枝叶延绵而去,长长的根须又长出一棵棵比较小的树,小树再往外面延伸,又是更小的树,缠缠绕绕,起码方圆几里都是葱茏茂盛的榕树,形成一片碧波林海,巨大的月盘已经升了起来,如水的月光倾泻在这天地间,我几乎可以看见,那月光顺着云儿,轻轻地撒在那绿色形成的海面上。好美!

  我呆呆地看着这面前的一切,刚才在天书部一路上压在心头的阴影,都被这眼前的美景冲淡了。

  云安跨过门槛,冲我微微一笑道:“是不是很美?”

  我跨进院门,惊奇地一步一步走到树下,趁着洁白的月光,我才发现树下有许多封得严严实我惊奇地跨入院子,跟着云安来到榕树下。榕树下摆满一箱一箱封得严严整整的箱子。一望过去,竟然数也数不清楚,我问云安道:“云安,这是做何用处的?”

  云安俊逸的脸上闪过一丝得色,神秘地道:“你看了就知道了。”

  我微笑不语,此时月已上中天,清凉的月光如匹练般撒了下来,云安念动法诀,一道又道白光闪过,那整整齐齐的一箱箱呼地打开,一册册飞上榕树顶上,平摊开来,云安默默念动法诀,白光不停,那卷册不停,过了小半时辰,云安俊美的脸上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脸上也苍白许多。

  我忧心地看着云安,彼时云安已经盘膝坐下,捏起法诀的手开始颤抖。我不由道:“云安,快停下,你这样会精力尽耗而亡的。”

  云安不语,依然捏着法诀苦苦支撑,他脸上细密的汗水已如雨般滴了下来。树上摊开的卷册已经有上千万卷,我终是忍不住扑上前去,扯着云安,凄然道:“何苦呢。”

  云安这才慢慢睁开眼睛,疲倦道:“清漓不要担心,我无碍的,你看。”说着指树上那一层层的卷册道:“你快上去看看。”

  我无奈,不忍心拂他好意,忙飞身上去。顿时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月亮已经升上中天,如水的月光撒下,整个天地蒙上纯净的白色雾气。在那白色的雾气中,一个一个的方形字慢慢升腾上来,那些字如同有了灵魂般飞舞着,打着旋落在卷册上,如果是一册卷册,这也没什么,但是,在我目力所及,所有的卷册一页一页慢慢翻转,那字似乎不甘愿般如雨落了上去,一页满了又是一页,月华所到之处,竟然如墨云般卷起一层黑色的字浪,印在空白的卷册上。

  我口瞪目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何时,云安已经来到我身边,他痴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对我道:“清漓,你知道吗?这就是天界记载凡间一切的办法。每天晚上,所有凡间发生的事情就是通过这样的办法记录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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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我吃惊地看着他,他俊美无双的侧脸痴迷不改。我动容道:“云安,每天晚上你都是如此辛苦吗?”

  “辛苦?我不觉得,我觉得这是我一天神圣的开始。就像是一个仪式,它记录了所有凡间重大的事情,成亡败寇,朝代更迭,江湖恩怨,所有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可以用这些美丽的字来形容。”云安激动起来,瘦削的脸上泛起潮红的红晕。他站在最高的榕树顶上,挥手指着眼前的一切。

  “清漓,你看!我是世间记录这一切的人!”他有些自傲地道。手一挥,长袖划过一道清冷的弧线。我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这是他引以为傲的事情,这是他神圣的职责。就像我每天放飞凤凰时的心情,这样骄傲的心情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的。

  我痴痴地看着他,日复一日,这样在别人眼中不屑为之,不想为之的枯燥的事情,在他眼中却是美丽而神圣的。从某种程度来说,我与他是同一类的人。

  “云安……”我忽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云安别过脸来,看着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靠近他,近得可以听见他如潮水般的呼吸,可以看见他如月般皓然的脸庞放大在我眼前。我在他深邃的眼中,看到自己美丽倾斜的容颜,那素白的脸上绽出妩媚妖异的光华。我恍然一笑,下一刻顿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清漓,你不该这样对我笑。”云安低声道。“你这样笑,就像月下悲伤的仙子,让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你。”平日他清朗的嗓音多了几许嘶哑,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我微微颤抖着蜷缩在他怀里。

  “云安,我这样做是对么。我那么固执,他们都说做个逍遥的神仙就好,不必去理会那些尘封的前尘往事。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去想。明明知道我与你是不可能的,但是偏偏我会忍不住去想,去……”我低声道,还未说完,云安已经急切地道,

  “你应该问,我们这样做是对么。明明知道不能靠近,不能动心,却偏偏想要靠得更近,想要再看清楚你的喜怒哀乐,想要坐在你身边,想要像现在一般……拥着你。”我的眼中顿时泛起一层薄雾。看向他的脸也变得朦胧。

  我何尝不是如此?第一次看到他,心就已经动了,明明知道不可以,明明知道不可以的。……

  “清漓,这天界好冷好冷,好寂寞。”云安喃喃道。说着如梦游般收紧了手臂,“清漓,我反反复复想了很多次,为什么我会做神仙,为什么我会来到天庭,可是想来想去,却找不到一个让我心安的答案。在凡间,别人说做神仙最好,于是我便修道。我想,每个人都说好,自然是好的。可是,上了天界,我才知道我错了。天界固然巍峨华丽,神仙固然能长生不死,可是我一点都不开心,真的一点都不开心。”

  “云安……”我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是啊,这天界,真的是好冷,冷得我都不知道如何去形容。在天汲山五百年寂寞的时光如水般流过,穿过我的灵魂却什么也没有留下。我到底为什么要来这天界?就如同云安一般吗?难道只是认为天界好,就来了吗?

  为什么?我闭上眼睛,默默揽住云安瘦削的身躯。

  长生不死,真的不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情。我忽然觉得自己活得好累好累,累得不愿意再去想为什么,累得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云安身上好闻清淡的气息在我身边围绕。月盘渐渐落了下去,淡淡清冷的月华婉转地流动着,照在榕树上两个相拥的人儿。周围寂静一片,沙沙沙翻动书册的声音渐渐细小。天已经要大亮了。

  如果可以,我宁可舍弃我永生的生命,去换这刻幸福安宁的时光。我终是长叹一声,离开那令人眷念的怀抱。

  捏起法诀,不一会儿,一道墨黑的影子盘旋落到了榕树上。云安默默地看着我做着眼前的一切,不说不动,仿佛痴了一般。

  我跨上墨月的背,深深看了看云安。忽然云安道:“清漓,我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到天界来了。”

  “为什么。”我有些凄然问道。

  “只因为上天让我在这里遇着你。”说完他眼神明亮地看着我,夜风吹动他的衣袂,他孑孓一身,孤单地站在树上,清冷的月华笼罩在他身上。我泪水模糊地看着他,终于轻呼一声,跳下墨月的背,上前紧紧地抱住他。

  月色无声,寂静广袤的夜空下只有两个相拥的人影相偎相依。

  云安望着我又哭又笑的脸庞,轻轻叹息,道:“清漓,我是个寡欲寡求的人,可是第一次看到你那流泪的模样,我第一次有个愿望,就是,面前这个女子为什么那么悲伤,如果可以我想替你好好抹去心里的泪。”

  我心里重重地一恸,抬起被泪水打湿的脸庞,终是什么也没有说。搽干泪水,低低告了别,逃一样骑着凤凰墨月盘旋着飞上了天。

  云安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在我的视野里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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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我逃一般回到天汲山,硬是压下心中的纷乱的思绪,但是越是不想,就越想得厉害,我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想起云安那瘦削的身影,想起他那俊朗脸上朦胧的悲伤。

  我甚至想起他深邃的眼睛中痴迷的眼神,但是想的最多的,依然是他话中浓浓的绝望与悲哀。

  辗转反复,思之欲狂。我终是一天一天瘦了下去,一日,广陵得了个空,特地来天汲山看我。

  她一进门,闷了几日的话才刚想说,但一瞧见我的神色,脸上立刻变了数变。拉着我就往山上走去。

  我被她一把扣住脉门,浑身酸软,被她拖着踉跄地往前走。其实她大可不必扣住我脉门,这几日我茶饭不思,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反抗。

  广陵铁青着脸,拉着我到了那潭灵泉边,推了推我恨声道:“你看你自己现在成什么样子,还像个仙人的模样吗?王母娘娘已经叫你不要再修炼‘无双决’你偏个不听,现在倒好了,成了这副样子,任谁都可以看出你的不妥了。”

  我无力地趴在泉边,泉水幽幽,映出我苍白的脸,几日不思茶饭,眼睛越发大得吓人。没了往日灵动的气息。广陵姐姐原来是以为我偷偷修炼“无双诀”我松了口气,暗自庆幸她不是知道我与云安的事情。天!我额头……天啊,我还未回过神来,便看见一件可怕的事情,吓得直起身子,脑中一阵晕眩,强自定了定神,才看清楚我额头上的三瓣花瓣的红印已经如血般红,而且成火焰状,妖异妩媚。

  我颤抖地摸了上去,才一触及,便一哆嗦地放下手,这火焰般的印记,一摸上去竟然是火热火热的。

  广陵死死地盯着我的脸,往日一惯清冷的容色,此时更如万年冰霜般怕人。

  “清漓妹妹,你是不是走火如魔了?”她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般问道。我又是一哆嗦,望着广陵一语不发。

  “你说啊,是不是?你倒是说话啊。”广陵拼命地摇着我道,我被她摇得脑中又是一阵晕眩。她的眼中愤怒逐渐褪去,取而代之一股巨大的恐惧升腾了上来。

  “姐姐,我不是……”我正想说我这几日并没有修炼‘无双诀’,而是动了情,但是,话一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我偷偷修炼‘无双诀’是事实,动了真情也是事实,这又有何区别呢?反正都是走火入魔。我苦笑了下。终于什么也没说。

  “清漓,你这样会死的,知道吗?知道吗?!要是被哪个上仙,不,哪个仙人知道你修道不成,反而走而入魔一定会把你上报天庭的,到时候不管王母娘娘多么喜欢你,一样是死。是死啊。”广陵红着眼睛一字一顿地道,她周身的光芒快速急切地流动起来,我知道她此时心中定是惊怒交加。

  “姐姐,我知道。我闯祸了。这是我的天劫啊。”哀哀地叹了一声,几日的抑郁终于爆发,我伏在地上顿时痛哭失声。

  广陵死死地盯着我道:“天劫!?你知道有这样的天劫会来,你还是一意孤行。观音菩萨叫你不要修炼,你不听,王母娘娘叫你不要修炼你也不听。你就以为你那么厉害,只手可以遮天吗?难道那些早已经不知道尘封了几百年几千年的往事就让你如此念念不忘,让你可以放弃这一切得来不易的仙缘吗?”

  广陵字字如鞭,抽在我心上,让我又羞又痛。我不由道:“姐姐,你要相信我。我的娘亲肯定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不然这样几百年过去了,她为什么还会在我梦中出现?我不相信‘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说法,以我这样的修为,我还能做些无关紧要的梦吗?”

  广陵怒道:“就算你有所怀疑,你就该想办法去求观音菩萨,求她告诉你一切,而不是你自己一味蛮干。你看你这样,到头来什么都没有。”

  “求观音菩萨有用吗?当年是她对我施了灵障,你说她要是能告诉我真相何必又多此一举?!而且以我的品阶要去拜见她是多么千难万难的事情,所以……”我还未说完。

  广陵接口道:“所以,所以你就想,反正自己只差那么一点就可以知道真相了,何必去呢。就自己躲在这天汲山偷偷修炼是吗?”说完,顿了顿又挖苦道:“所以,你就答应我和我一起去王母娘娘面前献艺,好让她赠你些法宝让你修炼一日千里。你心存侥幸,以为这样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是与不是?”

  广陵一口气说完,终于停了口,怒气冲冲地看着我。

  我低了头,静静地抹着泪。广陵看了我许久,长叹一声。扶了我坐起来,沉声对我道:“清漓,你太任性了。……”语气满是恨铁不成刚的痛惜。

  我抬起头,愣愣地道:“姐姐,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以为,以为我可以破观音菩萨给我施的灵障,然后我就可以知道这一切发生在我前世的事情。然后说不定……”

  广陵叹了口气,刚才的愤怒已然不见,她如水的双目中满是痛惜。她道:“清漓,你以为你是什么修为?你以为观音菩萨给你施的灵障是如纸糊的,一捅就破了?你太小看这灵障了。你刚才说的也不全错,观音菩萨当初既然给你施了灵障,你现在再怎么求她,她也不会告诉你。而今,……”她想了想,终是无奈地道:“而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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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走一步看一步?”我喃喃地念着。此时我已经主意全无,更是没有了往日那云淡风清的心情。自从知晓了自己与云安的心意后,我突然变得异常软弱,心中没有一丝主意。如一个不善游泳的人突然掉如大海,那样惶恐不安。

  广陵接过话道:“是的,第一,你再也不能修炼这‘无双诀’我看这‘无双诀’邪门得很,哪里有不能见血,一见血就会走火入魔的道理。你可是万万不能再炼了。”她厉声说到最后,盯紧了我。我无奈只能点了点头答应。

  广陵这才转了眼,继续道:“第二,要想个法子隐去你额头上的印子。这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你前些日子画了些梅花,桃花之类的妆,我看法子虽笨,却也有效果。只是现在这印子已经大了,我看要找些什么把它遮了去才好。”说完皱了皱眉想了一阵,却又是摇了摇头。

  “第三,你心魔难消,自然整天想着去修炼这门邪门的功夫。我看最后还是得去紫竹林一趟,求观音菩萨垂怜,让她给你从根上解了你这心结才好。”广陵说完,又是一阵叹息。

  我心下感激不已,握着广陵冰凉的手,只是点头。广陵替我抹了抹脸上的泪迹,强笑道:“你看看,你要早些跟我商量多好,你这人就是这样,什么都放在心里,什么也不说。你以为你这样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早先见你一副清清淡淡的模样,现在想起来,那都是装的吧。”

  她说到最后,我忍不住破涕为笑,广陵也忍不住脸上荡开了笑意。我红了红脸,一颗纷乱许久的心终于着了落,仿佛有人告诉我如何如何做才是对的,顿时心里十分温暖。不由靠在广陵身上。

  “姐姐。”我真心道:“广陵姐姐,在天庭就你对我最好。你不会看不起我是异族出身,也不会鄙夷我这身巫女打扮,你对我的好,我是知道的。不是我不想与你商量,只是自己不知道要如何说。而且我自己习惯一个人,什么事一个人就想做好了,就好了。何必麻烦你呢。”

  广陵别了脸去生硬道:“你可看错了,我可不好。我不是一个好人呢。”

  我不以为意道“姐姐,到如今在我面前装坏人可是装不成了。看你刚才为我筹划,我就知道你是真的对我好了。”

  广陵轻轻一笑,转过脸来拍了拍我的手道:“好了,快去收拾下,看你这几日瘦成这样,这邪门功夫可真耗人精力。等等我去为你找些吃食。”说着不由我分说,径直走了去寻些灵果了。

  我张了张口,终是没有分辨。算了,我与云安自然是不可能的了。停了这“无双诀”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吧。想完,心神大定,虽然心里依旧十分酸楚,但几日下来,压抑了许久的心结一松动,心里便轻松许多。于是临水静静开始整理仪容。

  几日过去,广陵抽空便常常过来,但是待也不久便匆忙回去。我知道她最近忙得很,王母娘娘那边定是十分看重她,而她为我却是这样不辞劳苦,奔波其间。我心里感激非常。

  广陵对王母娘娘告假说我生病了,因得她,不少赏赐流水般送到了天汲山。雨汀听说我生病了也忙来看我。但她硬拉着我把了几次脉后又十分奇怪。

  “姐姐,你是不是累了。没什么病啊。”雨汀扑闪着大眼睛疑惑地问我道。

  我胡乱地点了点头。雨汀才松了口气,道:“姐姐,你可要照顾好自己,可不要累病了。最近是怎么了,我看广陵姐姐也累累的模样。还有那个书呆子,更是一副要累垮的样子。我问他是不是天书部的差使多,他都摇头。哼,他不说我也知道,全天书部的那些人就知道他老实,欺负他,差使都丢给了他去做。不然他怎么瘦得那么厉害。”

  我一听,血顿时从心里褪去。雨汀接下来说的我都没去听了,我只知道云安不好,非常不好。

  “雨汀,你帮我带个话给他,跟他说望他好好保重才是。”我艰涩地道。

  雨汀没注意我异常的表情道:“恩恩,好的。我也这么对他说来着,我说他可不要累病了,累病的话,我可不知道还找谁玩去。”说完抿着嘴偷笑,似乎在笑云安听到这话的表情。

  我见雨汀一副无所谓的神色,不由着急道:“雨汀你千万要记得啊。”

  雨汀这才勉强应了一声,见我没什么事情了,就径直跑到外面去玩了。我忧虑重重地叹了叹气,云安,你这是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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