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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尔用手按住罗杰的胳膊,拖着他钻进吉普。

  “让我看看。”哈尔说。

  “没事儿。”罗杰说。

  “有事儿没事儿我都得看看。”

  “只不过搔了一下,瞧吧。”

  一滴血从抓痕里渗出来。

  哈尔揩掉血,用嘴对着那轻微擦伤的地方用力吸,然后把吸出来的东西吐掉。他吸了一次又一次,脸都憋青了。

  “你这是多余的。”罗杰说。

  “那可说不准,”哈尔说,“渗进你体内的蛇毒不多,还不足以让你丧命,但很可能会使你感到非常难受。我们要是能有点儿抗蛇毒血清就好了。不过,这种蛇毒的抗血清还没研制出来呢。”

  “我还以为你有呢。”

  “我的抗血清是治陆地蛇毒的,治不了海蛇毒。要是你等我们把这些海蛇送到研究所,再带回一点儿海蛇毒抗血清后再给它咬着就好了……唉,你也太着急了。”

  哈尔的话听起来像开玩笑,他心里却焦急万分。在罗杰手腕上抓痕的上方,他已经紧紧地扎上了一根绳子当止血带。每隔半小时,他就得把止血带放松一下。“口对手”的治疗也在继续进行。

  “我没什么,”罗杰说,“只不过腿脚有点儿不灵便。”

  哈尔担心地望着弟弟,“这正是开始中毒的征兆。”他说。

  “不是手不灵便,是腿。”

  “开始就是那样的,”哈尔说,“很有意思,伤口在手上,蛇毒却使腿变僵。这是怎么回事呢?过一会儿,僵硬感会慢慢地自下而上向全身扩散。”

  “也许,我最好活动活动双腿使它们保持柔软。”

  “别动,乖乖地躺着。我看,我还是把你送回屋去,让你躺床上。”

  “不用什么床,你这是在小题大做。”

  但是,哈尔已经坐上驾驶台,开足马力,让吉普飞快地驶往城里。到家后,他帮着罗杰脱掉衣服躺到床上。

  这时,僵硬感已经传上脖子,又继续传到上下颏,这会使牙关紧闭。罗杰说话已经很艰难,他说他几乎不能吞咽,但他必须咽点儿什么,他渴得难受,喉咙干得冒火。

  哈尔给他把了把脉,脉搏不快,但很微弱,很不均匀。

  毒性蔓延到眼部,瞳孔扩大,眼睑往下耷拉。

  接着,疼痛开始了。罗杰的手臂和腿上的肌肉在抽搐跳动。他觉得身上的每一根神经仿佛都在跳动,从头顶到脚趾全身都在一阵阵痛苦地痉挛。哈尔感到病人的皮肤冰冷、粘乎乎的,于是,又给他盖上一床毯子。

  后来的一个钟头简直是受刑。在痉挛中,中毒的身体似乎在被支解。罗杰从来没遭过这种罪,他想尖声叫喊,但男子汉是不应该喊痛的,所以,他拼命克制自己,嘴唇都咬出血来了。他觉得似乎有头大象蹲在自己胸口上,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儿来。

  痉挛突然停止,他晕了过去。

  哈尔焦虑地用指尖按着弟弟的脉搏,脉搏摸不着了。

  过了好久,他才感到一点儿微弱的悸动,接着,是非常虚弱的若有若无的跳动。有时,脉搏会停止整整十秒,然后,又重新跳动。

  最后,这孩子总算从昏迷状态转入正常的睡眠,心跳也稍微变强了。这小伙子是条硬汉,他绝不会轻易死掉的。哈尔一直守着他,彻夜不眠。

  他打算放弃,不想再找什么蛇毒了。原先,他觉得这主意似乎不赖,现在,他讨厌这个主意了。是的,蛇毒确实该找,可干嘛不让别人去干呢?

  第二天早上,罗杰醒得很晚。他睁开眼,瞳孔已经恢复正常,眼睑也不再往下耷拉了。他静静地躺着,昨日的痛苦已经无影无踪。

  “你这可怜的蠢家伙,”他说,“你在这儿坐了多久了?”

  “刚坐一会儿,”哈尔说,“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只想马上出去。”

  他掀开被子,坐起来,开始穿衣服。

  “你还是安静点儿吧,行吗?”

  “我怎么啦?”罗杰说,“恐怕已经浪费不少时间了。我们有那么多的事儿要干,而我却躺了大半天。”

  “没什么要干。”哈尔说。

  “你的蛇毒呢?”罗杰问。

  哈尔说:“那事儿我们不干了。咱们找点儿别的事儿干吧。”

  罗杰责备说:“听着,大哥哥,你不用娇惯我。你不是那种半途而废的懦夫,我也不是。告诉你吧,我没事儿。我敢打赌,你还没吃早饭,我也饿了。咱们来顿快餐,就看我们那些小毒蛇乖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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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漂荡的死神


  于是,他们又出去了,惹祸去了。

  要说祸害,海底下可真不少。有多少美,就有多少祸害。海里有成千上万像扁鲛和角镰那样可爱而又无害的天使,也有数以百计的模样丑陋行为凶狠的家伙。

  还有一些动物既漂亮又凶狠。

  兄弟俩碰上的第一种就是海洋里最漂亮的生物,它身上密密地长满绚丽的羽毛,像印第安首领头饰上的羽毛一样鲜艳夺目。

  “活像天堂上的鸟。”罗杰叹道。

  “是呀,”哥哥说,“也像孔雀。但是,在那精美的羽毛底下却藏着饱含毒液的刺,特别是在鱼背靠近尾部那儿。”

  “干嘛长在靠近尾巴那儿?依我看,毒刺应该长在用来进攻的那一头。”

  “尾巴那头就是用来进攻的一头。这种安排再巧妙不过了。别的鱼都以为危险应该来自头部,这坏蛋就能使它们猝不及防。一发现猎物,它就游过去,赶到猎物的前面。被追猎的鱼并不知道它不怀好意,丝毫不存戒心。这时,蓑鲉突然朝后猛冲,用尾部的背鳍棘刺那条鱼,鱼立刻中毒死亡。蓑鲉呢,就可以慢慢地享用了。”

  “它为什么叫做狮子鱼呢?”

  “因为人们觉得它那一身羽毛状的棘看起来很像狮子的鬃毛。我去把它抓来。”

  “让我去。”罗杰说。

  哥哥还没来得及阻拦,他已经匆匆抓起他的袋子溜出吉普。

  蓑鲉马上对他发生了兴趣,它游过去,用它那双大眼睛把他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装出还有别的事情要干的样子,游过他身旁。它停下来,悬浮着,突然往后疾退,迅猛得像一道闪电。

  说时迟,那时快,罗杰赶紧闪过一边,对着蓑鲉张开手中的口袋。蓑鲉倒退着,尾前头后地冲了进去。罗杰把口袋一抖,拧紧袋口,把袋子系在吉普的一根喷气管上,自己钻回吉普。整个过程还不到两分钟。

  哈尔恭喜他,“好干净利落,那边来了只螫刺水母。这回该看我的了。”

  “那只不过是只海蜇罢了,它也有毒吗?”

  “我想,大概有毒。在澳大利亚沿岸,螫刺水母毒死过很多人。有些科学家说它是已知海洋动物之中最毒的一种。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在达尔文港附近游泳,面前突然出现一只螫刺水母。他以为它不会伤人,用手把它拨到一边。7分钟后,他死了。另一位游泳者碰了螫刺水母以后,3分钟就咽了气。人们把他从水里拉出来时,那螫刺水母还紧紧地粘在他的尸体上。他们把它扯下来,结果粘着的皮也一起被扯掉了。对海蜇可得万分小心。虽说大多数海蜇不伤人,顶多有时使皮肤发痒,但有几种海蜇却是货真价实的杀人凶手,如果你不会识别哪些是坏家伙,还是远远地躲开所有的海蜇为妙。”

  螯刺水母哪儿也不去。它用不着到处跑,只需等着,直等到有东西掠过它的触须。

  一条跟螯刺水母一样大的鱼游逛到那些螯刺当中,一眨眼就送了命。然后,只见螫刺水母奇迹般地鼓起肚皮,把鱼裹在肚皮的褶襞当中,整个儿吸进肚里。它舒展开身体来容纳这顿美餐,看上去比原先大了一倍。鱼渐渐被消化掉,它的身体又恢复原先的大小。

  哈尔出去时,螫刺水母一点儿游走的意思也没有。它的身子软绵绵的,哈尔没费什么手脚,就把它给舀起来了。于是,吉普上又多绑上了一只口袋。

  “要是一切都像这样顺当就好了。”回到吉普后,哈尔说。

  在礁石上一块突出的地方,罗杰发现了一只漂亮的贝壳。他立刻跳出去,但被哈尔抓住头发拽进吉普,使他吃了一惊。

  “你这是干嘛呀?”他问。

  “在你去抓那只贝壳之前,我得先给你介绍它的情况。这是一只芋螺。”

  “用不着你给我讲芋螺,这玩意儿我捡得多啦。”

  “你捡的可不是这一种。芋螺有四百多个种类,有六种很毒,这就是其中一种。”

  “可是,它这么小,对人不可能有什么危害。”

  “有危害——这是危害最大的芋螺之一。它叫石纹芋螺,因为它的样子很像有花纹的大理石。去把它抓回来吧,不过,要抓它大的那头。小的那头开着口,那里头有一只小小的黑家伙,长着鱼叉状的螫刺,随时会刺那些碰它的东西。”

  “那根螫刺肯定很细,”罗杰说,“哪能伤着人呢?”

  “这根刺与一个装满致命毒液的毒囊相连。一丁点儿毒液就能致人于死命。”

  “你言过其实了吧?”

  “一点儿也不。退潮时那片珊瑚礁会露出水面。一个澳大利亚男孩在礁顶散步,他捡了一个这样的芋螺,抓在手心里。那家伙往他的手指上刺了一下,毒性迅速发作,3分钟后,他死了。好啦,去吧,不过记住抓大的那头。”

  罗杰离开吉普到礁石那儿去。看样子,那芋螺毫无害人之意。它还不到四厘米长,大的那一头是密封的,小的那头是它的大门口。那是一个很小的孔,小得跟针眼儿差不多,罗杰没办法看到孔里头去。

  他拿出小刀拍了拍芋螺,一根黑针模样的东西马上从洞里伸出来,发现没什么可刺杀的,又缩回螺壳里。

  罗杰抓住大头把芋螺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拿着,游回吉普。

  “要有支牙签就好了。”哈尔说。

  “要牙签干什么?”

  “把那个孔塞起来呀。那东西离开水自然会死,但那得好几个小时。在这几个小时内,身边放着这么个东西是很危险的。手脚随时都可能碰着它,那时候可就‘拜拜’啦。到家以后,我们得用牙签、香口胶或者手头有的什么东西把那孔塞起来。研究所弄到这玩意儿会很高兴。它的一滴毒液比一条陆地大蛇的一滴毒液毒性大得多。用它还能制成多种药物。”

  “我还是想不通,”罗杰说,“这些会毒死人的东西怎么能变成能给人治病的药。”

  哈尔很赞成,“我们犯不着不懂装懂,连研究所的工作人员都还没弄懂呢。但这些毒液确实能治病,正如灵香猫射出来的那些难闻的东西能制造香水,垃圾可以用来制肥皂一样。也许,世界上就没有一样东西会只有坏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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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继续搜寻那些既好又坏的海洋生物,要找到它们倒也不难。大堡礁礁面一带汇集着品种如此众多的海洋生物,这样的地方,世界上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了。

  他们的收藏里又增加了一条短角杜文鱼。

  “伙计,它真难看,”罗杰说,“就像噩梦里的妖怪。”

  “难看是难看,但可以吃,”哈尔说,“法国人发现它味道鲜美,用它烹制出一道很有名的法国汤。”

  “它的螫刺长在哪儿?”罗杰观察着他们逮到的标本问。

  “长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在底下。短角杜文鱼既不从前头也不从后头袭击去刺死它的受害者,它自上而下落到它们身上,使它们防不胜防。”

  “海洋里到处都有令人惊异的事物。”罗杰说。

  “我也是这么认为。”哈尔表示赞成。

  收藏又增加了一条石鱼。石鱼模样丑陋,人称“讨人嫌”。它又叫“伺机者”,因为它从早到晚不动弹,只是卧在海底,伺机袭击那些误踩住它的人。它的颜色跟海底的颜色差不多,而且经常有一半掩埋在泥沙里。蹚水和游泳的人一不小心就会踩住它,这时,竖在它那长疣子的背上的毒刺就会把人的脚扎伤。这些毒刺一戳到那些爱贴着海底觅食的鱼就会弯下去,把猎物塞进自己的那张巨口,这样,觅食的鱼反而成了石鱼的口中食。

  两个孩子没有误踩在石鱼身上,出岔子的是一只螃蟹。它从那“伺机者”身上爬过,结果被毒刺扎着,当场就被吃下去了。

  虽说它不动弹,想抓住它却十分棘手。不能抓它那长毒刺的背,哈尔想揪着尾巴把它捡起来,它却紧贴住身下的石头。

  罗杰把吉普开到它的铁爪刚好能夹住石鱼的位置,然后开倒车把那玩意儿揪下来。哈尔在那位俘虏下面张开口袋,罗杰一松铁爪,“讨人嫌”落入袋中。

  孩子们深深地松了口气儿。“总算过去了,真是万幸,”哈尔说,“只要被那些毒刺轻轻扎一下,不死也得精神错乱,然后,一辈子精神恍惚,像个疯子似的度过余生。这就是造成南海诸岛上众多精神病患者的罪魁祸首。”

  吉普停在离礁石不到六十厘米的地方,透过它的玻璃车壁,可以看见这座珊瑚礁的建设者们在干活。有人以为,要看清这些叫做珊瑚虫的微小的珊瑚动物一定得用显微镜,其实并非总是如此。珊瑚虫有大有小,有些比针头大不了多少,有些的直径几乎有一厘米多。当它们把那些鲜花瓣儿似的触须完全舒张开的时候,人们就能看清,每条珊瑚虫都卧在一个由它自己的身体分泌出来的石灰形成的杯子里。

  乍一听,珊瑚虫这玩意儿似乎应该是肉质的,再不就是植物性作物。实际上,它却是一种结构巧妙、十分能干的动物,它会收集食物,会给自己盖房子,会毒死不受欢迎的来访者。它们筑起了一座比华盛顿纪念碑宏伟得多的纪念碑——大堡礁。

  孩子们正置身于一个海底天堂。他们俯视着的是一片梦幻般的森林。想想看,一棵六米多高的树独独长着一片六米多宽的叶子。这种树,还有成百种像它这样的树都是小珊瑚虫建造起来的。在那片巨型叶子的浓荫下,成百上千条色彩绚丽的小鱼游来游去,像翩翩飞舞的彩蝶。

  还有一种树看起来像榕树,长着成百个树枝,就像天主教堂里的圆柱,树上长满茂密的珊瑚叶子。潜水员在树枝之间考察这座海底迷宫时很容易迷失方向。

  大洋底下的这一部分不像海底,倒像从飞机上望下去看到的一片梦幻般的树林——一片长着大大小小的树木的丛林。透过怪异神秘的枝杈,俯瞰那些蓝的、紫的峡谷是多么令人激动啊!峡谷里,小鱼像细碎的色斑在枝蔓间闪烁跳跃,而大一点儿的鱼则缓慢庄重地挨着海底漫游。

  珊瑚树叶子的颜色十分娇嫩,似乎一碰就碎。但是,当吉普撞在这样一片叶子上时,却发现它像石头一样坚硬,这时的感觉真是古怪极了。

  “海底天堂”里的一切并不都是那么美。在一棵珊瑚树的枝杈上卧着一个模样可怕的东西,哈尔认得那是海蜈蚣,它的样子就像陆地蜈蚣一样讨厌,讨厌得连爱动物的人都不会喜欢它。它可能有成百条腿——孩子们没数过,但最吓人的还是它的体型。在陆地上看到的蜈蚣可能只有六七厘米长,而它们的这条海底亲戚却足有六十厘米。它的旁边,还有一条海蜈蚣在蠕动。

  “我看,我们两条都得要,”哈尔说,“一条送往研究所,另一条吃掉。”

  罗杰恶心得脸都皱起来了,“谁吃那玩意儿呀?”

  “你和我吃,”哈尔说,“而且,马上就吃。你会喜欢的。味道比龙虾还鲜美呢。它叫瓦罗,波利尼西亚人很爱吃它,他们甚至给儿子起名叫瓦罗。这样,一看见儿子,他们就会想起美味的海蜈蚣了。”

  “给研究所的那条有什么用呢?”

  “它的每只脚爪都充满毒液。海蜈蚣甚至能抓住大鱼,把爪子抠进鱼肉里,放出毒液使鱼麻痹,然后把它吃掉。”

  这一回,吉普的铁爪又派上用场了。它抓住一条海蜈蚣,把它紧紧抓在珊瑚枝上的成百只脚爪扯下来,扔进口袋。这一次,口袋是罗杰撑开的。另一条蜈蚣也是这样落入口袋,跟第一条蜈蚣作伴去的。

  “烧海蜈蚣吃时,一定得非常小心,”哈尔说,“那些脚爪快得像剪子,爪子里的毒液会使伤口红肿化脓,好几个星期才能好。”

  “妙极了,”罗杰说。“我想,我还是把烧海蜈蚣的美差让给你吧,还有吃的差事。”

  “你真慷慨啊!”哈尔说。

  罗杰摆摆手,“别客气,谁叫咱们是亲兄弟呢!”

  捕猎毒物活动的高潮是追猎“漂荡的死神”,一些澳大利亚人就是这么叫的。在别的地方,人们管它叫僧帽水母。

  孩子们首先看见海水变成淡蓝色,接着,他们发现这蓝色来自从水面垂下来的几十条触须。长着这些触须的那个家伙,像一艘鲜艳的蓝色船。那些触须至少有九米多长。

  “要是能抓住它,”哈尔说,“那就是这一天最大的收获了。那些触须含有大量毒液,而且,信不信由你,它们还装着电池。上头那个模样像船的东西实际上是一个装满气体的大蓝口袋。”

  “它好像要走。”罗杰说。

  “挂上慢挡跟着它。它的蓝口袋顶上有张帆,风吹动着它。”

  “那些触须不至于毒成那样吧,”罗杰说,“我看见一些蓝黑色的小鱼在它们中间游呢。”

  哈尔说:“那种小鱼是僧帽水母的好朋友。它利用它们作诱饵。别的鱼看见它们在那些触须中游玩,以为它们无毒,很容易上当。它们跟着那些小家伙冲进去,被那些触须缠住,既挨电击又遭毒害,然后,便统统被扫进僧帽水母贪婪的口中。”

  罗杰被哥哥搞糊涂了,“我真想不出来,你打算怎么抓它。要是,它在我们的飞云号附近,船长会设圈套捕住它并把它拖上船。但是,风已经把它从飞云号吹开了相当一段距离,我们跟着它,也远离了我们的船。还有,它张开以后那么宽,乱七八糟的一团。还有那些长触须!我觉得,我们还是另外找一种好逮的东西吧。”

  “我们就是要逮这玩意儿,”哈尔说,“但这活儿得咱俩一起干,一个人拿着绳卷,另一个人抓着绳头,用绳把触须一束一束捆起来。然后,‘酒瓶’就能把它拖到飞云号那儿。”

  “我敢打赌,事情绝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罗杰嘴上这么说,但他还是拿起了一卷绳。于是,两位冒险家都离开了吉普,朝那堆危险的、在水里晃晃荡荡的蓝触须游去。罗杰抓着绳卷儿,哈尔则用绳子把那堆乱麻似的触须一束一束地绑紧。

  这一切都干得挺顺当。像往常一样,忠实的“酒瓶”正呆在跟前待命。哈尔把空着的那个绳头交给它,“酒瓶”马上懂得了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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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朝着飞云号游去。可是,即使是海豚也会出差错。因为执行任务的愿望过于迫切,匆忙之中,它把那些痉挛着的触须从哈尔身上直拖过去。

  触须马上卷起来裹住这位博物学家的背和胸。哈尔遭到一连串快速的电击,他心里明白,成千上万的小刺正在把毒液注入他体内。他拼命挣扎,却被越裹越紧。

  罗杰壮着胆游过去,冒着自己也被蜇的危险,抓住哈尔的脚,想用力把他拉出来。这办法却不行。

  该怎么办呢?他以最快的速度游回吉普,开足马力,把吉普开到哈尔那儿,用它的铁爪抓住哈尔的胳膊,然后,开倒车拉。

  这么一来,海豚往一个方向拉,铁爪却往相反的方向拉。哈尔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拉成两半了。但是,功率强大的发动机终于把他从死亡的绳索下解救出来。拉扯的当儿,触须末端断了,扎在哈尔的皮肉上,它们的刺施放出更多的毒液注入了孩子的肌肤。

  开头,疼痛难忍;这会儿,疼痛消失了,这不是好征兆。哈尔知道,这意味着他正在被麻痹,麻痹会使他神经麻木以致失去知觉。

  他几乎无力游回吉普。罗杰好不容易把他拽了进去,他喃喃地说,“打电话让船长等着‘酒瓶’。”

  罗杰照办了。

  “现在,”哈尔说,“把这些东西给我弄掉。”

  罗杰套上橡皮手套,试着把那些蓝色的毒丝拔掉。毒丝深深地扎在肉里,怎么也拔不下来。

  “弄不掉。”他说。

  “你一定得弄掉。不弄掉我会死的。用你的刀把它们剜下来。”

  这活儿不对罗杰的胃口,但他还是动手干了。他用锋利的刀尖向每根触须下的肉剜下去,终于把它们撬松,把数以百计长着倒刺的小钩子从皮肤上拨掉。当然,肉也随着这些小钩子被扯下来,每拔掉一根触须就留下一道血痕。

  哈尔头晕目眩,恶心呕吐,脑袋开始糊涂,眼神呆滞,牙关紧闭。他的胸脯越绷越紧,硬邦邦的像一块木板。这意味着他的肺部在逐渐麻木。他艰难地喘着气。

  “我还能帮你干点什么呢?”罗杰一筹莫展地说。

  “什么也不用干了,把我送回家去吧。”

  总算到家了。罗杰把他从吉普弄出来,送进屋里。他躺在地板上,罗杰用海绵把血揩掉,涂上抗菌药。他用毛巾把哥哥裹起来,帮助他挣扎地上了床。

  病人的神志还清醒,但呼吸非常困难,他恐怕自己会窒息。

  “准备好,”他艰难地吐出一句含糊的话,“给我做人工呼吸。”

  罗杰·亨特大夫已经智穷汁尽。他的医学知识太贫乏,他痛感自己的无知。哥哥在发烧,他在他的额头上敷上块湿布。

  如果哥哥死了,他可怎么办呢?他知道,死亡是完全可能的。他想起一则关于一个澳大利亚男孩的新闻报道。这男孩遭到僧帽水母的袭击,好不容易挣脱了身子,游到四五十米远的海岸,然后,就倒下来死了。在澳大利亚的基星岬浴场,一个被僧帽水母蜇伤的十四岁女孩挣扎着到了医院,抢救了一天,终于无效。光是那电击已经够厉害了,好像被缠裹在高压电线里,就更不用说毒液了。

  电话铃响了,是船长。他说,“‘酒瓶’拖着僧帽水母已经来到船边,我该拿它怎么处置?”

  “用摇臂吊杆把它吊上船去,”罗杰说,“让它单独占一个池子。”

  “可是,它的那些触须垂下来足有九米多,”船长提出异议,“而我的池子只有三米多深。”

  “没法子,”罗杰说,“只好让它的触须伸到池子外面的甲板上了。”

  “那不是僧帽水母的自然姿态,它会觉得不舒服。”

  “它舒不舒服我可不在乎,”罗杰喊道,“它几乎把我哥哥弄死!”他把事情告诉了船长。

  “真糟糕,”船长说,“你给他抹剃须膏了吗?”

  “剃须膏!”罗杰大发雷霆,“你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剃须膏是治僧帽水母蜇伤的偏方。”

  “好吧,我来给他抹上试试,”罗杰满腹狐疑地说,“不过,你说我是不是最好把他送医院去?”

  “不,不能搬动他。医院可能干的你都干了——只差抹剃须膏。说实在的,我觉得你这个医生满不错。赶快抹上剃须膏吧,然后,就让他尽量保持安静。他能挺过来的。”

  罗杰找到剃须膏,整截儿整截儿地挤出来,把每个伤口都抹上。

  他只能希望船长说的不是外行话,他应该是在行的,他在这儿沿海一带生活了一辈子,而僧帽水母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害人精。

  卡格斯进屋了,“你哥哥怎么啦?”

  “跟一只僧帽水母缠一块儿了,”罗杰说。

  “啊,这,真糟糕,不是吗?”不知怎么的,罗杰觉得卡格斯不是真难过,他的眼睛在闪烁,似乎在幸灾乐祸。

  “我来替你照料他,他需要活动活动。”

  哈尔闭着眼睛。他没失去知觉,也没睡着,船长说过他不能动。

  卡格斯朝床边走去。

  “别碰他。”罗杰说。

  卡格斯装作吃了一惊,“啊,我的孩子,你用不着教我该干什么。记住,我年纪比你大一点儿,也许,会更聪明一些。我们应该喊醒他,让他活动活动。”

  “别碰他,”罗杰气愤他说,“你碰他我就敲掉你的脑袋!”

  卡格斯瞪大了眼睛,“哎哟,真放肆!”说完,他又使出了油滑讨好的招数,“我不得不原谅你的无礼。你准是心烦意乱,这我理解。”说着,他又往床那边走。

  哈尔突然睁开眼坐起来,麻痹感消失了,他只觉得身体还有一点儿发僵。他几乎要放声歌唱,能活下来他实在高兴。他胸前背后到处都痛,好像被烧伤一样。但他已经能呼吸能动弹了。看见卡格斯,他说,“感谢你所做的一切。不管你干了什么,都干得正是时候。我好啦!”

  卡格斯笑了,“我很高兴我来得正是时候。现在,我相信你会好起来的。”他回他屋里去了。

  “哼,厚颜无耻!”罗杰骂道。看见哥哥的康复他太高兴了,他懒得告诉他,卡格斯其实什么也没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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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奥斯卡·罗契


  哈尔在向狄克博士汇报。

  “我的一些试验效果不错,”他说,“但有一些却不成功。我们试验了水下捕鱼。我们那条长着酒瓶鼻子的海豚,我们管它叫‘酒瓶’,很快就学会了在我们和我们的轮船飞云号之间跑腿。我弟弟跟一条杀人鲸交上了朋友,海豚拖不动的东西就由杀人鲸拖到上头去。后来,又来了一些海豚。我们现在已经有了一支拥有20只海豚的队伍。我相信,我们能够把它们训练成守卫畜牧场、渔场、牡蛎养殖场、龙虾场以及我们计划中的这样或那样的海底牧场的牛仔。”

  “要是你们能做到这点,”狄克博士说,“那就等于往前迈进了一大步。在这以前,已经有人试验使用个别的海豚,但就我记得,从未有人试验过使用成队的海豚。”

  “嗯,”哈尔说,“我们也可能会失败,比如我们的电击捕鱼试验。”

  “电击捕鱼?怎么回事?”

  “不是什么新发明,”哈尔答道,“正如你已经知道的,为了捕杀鲸鱼而又不致使它们痛苦,捕鲸者使用电鱼叉已经好几年了。当然,他们是在海面上这样干。鲸鱼到水面上去呼吸,可大鱼一般不会到水面上去,所以电鱼叉对它们没有威胁。然而,如果你能下到它们所在的地方,就可以使用电鱼叉了。我们试过,失败了。很对不起,我们本该知道这试验不会有结果,可我们却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作试验。”

  “试验为什么不奏效呢?”

  “跟大鱼面对面时,是可以用电击。但我们可能得等半小时甚至一个小时才会有一条大家伙碰巧游到跟前。这并不比渔船用鱼钧鱼丝或鱼网捕鱼好多少。所以,我们又用激光作试验。”

  狄克博士显得有点儿担心,“一台激光机的价格高达五千至一万美元。我们是否拿得出这样一笔费用,我可不敢担保。”

  “已经发明了一种新型的激光机,”哈尔说,“买一台只需要花50美元。这笔费用已经由约翰·亨特父子公司支付了,因为干我们自己的活儿也用得着。”

  “但你们是怎么样用激光捕鱼的呢?”

  “一种卡嗒声随着激光束被同时发出,当激光束撞击在大鱼一类的大家伙上时,由于好奇,大鱼会过来看卡嗒声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它一靠近,我们就用电击把它结果了。用这种方法,我们在半小时内捕到的鱼比渔民在水面上忙活一整天甚至一整个星期所捕到的鱼还要多。”

  “好极了,”狄克博士笑着说,“那种价格的激光机一般人家都买得起。但是,假如船上没有电鱼叉装置,又没有经过训练的海豚或杀人鲸把鱼拖上去,怎么办呢?”

  哈尔钦佩狄克博士思维的敏捷,“问得好。因此,我们试验单用激光,不用电的装置,也不用鱼当差役。我们用低功率激光把鱼引来,等它们一靠近,就把激光机拨向高功率档,把它们干掉。然后,我们就用气球代替海豚或鲸鱼把它们送上去。”

  狄克博士笑容满面。“真是足智多谋啊!”他说,“你们还有什么别的魔法?”

  “实在算不上魔法,”哈尔谦虚他说,“我们还顺便捡了些毒物送给那些用它们研制药物的研究所。”

  “你是说有毒的鱼吗?”

  “对,比如海蛇、蓑鲉、海锯鲉、芋螺、螯刺水母、石鱼、海蜈蚣,还有僧帽水母等等。”

  “这活儿挺危险,不是吗?”

  “不算太糟,”哈尔说。他认为没有必要告诉狄克博士他和罗杰都险些送了命。

  另一间屋的门洞里突然伸出个头来,接着,一个年轻人的整个身子钻了出来。他浑身水淋淋地站在那儿环视整间屋子,最后,目光落在书房里的两个人身上。

  他取下蒙在嘴上的水中呼吸器的口罩说:“狄克博士在吗?”

  “我就是狄克博士。”博士说。

  “可以跟你谈谈吗?”

  “请进来吧。”

  哈尔不喜欢这张脸,两只眼睛靠得很近,眼神狡黠,躲躲闪闪,面颊瘦削而松弛,嘴角难看地向下弯曲。

  “我叫奥斯卡·罗契,”他说,“我来这儿是想看看能不能找份工作。”

  “你是干什么的?”

  “博物学家。”罗契说。

  狄克博士站起身来跟他握手,“认识一下吧,这位是我们的现任博物学家,哈尔·亨特。”他说。

  哈尔跟他握了握手,说:“认识你很荣幸。”

  罗契板着脸,一声不吭。

  “你们如果不介意,先生们,”哈尔说,“我该走了。”

  他走后,罗契说:“这么说,你已经有一位博物学家了。看来,我这趟是白跑了。”

  “对不起,”狄克博士说,“但这工作已经有人干了,而且干得很称职。”接着,他给罗契介绍了哈尔的一些试验。

  “那么,我猜你们没有适合我的空缺了?”

  “博物学家的空缺是没有了。但我可以给你找到另外的工作。你有品行能力的介绍信吗?”

  这问题显然使罗契慌了神,他脸红了,“我没带介绍信。”他实话实说。

  “你干过其他工作,对吧!”

  “干过很多工作。”

  这回答在狄克博士听来并不怎么妙。要是一个人干过很多工作,那就意味着他什么工作也干不长。

  “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份活儿,”他说,“不过,得委屈你了。”

  “什么活儿?”

  “那边的一家酒店需要一个洗碟工。”

  罗契沉下脸来,但他什么也没说。

  “当然,”狄克博士继续说,“那只是暂时的。如果亨特因为什么原因而退出,按次序你将是接替他的职务的人选。”

  如果亨特退出,如果亨特退出……狄克博士应该看得出罗契脑海里一直转着这个念头。

  “我接受洗碟工的工作。”他说。

  如果亨特退出……也许,能想办法帮他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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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罗杰的恶作剧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鲨鱼。

  它先是像一片乌云似地在吉普上面掠过,然后,转身沉下来,凑上前打量这个奇怪的玻璃玩意儿。它身长足有十五米多,张开的嘴巴几乎有两米宽。

  “这是一条鲸鲨,”哈尔兴奋地说,“世界最大的鲨鱼。从鱼皮上的白点可以认出它来。还有,这呱呱的叫声,听见了吗?”

  这只庞然大物的呱呱叫声可以听得很清楚。

  “这是世上唯一会讲话的鲨鱼。”哈尔说。

  “看起来,它嘴里不像有牙齿。”罗杰说。

  “是没有,它吃东西既不咬也不嚼,而是把食物吸进去。它张着大嘴到处游,碰上它的东西统统都落入那个大洞。它主要以浮游生物为食——就是海里的那些微生物。据认为,它不像大多数鲨鱼那样凶残。它甚至肯让人骑到它背上。人们都这么说,可我不愿意冒这种险。”

  “我愿意,”那个好冒险的罗杰说,哈尔还没来得及阻拦他,他就溜出了吉普。那庞然大物还卧在那儿,显然对这个大玻璃泡很感兴趣。罗杰游到它身边。

  好一条鲨中之鲸!怪不得人们管它叫鲸鲨。三头大象合在一块儿也没这条鱼大。

  罗杰碰了碰它粗硬的肚皮,它没发现他,他又鼓起勇气去搔它的下巴,看来,它喜欢挠痒痒。

  他游到它的背上去,那背宽得像屋顶。他坐上去。这家伙不能叉开腿骑,你得以土耳其式姿势侧着坐,就像坐在轮船的甲板上那样。

  这艘“轮船”开始移动了,非常缓慢。它绕着吉普转,从不同角度观察它。看样子,它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把它吞掉。最后,它显然放弃了这个打算,玻璃泡泡不是它爱吃的小菜。它又歇下来趴着看。

  小小的海洋浮游生物小溪似地流进那家伙的嘴巴,显然,它嘴里长着很多吸管,就像吸尘器上的吸管一样。

  罗杰绕着这张嘴巴游了一圈进行观察。它约莫有一个电话亭那么大,里头没长牙齿,这给罗杰一种安全感。他想,看样子,这只庞然大物有老张着嘴的习惯,既然如此,他干嘛不更彻底地考察这个洞穴呢?

  他感觉到这张嘴里的那股吸力,由着它把他带进嘴里。这种感觉非常新奇——坐在鱼嘴里头。这么看来,那个关于乔纳呆在巨鱼腹中的故事很可能是真的罗。乔纳在大鱼的肚子里不呼吸是怎么活下来的呢?这至今还是个谜。可罗杰不存在这个问题,他能从水中呼吸器里吸气。他非常舒服,而且,只要他乐意,他随时可以离开这张敞开的大口,就像呆在一艘开着舱门的潜水艇里一样。

  他看得见哈尔正在拼命打手势让他出去。可他干嘛要马上出去?他正细细品味呆在鱼嘴里的奇妙滋味,惬意极了。

  可是,那张嘴巴开始闭拢了,罗杰大吃一惊,显然,那只巨兽觉得这一口食够大了。罗杰想趁着它的上下颚还没合拢的时候逃出鱼嘴,却来不及了。

  嘴巴闭上后,鱼嘴里黑咕隆哆像个密封的口袋。不过,罗杰不害怕,哈尔说过,鲸鳖不像别的鲨鱼那么凶残。

  但是,有个人却吓坏了,这个人就是哈尔。他游到鲨鱼的头顶,用刀柄敲它的嘴巴——他还不如去敲一堵石墙呢。对那条鲨鱼来说,他的敲打跟爱抚差不多,它连尾巴都没摆一下。那尾鳍竖在鲨鱼尾部,像轮船的尾舵。

  如果这条巨鲨游走了,而罗杰还被囚禁在它的嘴里,那可怎么办呢?等他把呼吸器气箱里的最后一口气吸完就会死的。

  哈尔把刀刃扦进鱼嘴,想把鲨鱼的上下唇撬开。鱼嘴纹丝不动。

  这时,罗杰的眼睛已经逐渐适应他的牢房里的黑暗。这里头毕竟不像口袋里那么黑,还能隐约看见一点儿微弱的光线。也许,这是巨鲨口腔组织的磷光,不,这不太像磷光,却更像日光,不过很微弱。罗杰心里说,这很可能只是自己的幻觉,鱼的口腔里不可能有日光。

  一想到哥哥焦急的样子,罗杰咧嘴笑了。他着什么急嘛?没什么值得着急的。他,罗杰,坐在鱼嘴里,舒适温暖,就像一只臭虫藏在火炉边的地毯下面一样无忧无虑。

  突然,气箱里的气用光了。这时,他可就不那么舒适了。他使劲儿吸气,可什么也吸不着。不过,不要紧,他还有备用气呢。他的手指往一个按钮上轻轻一按,打开了备用气。又能呼吸了,他松了口气。但他知道,备用气只能维持5分钟。

  所以,他最好还是打开“门”游到外面。他试了试,“门”关得紧紧的。他用肩膀顶着鱼的上颚,用脚蹬着下颚,想使劲儿把鱼嘴撑开,结果,反而使自己的呼吸更急促。照这样下去,备用气维持不了5分钟了。

  他只好坐下来另打主意。鱼嘴仍然紧闭着,但那微弱的光线还隐约可辨。他到处寻找光源。这光不是来自鲨鱼口腔的顶部,也不是嘴巴底下发出的,它似乎是由侧面射进鱼嘴里的。在鱼嘴两侧,罗杰发现一道道狭长的光束,排列得像牢房铁窗上的栏栅。是什么使光变成这种垂直的栏栅状呢?

  他用手摸索着鱼嘴的两侧,摸到一些细长片,很像竖琴弦,或者,倒不如说更像橡皮筋,因为它们有弹性,每当手指把它们压到一边儿,就有更多光线透进鱼嘴,手指一放开,它们又闭拢了。看样子,大约有五片。

  鱼鳃!这肯定是鱼鳃!鱼都有鳃,准得有,除非它们不呼吸。鳃是鱼从水里吸收氧气的生理机制的一部分。科学家们早已开始致力于为人类提供人造鳃的工作,这个问题解决了,人就能像鱼一样在水底下呼吸,也许,从现在起,十年、一百年或者一千年以后,人类必将能够不依赖水下呼吸器在海底下呼吸、生活。

  孩子脑里忽然产生一个疑问,这巨鱼为什么没把他吞掉?它那个巨大的胃也许装得下六七个像他这么大的孩子呢。这鱼可能已经吃饱了,留着他饿了再吃。要不,就是他不对鲸鲨的口味。鲸鲨很可能只爱吃虾子一类细小动物或者那些到处浮游的生物有机体。不管是什么原因,罗杰都庆幸自己不受鲨鱼的欢迎。

  他再次想到那些鱼鳃。他想起一位著名的潜水员詹姆斯·达根的报告。达根认识帕老群岛上一位五十多岁的本地人。这个人曾经被一条鮨鱼吞进嘴里,是钻鱼鳃逃生的。

  虽说鮨鱼个头挺大,比起鲸鲨来还只能算小鱼。如果一个人能钻过鮨鱼鳃逃出鱼口,他就应该能够钻过这条巨鲨的鳃逃出去。他得试试,否则,过不了几分钟,他非死在这儿不可。

  他拨开有弹性的鱼鳃,把头伸出去。他看见哥哥的一只脚,他正全身贴在鱼头上使劲儿撬鱼嘴。

  即使死到临头,罗杰还是本性难移。他恶作剧地想作弄哥哥一下。说不定,在生命的最后三分钟,他还可以再开开心。

  他从橡皮筋似的鳃间挤出去,借着鲸鲨的遮挡,游回去爬进吉普。现在,水中呼吸器用不着了。他摘掉口罩,取下面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咧开口满意地笑了。接着,他舒舒服眼地坐下来看哥哥的表演。

  哈尔已经拿了一把锤子出去,现在,正用它敲打那紧闭着的鱼嘴。看样子,那条巨鱼给敲得挺美,它似乎在摆尾巴,像狗一样。哈尔从一块暗礁上敲下一块石头一样硬的珊瑚,用来使劲儿刮鱼嘴边的皮。结果,那块珊瑚比鱼皮还遭罪。巨鲨砂纸般的盔甲把石头一样的珊瑚磨成了粉末,珊瑚碎屑阵雨似地纷纷扬扬飘下去。

  他又采取比较温和的战术。他见过罗杰搔巨鲨的下巴额,于是,他也这样干。巨鲨接受了哈尔的爱抚,但它的嘴巴却连道缝也没张开。

  一群微生物从鲨鱼的鼻子尖漂过,巨鲨张开巨口,把那群小东西吸进去。哈尔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巨大的洞穴的底部,那儿什么也没有。这鱼可能已经把罗杰囫囵吞下,气箱等东西也一起吞下去了。

  哈尔游到鱼底下,抓着刀子向那艘活潜艇发起了冲锋。哈尔想,弟弟可能死了,但死了他也得把他的尸体弄出来,体体面面地把他给埋了。不然,他的皮肉很快就会被鲸鲨的胃液消化掉,只剩下一架骨骼乘着这座活坟墓在海里漂流,什么都留不下来。

  哈尔想过用激光杀死鲨鱼,但是,一束足以杀死这样一只庞然大物的激光肯定会连罗杰一起杀死——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很可能,他早就像一段木头似地毫无知觉了。

  比起鲸鲨的其他部位,腹部的皮肤是最柔软的。但是,哈尔挥起结实的臂膀,使出全身力气用刀刺过去,鱼皮上却连抓痕都没留下。哈尔看到,他自己的刀子反而被碰钝了。

  大鲨鱼厌烦了这无聊愚蠢的举动,使劲儿一甩巨尾,游走了。

  哈尔游回吉普,准备开足马力去追那条巨鲨。如果必要,他决心一直追到太平洋尽头。他爬进吉普,一转身,看见罗杰正坐在那儿心安理得地嚼着一块饼干。

  “你是怎么回来的?”哈尔盘问。

  “噢,我在外头呆够了,就回来了呗。你上哪儿去了?”

  “别管我上哪儿去了。你等着,到了家再跟你算帐。看我不把你的屁股打成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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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塌方


  在两位年轻的博物学家看来,最离奇的活儿莫过于在水底下找水了。

  狄克博士打电话把他们叫到他的办公室。“出事故了,”他说,“那家把咸水变成饮用淡水的工厂出了故障。要靠船运来足够的淡水供应这座城市是不可能的,因此,得请你们帮忙想个办法。”

  “干嘛要请我们?”哈尔问,“我们帮得上什么忙?”

  “你们是食品问题专家,所以,我们选中了你们。你们已经成功地证明海洋能够为人类提供更多食品,比它以往所提供的要多得多。我们相信,你们一定能叫海洋为我们献上饮用淡水。”

  哈尔哈哈大笑,“你以为我们是魔术师吗?我们能够想办法向海洋索取更多的食品是因为海洋里头本来就有食物等我们去索取。可是,海洋里头没有淡水啊。”

  “你这样想就错了,”狄克博士说,“海底里有些地方会有泉水涌出来,那就是淡水。潜水员曾经在夏威夷群岛发现一股水,水温比周围的水低十二度。他们尝了尝,发现是淡水。那水从海底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喝下去没有一点儿咸味儿。在地中海,马赛港附近的卡西斯城缺水。科学家们发现,在一道悬崖底下,一股清泉从海底涌上来。崖顶的雨水渗到海底,碰到一片坚硬的岩石层,于是,被压上去,涌出海面。那儿的人用管道引水进城,从此,卡西斯城再也不缺水了。我们这儿也有一道悬崖,大堡礁的峭壁。这悬崖是由渗水的珊瑚构成的,落在崖顶的雨水必定会深深渗透到崖底。这雨水很可能会在崖底的某个地方涌上来。我建议你们勘探一下,看能不能找到这股水。”

  哈尔兴奋得双眼发亮。“这主意妙极了,”他说,“这不仅能为海底城造福,而且能造福全世界。”

  “领会得真快,”狄克博士说,“你很明白,如果世界许多干旱地区都能得到源源不断地从海底喷出来的甜水,这对那些地区意味着什么。就说这个地区吧,澳大利亚就是一个好例子。这片大陆大部分地区是沙漠,不长庄稼。土壤倒不坏,就是太干,它需要水,但不是咸水,咸水会破坏土质,用淡化海水来灌溉,代价又太昂贵。但是,如果用管道把淡水从海底引上大陆,荒芜的土地就会变成富庶的果园和农场。不用水泵,不用耗资巨大的海水淡化厂,也用不着别的费用,只要修管道就行了。想想看吧,撒哈拉沙漠、卡拉哈里沙漠、戈壁滩以及美洲的沙漠,这些地方都会出现什么样的奇迹!当然,这一切都还是遥远的未来。但这是对未来有着深远意义的工作,而你们则将成为从事这一工作的先行者。”

  玻璃吉普在大堡礁崖附近抛锚后,哈尔和罗杰离开吉普,开始了在海水里找淡水的奇异探索。他们不时停下来,摘下面罩尝水。水咸得发苦。

  他们正打算回家吃午饭,突然,头顶上传来隆隆巨响,他们抬头一看,发现岩壁和珊瑚礁大面积塌方,大块大块的岩石和珊瑚顺着崖面暴雨般倾泻下来。崩塌的石块直朝他们滚去,简直来不及躲避。在水下,要行动敏捷是不可能的,尤其在深海区,水的密度大、水压重,人的行动非常缓慢。

  兄弟俩惊呆了。愣了一会儿,哈尔才一把抓住罗杰的胳膊,把他拽到一个崖洞里头,崩塌的石块滚雷似地经过洞口轰隆而下。现在,石块可伤不着他们了——他们这样想。洞口有一米多高,正好做他们的掩蔽。

  但是,石块堆积起来,竟把洞口完全封住,转眼间,他们的防空洞变成了牢房。隆隆的响声停止了,这会儿,他们可以在石堆上挖个口子出去了。

  但他们什么工具也没有,拿什么挖呢?大块大块的珊瑚石塞在洞口,有的甚至跟他们的玻璃吉普一样大。他们想赤手空拳推倒这些珊瑚块。珊瑚尖锐的棱角割破了他们的手,他们能感觉到粘糊糊的血正往外渗。但愿这些都是死珊瑚——活珊瑚的毒性可能很大。

  他们冷得直打颤。这里头的水怎么比外头的水冷那么多?

  他们得赶紧出去。气箱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再过十到十五分钟,他们就会像两只溺水的小猫被憋死在洞里。他们重新鼓足劲儿,又一次向岩石发起进攻。他们越是干得起劲儿,气就用得越快。

  他们好像在跟一堵石头墙较量,不过,这堵石头墙上布满了刀子,把他们的手割得血淋淋的。

  干了一阵,他们停下来歇歇。但是,一不干活,他们就觉得浑身发冷。他们正呆在热带珊瑚海的海底,热带的海水怎么会这么冰冷刺骨?这真是个谜。

  这个谜由罗杰解开了。他想起狄克博士提到过泉水的温度很低。

  他摘下面罩,尝了口水,真是淡水。

  岩洞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摸索着找到了哥哥的手臂,使劲儿拽了一下,哈尔把他的手拨开。罗杰又摸到了哈尔的面罩,把它一把扯掉。

  哈尔不由自主地喝了一口水,这一口就足以使他明白,他们已经找到了他们一直在寻找的东西。这时,他已经感觉到脚下的一股往上的压力,那准是从下头涌上来的淡水。压力很大,像消防龙头喷射出来的水的压力一样。

  他感到他仿佛正从水深六十多米的地方沉向水深九十多米或者一百二十多米的地方。这准是因为泉水涌进崖洞以后出下去,身体承受着更大的压力,似乎水深增加了三十或三十多米。

  这种情况不会维持很久,不是往上涌的泉水被堵住,就是洞里的水压越来越大,最终把堵在洞口的石块冲垮。

  他想往水压上再加一把劲儿,于是,摸索着抓到罗杰的双手,把它们按在洞口最大的珊瑚块上。

  罗杰心领神会。两个孩于齐心合力推那块珊瑚。他们推动的力量和涌上崖洞的泉水的压力合在一块儿,终于使那块珊瑚移动了一厘米多,露出一道缝来,一点儿亮光透进洞里。

  他们又使劲儿推了一次。突然,一大堆珊瑚倒塌了,裂开了一道刚好够他们爬出去的豁口,他们脱险了。

  这塌方是怎么发生的?他们抬头看崖顶,崖顶露在水面上,看不清楚。但是,他们看见那上头有个影子在动,那可能是个人影。但那个是谁呢?无从猜测。

  他们返回吉普,立即向狄克博士的办公室驶去。

  “我们找到了一股泉水,”哈尔报告说,“一股好泉水,水压很大。就在珊瑚礁底部的一个崖洞里。”

  “好极了,”狄克博士惊喜地喊道。他拿起电话,“我让总工程师来,你们带他到那儿去。他和他的伙计会用管道引水进城,把水接到我们的供水系统上,这样,海底城家家都能有水用了。知道吗?你们干了多么了不起的一件大事!这意味着,从现在起,我们再也用不着海水淡化厂了。这将使我们节省很大一笔钱。但这件事的意义远远不止是节约了钱。如果这儿有一股好泉水,长达两千多公里的大堡礁上就应该还有好几百股泉水。这些泉水足以灌溉澳大利亚的所有荒地,使它们变成良田。这样的水源,世界其他地方也会有。怎么样?找这股泉水碰上困难了吗?”

  “嗯,有点儿。我们碰上了塌方,有小小的一点儿惊险。要是不碰上这次塌方,我们很可能还发现不了这股泉水呢。为了躲避塌方,我们爬进了那个岩洞,于是,罗杰发现洞里的水是淡水。”

  狄克博士露出不解的神情,“塌方?珊瑚岩层通常不会崩塌,塌方肯定来自崖顶,那上头有很多疏松的岩块。但我不明白,它们怎么会掉下来?除非有人把它们推到崖边。可谁会这么干呢?海底城里肯定不会有人蓄意要活埋你们。”

  如果要在狄克博士面前搬弄是非,告诉他说有两个人非常可能蓄意要活埋他们,现在正是时候。但是,假如他们两个都是无辜的呢?使奥斯卡·罗契涉嫌此事很可能会使他失去工作,这不公平,要说是卡格斯,他们将不得不告诉狄克博士他伺机谋害他们的原因,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他有杀人的前科,坐过牢。但是,如果他确实已经痛改前非,他就应该得到重新做人的机会。

  总工程师来了,兄弟俩用吉普把他送到那个崖洞。

  从崖洞返回吉普时,他说:“你们准吃了不少苦头。被困在那个洞里真是遭透了,你们完全可能死在里头,就像落入捕鼠器里的老鼠一样。是股好泉水,足够供应十多个跟海底城一样大小的城市。找到这样一股好泉水,是你们的运气啊!”

  “运气,”哈尔说,“你这个词用得很恰当。没有我们的厄运,就不会有这样的幸运。”

  他们驱车回城,把总工程师送回他的办公处。顺着梅恩大街往家驶时,他们看见奥斯卡·罗契走进他洗碟子的那家酒店。回到家,卡格斯正坐在客厅里读圣经。抬头看见哈尔兄弟,他好像很吃惊。“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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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到世界之底去


  电话铃响了,话筒里传来狄克博士兴奋的声音。

  “我们正在筹划一项特殊的任务,”他说,“我想,你们可能会感兴趣。能过来一趟吗?”

  他们顺着马鲛鱼街拐进科研街,走进狄克博士的办公处。

  “我们想对海底更深层的矿藏进行勘探,”他说,“到地球上最深的洞底去,想干吗?”

  这建议太突然,两个孩子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狄克博士。

  “我们已经租好了深海船,”狄克博士解释说,“你们知道特里埃斯蒂号吗?就是那艘把贾克斯·皮卡德和海军少校沃尔什先生送到海洋最深处的那个最深的洞里去的深海潜水器。我们租的就是那样的潜水器。”

  “你说的是挑战者深渊吗?”哈尔问。

  狄克博士露出微笑,“看得出来,你们听说过。”

  “我在皮卡德的《一万多米的深海》那本书里读过他潜下挑战者深渊的故事。但那已经是1960年的事儿了。打那以后,还有人潜下去过吗?”

  “没有,一直到现在也没有。这项极富挑战性的任务还在等待着某个人去执行呢。挑战者深渊位于马里亚纳群岛的马里亚纳大海沟南端,是个可怕的深谷。在全国地理协会的地图上找得到马里亚纳大海沟。那是一个比科罗拉多大峡谷深六倍的深谷。你们的任务不是找矿。但我想,你们可能愿意去看看,那下面都有些什么生物,如果有的话。一些科学家说,那儿不可能有生物,因为巨大的水压会把所有的鱼全压死,另一些科学家却说那儿可能是某些巨兽的巢穴——人类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巨兽呢。怎么样,想去探个究竟吗?”

  “当然想,”哈尔说,“什么时候出发?”

  “我们的船明天早上启航。”

  “可是,如果我们浮到上头的发现号去,会得气栓病的。”哈尔说。

  “不是那艘船,”狄克博士说,“你们坐飞翼潜艇去。”

  “哎呀,你可把我弄糊涂了。什么叫飞翼潜艇呀?”哈尔问。

  “你知道气垫船吗——那种漂浮在离水面2米多的充气垫子上的船。这样的船,英国人已经有了4艘。它们正以每小时110多公里的速度飞驰在英国和法国之间的英吉利海峡上。美国也在设计这种船,以后,飞翼船会越造越多。它叫做飞翼船,是因为它能像直升飞机似地在空中翱翔或漂浮。它不用披波斩浪,它凌驾在波浪上方,因此,能飞速行驶。”

  “可是,”哈尔说,“如果我们浮上水面去登上飞翼船,也一样会得气栓病。”

  “飞翼潜艇正好解决了这一问题。这个完全崭新的名称在字典里还找不到呢。飞翼潜艇是飞翼船和潜水艇的结合。它能在水下行驶——速度不很快,水的阻力限制了它;在空中,它的速度要快得多。你们可以在这儿,在水下六十多米的深海上船。船里的空气跟你们现在呼吸的完全一样,以氦气为主。船舱是密封的,里面的气压不会变化。飞翼潜艇将上升到海面上,然后,航行3218公里到马里亚纳群岛。到那儿以后,它将再沉下去,与停伯在六十多米深的深海船会合。深海船里也充满同样的气体,它将把你们送到海底,再接回来,船舱里的气压不会有什么变化。”

  “好极了,”哈尔说,“如果它真能按设计预期的那样运行的话。”

  “啊哈,”狄克博士说,“即使它运行失灵,你们也不会知道的,因为,真那样的话,你们已经死了。”

  孩子们哈哈大笑,但他们觉得这个幽默非常严峻。

  第二天早上,飞翼潜艇停在梅恩大街转入科研街的拐角处等着。潜艇后部有喷气机,像飞机的喷气机一样。它的肚皮上装有一部巨大的超音速喷气机,能喷射出强大的气流,使潜艇能升腾在海面上。

  两个孩子从敞开的舱门钻进潜艇。两名地质学家和驾驶员已经在船上。地质学家上前去跟他们握握手,他们都是年轻人,二十出头。看样子,他们跟两位博物学家一样兴奋。

  舱门密闭后,喷气机发动起来,飞翼潜艇上浮六十多米后露出海面,随即腾空而起,仿佛它本来就在空中飞翔。潜艇在距离海面差不多四米的空中疾驰。

  “这玩意儿准有一吨重,”哈尔说,“能把它托这么高,马达的功率一定很大。”

  “他们说有3500匹马力,”一位地质学家说,“它行驶得多平稳啊!既不上下颠簸,也不左右摇晃。这对我很合适。在普通的船上,我晕船晕得厉害。”

  海上波涛汹涌,但浪峰绝碰不着那疾飞的潜艇。巨浪咆哮着,狂啸着,仿佛在发怒,因为它们能把水面上同样大小的船只掀翻,却颠簸不了这条船。一只与潜艇同向航行的渔船正顶着疾风吃力地在逆流中颠簸,1小时走不了8公里。飞翼潜艇却以每小时110公里的速度驶过,渔船上的渔民几乎来不及招招手,潜艇就驶远了。

  就是以这样的高速,潜艇也得航行30小时才能到达马里亚纳群岛。所以,船上的人都安下心来睡觉、吃东面或者聊天。驾驶员把操纵装置调成自动以后,就去跟大伙儿呆在一起。

  “比起正在设计的飞翼船来,这一艘潜艇是落伍了,”他说,“新设计的飞翼船重达4万吨,能以几百公里的时速在大西洋和太平洋洋面上滑行。”

  正前方横着一片珊瑚礁,礁宽约莫1.6公里,长约5公里。驾驶员看见这片礁石却不回操纵台去。

  “你不打算绕开它吗?”哈尔着急地问。

  “用不着,”驾驶员说,“那上头没什么东西挡得住我们。没有树木。等着吧,看这匹飞奔的野马怎样腾越那片礁石。”

  哈尔和罗杰紧张地目不转睛地盯着,沙滩倾斜地往上伸延,形成陡峭的堤岸。飞翼潜艇准得撞在堤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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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没撞上去,相反,它顺着堤岸升起,然后,像在水面上那样,在离堤面将近4米的空中一跃而过。它像一只受惊的猫跃过礁石,沿着另一面向海面倾斜的礁岸滑下去。驾驶员连操纵装置都没碰一下。

  就这样,它飞越一个又一个光秃秃的珊瑚岛。只有当岛上长着棕榈树时,驾驶员才使用操纵装置,驾着潜艇在树木间穿过。

  “就这样,它能穿越沼泽、泥塘、浅滩或河流,”他说,“它甚至能爬山,爬到山顶,然后,顺另一面坡下滑。”

  “这就像坐在魔毯上。”罗杰说。

  魔毯,这名字听起来挺不错,于是,他们就把飞翼潜艇命名为魔毯。

  “前头是一片开阔水域,”驾驶员说,“我想,我可以打个盹。晚上我还得通宵守在操纵台上呢。”

  “你睡午觉时难道不要个人帮着守一会儿吗?”哈尔问。

  “不,我想,不需要,不会再有珊瑚岛了。不过,还可能会有船挡我们的道。在那种情况下,自动装置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带你去看看操纵装置,好让你在紧急情况下能替我驾驶。”

  操纵装置很简单,就是一根操纵杆。它操纵着潜艇朝左或朝右,上浮或者下潜。

  队操纵台回来后,驾驶员很快就睡熟了。哈尔代替他坐到操纵杆后面的座位上。他不敢把一切交给自动装置而自己走开。

  他查阅了海图。他们正在珊瑚海北部的开阔水域里航行。哈尔根据飞翼潜艇的速度估量了一下,大约还得8小时“魔毯”才能到达所罗门群岛和新几内亚海域。到了那儿,他就把驾驶员叫醒。

  整个下午都平安无事。看得见所罗门群岛了,驾驶员还没醒。干嘛要叫醒他?潜艇的左方,新几内亚的未端像只手指在指着哈尔,警告他。推动操纵杆让潜艇绕开这只手指简直轻而易举。绕过新几内亚就是新英格兰和布干维尔之间的海峡,过不了这道海峡才是笨蛋呢。万一在海峡里碰上别的船只,他肯定也能避开。

  但是,他没料到会有两只船突然同时从两岛之间冲出来,在潜艇的正前方交会,不管转左舵还是右舵,他都会撞上其中一艘船。要是他知道要减速该把操纵杆椎往哪个位置,他就能把这新发明的玩意儿停下来了。可是,驾驶员没告诉过他,去叫醒他已经来不及了。海峡两边的岛都长着茂密的森林,而“魔毯”又不是为飞越森林而设计的。

  突然,他看见左边的树林中间有一道峡谷,也许,他可以转左舵穿过峡谷飞越那个岛。

  来到滩头跟前,他才发现要穿过去并不那么容易。那里的海滩不像珊瑚岛的海滩那么平缓,实际上,根本没有海滩,翻腾的波涛拍击着陡峭的悬崖。这道悬崖有多高,他说不准,他只担心悬崖太高,飞翼潜艇飞不过去。要是他以110千米的时速一头撞到崖顶下面的石壁上,“魔毯”就玩儿完了,它的乘客一个也别想活。

  也许,他能让潜艇升起来。他把操纵杆推往上升的位置,飞翼船没升起来。他忘了,这不是飞机。在水里,它能升起来是因为喷气机的气流不断推动水面;它乘着气势能在陆地上腾空行驶,因为那台大型喷气机往地面上喷气把它托起来,但最高也只能托起4米。

  哈尔屏住呼吸。他想闭上眼睛以免看见即将发生的一切;他想扔下操纵杆冲回后头的船舱,以免在撞船时首当其冲。但是,他仍然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坚守在操纵台上。

  他以为身后会传来惊叫声,回头瞥了一眼,舱里的人全都睡得很熟。

  飞翼潜艇撞在悬崖上,它颤抖着,但仍然继续往前移动。它犁开崖面上的泥土和岩层,贴着崖面慢慢爬着。它会成功吗?只要它的大喷气机挨得着陆地,潜艇就能腾空而起。

  突然,他发现一切都没问题了。强有力的喷气机气嘴已经挨着岸边,潜艇马上腾空而起,跃入4米高的空中。潜艇颠簸了一下,驾驶员翻了个身,在睡梦中咕噜着什么。别的人似乎睡死了,根本不知道他们差点儿丧命。哈尔大大松了一口气,他觉得所有的危险好像都已经过去了,不会再发生比这更糟糕的事儿了。

  正这么想着,突然,眼前出现了跟这同样糟糕的事情:潜艇正前方横着一幢房子,要绕开已经来不及了。飞翼潜艇猛地在房顶上撞开了一个大洞,直插过去,茅草屑到处飞扬。屋里的人准以为是到了世界未日,他们尖叫着从门窗蹦到外面。

  一个人手里拿着枪,对着那会飞的魔鬼乱扫一气,但一枪也没打中。哈尔的乘客没有听见枪声,枪声被飞翼潜艇发动机的吼声淹没了。

  其他土著居民听到了枪声,提着枪从屋里跑出来。他们还以为敌对部落的人在对他们发动战争呢!

  他们向飞翼潜艇开枪,子弹僻僻啪啪地打在潜艇身上。形势越来越严重。如果他们在金属的艇壳上打穿个洞或者打碎了窗玻璃,艇内的高压氦就会涌到外头,外头的低压气体也会涌进舱里,潜艇上的人全都会得气栓病死掉。

  幸运的是,为了顶住巨大的水压,艇壳造得很坚实,它顶住了子弹的射击。窗户上的有机玻璃像橡皮似的可以弯曲,但却打不碎。

  一群想拦挡潜艇的土人惊恐地尖叫着闪到两旁。看见那些身高近两米的人站在这个飞翔的妖怪下面,比它还矮两米,土人们大惑不解。来不及躲开的人只好平躺在地上等死。当他们发现那个怪物飞过去以后自己还活着,无疑会万分惊疑。

  这件事他们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而且,故事会越传越神。总有一天,老人们会把他们的孙子抱在膝盖上给他们讲这样一个故事:从前,一条可怕的巨龙飞到这里。它的身体像这个岛一样巨大,血红的巨眼喷着火,肚皮下的洞呼呼地吹出的灼人的风。它像台风一样席卷了这片土地,杀害了成千上万的男女老幼。

  事实上,一个人也没死,只有几个人被流弹打中了腿,因为枪手们实在太慌张,子弹打歪了,伤了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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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一万一千米的深海


  在岛的另一边,另一场惊险正等待着哈尔。

  那边的海面风浪很大,巨浪撞击在岩石上,溅起喷泉似的浪花。但哈尔最担心的是这一边的高达6米多的海岸。驶到这高耸的岸边时,飞翼潜艇会怎么样呢?

  潜艇从岛上疾驰到岸边,驶离海岸冲入空中。这儿离海面6米多,可不是飞翼潜艇驰骋的地方。在这样的高度上,喷气机喷出的强大气流托不住它,它迅猛地往下坠落,到了4米高处还停不住,直往下坠,最后,一头栽进海里,正巧落在一条大鱼身旁,大鱼使劲儿摆摆尾巴游开了。潜艇刚从浪谷浮上来,转眼又被巨浪吞没。

  接着。潜艇犹豫了一会儿,开始往上升。再次落入一个浪谷后,它终于上升到它的最佳高度。在4米空中,它安下心来,叹了几口气,说:“谢天谢地!”

  它的驾驶员可受够了,他把操纵杆推到自动档,回到后舱,狠狠地给了那位真正的驾驶员一拳。那位先生醒了,直眨巴眼睛。

  “啊呀,是你。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好好打个盹,到所罗门群岛才叫醒我呢。”

  “我们已经过了所罗门群岛,”哈尔把那位睡眼惺松的舵手带上操纵台,用手指点着海图说,“我们在这儿,刚刚过了所罗门群岛。”

  “怎么样?”

  “挺好。”

  “没出岔子吗?”

  “没有。”

  “你真走运。”

  “我们大家都很走运,”哈尔说,“我们都还活着,真是运气。”

  特鲁克群岛由珊瑚环礁把三百个小岛怀抱在它怀中。小飞翼潜艇日夜飞驰,飞越了美丽的特鲁克群岛,驶向马里亚纳大海沟的南端。在那儿,驾驶员通过无线电话与“深海船”取得联系,潜艇下潜六十多米,两艘船就会师了。

  “深海船”的驾驶员从打开的舱门跳出来,“魔毯”打开舱门把他接进去。

  互相介绍以后,他解释说:“‘深海船’只容得下两个人,人再多地方就不够了。我猜,你们两位博物学家可能想一起下去;你们两位地质学家也可能愿意一块儿下去。这么一来,我就给挤出来了。不过,你们不一定非要我一起下去不可。驾驶‘深海船’并不难。你们来个人跟我一起走一趟,我来告诉他怎样操作。”

  哈尔坚持让两位地质学家第一批潜下去。一位地质学家先跟驾驶员下去,跟他学习操纵“深海船”。然后,驾驶员返回“魔毯”,另一位地质学家到“深海船”上去与头一位地质学家会合。他们关上舱门,“深海船”开始向深海潜下去。哈尔和罗杰尽力按捺住急切的心情等它归来。

  “顺便问一句,”哈尔说,“它为什么叫做‘深海船’?”

  驾驶员答道:“深水潜艇的发明者奥古斯特·皮卡德把它叫做深海潜水器,在希腊语里,深海潜水器是由深海和船两个词合成的。这艘船的营造者认为讲英语的人不应该用希腊语,所以,他把这两个希腊词译成英语,就是‘深海船’。”

  “皮卡德的船是从这儿下潜的吗?”

  “正是。现在,你们就在迄今己发现的所有海底洞穴中最深的洞上头。它叫‘挑战者深渊’。相信我,它的确很深。从海面到洞底的垂直距离是11.26千米。”

  “皮卡德的船一直沉到底了吗?”

  “一直沉到底了。”

  “他的船跟‘深海船’一样吗?”

  “不,不太一样。他那艘叫做特里埃斯蒂的船比‘深海船’大得多,也重得多。”

  “‘深海船’到下面去过吗?”

  “它只下潜了约莫1.6千米。”

  这是哈尔所没有料到的,他露出忧虑的神情,“这么说,如果我们这四个人再往深处潜,那就将是对‘深海船,进行第一次试验了?”

  “对,”驾驶员咧嘴笑笑,“不管你们干什么,都只能是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这艘船的设计者尽力使它能顶住巨大的水压。但是,谁知道呢,它可能会像庄鸡蛋似地被压塌。而你们呢,也可能会被压成肉饼。”

  看样子,他觉得这挺好玩儿,但哈尔和罗杰却认为这并不怎么好玩儿。

  “看样子,你不怎么担心。”哈尔说。

  “我干嘛要担心?”驾驶员答道,“这事儿与我无关,我只是遵照人家的吩咐把船开到这儿作好准备。我已经把一切准备好了。当然,如果地质学家们一去不复返,你们也就不必下去了。这么一想也就快活了。”

  这家伙,哈尔想,太大大咧咧,靠不住。

  一个钟头以后,“深海船”回来了,船仍旧好好的,哈尔这才松了口气。两位地质学家回到“魔毯”上。

  “怎么样?”哈尔问。

  “很好。一路上,我们仔细考察了峡谷整个谷面的岩层。”

  “整个峡谷?你们一直下到谷底了?”

  “啊,不。没有必要。我们只下潜了三千米左右,已经获得了我们所要了解的一切情况,因此。没必要再往下潜。”

  “现在,轮到你们了。”深海船那位乐呵呵的驾驶员说着,把哈尔带过去教他开船。过了一会儿,驾驶员回来了,罗杰就过哈尔那边去。他们把舱门关紧,然后,开动船顶的喷气机,喷气机把潜水器推往深海。

  开头,还看得见一点儿日光。他们越往深处潜日光就越暗淡,不一会儿,日光消失了,四周一片漆黑,像夜晚一样。

  那位驾驶员说得对,这玩意儿太小,只装得下两个人。即使只住两个人,也是紧巴巴的。深海船的外形像一个圆溜溜的钢球,透过有机玻璃窗,他们看见水下“夜空”的“星星”。不过,这些“星星”全都像疯了似地在飞奔。

  “星星”五颜六色,红的、黄的、绿的、蓝的、淡紫的……它们是带磷光的鱼发出的光彩。

  一条灯笼鱼游过,鱼身两侧都有一串光斑,像轮船灯火辉煌的舷窗。海虾光芒耀眼,海蜇放射出柔和的清辉。带水母的轮廓仿佛是用霓虹灯勾划出来的。

  胸斧鱼身上似乎安装了无影照明装置。还有的鱼身上有成串成串的绿灯蓝灯,格外惹人注目。

  鱿鱼鼓出镶嵌着光边的眼睛偷看,它们触须上的光斑星罗棋布。蟾鱼闭着嘴时不放光,一旦张开大嘴巴,牙根上就闪现出一圈光芒,像一串珍珠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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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这些生物都生活在日光照不到的深海,因此,它们需要光。至于为什么有的光发白、有的光黄、有的光红、有的光蓝、有的光绿,科学尚未作出解释。

  有一种鱼前面有一团光,像一盏悬挂在钓鱼杆上的小电灯。这盏灯把小鱼引来,然后,猛地一扭不见了,而小鱼呢,早已落入这个钓鱼佬的巨口。

  月亮升起来了,至少,那玩意儿看起来挺像月亮,不过,哈尔说,那是月鱼。它的身体是圆形的,直径足有3米多,平而薄,闪着月亮般的银辉。

  也有人把它叫做头鱼,因为它那模样什么都不像,只像人头。小时候,它有尾巴,长大了,尾巴就掉了,像蝌蚪一样。它那看起来像头的身体实际上包含了胃和其他器官。在大月亮的边沿上有两只小眼睛。月亮四周的那些细小的、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鳍在水中缓慢地推动着这条成吨重的月鱼。

  带磷光的鱼有一个奇异的特征,它们会像流星一样在身后留下一道道磷光。

  有一条鱼相当大,它在水里到处撒下光辉。

  “人们管它叫食星鱼。”哈尔说。这种鱼连鱼鳍上都挂着光彩夺目的灯饰,下巴颏上璀璨的胡须漂漂荡荡。

  “那边有条鱼完全不发光,”罗杰说,“怎么会那样?”

  “那是盲鱼,”哈尔说,“它瞎得厉害,所以不能借助光来看清自己的道路。它只能慢慢地移动,就像街上那些用竹棍儿敲着地面探路的瞎子一样。不过,它有将近20根竹棍儿——那些伸向四面八方的长长的触须。有了它们,盲鱼就能摸索着游动并且找到食物。”

  “我们下潜了多深了?”罗杰问道。

  哈尔看了看那个装有灯的计量表,“1800寻,咱们算算看,一寻等于1.829米。这么说,我们所在的地方水深将近3.3千米。”

  “跟两位地质学家下潜的深度一样,”罗杰说,“我们这就上去吗?”

  “别指望我会上去,”哈尔说,“他们当然有理由上去,他们要看的全都看到了。我们呢?我们到这儿来要看的东西还一点儿都没见到呢。我们要弄清楚谷底到底有什么东西,是庞然大物呢还是根本没有生命?”

  “皮卡德和他的伙伴们发现什么了吗?”

  “他们相信他们见到了一条比目鱼和一些虾子。有些科学家却说他们肯定搞错了,什么样的鱼都承受不了那大得可怕的水压。也许,我们最终能弄清哪一方说得对。”

  “我们将是首批乘深海船潜到那个深度的人,”罗杰说,“你不害怕吗?”

  “我当然害怕,”哈尔老实他说,“但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总得有人做试验,我们也可以当这样的试验者。除非深海船塌陷把我们压扁。否则,我们就要继续往下潜。”

  深海船猛地颠簸了一下停了。

  “我们肯定已经到谷底了,”罗杰说,“要不,就是撞着一条大鱼了。”

  “不,”哈尔说,“我们碰上了斜温层。”

  “什么叫斜温层?”

  “瞧瞧窗外,”哈尔说,“看看那些看起来像海底的是什么东西。”

  成千上万光辉灿烂的海洋小生物聚集成厚厚的一层,看起来的确像海底。

  “那就是斜温层,”哈尔说,“一路下去,海洋并不老是一个样。它分成一层一层,就像多层奶油蛋糕。顶层是暖水,斜温层把暖水和稍冷的水隔开在它的上面和下面。你已经注意到了,当我们碰上斜温层时是怎样被弹起来的。斜温层是弹性很好的一张垫子,就像杂技演员表演空中飞人用的垫子一样。”

  “我们穿得过去吗?”

  “没问题。”哈尔把油门加大了一点儿。深海船又撞击了一下,穿了过去,继续下潜。

  他们又两次碰上斜温层,被弹起来好几米,又加大马力冲了过去。

  突然,海里的东西全都以极高的速度往上冲。哈尔打开探照灯,他们身旁的峡谷壁正飞速上升。

  “怎么回事儿?”罗杰很担心,“真没想到深海潜水会有这么多麻烦。”

  哈尔看了看速度计,它显示出他们的下潜速度。“我们的下潜速度本该比这速度慢一倍。我们被卷进了一股顺崖下降的水流。这是海洋里的一种河流,不过,不是水平流动的河流,而是一条古怪的垂直往下流的河流。”他关掉发动机,“现在,我们不需要任何动力就能下潜,”接着说,“免费坐船啦。”

  免费航行没多久,一下令人讨厌的碰撞中止了他们的快速下潜。这一次,船没有反弹起来。他们真的撞上硬东西了,深海船一动也不动。

  “我希望我们的船别给撞裂了,”哈尔边说边检查他们小小的牢房的墙壁,“没发现有水流进来。”

  “怎么回事儿?”

  “撞在峡谷壁一道突出的壁架上了。要是脱不了身,我们这次航行便就此告终了。我试试往上升点儿。”

  深海船纹丝不动。那股自上而下的激流把它死死地压在壁架上。

  他们既不能上升也不能下潜,情况实在危急。

  “咱们试试往旁边挪挪。”哈尔说。他开动了船侧的喷气管,船开始向壁架的边沿滚动。两个孩子发觉自己正头朝下倒立着。深海船压迫着壁架,摩擦着壁架,刺耳地嘎嘎嚓嚓了半天,终于滚到了壁架边落下去。恢复平衡以后,它又继续它的快速下潜,船上的乘客总算放心了。

  又下潜了305米,激流神秘地消失了,就像沙漠里的河流渗进了沙中。

  到世界之底去的旅游者们刚松了口气,他们的船又撞着什么了。不过,这一回撞得格外不同,非常轻柔平稳,不是那种剧烈震动的碰撞。

  “又是斜温层?”罗杰问。

  “可能,”哈尔说。他加大油门,如果这次又是斜温层,他就一定能把它冲破。但是,深海船没有动。

  “也许,我们真的到谷底了。”罗杰说。

  哈尔看了看深度计,“远着呢!”他说。

  “那么,会是什么把我们卡住了呢?”

  “我不知道。”哈尔老老实实他说。

  “瞧!”罗杰喊道。一个东西漂到探照灯的灯光里。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那东西像两只巨眼。

  “不可能是眼睛,”哈尔说,“什么东西都不可能有这么大的眼睛。看样子,它们有轮船的舷窗那么大。”

  这双巨眼像两只深潭,从潭的深处射出怒冲冲的绿光。

  “可能是只巨型章鱼吧。”罗杰猜道。

  “不是,”哈尔说。“即使最巨型的章鱼眼睛也很小,而且,不会这样闪光。这看起来像是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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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巨蛇模样的东西掠过舷窗。

  哈尔大喊:“我知道是什么啦。大章鱼的表亲,超巨鱿鱼,它的个头相当于十只大章鱼。”

  “你看这一条有多大?”罗杰问道。

  “从那对眼睛和我们刚看见的那些触手的大小来看,我估计它可能有十到十八米长。”哈尔说。

  罗杰吹了声口哨,“多么巨大的怪物啊!是只好妖怪,不会伤人,对吧?”

  “不伤人!”哈尔喊起来,“想想看吧,这儿的人把它叫做太平洋的噩梦,它的另一个名字是魔鬼鱼。幸好很少有人碰上它,因为它喜欢呆在深海。瞧,那些触手又来了。你看长在触手上面的那些大盘子。”

  “跟章鱼的吸盘一样。”罗杰说。

  “是那种东西,不过,大不一样。章鱼触手上的盘子是用来吸在别的东西上面的,它们是吸盘。鱿鱼的盘是用来杀伤别的东西的。”他用探照灯对准其中一个盘子,只见盘上排列着尖锐的大牙齿,“任何动物或人,只要被那些盘子咬住,不等落入超巨鱿鱼口中就会死去。它的嘴巴就更危险了。咱们看看能不能找到它的嘴巴。”他把探照灯光从那双巨眼往下移,最后,停在那怪物的巨大的鸟形嘴上。

  “看样子,它像铁一样硬,”罗杰说,“身体这么软绵绵的动物怎么会长这样可怕的一张嘴巴?”

  “就用这张嘴巴,它能把鲨鱼咬得粉碎,”哈尔说,“或者像你嗑核桃那样把你的头咬开。”

  罗杰不耐烦了,“我们不能老呆在这儿。它干嘛老挡在我们的路上不走开呢?”

  “它对我们太感兴趣了。它很可能在想,它是不是能把这个核桃嗑开,把我们弄到口。”

  “咱们走吧,”罗杰建议说,“要是推不掉它,为什么不把船往上升一点儿把它摆脱掉呢?”

  “我试试看,”哈尔说。他开动船下的喷气管,那应该能使船往上升,但深海船却没挪窝儿。

  “那怪物肯定用一只触手裹住了我们的船顶。”

  猎获物竟想逃跑,怪物给惹火了,它把其他触手也缠到深海船上,有些触手几乎遮住了有机玻璃窗。

  罗杰担心了,“我想,它正用它的8只触手夹住我们呢。”

  “10只,”哈尔说,“你的老朋友章鱼有8只触手,鱿鱼多2只。”哈尔又开足了马力。

  大铁球还是没动弹。他们听得到那张巨口啃磨钢船壳的声音,那只怪物正在疯狂地与大铁球搏斗。触角上那些锋利的牙齿不断在船体上抓挠。

  哈尔关上发动机,“没用,我们还是脱不了身,”他说,“只好等着了。”

  魔鬼鱼不停地啃着、抓着,它还从来没碰到过这么难对付的敌人。这个铁球太大,囫囵吞不下去。但是,要咬开它却不那么容易。巨怪的火气越来越大。

  “我的神经受不了啦!”罗杰说。

  “别担心,这么坚固的钢壳它咬不穿。”

  但是,当巨鱿向一扇舷窗发起攻击时,他们可就不能不担心了。有机玻璃非常坚韧,但毕竟不是钢。它能承受惊人的压力,但锐利的东西却能把它扎破。现在正在舷窗上拚命啄的这张鸟形嘴可是够锋利的。

  哈尔估量了一下这只巨鱿的个头,周长约莫3.6米,体重至少有450公斤。

  “它的个头大总算是件好事,”他说,“即使它能把那扇小小的舷窗啄破也进不来。”

  “我倒不是怕它进来,”罗杰说,“但只要它啄开一个小洞,海水就会涌进来,那时可怎么办?”

  哈尔不想吓唬他的弟弟,但他必须实话实说,“那样的话,恐怕咱俩都得完蛋。海水的压力至少等于这个球内气压的100倍。万一舷窗被啄破,海水就会以惊人的速度涌进来,用不了几分钟就会把我们淹死。”

  鱿鱼的行动引来了一大群观众。大大小小千姿百态的鱼全都游来了,它们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在探照灯光下,它们形成了一道五光十色的彩虹。

  彩虹后面,一个东西像朵云似地在水里飘过。

  “你猜那是什么?”罗杰好奇地问,“这么大,不可能是鱼。也许,只不过是一片阴影。”

  那个东西越逼越近,看起来,像一片巨大而沉重的阴影。

  “但愿……”哈尔开口了,但他没把心中的愿望说出来。当那片阴影掠过他们的船飘然远去时,他大失所望。

  可是,过了一会儿,它又回来了。这一回,它正好在探照灯光中。它那硕大的头大得像一辆公共汽车,嘴巴张着,巨牙白得发亮。

  “巨头鲸!”哈尔喊起来,“也许,它能把我们救出去。”

  “它能干什么?”罗杰问。

  “它能解救我们。我们不会淹死在这儿了,”哈尔说,“如果它愿意这么干的话。鱿鱼是巨头鲸最爱吃的食物之一。不是那种贴着水面漂浮的、只有半米左右长的小鱿鱼,是那种生活在深深的深海的肥美的庞然大物。啊,但愿它饿了。”

  巨头鲸又来了,可是,在距离巨鱿只有两三米的地方,它又游走了。

  “我敢打赌,它怕。”罗杰说。

  “它完全有理由害怕,被巨鱿吃掉的鲸鱼太多啦。”

  “我还以为它总是得胜的呢,”罗杰说,“它的个头比那条巨鱿大得多。”

  “是大得多,但它没有那10只触手。那些触手长达9米多,还长着那么多的利齿。”

  巨头鲸游回来,停下来用它的那双小眼睛盯着它的对手。在巨鱿那双车轱轳似的大眼睛的映衬下,它的小眼睛显得格外古怪。

  过了一会儿,它猛一摆尾,朝前冲去。它的巨口像扇敞开的大门,直取它爱吃的食物。它完全可以独自享用这顿美食,再没别的动物敢惹这条超巨鱿鱼了。巨头鲸的牙齿像剃刀一样锋利,它们不善于咀嚼,但一口咬下去却非常厉害。

  巨鱿松开扒在钢球上的一只触手,使劲儿朝正在游近的对手甩去。只听喀嚓一声,巨头鲸已经把那巨蛇般的触手牢牢咬在牙齿当中。这是牙齿与牙齿的搏斗。论到用牙齿搏斗,巨鱿与巨头鲸可说是势均力敌。巨鱿触手上面数以百计的牙齿像针尖般锋利,它们肯定已经扎进巨头鲸的舌头——鲸鱼全身最敏感的部位。

  巨头鲸掉头就逃,张着嘴竭力摆脱这种酷刑。

  但巨鱿却不肯松开。结果,深海船被拖着以骇人的速度越过峡谷,船上的两位乘客被颠得头晕目眩。为了摆脱那只把它折磨得痛苦不堪的触手,巨头鲸拚命摆动,好像在抽搐。随着它的摆动,大铁球一忽儿猛地蹦起来,一忽儿朝两边飞快地滚动。两个孩子被抛过来掷过去,在舱壁上撞得浑身青肿,鲜血直流。

  他们正往峡谷另一边的崖壁飞驰而去,不断摇晃的探照灯光照在石崖上,那道石崖直上直下,陡峭坚硬。

  在最后一刹那,巨头鲸猛一调头离开了石崖,而大铁球却重重地撞在壁上。旋转已经使深海船船底朝天,与石崖的猛烈碰撞把两个倒立着的孩子几乎摔晕过去。此刻,他们的那条“拖船”正把他们拖往峡谷的另一面石崖,在那边,他们很可能再次遭到同样猛烈的摔打碰撞。

  但是,看到自己没法甩掉那只长满牙齿的触手,巨头鲸索性把它一口咬断。突如其来的剧痛使巨鱿全身骤然通红,它松开抓着深海船的另外九只触手,用它们把巨头鲸的头和眼睛裹住。巨型触手上的所有利刃一齐扎进巨头鲸的皮肉,血把海水都染红了。

  但是,巨头鲸绝不肯认输。它的头被缠住了,尾巴还可以随意摆动。尾巴够不着头上的巨鱿,却够得着深海船。这条巨头鲸跟它的远亲海豚一样聪明,它用尾巴朝深海船猛抽一下,使这个坚硬的大钢球朝它头顶上那团软绵绵的巨鱿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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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鱿马上被砸成肉饼。如果没人碰它,过一会儿,巨鱿又会重新鼓起来。但是,深海船不但把巨鱿砸扁了,而且还把它抛进了巨头鲸那张开着的嘴巴。那巨大的嘴巴立刻就咬下了一大块鱿鱼肉,那块肉大得像头驴子。

  这么一来,那只深海巨怪可就再也无力反抗啦。巨头鲸悠然自在地品味着剩下的巨鱿肉,两个孩子摸着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创伤,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们不但精疲力尽,而且冷得不行。看了温度计他们才知道差两度舱内温度就到冰点了。

  “我想,越往下潜就会越冷。”罗杰沮丧他说。

  看来,他说对了。但是,他们冲过另一片斜温层以后,情况终于变了。

  “只差1.6千米我们就到谷底了。”哈尔说。

  他仔细看了看温度计,“似乎暖和了一点了。”

  “怎么会呢?”

  “我不知道,但可以猜出来。海底下面可能有火山的火焰。在一些矿井里,越往下就越热,这你知道。这个峡谷底下的地热可能会使底层的水变暖。不管怎么说,有一点是没有疑问的,温度计的水银柱已经上升了一点。”

  这又使罗杰产生新的忧虑。等他们到达海底时会不会被煮熟呢?也许,他们会落到一座海底火山里。他对哈尔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我想,情况不至于那么糟,”哈尔说,“不管会怎么样,马上就能见分晓了。”他盯着深度计。“只差30寻就到了。20寻,18寻——15——10。坐稳了,可能会震动得很厉害。”

  但是,一点儿颠簸都没有,深海船就在像羽绒褥子一样柔软的海底着陆了,泥泞几乎没过舷窗。

  深海船着底时搅起的污泥浊水正在慢慢澄清。

  他们往窗外望去,这地方就是已知的所有海洋的最深处。科罗拉多大峡谷谷深1.6千米,这儿却比大峡谷还深9.7千米。珠穆朗玛峰是地球上最高的山峰,他们下潜的深度超过了珠峰的高度。埃德蒙·希拉里爵士攀登过珠穆朗玛峰,他攀上了海拔8848米的顶峰。人们都说那是了不起的壮举,那的确了不起。然而,两个孩子已经从海平面下潜了11033米,几分钟之后,他们又将往上“爬”,比埃德蒙·希拉里还要往上多“爬”2185米。当然,有了深海船,“爬”起来要容易得多了。他们已经证实了这艘船顶得注深海的惊人压力,它跟皮卡德的深海潜水器一样牢固。

  深海船比深海潜水器更像潜艇,不过,从来没有一艘潜艇潜到过这么深的海底。这一次试验所了解到的情况对制造潜艇的人可能会很有用,他们将能制造出下潜深度远远超过水面以下一百多米的潜艇。

  但是,在深得如此可怕的深海里有生命存在吗?这一点还没有得到证实。贾克斯·皮卡德曾声称自己在这儿的海底见到过生物,他给它们拍过照,只因为海水里模糊不清,照片冲洗出来后,什么也看不见,所以,没人把他的报道当真。要使人们相信有什么生物能忍受如此巨大的压力,几乎是不可能的。

  “看,”哈尔喊道,“这玩意儿不是在动吗?”

  那不仅仅是一团泥浆,那是一件活东西。它从海底浮上去,然后,慢慢地游走了。几分钟后,它带着另外三只活物回来了。

  那是一条比目鱼,模样像只鞋底,长约30厘米,宽约15厘米。

  “看,它脑袋瓜上有两只眼睛。”

  “我看,是你的脑袋瓜出毛病了吧,”罗杰说,“你在作梦,像皮卡德一样。”

  “你自己看吧。”哈尔说。

  罗杰不得不相信了,确实有两只睁得大大的眼睛,它们的的确确长在比目鱼的头顶上。

  “所有鞋底或溜冰鞋模样的比目鱼头上都长着眼睛。”哈尔提醒他。

  “可是,它长眼睛干什么呢?”罗杰反驳道,“如果没有探照灯,下面这儿伸手不见五指。生活在不需要眼睛的地方,动物的视力就会退化。”

  “以前,我也一直这样想,”哈尔表示同意,“但你已经亲眼看到了,这种想法是不对的,至少,不是总对。我得给它拍个照。”

  他把探照灯的亮度调到最大,照着那条比目鱼,仔细看过了曝光表,按下了快门。他的相机是立即冲印的,所以,几分钟之后,他们就看到了拍摄的结果,比目鱼清晰地显示在照片上。

  “那些小东西是什么呢?”罗杰问,“它们像红虾。”

  “正是红虾。”说着,哈尔又拍了几张。

  泥泞上面那些细细的婉蜒的痕迹说明下头肯定还有更多的生物。

  “还有一种鱼我一辈子也没见过。”哈尔说。

  这种鱼长得像噩梦一样可怕。巨大凶残的嘴巴足有三十多厘米宽,里面长满锋利的牙齿,它们不用费劲儿就能把硬壳螃蟹和龙虾咬碎,一口就能咬断人的手臂。那张嘴巴看起来几乎就是它的整个身体,头以下的部分越往下越小,最后只剩下一条细细的尾巴。尾巴上布满绒毛似的东西,但那肯定是一种特殊的鳞。哈尔给它拍了照,然后,用钢机械手的钳子把它夹住。

  “你要它干什么?罗杰问。

  “我敢担保这是科学上的新发现。”哈尔说。“当然,不等我们把它带回海底城它就会死掉。那样,我就把它放进一罐防腐剂里,然后送到博物馆去分类命名。”

  “你有什么理由认为科学家还没发现这种鱼呢?”罗杰问。

  “我当然还不能肯定,”哈尔说,“不过,在我读过的所有动物指南里,我还没见过类似的动物。我相信,我们发现了一个新的鱼种。”

  要使罗杰信服并不容易,“可是,科学家们几乎已经发现了所有的生物,我们甭指望再发现什么新东西了。

  “为什么不?”哈尔说,“每年都有新的动物被人们发现。不久前,史密森协会在马绍尔群岛搜集鱼类。他们捕到481种鱼,其中79种是新发现的,也就是说,每六种鱼当中就有一种是新发现的。事实上,人类对海洋奥秘的了解才刚刚开始。而对这样深的深海可以说还一无所知。”

  “嘿,”罗杰说。“我已经给它想好了一个名字。噩梦亨蒂尔。”

  哈尔哈哈大笑,“‘噩梦’就很好。亨蒂尔嘛。我敢肯定他们不会用我们的姓氏给它命名,别想得太美了。咱们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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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头,他们上升得很慢,浓重稠密的海水拽住了他们。慢,他们倒不在乎,这样,他们反倒能从容地观看四周的动静。他们一次又一次庆幸自己有大钢球坚硬船壳的保护。

  一只前口蝠鲼(海蝙蝠)在一扇舷窗外往深海船里张望。它两翼尖间的距离有6米多,身长几乎和翼尖间的宽度相等,整个身体看上去就像一扇仓库的大门。

  海蝙蝠不是食人兽,但还是会带来麻烦。它会浮到小船底下把它掀翻;它能腾空3米多,要是一条小船在它下坠时碰巧在它的下面,准会被它那两吨重的身体弄得船毁人亡。它的嘴已足有1米半宽,尽管如此,它恐怕也吞不下深海船。不过,它对这个大钢球不感兴趣。它爱玩儿,此刻,正围着大钢球撒欢儿,不时推它一两把,然后,又游走了。

  “瞧——一条龙!”罗杰惊叫起来。看样子,那真像是一条龙,它翻腾着游进探照灯的灯光里,样子挺吓人。它身子足有九米多长,身体有点儿扁平,像牛腱子似的,不像蛇那样圆滚滚的。它的小嘴和深陷的眼睛非常恐怖。但是,最特别、最令人惊叹的还是竖在它头上和脖子上的那些马鬃似的鬃毛。这些飘拂的鬃毛仿佛正在超自然的、神秘的海底之光中跳舞。两根匕首般锋利的长刺竖在头后。

  哈尔说:“海员们偶尔看见它贴着水面游动,还以为是大海蛇呢,其实,它真正的名字是桨鱼,因为它的身体扁平,像船桨。日落时,它浮到水面上,但白天却整天呆在极深的深海,比如这儿。”

  下一位过客是一条五米半长的刺鳐,这种鱼脾气暴戾,不管什么东西,只要挡住它的路,它都敢惹。现在,大钢球挡在它的路上,它立刻对它发起进攻。它像床毯子似地蒙在钢球上,想把它刺死。但它没达到目的。深海船继续上升,只不过速度慢多了,因为压在它上面的庞然大物太重了。

  “要是我们能摆脱这家伙就好了。”哈尔说。

  “开动船顶的喷气管吧。”罗杰提议说。

  “好主意,”哈尔话音刚落,刺鳐已经被强大的气流顶了上去,离开了钢球。

  真是妖魔鬼怪大游行啊!食人鲨慢吞吞地游过深海船,它是西太平洋的一种恐怖的怪物,是鲨鱼当中最凶恶的一种。它的身长足有十二米多,长着很多排锯齿形的牙齿,它们锋利得像剃须刀。

  “看,那边有条马鲛鱼。”哈尔说。

  罗杰仔细观察了那条鱼。“不是马鲛鱼,”他说,“马鲛绝对长不了那么大。”

  “马鲛有很多种,”哈尔说,“这一种叫大马鲛。这儿的人有另一种叫法,海中之虎。大多数马鲛鱼都与世无争,但这一种却老是招惹是非。游泳的人被它咬断了腿,还不知道咬他们的是什么东西,他们以为准是鲨鱼,其实,元凶往往就是这种‘虎’。”

  “哎呀,那边来的家伙才真叫刺激呢,”哈尔喊道,“我得给它拍张照片。”

  “怎么啦,只不过是条鲨鱼呀!”罗杰说。

  “是剑吻鲨,”哈尔说,“它的残骸化石在世界的许多地方都有所发现,但却从来没有人报道过发现活的剑吻鲨,所以,科学家们认为这种鲨鱼已经灭绝。可是,你瞧,它就在这儿,活生生的。博物学家们曾经断言许多生物已经灭亡或绝迹,但这些生物却仍然生存在世界的某些角落,隐藏在密林或海洋深处,剑吻鲨不过是其中的一种。”

  他拍下了剑吻鲨的照片。人们以为有些生物已经灭绝了亿万年,但它们仍然活着。海洋生物书籍的作者们给这些生物列了个名单。哈尔的这张照片将使他们不得不在这张名单的末尾添上剑吻鲨。

  还差六十多米到水面时,他们用电话机与“魔毯”取得了联系。他们庆幸自己又回到了飞翼潜艇,那里头可比刚才那个大钢球里头宽敞舒适多了。

  “你们下潜了多深?”一位地质学家问。

  “一直到底。”哈尔说。

  “干嘛要一直下到底?”

  “我们奉命这样做。狄克博士要我们看看海底那儿是什么样的。”

  “但我们已经知道底下是什么样的了,”那位年轻的地质学家说,“什么也没有。在那么大的压力下,什么也活不了。皮卡德在下头拍过照片,照片上什么也看不到。”

  “看看这些照片吧。”哈尔说。

  在这些照片上,他们清楚地看到了四条比目鱼、红虾和罗杰起名叫噩梦亨蒂尔的那种长着羽毛状鳞片的鱼——科学的新发现。

  “要不是亲眼看到这些照片,我怎么也不会相信。”驾驶员说。

  “不过,这些都是小东西,”地质学家中的一位说,“看来,说深海底下可能有庞然大物的那些科学家都是胡说八道。”

  “不全是,”哈尔说,“我们看到了鲸鱼和巨鱿的一场厮杀,龙桨鱼和一条大蝠鲼,还有吃人鲨。”

  “别忘了,还有刺鳐。”罗杰说。

  “还有剑吻鲨。”哈尔说。地质学家瞪大了眼睛。

  “你们准搞错了,”他说,“我见过剑吻鲨的化石照片,这种鱼在好几百万年前就灭绝了。”

  “以前,我们都这么以为,”哈尔表示同意,“但是,看看这张照片吧。”

  留在飞翼潜艇上的三个人兴致勃勃地研究了那些照片。

  “唔,依我看,”一位地质学家承认说,“向狄克博士汇报时,你们所掌握的情况很有一点儿分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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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圣·乔治和龙


  回到海底城,两个孩子又重新精力充沛地投入工作了。

  他们创办了可以养殖优质食用鱼的渔场,“海下牛仔”——海豚守卫着渔场,防止鲨鱼侵袭。他们从缅因州运来最好的龙虾,办起了龙虾养殖场。新英格兰的优质牡蛎也在海底安了家,很快就能长大个儿,长得比在美国或日本沿海比较寒冷的水域里快一倍。他们按日本人的方法把细小的沙粒放进牡蛎壳,生产人工培育的珍珠。他们发现了鲸鱼的一个聚居点,给它们进行挤奶试验。鲸鱼奶是一种饱含脂肪蛋白的营养丰富的食品。奶从挤奶器里流了出来,一条鲸鱼一天能产奶一吨。鲸鱼奶太油腻不能直接饮用,但却可以用来烹制加工其他食品,很有价值。

  他们新发现的那种鱼被装进防腐瓶,由狄克博士送往美国博物学陈列馆。狄克博士坚持要把罗杰所起的名字“噩梦亨蒂尔”附上。博物学陈列馆接受了这个名称。一种新发现的鱼竟以他们的姓氏命名,年轻的博物学家们感到这比人们为他们自己竖起一块纪念碑还值得高兴。

  狄克博士打电话把他们找去,“我只挑到你们一个毛病。”他说。

  “什么毛病?”哈尔问。

  “你们忽视了你们的两项工作中的一项。”

  “什么两项工作?”

  “一是为我们工作。这一项,你们确实已经干得很出色。另一项是为你们自己工作。你们似乎已经把这一项工作给忘了。从一开头,我们之间就有个不成文的协议,那就是除了为海下科学基金会服务外,还允许你们进行为约翰·亨特父子水族馆收集标本的工作。你们最好马上动手干第二项工作,不然,你们的爸爸该控告我占用了你们的全部时间了。”

  “可谁来顶替我们呢?”哈尔问,“奥斯卡·罗契?”

  “如果你认为他干得了的话。”

  “我想,他干得了,”哈尔说,“我一直想教他干,只要我知道他能从洗盘子的活儿中脱开身,就把规则、诀窍告诉他。他会成为你的一位称职的博物学家的。”

  一开头,哈尔不信任罗契而相信卡格斯,现在,他逐渐相信罗契了,而对那位传教士呢,他开始产生了怀疑。

  能从洗盘子工晋升为博物学家,罗契非常高哈尔兄弟动手干他们的第二项工作。他们收集珍稀动物的活标本,送到飞云号的货箱里,由飞云号运往布里斯班,然后,在布里斯班装上货船运往长岛的亨特动物养殖场。

  他们的父亲将把这些活标本卖给一些大型水族馆,比如,圣地亚哥附近的“海洋世界”,洛杉矶附近的“海洋乐园”,弗罗里达海洋乐园,檀香山水族馆,夏威夷海洋生物公园,还有世界各地的许多类似机构。

  三条色彩斑斓的板机鱼就值1200美元。他们还逮到了一种非常罕见的鲨鱼,澳大利亚人给它起了一个古怪的名字——摆锣,其他地方的人管它叫毯鲨。兄弟俩把它从海里拽上来时,它突然噼噼啪啪地爆响,活像来复枪。第一条摆锣还没等特德船长把它抓进货箱就噼噼啪啪地响开了。把另一条摆锣装进货箱时,他们拽得很慢,小心翼翼地把它拽上船,终于没有惊动鲨鱼,成功地把它装进了货箱。

  双髻鲨是动物收藏家们梦寐以求的珍贵鱼种。它的头形像把锤子,在鲨鱼世界中极其罕见,因此,一条双髻鲨的价格高达五百美元。

  飞云号所有货箱都装满了,哈尔估计,整个收藏的总价值接近十万美元。

  狄克博士来到亨特兄弟屋里,他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很抱歉,我们不得不请你们再帮我一把,”他说,“一条鲨鱼正在追杀我们的人。在过去7天里,它已经咬死了8个人。我们想把它吓走,可它似乎很愿意在海底城里安家。它在街道上游来游去,一见着它,行人就拚命奔回家去躲起来。人们不敢到商店去买吃的,工作人员不敢去上班。鲨鱼在城里横行无忌,为所欲为。它一个接一个地咬死我们的人,而我们却似乎拿它毫无办法。”

  “我们又能拿它怎么办呢?”哈尔问。

  “你们了解鲨鱼,我们对它们却一窍不通。我们的矿工会采矿,商人知道怎样做买卖,警察懂得警察应尽的职责;你们的朋友,卡格斯先生只会读圣经,罗契是新手,除了你们两位,没有一个人懂得有关鲨鱼的专门知识。我们需要你们帮我们把这位不受欢迎的客人弄走,否则,它就要吃掉我们更多的人了。”

  “是哪一种鲨鱼?”哈尔问。

  “不知道。它的背部是蓝的,腹部是白的,身体细长而尖,鳃裂很长。身长大约7.6米,恐怕有1吨重。它闪电般向人冲去,有时用尾巴把人打倒后再咬。它的牙齿又大又尖,一口就能咬断一条腿或者一只胳膊。”

  罗杰望着哥哥,“准是尖吻鲭鲨。”他说。

  “对,”哈尔说,“您已经把它的模样给我们描述得很清楚,是尖吻鲭鲨。在这一带的沿海地区,人们管它叫吃人鲨,它的牙齿很可怕。您的那条鲨鱼的牙齿有十厘米长吗?”

  狄克博士点点头。

  “是种残暴的鲨鱼,”哈尔说,“即使在吃饱的时候,它也要袭击别的动物,不为别的,只因为它的本性凶残。您让我去对付鲨鱼家族任何别的种类都好说,但要对付这种鲨鱼,我们实在不敢担保,不过,我们会尽力而为。”

  “我们也只能要求你们这么多。”狄克博士说。但从他的表情看,他似乎相信两个孩子能想出办法把那条吃人的家伙干掉。

  狄克博士走后,罗杰说:“让我来干吧。”

  哈尔吃了一惊,“当然,你可以当我的助手。”

  “不,”罗杰说,“你还有许多别的事儿要干。我们不能光为了跟一条鲨鱼玩儿就放下我们的日常工作。我一个人就行了。”

  “这条鲨鱼可不同寻常,”哈尔提醒道,“尖吻鲭鲨是珊瑚海里最暴戾最难对付的猛兽。一个男孩子绝不是它的对手,只有男子汉才能对付它。”

  罗杰发火了,“这么说,你以为你自己是男子汉罗,别忘了,你只比我大五岁。”

  哈尔恍然大悟,弟弟要求单独去对付尖吻鲭鲨是想证明自己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

  他很不情愿他说,“好吧,你试试看。”

  “你以为我干不了吗?”

  “我没这么说。但是,如果你觉得你需要帮忙,请一定让我知道。”

  罗杰从腰间皮带那儿抽出那把三十多厘米长的刀子,动手在磨刀石上把刀刃磨快。

  哈尔站在一边儿看着,感到莫名其妙,“你该不是打算用刀去对付那条鲨鱼吧!”

  “为什么不?”

  “不管你磨得多快,这把刀也刺不破鲨鱼的皮。”

  “它肚子下面的皮很软。”罗杰说。

  “可你已经试过一次,这一招行不通。”

  “我没使足劲儿。要是我有一把快刀,再往刀把上使足劲儿,我相信,我能让它尝到我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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