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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千古难觅的天才狙击手,一个有情有义、顽强如狼如野草的铁血男儿
在国恨与家仇、民族情感与个人尊严、胜与败、生与死的抉择面前,他该把子弹留给谁?
1943年,抗战硝烟正密。新四军、日本侵略军、国民党军队、皇协军四方会战于江浙。威震苏北的新四军第六区司令陈大雷被任命为此次战役的总指挥,却在上任的路上遭到袭击……
一个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新四军司令,一个是从山窝窝里蹦出来的神枪手,却因为一颗子弹结成了兄弟。愣头青顺溜凭借过人的射击技巧,赢得了陈大雷的赏识。在陈大雷的帮助下,在战火的淬炼中,顺溜由神枪手成长为神勇的狙击手,屡立战功。然而就在执行一次狙击任务时,一场意外彻底扭转了顺溜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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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夏初,冷暖交替的空气让苏北丘陵地区照例弥漫起冲天的雾气。大雾拥挤在丘陵和平原的每个角落,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白色之中。

山坡上密密的丛林在雾气的点缀下,失去了往日的棱角,变得模糊而唯美,可细看之下,在无数根黑黝黝的树枝之中,有一根竟然不是树枝而是一支可怕的枪管!

时间仿佛在那支枪管周围失去了作用,无论是微风还是流动的雾气都无法撼动它分毫,枪口好似一只眼睛一般,死死地瞄着山坡下方。由于瞄得太久太久,雾气已经在枪身上凝结了一串水滴,并且顺着枪管缓缓滑动。水气越聚越多,竟然最后汇聚成一颗水珠悬挂于枪口处,并且越凝越大,闪闪发光,却始终不肯掉落。

在这枝枪的后面,一双冷冷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的道路,放在扳机上的手指绷得如弹簧一般。

枪手的名字叫顺溜,一名新入伍的新四军战士。

在顺溜两边,卧着另外两人,他们是顺溜所在部队的排长与班长,作为部队的指挥员,此刻两人所要做的却是替眼前这个新入伍的小战士做观察手。

不过,虽然两人身上同样被枝叶伪装所覆盖,但这两人却不像顺溜那样凝定。两人时不时会不由自主地探起身子东张西望地观察敌情,表情也显得甚为焦虑。

终于,班长似乎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隔着顺溜的身体低声呼唤道:“排长,我们埋伏大半天了,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吴大疤拉不会不出动了吧?”

听到班长的询问,排长低声回答道:“情报说,吴大疤拉今天带伪军前往大黄庄扫荡,估计肯定来,而这块儿就是他的必经之地!打伏击嘛,必须有耐心,对不顺溜?”

仿佛没有听到排长的询问,顺溜仍旧一言不发地举枪而卧,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

见顺溜没有回答,班长不由得叹息道:“这该死的雾把什么都盖住了,几十步外不分敌我。吴大疤拉贼着呢,这种天气他怎么敢出城?”

听到班长的抱怨,排长看了看弥漫在四周的大雾,也不由地应和道:“那小子确实胆小如鼠,滑溜如蛇,好几次从我们枪下溜掉了。不过,打伏击就这特点,你也许十伏九空,但只要打到一次那就是个大东西。不但把以往的亏空补回来,还有赚的!对不顺溜?”

可顺溜仿佛凝固成一块岩石一般,仍然伏枪沉默,冷冷的眼睛死盯着前方。

见此情景,排长仍旧不放心地嘱咐道:“顺溜哇,你一定要有耐心。今天你要是能把吴大疤拉毙喽,肯定能让日本鬼子闻风丧胆,说不定军区都会通电嘉奖你!”

面对诱惑,顺溜仍然保持着沉默,就仿佛排长班长俩说得全是废话一样,此刻对于他来说,唯一吸引他的就是前方那条丝毫不见人迹的土路。

见对方一直不搭话,排长诧异地转头看了一眼,然后询问道:“顺溜你怎么不吱声,睡着啦?”

顺溜又沉默片刻,终于冷不丁道出一句:“雾快散了。”

闷葫芦一般的家伙终于开腔,让排长立刻惊道:“你说什么?”

顺溜低沉重复道:“雾快散了!”

听到顺溜的话,班长抬头看了看重重压在头顶的漫天大雾,讥笑道:“不可能!你懂什么?我就是本地人,从小在这块儿长大,我能不知道么?告诉你,这雾不到中午根本散不去!你就死等着吧……”

他话音刚落,头顶上的天空忽然猛地打下一束阳光,正好落到他们三人身上,丛林骤然变得明亮起来。班长惊讶地四下张望,立刻发现笼罩在丛林中的浓雾正在渐渐飘散,远处的丘陵地貌逐渐显露出真容。见此情景,班长大窘,结巴地说道:“咦……咦……还真散了,真他妈开始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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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天气如自己所预言般逐渐晴朗,顺溜却表现得平静如常,脸上更是没有流露出任何得意的神色。

在他身边,排长眼看着雾气消散,大喜地向班长命令道:“注意观察!”听到命令,班长赶紧缩回探出的身子,瞪眼紧盯着前方。

被阳光逐渐蒸腾掉的浓雾,在带来明亮的同时,也带来了紧张和不安,眼看着山下被枪口所指的土道,排长不安地向顺溜询问道:“顺溜,知道吴大疤拉的模样吧?”

顺溜握枪的手纹丝不动,仅仅用嗓音迸出了个嗯字,算做回答。

虽然听到回答,排长却显然不放心,立刻嗔怪道:“嗯是什么意思?!你听着,我再把目标特征给你交待一遍。吴大疤拉,是淮阴城里的伪军司令。狗日的长得肥肥胖胖,脖子上有一道伤疤。他但凡出动,都喜欢穿一身黄呢军装,骑一匹东洋马,头戴日本钢盔。只要这狗日的出现,特征就十分明显!你记住啦?”

见排长不断在耳边唠叨,顺溜平静的表情中终于显露出一丝厌烦,在犹豫了片刻后他低声说道:“排长啊……”

“怎么?有事?”

“我说,你俩能不能不唠叨了?”顺溜带着不耐烦的口气近乎恳求地说道。

听到顺溜的要求,排长和班长先是一愣,随后齐齐露出震惊的表情。两人隔着顺溜的身体互望一眼后,班长立刻训斥道:“你个新兵蛋子什么态度?!我和排长是你领导,我俩帮你盯敌情呢!”

可顺溜却毫不领情:“你俩歇着,我一个人盯着就行。”

班长正欲发作。排长使眼色示意他闭嘴。被排长制止,班长只能恨恨地瞪顺溜一眼,无奈再次卧回到自己的位置,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前方……

山头上,随着太阳升起,炽热的阳光毫不留情地驱逐着雾气,除洼地间仍然可见若隐若现的薄雾之外,其他地方则一片清宁,但这种寂静却并没有带给人安详的感觉,相反,却仿佛隐藏着深不可测的杀机,让人不寒而栗!

“来了!他们来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顺溜,忽然低声叫道,低沉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激动。

听闻顺溜的叫喊,身边的两人立刻探起身子万分紧张地朝山坡下面张望。但是,除了阵阵薄雾,他俩却什么也没看见。

看着眼前一如平常的景象,排长疑惑地低声问道:“吴大疤拉在哪儿?真的来了吗?在哪儿?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顺溜平静地注视着前方,低声道:“他们来了,就在山下那片雾里。”

排长班长紧张地再度张望、倾听着。但是,除了缭绕在山沟里的那片该死的雾外,他俩仍然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别动弹!敌人真的来了,越来越近了!”顺溜一边说着,一边再次将身子伏低,如同一只窥探着猎物的豹子一般。


“嗒嗒”!清脆的马蹄声敲碎了飘荡的残雾,急促地从远处传来。山坡下的土道上,一匹精壮的东洋马上,一个头戴钢盔,腰揣两支驳壳枪的壮汉此刻正随着马匹的奔跃,有节奏地起伏着。在他身后,四五名卫兵模样的同伴正奋力催动着自己胯下的马匹,努力追赶着他,原本宁静的山谷,顿时被一片如同鼓点般的马蹄声所充斥。

如果此刻道上有人,一定会为自己所见的情景而感到惊讶,因为来人的打扮显然过于“奇特”,尤其在这日、伪、国、共犬牙交错的地盘上,如此不伦不类的打扮,绝对会引起各方面的注意甚至是“关照”,可壮汉却对此并不为意,仍然张扬地催促着马匹,快速向前飞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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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卫兵们显然感受到了一丝威胁,其中一人奋力催动身下坐骑追赶上来,低声对壮汉说道:“司令员啊,有句话……我可是憋一路了。”

“是吗?继续憋着。”被称为司令员的壮汉不留情面地掐断了对方的话头。

听到司令的回答,对方立刻抱怨道:“那,我说给自己听行不行?”

“那我拦不住。”

听到司令员默许,对方连忙接口道:“分区成立那天,你说过,我们六分区是抗日最前沿,嗤泡尿都能嗤到鬼子炕头上!分区部队跟日、伪、顽犬牙交错,斗争形势十分复杂。你要求部队,睡觉必须睁只眼,拉屎也要弹上膛……”

“啰嗦!捡要紧的说。”司令员插嘴催促道。

“是,我想说的是,既然司令员您要求我们提高警惕,小心从事,可是刚才您竟然大张旗鼓的从汤山镇上穿镇而过,这太危险了!”

“哼!知道军区为什么要我当六分区司令吗?”

“这还用说,陈大雷名震江淮,是军区头号战斗英雄——您勇敢呗!”

司令员陈大雷得意地说道:“勇敢算什么,勇敢是当兵的基本功,最多只能给你打个底子,底子上面的素质——多啦!军区派我创建六分区,是因为我比一、二、三、四、五分区的司令们更有思想。此外,我还比日、伪、顽三拨龟孙绑在一块儿更狡猾。”

陈大雷的自我肯定和表白,顿时引起周围卫兵们的一阵哄笑。劝阻的那人却苦笑道:“嘿嘿,听司令员吹牛,就跟听戏似的!”

听到对方嘲讽,陈大雷立刻转头教训道:“嗳——这话提醒我了,吹牛是我另一大优点,我特别重视宣传嘛!比如,如果是其他分区司令在这视察部队,他们肯定步步小心,隐蔽行动。可这样也就忽视了更重要的方面,咱们六分区刚刚成立,将军上场,首当立威!威风和胆气,要比你有多少部队更要紧!所以,我偏要大张旗鼓地从汤山镇上穿镇而过,两天之内,方圆百里的百姓们就都知道了,‘嘿,新四军江北六分区成立啦,司令叫陈大雷啊,有志气的小伙赶紧找他参军吧!’到时候,我六分区的威名,跑得肯定比风还快。”

“哦,那,可是淮阴城里的鬼子不也知道了?”卫兵不甘心地反问道。


“那才好呢!第一,我就是要松井知道我六分区。第二,陈大雷无论走到哪儿鬼子都会知道!为啥?因为陈大雷一到,鬼子的末日也就到了。第三,在军区首长眼里,陈大雷这小子,搁哪都别扭!嗳——就好像把锥子搁裤兜里去了,锥子嘛,非出头不可,而且一出头就见血!所以,不如把这小子搁在最危险的地方。这叫物尽其才,人尽其用。”陈大雷得瑟地回答道。

他的话再次引起周围同伴们的一阵欢笑,只有先前劝阻的那个人,仍旧一脸苦笑的摇头:“开窍,真开窍!”


整齐划一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很快的,山头上,一直努力寻找着敌人踪迹的排长等人就被这马蹄声所吸引,纷纷将目光转移过去。

坡下薄雾中,影影绰绰出现几个身影。其中一个骑洋马戴钢盔的家伙更加显眼,随着马匹有节奏的奔跑,那顶钢盔也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晃动着。

见此情景,排长拉了拉身边的顺溜,激动万分地说道:“看那顶钢盔!吴大疤拉来了,那人就是吴大疤拉!顺溜,准备射击!”

排长的提醒已然徒劳,顺溜早在目标出现时就已经将对方牢牢的套入到步枪的瞄准具,与此同时,扳机也已经在他的手指下渐渐扣紧,只待排长的射击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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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目标逐渐进入射界,排长张开嘴,正欲咬牙切齿地道出“打”字!身边的班长却突然低声惊呼:“不对,那人好像是分区陈司令啊!”

听闻班长呼喊,排长大惊,连忙将举着的手放下,同时再次细望,可就在犹豫间,山坡下的目标已经消失在薄雾里了。眼见错过战机,排长怒道:“胡说!明明是吴大疤拉!就这么一犹豫,目标又溜了。”

听到排长的埋怨,班长心虚地说道:“我、我、我……刚才那人身子一闪,我觉得眼熟,好像是陈大雷司令员啊。”

排长嗔怪道:“二班长,这可是天大的事!营长派我俩来,就是因为我见过吴大疤拉而你见过陈司令员。刚才那个目标,究竟是哪一个?是吴大疤拉还是陈司令员?你敢肯定么?你必须把目标性质给我肯定下来!”

听到排长话语中所带的怒气,班长胆怯地回答道:“我、我、我也没看太真。”

就在两人争论时,身边的顺溜忽然再次说道:“目标又出现了!”

听到顺溜提醒,两人立刻知趣地停止了争论,伏低身子向山下望去,果然,那群人又在薄雾中隐现了,随着距离拉近,骑洋马的更加显眼——但却始终只能看到一个侧影。

排长仔细观察片刻,低声肯定道:“看清了不,骑洋马,戴钢盔,挎的还是德国造的毛瑟枪,这副打扮不是吴大疤拉又是谁?”

班长有意附和,可无奈对方距离太远,始终无法确认,“对!确实是吴大疤拉……咦,不不,好像真是陈司令员!……咦,不对,应该是吴大疤拉吧,可看着身形……”

见班长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排长厉声斥责道:“到底是吴大疤拉还是陈司令员?这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小子得拿脑袋担保,不能出啥差错!”

压力骤增,顿时让班长打起退堂鼓,连忙摇头道:“排长……你决定吧,你说是谁就是谁!你是排长啊,咱们坚决服从你!”

听到班长的回答,排长一愣,脸色也随之一变,整个人也顿时彷徨无措。

两人中间,原本心态平静的顺溜也被排长和班长的争论搞得紧张起来,虽然手中的枪管顺着目标慢慢移动,可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时而绷紧时而放松。眼看着目标即将再次消失在射界里,顺溜焦急地催促道:“目标要进林子了。排长,快下命令!”

顺溜的催促让排长陷入两难境地,此刻他满头大汗,口舌颤动,却发不出一个字。

看着前方的目标即将进入丛林,顺溜再次急催道:“再不打,目标就消失了!”

排长求援般看看班长,声音发抖地说道:“三班长你看哪?打是不打?这一枪可万万错不得啊……”

无奈,班长心意已决,一脸严肃地回答道:“我服从排长命令——坚决服从!”

班长的回答,起不到丝毫帮助作用,眼看着山脚下即将消失的目标,排长几次张口,却仍然发不出一个字。

山坡下,那顶钢盔已经移入林中。就在它完全消失前的最后一瞬,顺溜终于无视命令,扣下了扳机。

“砰——”!

枪声沉闷悠长,丛林中还沉浸在晨睡之中的鸟兽顿时被这突兀的枪声所震惊,整个丛林霎时间变得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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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顺溜(1)


坐在营部简陋的指挥室内,看着四周被烟熏得焦黄的墙壁,陈大雷竟恍惚有种初入军营的感觉。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经进入到了1944年年末了,掐指算来,不知不觉中,陈大雷参军已经十几年的时间了,而抗战也已经进行了整整七年。七年间,敌人越来越趋于疯狂的举动,每一次围剿,都被他们当成垂死挣扎的救命稻草。

太平洋战场上,对日宣战的美军已经从战略防御逐步转为战略进攻,这对于日本来说,无异于是个晴天霹雳般的噩耗。

可是,疲于挣扎的日本军国主义,为了稳定中国这个所谓的大后方,支援日军继续在太平洋地区以及东南亚地区进行的侵略战争,势必会有所动作,一场新的围剿与反围剿斗争,已经迫在眉睫。

揉了揉额头上隐隐作痛的伤口,陈大雷一屁股坐在身边的椅子上,桌上那副巨大的根据地地图,也随之映入他的眼帘。

双线作战的日军,一方面要应付中国境内日趋激烈的反抗斗争,另一方面还要阻挡美军在太平洋岛屿上节节胜利的攻势,兵力上已经捉襟见肘,延安转来的情报显示,面对美国向本土的步步进逼,日本军国Gov正不断抽调被大量牵制在中国的主力部队进驻太平洋诸岛。

敌人的残暴预示着他们绝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弃已经占领的土地,为了防备兵力减少后所产生的动荡,同时也为了维持统治区内的所谓“和平”,对于占领区内的新四军以及游击队的围剿,成为了日军目前首要的任务。

眼前的地图上,一道道红线和密密麻麻的圆点紧密地交织围拢在盐城阜宁一线,每条红线都代表着一条公路或者铁路,而每个圆点则代表着一座坚固的碉堡。

为了彻底执行冈村宁次所建议的铁壁合围战术以及三光政策,华中地区的日军不断地强拉壮丁,在占领区内大肆修建公路铁路以及数量繁多的碉堡,企图以公路铁路为锁链,以碉堡为锁头,将整个根据地网格化,逐步鲸吞蚕食,妄图困死锁死根据地内的新四军。

冈村的这条计策不可谓不毒辣,面对坚固的碉堡和铁甲车往复巡逻的铁路和公路,新四军每次突出重围都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原本广泛活跃在苏中、苏北地区的主力部队,已经被碉堡锁链牢牢地限定在濒海的盐城阜宁一线。面临着被日伪数万军队针对抗日民主根据地展开的大“扫荡”歼灭的危险。

破开敌人围困解放区的枷锁,开辟新的根据地已经成为新四军目前首先要面对的问题。战争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Our Party领导的游击队伍不但要以自己微薄的军力开辟出生存空间,更要死死拖住敌人,迫使其抽调部队南下的计划流产。

任重而道远啊,陈大雷知道,敌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是文工团舞台上,那抬起手就倒的木头桩子,实际情况恰恰相反,敌人数量众多,装备精良,军事素养极高,消灭敌人显然绝非一蹴而就的简单事,而是一件极其需要耐心与信心的“手艺活”。

一个鲜明的红圈被重复地划在地图上好多次,清晰的痕迹让它看起来是那么的明显,而在红圈所圈定的中心,就是陈大雷目前所在的位置——江苏淮阴地区。

淮阴,这里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无论是之前的徐州会战,还是现在即将面临的反围剿作战,这里都是敌我双方争夺的焦点。

在这片数千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敌伪顽兵力势力交错,战线纵横。经历了多年战争苦难,深受日寇摧残的占领区老百姓对于解放抱有强烈的渴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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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电视上看过~~
其实不太喜欢宝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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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雷从军区总部得到的任务,就是在这片地区内发展起武装力量,打开一片天地,将苏北根据地与毗邻的鄂豫皖根据地相连,把敌人牢牢地粘在苏中地区,为被围困在阜宁盐城一线的主力部队争取更大的活动空间。

不过,敌人可不是白痴,他们不会坐看自己发展壮大,尤其最近新派遣来的那个日军战区指挥官石原,更是个出了名的围剿专家。

这个家伙深得冈村真传,针对新四军的游击策略采取的铁壁合围政策凶狠毒辣,不但如此,对方还对占领区内的伪军、国民党顽固派加以威逼利诱,妄图断绝新四军的一切联系。

那些国民党将领也不是什么好鸟,一想到这点,陈大雷就感到胸中有股怒火不可抑制地向外澎湃而出,他用力往桌子上一锤,愤怒地站起身来。激动的脉搏冲击的伤口一跳一跳地疼。

“天上有个扫帚星,地上有个韩德勤,日本鬼子他不打,专门打我们新四军。”

这句顺口溜是根据地老百姓“赐予”第三战区副司令长官韩德勤的,这个号称摩擦专家的韩长官,唯一能做、会做的就是与新四军搞摩擦。

或许是美国对日宣战的消息大大加强了国民党的信心,同时也让这帮顽固派打起自私的小算盘。这段时间,新四军与国军之间的摩擦大有愈演愈烈之势。自己现在要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开辟出一片天地,恐怕在遭遇鬼子阻挠之前,就会先让国民党暴跳起来。

想到这一切,陈大雷原本疼痛的脑袋变得越发混乱起来,原本以为自己的三板斧能顺利砍出一片天空,哪想到,上任伊始,自己这个六分区司令的脑袋,就让自己的小兵给开了瓢。

想到这里,陈大雷就感到万分恼火:“把他们给我带进来。”轻轻揉了揉头上的伤口,他大声对门外命令道。


从背后传来的一阵大力,让顺溜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愤怒地转头望去,却一眼看见和自己一样被绑得跟粽子似的班长和排长,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脏话,被顺溜硬生生咽了回去。

推他的是一个叫文书的家伙,文书是什么官顺溜不知道,他只知道,全营里都没当这个官的,这说明文书一定比营长大。

自从几人被押解进村,四周就没少了人围观,墙角、门畔,林间三三两两地站出许多战士和老乡,惊恐万状地看着被押解而来的自家战友。

“看什么看?阉鸡哪还是劁猪哪?探头探脑地想挨上一刀是不?都退了,什么素质……”见此情景,文书傲然斥责他们道。

听到他的呵斥,人群中立刻响起一阵阵议论声,众人或带着不忿,或是疑惑等等眼神看着眼前这几人在推推搡搡中向营部弥勒庙走去。

看着营部将近,顺溜心里也越发变得沉闷起来,此次被定了个袭击司令的罪名,小命恐怕不保,可是看到身后被自己牵连的班长和排长,顺溜心里却油然而生一阵不忍,自从参军以来,班长和排长一直对他照顾有加,此刻却因为自己的冒失,连累他们两人一块受罚。想到这,顺溜心中萌生出一股倔强。

用力摆脱身后战士的控制,顺溜忽然站定身子道:“不关排长他们的事,是我开的枪!你绑他们干嘛?”

听到顺溜的话,文书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斥责道:“他是排长。他不下命令,你敢开枪吗?所以,他是首犯。你是从犯!”

顺溜一时激愤,立刻争辩道:“不对,当时排长还没下命令,我就开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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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你完了,你没救了。军法如山,首犯从犯都是你!”听到顺溜的回答,文书一脸惋惜地摇了摇头。

“都是我就都是我!怎么了?砍头枪毙随你妈的便!快把班长排长他们放了!”听到文书的话,顺溜一直悬着的心反倒放了下来,索性大喊大叫道。

看到顺溜愈加张狂的样子,文书顿时愤怒起来,以比他更高的嗓门呵斥道:“住口!你以为你干的是什么光荣事吗?你还慷慨激昂了你!走,定什么罪还得司令说了算。”

“谁在外面大喊大叫呢?”几人刚走到庙门口,一声充满威严的喊声就从庙内传来。

“报告司令员,罪犯押到了。”听到询问,文书立刻大声回答道。

庙内,陈大雷挥起马鞭狠狠一抽桌面,怒喝道:“带进来,老子生生抽死他!”

听到命令,卫兵立刻押解着顺溜等三人快步走进庙内。

或许是大殿内肃穆的气氛影响了顺溜,他之前所表现出的张狂多少有所收敛,不过却仍然昂然地看着眼前那个不断用皮鞭敲打着供桌的司令陈大雷。

眼前的陈大雷,样子多少显得有点狼狈,在躲避顺溜三人的袭击时,身上沾的土屑和草末还挂在衣服上,原本招牌样的钢盔此刻却扣在桌子后面的泥菩萨头上,在正对着众人的那一面,一个枪眼赫然显露在众人眼前。

站在桌前的陈大雷,额头上一缕血迹还赫然挂在脑门上,看到那触目惊心的鲜红色,顺溜心中立刻生出一丝悔意。

爹教过他多少次了,枪就是人,人就是枪,可是就在最后开枪的那一瞬间,顺溜还是慌了,这枪是贴着钢盔打出去的,如果子弹哪怕再歪一点儿,那么此刻的司令也不会站在他面前了。

同样惊异的并不仅仅只有顺溜,对面的陈大雷看到顺溜那副昂首悲愤的样子,多少也感到有点惊奇。

“谁开的枪?”打量了三人好一会儿后,陈大雷沉声问道。

“我!”顺溜仰起头,昂然道。

见顺溜回答得如此痛快,陈大雷饶有兴致地围着他转了一圈后询问道:“伙计,你为什么杀我?我陈大雷跟你有仇吗?我是汉奸吗?!”

身后,听到陈大雷询问的排长赶紧替顺溜辩护:“报告司令员,顺溜不是有意开枪,是、是……是不慎走火了。”

不料陈大雷听了这话更加生气,怪声怪调地说道:“好嘛,我陈大雷的脑瓜子竟然是被部下走火打上的,这他妈的更丢人!老话说得好哇,走火的子弹最要命。平时他什么也打不着,走火一打一个准!”

见众人不答话,陈大雷忽然转头看向如小媳妇般站在角落的三营长,怒斥道:“听见没?说来说去还是你这窝囊营长失职,你的兵战场素质差,稍有意外就惊慌失措——走火!三营长,你怎么训练他们的?你还配掌兵不?我非扒拉了你不可!”

连累到班长排长已经让顺溜心里甚感过意不去,眼见又要连累营长,顺溜神色大惊,忍不住开口:“报告司令员,我不是走火。我埋伏在那儿就是专门打你的……哦不,专门打敌人的。”

见眼前这个倔头倔脑的小兵竟然惊慌起来,陈大雷满意地翘了翘嘴角,随后板起面孔质问道:“你打敌人怎么打我头上了?”

“我们以为你是吴大疤拉,就是汉奸吴司令啊。情报说他今天来扫荡。他是司令你也是司令,他骑东洋马你也骑东洋马……”顺溜或许也感觉到自己的比喻有点不恰当,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细如蚊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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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听此言,陈大雷顿时大怒:“他狗屁司令!你竟敢拿我比他?他是狗日的汉奸疤拉,我是新四军陈大雷!抗战以来,老子毙掉的鬼子有好几百了。松井联队把我的画像都挂在淮阴城城墙上,悬赏一万大洋。拿我比吴大疤拉,我看真该枪毙了你。”

看到陈大雷怒气冲冲的样子,顺溜不由得缩了缩身子,低声辩解:“现在我知道你不是他了。可当时雾没散透,你头戴钢盔,骑在东洋马上,那模样和吴大疤拉太像了。”

见顺溜越描越黑,陈大雷恼羞成怒道:“胡说!就算有雾,就算都骑马,我陈大雷跟吴大疤拉也有天壤之别!别的不说,那杂种有这我这身板么?有我这英雄气么?你小子瞎了狗眼,拿凤凰当乌鸦看,拿人参当萝卜煮!枪毙你看来是轻的,我真该抽死你!”

顺溜赶紧辩解说:“报告司令,所以我一枪打掉了你的钢盔,这下才看清了。才发现你不是吴大疤拉,是咱们分区的陈司令!当时排长和班长都吓坏了,愧死了,恨不能钻到耗子洞里去。”

“嘿,你这话到底是为我长脸啊,还是为你自己争光啊,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这走火的一枪!谢谢你打在我天灵盖上的一枪,谢谢你给我个大喜临头啊!看看——开红了!”

顺溜面色一窘低声解释道:“我那一枪,本想是揭掉钢盔,看看你到底是谁,没想到子弹偏了一寸。”

“看你傻乎乎的样子,没想到嘴还挺能说,好好的走火让你说成故意的,你是看我没死成就放心扯谎了?那我问问你,开枪时咱们俩之间大约距离多远?”听到顺溜的回答,陈大雷冷笑道。

“当时隔着一片林子,至少有七十丈。”听到陈大雷的询问,顺溜回忆了一下,回答道。

“嗯,七十丈大约是两百多米,看弹孔,你用的是三八大盖,两百多米的距离用三八大盖能打掉我钢盔?我看你是吹牛不打草稿。”陈大雷冷哼道。

听到陈大雷的话顺溜仿佛受到侮辱了一般诅咒发誓道:“我能!我就能,当时我瞄的就是你的钢盔。”

陈大雷怀疑地看了顺溜一眼道:“天底下,我还没遇见有人能在两百米距离上一枪命中我的钢盔的。”

“我就能,我这不是打着了吗?”顺溜显然忘了自己被押来的原因,索性看着头盔上的弹孔大喊道。

陈大雷终于沉默了,审视了顺溜好久。接着将手伸向口袋,见此情景,众人以为司令要掏枪教训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倔巴头,慌忙围拢上来,不过却见陈大雷只是慢慢掏出香烟和火柴。

“嗞!”划着一根火柴,点燃了嘴上的香烟,陈大雷贪婪地吸了一口,随后摇了摇手中的火柴盒,众人的眼睛顿时睁得老大。

“怎么,看上这洋火上的日本女人了?这是老子前天刚缴获的。罢了,你喜欢就送给你吧。”见众人愕然地看向自己,陈大雷蔑视地看了一眼火柴盒上的女人招贴画,忽然甩手将火柴扔向身边的三营长。

三营长像被火烫伤,接也不是还也不是,火柴在手中颠了三四颠,才战战栗栗地用双手捧着送到陈大雷面前:“既然是日本女人,那我可不敢要,还是司令员留着慢慢用吧!”

陈大雷哼笑一下,深深地吸了口烟。突然高声命令:“给他松绑!你,带上这支三八大盖,五发子弹,村外待命!”

听到陈大雷的命令,身旁的文书脑子一闪,忽然询问道:“司令,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试枪!我非要看看这小子是不是在吹牛。”陈大雷一边迈步向外走,一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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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书心头一震,顿时明白了陈大雷的意图,慌忙阻止道:“司令,这小子一定在吹牛,谁也不能在二百米外打中你的钢盔的。”

“谁吹牛了?我不是打着了吗!不信试试看,我还能打到!”谁想到,压了葫芦起来瓢,那边,刚刚摆脱了绳子束缚的顺溜听到文书的话,立刻梗着脖子驳斥。

“好,你能,老子革命二十多年了,胳膊大腿腰杆胸脯都他妈的中过敌人子弹,先后挖出过九颗,摞一块儿半斤多!老子全身上下就剩脑瓜子是爹妈给的一颗原装货。现在可好,连脑瓜子也被狗日的开红了,还他妈是自个儿部下打的,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个交代,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听到顺溜的反驳,陈大雷大为光火,开口咒骂道。

“俺要是打中了咋办?”顺溜此刻早已忘记了眼前这个跟他一样倔的人的身份,开口质问道。

“你要是打中了,你们班长,排长,连长和你的处分一律取消,不但取消,我还要奖励他们培养了一个好兵,可要是打不中……嘿嘿。”陈大雷用老狼打量小鸡的眼神在顺溜身上上下巡视了一番后,冷笑着打住话头。

“要是打不中,俺把脑壳赔给你。”眼见能抵消排长班长的罪过,顺溜不堪相激,立刻痛快地回答道。

“好,有种!是带把的说的话,现在我命令你,立刻带枪到村外那棵老榆树下待命,我陈大雷倒要看看,你小子到底有几斤几两?”仿佛即将迎接一场硬仗一般,陈大雷放下鞭子,随手解开了风纪扣,同时对身后的卫兵摆了摆手,众人会意,将顺溜的枪塞回到他手里,同时拉着他向外走去。

“司令,你这是要干什么?”见顺溜离开,一直站在身边的三营长立刻叫苦道。

“干什么?检验一下你部下的能力。毛主席号召我们发动麻雀战、袭扰战,把田间地头都当做战场,可你小子好吗?把老子的脑袋当战场,如果你手下的兵和你一个熊样,恐怕不用松井那老小子悬赏,我自己就该夹着脑袋去报道了。”陈大雷一边麻利地解开军装,放下挎在腰上的驳壳枪,一边训斥着三营长。

“司令,这事不怪我们营长,都,都是我们没……”旁边,仍然被捆着的班长和排长听见陈大雷的话,立刻辩解道。

“行了,都别说了,这事你们没责任,不过现在我还不能放你们,主要原因是希望你们俩一起陪我演场好戏,我倒要看看那个嘎小子,能说如此大话,到底有几两能耐。”陈大雷摆手制止了两人的话,率先迈步向外走去。


村外旷场上,顺溜此刻已经卧地待命,手中步枪稳稳地架在土堆上。步枪上的大盖此刻已经被打开,在四周众多乡亲战友的注视下,顺溜利索地一发发向弹仓内压着子弹。

身后,陈大雷在众人的簇拥下,快步走到跟前,向顺溜询问道:“看见那棵老榆树了吧?”

“看见了。”

“从榆树到这,大概一百五十米,也就是五十多丈,比打老子的时候少二十丈,不过你小子别以为占了便宜,现在我命令你,必须在三枪之内,打中我手里的洋火,能办到吗?”大概目测了一下,陈大雷命令道。

“能!”

听到顺溜的保证,陈大雷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掉头直奔榆树而去。

快步来到老榆树下,陈大雷举起手中那只火柴盒,朝远处的顺溜大喝道:“注意听口令,瞄准日本女人——射击!”

看到司令亲自当目标试验枪法,还未等顺溜瞄准,一直站在身边的三营长就按捺不住,冲到两人中间,摆手制止道:“等等,司令员,这么干太危险了!如果你想检验那小子的枪法,把洋火搁树杈上不就行了,何必自己拿手举着目标哪?万一他慌了神,枪走了火,那可就出了天大的事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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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三营长的话,陈大雷冷笑了一声道:“嘿,你的兵走火都能打中我的钢盔,你还担心个什么?”

三营长一时语噎,只能央求道:“绝对不成啊,司令员,这么干太冒险了,毫无意义嘛……”

见三营长苦着脸站在面前,陈大雷怒斥道:“甭废话,让开!”

听到陈大雷的命令,三营长左右为难,让也不是不让也不是,只能回头向文书求助道:“你傻站那干嘛呢,还不快来劝劝司令员!”

见此情景,文书摇晃着脑袋迈步走上前道:“咱们司令员干什么都不同凡响,比如手举目标物亲自检验部下枪法,这事要搁其他分区司令身上,绝对没这个境界!

但是,影响射击精度的因素多了。哪怕那个兵是天下头号神枪手,还有风速啊、呼吸呀、心跳、紧张什么的。无数环节中只要一个环节出了一丝丝差错,我们司令员就完了!我们司令员一完,六分区就完了!我们六分区一完,新四军就塌了小半边天,整个抗战形势都会逆转,甚至影响全世界的反法西斯阵线!”

原本不过是一次心血来潮的测试,竟然被文书抬高到了政治高度,这让陈大雷一脸愕然,半讥讽半赞扬道:“你那嘴,能犁地啊!我倒要听听,你小子能说出什么天花来。”

文书没理会陈大雷的讽刺,仍旧继续摇头晃脑地说道:“这只是往外部分析,我还没往内部分析哪!请司令员想想,这事要是传到军区大司令、大政委的耳朵里,俩首长能饶你么?不会狠狠批你行事轻率吗?!听我一句话吧,司令员,还是把洋火搁树杈上。这样一来,司令员您的机智、勇敢、平易近人、以身作则什么都有了,上上下下皆大欢喜!

听完文书这看似头头是道的歪理,陈大雷笑着摇了摇脑袋说道:“文书,我告诉你,我不是行事轻率。你想啊,那个兵朝我打的那一枪,是在战场打的,而且是在不辩敌我的情况下开的枪。那种情况下,射手肯定万分紧张。你现在让他打树杈上一只火柴盒子,这就不一样了。因为他打的是个死目标,心平气和,从容自如。这虽然也能检验出枪法,但这种枪法搁到战场上灵不灵就难说了!战场上瞬息万变,逼得人手忙脚乱,没有坚强意志根本不行。跟你说白喽,我想找一个真正的神枪手,不是假货!所以,我才要拿着洋火,让他射击!”

见文书都不能说服陈大雷改变主意,身边的三营长急得几乎下泪:“司令员啊,万一出了差错,毙了我都不能赎罪呵!”

陈大雷笑着摆手道:“大惊小怪干什么?老子出生入死二十年,身边飞过的子弹比雨点都多。何况这洋火离我脑瓜子还有大半米哪。我不怕,你俩怕什么?退开!”

见司令的心意已决,三营长无奈,只好提心吊胆地站到一旁,看到众人闪开,陈大雷高举起火柴盒,再次朝远处的顺溜大声命令道:“小子,瞄准日本女人——射击!”

远处的顺溜此刻如同铜雕铁铸般持枪而卧,听到命令后,立刻将准星对准远处陈大雷手中的火柴盒,可是,压扳机的食指却扣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扣紧,始终没有胆量扣下去。

压力,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此刻让他感到扣动扳机是那么艰难的事情,额头上,豆大的汗水不断从皮肤中渗出,顺着眼窝滴滴滚下,刺得双眼热辣辣地发疼,身上的肌肤也在太阳的烤灼下变得刺痒难耐。

平静的心情瞬间被打乱,这对于顺溜来说是简直是破天荒的事,看着准星中傲然站立着的陈大雷,以及他手中那只渺小的火柴盒,顺溜原本稳稳的枪口竟然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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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远处的顺溜迟迟不开枪,榆树下,陈大雷不耐烦了,朝顺溜大喝道:“怎么了,开枪射击啊。我手都举酸了!”

陈大雷的催促,并没有让顺溜稳定下来,相反,听到喊声,他的枪管却越抖越厉害,准星中,目标不断地随着心跳而上下晃动着,虽然顺溜竭力瞄准陈大雷手中的洋火,可无论怎么努力就是稳定不下来。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着,同时也渐渐消磨着陈大雷的耐心,当手中的洋火因为胳膊又酸又涨的缘故逐渐颤抖起来的时候,他终于愤怒了。

“妈的窝囊废!”口中气愤地咒骂了一句,陈大雷放下胳膊,直朝顺溜奔去。

“起立!”迎着枪口走到顺溜面前,陈大雷怒喝道,听到命令,顺溜擦了擦满头大汗,迟疑地站起身来。

“为什么不开枪?”凝视着顺溜低垂的双眼,陈大雷厉声质问。

“我不敢……我怕。”顺溜用细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道。

闻听此言,陈大雷脸色一变,大骂道:“我就知道你小子吹牛,你枪法准是假的,那一枪也是蒙的!你整个就是个窝囊废、软骨头、狗尾巴草、臭葫芦瓜、猪鼻子插葱装大象!”

原本就因为怯懦而对自己感到气愤的顺溜被这一大串怒骂彻底骂急了,气得大叫道:“我不是窝囊废!我枪法就是准,天生就准!”

“那你为什么不朝我开枪?”

“你是司令员啊!”

“司令员怎么了?两小时前你不是开了我一枪吗?”

“那是打伏击,我把你当成吴大疤拉了。那时我不紧张,枪从我心窝里长出来的。我就是枪,枪就是我,我俩人枪一体。现在不,你是司令员啊,我不敢打你……”顺溜激动地辩驳道。

“哟,瞧不出,这小子突然深刻起来了!要真是这样,那好办。听着,我命令你——还把我当成吴大疤拉来打!三枪之内,命中我手里这只自来火!打中了,你是英雄,我给你请功,打不中,你是狗熊,脱了军装回家种地去。”陈大雷冷冷地看了气得涨红了面孔的顺溜一眼,再次命令道。

陈大雷的话彻底激怒了顺溜,在用充满怒气的眼神瞥了对方一眼后,顺溜重重地摇了摇头。

“怎么,不敢啦?承认你是懦夫,是狗熊,是窝囊废啦?”见顺溜摇头,陈大雷开口讽刺道。

“我用不着三枪,一枪就够!”顺溜斜瞪着眼睛看着陈大雷,倔强地说道。

“好,是爷们儿说的话,打得中,我跟你姓。”陈大雷连连点头,随后转身再次向大榆树下跑去。

“唉,倔驴倔驴!一个小倔驴,一个老倔驴!”不远处,目睹了这一幕的文书,不由得摇了摇头,叹气道。

没有理会身边传来的嘈杂的议论声,陈大雷再次走到树下,平静地举起那只小小的火柴盒子,等待枪声,等待那颗危险的子弹。

远处,顺溜再次匍匐倒地,稳定地瞄准着,将已经有点模糊的目标牢牢地套进步枪的瞄准具中,扣扳机的食指慢慢压下……

“这枪啊,是从你心窝窝里长出来的!你的耳朵你的眼睛,你的呼吸你的性命,统统长在这枪身上呢。你就是枪,枪就是你。你俩是一个身子一条命呵!”爹的话忽然在顺溜耳边响起,原本因争吵而躁动的心情立刻平静下来,四周嗡嗡的议论声逐渐变得遥远而模糊,前方百多米外那常人看起来已经模糊不清的目标,则在顺溜的眼前变得清晰起来,恍惚中,顺溜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火柴盒上那搔首弄姿的日本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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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处,从扳机上传来的压力逐渐变得沉重,轻微的摩擦声仿佛在向顺溜传递着一个信息,枪里的子弹已经被赋予了生命,变得躁动起来。

“啪”,扳机被扣下,撞针撞击底火时发出的轻微响动清脆悦耳,可是很快的,撞击声就被一声沉闷的爆炸声所取代。匍匐在地的顺溜全身随着枪声一颤,一颗子弹同时带着一缕青烟从枪口飞出,射向前方树下的陈大雷。

原本嘈杂的人群在枪声响起的同时,顿时寂静下来,所有人在枪响后,迫不及待地向陈大雷的方向看去。

“砰”!听到枪声的同时,陈大雷的身体顿时一颤,手指处立刻传来一阵灼痛,本能地松开手,一团烟火如同炉中的火炭一样骤然在手心处炸裂,火星四溅,煞是好看。

脚下,整个火柴盒子像火把般熊熊燃烧起来,与此同时,四周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抬头看了看远处站起身来的顺溜,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指上被子弹灼出的一道红印,陈大雷嘴角不禁微微翘起:“这小子行啊。我总算找到了一个真正的神枪手!”

如雷鸣般的掌声轰然在四周响起,在众人的簇拥下,陈大雷再次走到顺溜身边,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伙计,叫什么名啊?”

“顺溜,我叫顺溜。”听到陈大雷询问,顺溜梗着脖子答道。

“怎么没个姓?是怕我陈大雷跟了你的姓,辱没了你吗?”陈大雷稀罕地摩挲了顺溜两把,再次询问道。

“我,我爹姓陈。”顺溜被摸得有点不自然,结巴着说道。

“那你不也姓陈吗,也好,咱俩是本家啊,都姓陈,也省得我陈大雷改成李大雷,张大雷了。不过顺溜同志,你这名不大好听,听着就是个小名嘛。你有大名没有?”

还没等顺溜回答,身边的三营长便抢着答道:“他没哪!哎呀,顺溜就缺个大名哪。司令员干脆给他起一个!”

“真的吗?”陈大雷转头询问道,见顺溜点头,他接着说:“这样吧。我姓陈你也姓陈,我叫陈大雷,你干脆就叫个陈小雷吧?”

“陈陈……陈什么小雷,听着像是你儿嘛。”得了名字的顺溜,却不甚高兴。

“儿又怎么了,亏了你不?我陈大雷因为打仗,结婚晚了好几年,要不,我儿都比你高些了。你还别不乐意,好些人想给老子当儿子他还当不上哪!”陈大雷耳尖,听到顺溜的叨咕,立刻扯着嗓门说道。

虽然身边三营长等人不断使着眼色,无奈顺溜再次犯起倔脾气,仰着头说道:“我是我爹的儿,不是司令员的。”

听到顺溜的回答,陈大雷嘿笑一声道:“嘿,这小子够倔的啊!不为五斗米折腰,好,这个性儿我喜欢,既然这样,我提拔你一下,你叫陈二雷如何?你爹就当我爹,咱俩就是兄弟了。革命战友嘛,个个是兄弟。怎么样?”

“陈二雷……二雷好,我就叫陈二雷。”默默地念叨了一遍自己新得的名字,顺溜顿时变得笑逐颜开,连连点头道。

“好好好,咱们六分区有两颗雷啊。天上一颗大雷,地上一个二雷。晴空一声霹雳响,轰轰烈烈干一场!咱六分区的好日子到了!”身边,三营长连忙插嘴夸奖道。

“三营长你又狡猾了你!行了,收兵。对了,叫维持会长来,把这块怀表给他,告诉他,今天于私,我陈大雷认了个弟弟,于公,为咱们六分区找到了一名神枪手,这于公于私都要庆祝一下,把这怀表卖了,晚上加菜,肚包鸡,我请客。”陈大雷对三营长摆了摆手,吩咐道。

听到陈大雷的话,旷场上原本紧张的气氛立刻被欢笑所冲淡,对于这新来的司令,众人心里也不由得生出一丝好感。大家笑着看了看身边的司令员,又簇拥着顺溜走回到司令部。

晚餐中,陈大雷有意将顺溜拉到自己身边,对于这个仿佛从天上掉下来的神枪手,他有种莫名的亲昵和喜爱。

“……第一次开枪,大概是五六岁吧,我记得,那枪比我高一截子,端在手里都拿不稳。从那时爹就教育我说:‘娃儿啊,这枪是从你心窝里长出来的。握枪瞄准的时候,天塌下来你也感觉不到,地陷下去也不关你事。你的呼吸、你的眼睛、你的心肝、你的性命,统统长在这枪身上呢!这时你就是枪,枪就是你。你俩是一个身子一条命!’”坐在陈大雷身边,嘎嘣嘎嘣大嚼着鸡骨头,顺溜含糊地说道。

“你爹是猎户?难怪你的枪法这么准?那你爹现在在哪儿呢?”身边,看着顺溜狼吞虎咽的样子,陈大雷叹息着将自己碗中仅有的一个鸡翅膀夹到他碗里,再次询问道。

“自从给我姐说了婆家之后,我爹就走了,他说,他一辈子当猎户,临了要把自己还给大山。”顺溜说这话时平静得一如谈论一件普通事一般,可是带给陈大雷的却是无比的震撼。

“我姐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自从我娘去世后,她代替我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我拉扯大,我跟我姐最亲了。”顺溜憨笑着抓起鸡翅膀,一边幸福地大嚼着,一边含糊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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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张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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