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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鬼仔驭鬼(2)

    富顺粮油店。

  “呀!灵灵姐你来了!上次的大米是不贼好?绝对没长虫吧?”粮油店的小妹穿着有点脏的白褂子,一抖搂一身面灰簌簌下落,一身灰土,一脸脂粉,一眼可见主人对脸蛋的用心和审美观的有限,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样子,语气动作却是实打实的老江湖水准。

  “林妹妹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伊灵灵咯咯笑着走进粮油店,色迷迷地捏了一下小林的脂粉脸,捏得小林一阵扭捏:“姐姐你不要每次都这样嘛!害人家总要补妆!这脸都被你捏糙了,以后帅哥摸起来哪还有手感……”小林正嬉笑抱怨,猛然见一宇宙超级大帅哥拎着车钥匙走进她的一亩三分地,简直是大神进小庙,蓬荜生辉啊!小姑娘见识有限,惊骇地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啊!大、大、大帅锅……”说着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一眼圈面粉,激动地拉着伊灵灵的手,指着江劲风,手指上下颤抖:“灵灵姐!灵灵姐!你看到了吗?好大一个帅哥……!”

  伊灵灵很给面子的看过去,眼里一片鄙夷地扫一眼那位自得的门神,同情地拍拍林妹妹的肩膀:“林妹妹,姐姐带你去医院看看吧!你肯定是脑袋里流脓,顺眼屎流出来了,导致视网膜粘贴毒素,成像有误!”

  林妹妹依然满眼星星,急切澄清:“我没有流脓,真的是好大一个帅哥!”

  伊灵灵双手在空气中描画江劲风轮廓,描成一个金字塔:“看到了没?真正的成像结果显示,不是好大一个帅哥,是好大一坨屎!”

  正比划着,这坨会动的黄金塔闪到伊灵灵身边,铁臂勾住她的露脐小蛮腰,臭屁地朝小林展示颠倒众生的微笑:“你好。”

  小林被这口白牙灿笑晃得一个眩晕,差点向后栽倒。阿波罗呀!丘比特呀!他在向我微笑啊啊啊!谢谢你们在俺卖粮之余看到这么帅的尤物哇!

  伊灵灵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小林那不争气的反应,瞥见江劲风那志得意满的骚包样十分来气,狠狠扭了两下腰想摆脱那只铁掌金箍的钳制,没成功,忍不住破口大骂:“骚货!把你那猪爪让开!”

  江劲风皱了皱眉,还没等反击,小林子就受不了了,冲上来对着伊灵灵呼哧呼哧直喘,义愤填膺,满眼控诉:“灵灵姐!我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帅哥好不容易落入粮店,你怎么能随意亵渎呢!帅哥有意轻薄你,是你的福气!你怎么能说这么难听的话呢?你以为好女人天天都会有艳遇吗?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太不懂得珍惜了!你太……太、太那个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了!你太……”

  “行了行了,你别太了,给我来袋一百斤的大米先!还要上次的东北大米!”


  “哦!差几斤没问题吧?”小丫头很识时务,知道抓主要矛盾,瞬间变回生意人。

  “只要不是差几十斤就行。”

  “哎呀灵灵姐你真讨厌!差几十斤那不是坑人吗?我干脆跑去抢钱得了!”小丫头宛如大力金刚附体,轻松拽出一袋百斤大米,毫不费力。

  伊灵灵想了想:“再来一桶桐油!”

  “呃?桐油?那是啥东西?是色拉油的一种吗?”

  “桐油,脂肪酸甘油三酯混合物,一种优良的带干性植物油,干燥快、光泽度好、附着力强、耐热、耐酸、耐碱、防腐、防锈、不导电,是制造油漆、油墨的主要原料,大量用作建筑、机械、兵器、车船、渔具、电器的防水、防腐、防锈涂料,并可制作油布、油纸、肥皂、农药和医药用呕吐剂、杀虫剂……”

  小林越听头越大,连忙打断伊灵灵的专业解说:“这个可没有!俺这只有色拉油和大豆油!灵灵姐你又逗我!粮油店怎么能卖工业桐油呢!要不是你常来我都怀疑你是质检便衣!那玩意炒菜要吃死人的!油漆店还可能有的卖!”

  “你没的卖呀?那太遗憾了!本来我准备付双倍价钱的,你不卖就算了。”伊灵灵作势要往外走,被小林急中生智一把拉住:“灵灵姐你等着!我忽然想起来了!仓库里有!我去给你取!”说着一溜烟跑走,直奔对面的油漆店“仓库”。

  伊灵灵嘴边憋着笑,看吧,小丫头就是好支使。

  “连个小姑娘你也不放过!”江劲风芫尔之余不忘批评。

  “你懂个屁!像你这种满脑肥肠的纨绔子弟都是吃大便长大的,根本没有节操!跟你说什么都是对猪飞吐沫!”

  “你拿钱支使小姑娘跑腿就有节操了?”

  “废话!你知道个屁!她老妈卧病在床,老爸身体又不行,你别看她表面大咧咧的,比你有人味多了!她家哪样不要钱?你以为都像你这么骚包呢!不过小姑娘小,不能惯坏她,得让她清醒认识到从别人兜里掏钱得智勇双全!你看我多坏呀!呵呵呵……看着吧,赚这一笔,她对自己反应敏捷生财有道指不定多得意呢,晚上睡觉都得乐……靠!我跟你说这干嘛?我差点忘了你是一坨屎……”想到自己居然跟这骚狐狸白白废话了半天,伊灵灵十分恼火,暗自反思自己哪根筋不对了,从哪句话开始失控八卦的,是不是车上那顿狂吻给她大脑吻短路了……

  江劲风半天没说话,心里渐渐泛起一种久违的感动,身边的野猫张牙舞爪,整天摆出一副我是坏蛋我怕谁的嚣张欠扁样,却比任何人都懂得尊重两个字怎么写,她不施舍,不怜悯,却能通过她的方式让别人自己去获得……江劲风轻轻拍拍伊灵灵的肩膀,无限的怜爱和由衷的骄傲表露无遗。

  伊灵灵正在脑子里接线路,被他拍得从脚底下往上冒凉气,对上那疑似深情的眼神,顿时警惕得竖起汗毛:“你干嘛?一副发骚样!”

  ……空气中的流动的温情就这样被彻彻底底地破坏了,算了,不跟气氛杀手一般见识。

  小林捧着一桶桐油颠颠跑回来,跑得满面红光:“仓库真的有耶!灵灵姐,这个牌子的行不?”

  “哎呀我要的就是这个!林妹妹你太善解人意了!这个牌子的还不好买呢!”伊灵灵从包里抓出几根棒棒糖塞到小林手里,顺带捏捏小林的脸:“你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小林抓过棒棒糖,羞涩中带着得意:“你老是取笑人家!”

  “喂!你发什么呆呀!想借机偷懒不干活呀?”伊灵灵转过头,面对江劲风完全是周扒皮对付长工的嘴脸:“付钱!扛米!拎油!”

  “啊!”小丫头开始手足无措:“灵灵姐你不要这样呵斥他!这个粗重活我来就行了,天使是不能沾染俗物的……”

  “小林你别动,让女人动手他还是男人吗?”

  ……说的是啊,那为什么她每次都要自己动手咧?小林百思不得其解,又迫于女魔头的淫威,爱莫能助地缩回手,抛给江劲风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真是毁人不倦啊!她肯定还记恨着车里失利的一幕,想尽办法扳回一城。江劲风对这种孩子气的行为有些失笑,抽出几张钞票递给小林,潇洒地扛起米袋,拎起桐油,咚咚几步过去,放进车里。

  小林看得有点呆,攥着钱眼冒红心:“连扛米的姿势都这么帅……这要是扛个人得多浪漫,我也就比一百斤的大米重那么一点点……好羡慕那袋大米……要是请他来当搬运工我岂不是赚翻了……”

  伊灵灵拍拍小林,邪恶地说:“不要被他的表象蒙蔽了!他骚包的外表下有一个更骚包的灵魂,是专职猪公加鸭男!”

  小林同学很配合地捂住嘴,做惊讶状:“啊!好可怕!世界好丑恶!”

  伊灵灵对小林同学的表现很满意,成功羞辱江劲风让她心情一片大好,趾高气扬地甩着踢踏步走回车旁,为了躲开他恼人的气场造成她大脑接线不良,伊灵灵伸出手果断优雅地拉后门,不过她胳膊都快拧断了也没拉开,顿时恨得伊大魔女直接上脚踹门:“江劲风你个骚货!再不给我开门,信不信我十秒钟之内把你车给卸了?!”

  后门没有丝毫反应,前门开了,江劲风声音从驾驶座飘出来:“后门我锁上了。怎么?你不敢坐前面?”

  “你个王八蛋!我不敢?我纯粹是为了躲骚味!你他妈把后门给我打开!我要求离你远点!”

  砰的一声车门声,不是关车门,而是开车门,江劲风满脸铁青从车里钻出来,一把拽过伊灵灵,猛地将她抱起来,喷着气将她塞到前面副驾驶位置上,大步悾悾地绕到自己位置上坐下,使劲一踩油门,车像子弹头一样弹出去。

  “喂!谁踩你尾巴啦?你他奶——”

  江劲风阴测测地伸出一只蒲扇大手捂住伊灵灵的嘴:“别出声!我在生气!你再用那种口气跟我说话,我随时随地强暴你!”

  他妈的!敢威胁她?伊灵灵气得乱蹬腿,很快被熟知她路数的江劲风钳制住,伊灵灵想使铁齿铜牙功,奈何江劲风那只魔掌上至少有几十牛顿的力,伊灵灵想咬下去都张不开嘴,就这么被他捂了一路,他那满手的桐油味侵了她满嘴……

  江劲风来脾气的时候也挺吓人的,一路上一言不发,铁青着关公脸,车飚到二百迈,嘎地停在巷子口,松开伊灵灵,把米袋子和桐油丢下车,阴测测地靠在车门边。

  伊灵灵也来气了,他给她摆什么臭脸!他让她坐前面她就得坐前面呀?神经病!伊灵灵跳下车,拎起桐油,拖动地上的米袋就走。

  砰!江劲风狠狠关上车门,一踩油门就窜出去了,把伊灵灵恨得,也不说帮她把米袋子扛上去,看来一会得施展美人计找个冤大头大力士……正想着,江劲风那破车又倒回来了,某江摇下车窗冲伊灵灵喊:“你——”对上伊灵灵回头那两簇怒火灵眸,嘴边的话又咽回去,换上一句:“你要桐油干什么?”

  伊灵灵没好气地回过头,继续拖着米袋子往前走:“烧鬼!”

  呼!车又窜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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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鬼仔驭鬼(3)

  接近午夜。

  纳布咪将门反锁,又用不透光的黑布将窗子密密遮住,从随身携带的精致挎包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精品盒,盒子里是Angel Heart香水瓶,但香水瓶里装的不是香水。

  是鬼仔。

  纳布咪将瓶子拿在手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每次请小鬼都是要做狠绝之事的,只要开了头,请出小鬼,就是双手沾满血腥和罪恶,也只有做下去。

  大部分时候,鬼仔是日夜都在睡觉的,当主人有命时,会先对着瓶子吹口气,念咒语,将鬼仔唤醒,然后吩咐它们去办事。除非主人食言,多次承诺了鬼仔的事情没有办到,否则,它绝不讨价还价,瞬间就能将主人的指示办妥。而人胎鬼仔不但力量最为强大,还尤其忠于主人,因为在他出世时,他的母亲已经死亡,又与炼养者有滴血誓盟,因此会将供养者当作父母倚靠。

  决心已下,开弓没有回头箭,纳布咪对着那小瓶悠长地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轻声地念诵着咒语:

  “阴体阴体,可合可离。吾今炼汝,与吾合形。一念入心,复念入形。助吾灵通,启吾迷津。疑难蒙昧,明若悬镜。吉凶休咎,了然于心。密咒灵应,合诀合形,急急如律令摄。”

  纳布咪如此念诵了七遍,念完第七遍,一股青白的气体从瓶子里袅袅冒出来,随即一个半个成人手掌大小,遍体干瘪,穿着蓝色纸裙子的人胎女鬼从瓶子里钻出来,揉着惺忪的鼓胀睡眼,尖声尖气地抱怨:“什么事呀妈妈?”

  那小鬼干瘪得可怕,在母体里就没有形成完整的人形,经过药水和符水的浸泡,被炼制成鬼仔后更是触目惊心。脑袋相对大大的,肚皮鼓胀出来,肚脐更是及其突兀地向前凸起;胳膊腿都严重蜷缩,且细瘦无比,关节之间像是只有一根细不可见的筋脉连着,仿佛烫伤一样的干巴皮肉随着动作晃荡和向下耷拉着;眼睛虽然惺忪却冒着幽蓝的青光,嘴唇薄得几乎看不见,牙齿却很尖利,头上的干皮皱缩成一团,没有一根头发,要不是穿着纸做的蓝裙子,根本看不出是人胎女鬼。

  尽管如此,纳布咪看着那小鬼还是眼里一片柔光,清晰可见的母性散发在她周身。她必须把这个鬼仔当成自己孩子一样看待,否则不但养不成鬼仔,还要为此送命。

  养灵童其实就像家里带养小孩子一样,很多地方都需要特别注意。鬼仔都是孩子心性,妒忌心重,占有欲强,喜怒无常。其它小孩有的东西他也要有,主人的呵护和感情不能给除他以外的任何人,否则他会吃醋,不听主人的差遣。同时,主人答应他的任何承诺,即使是一些很琐碎的事,也一定要做到,不能失信于他,否则他发起怒来,会反噬主人。
  养灵童的事一旦决定了,就不能罢手。不是想养就养,不喜欢时就不养那么简单,即使主人不喜欢了或者厌烦了,也一定要养下去,性命攸关,绝不是一件拿来当兴趣的事。养的时候还要非常细心,要小心照顾灵童,不能让他轻易损坏,即使损坏了也得像救治重患一样立即去处理,否则他会认为主人要抛弃他,定会以牙还牙。

  人的一生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对于施术者来说,驾驭鬼仔,并用鬼仔驭鬼,是非常有损施法者阴德和气运的,因为所得并非自己修来的,而是通过掌握这些灵媒而拥有的,一些本来是定数之中的事,因为施法者差遣鬼仔的行为而改变了,那么结果也简单得很,就是施术者自己为整个事件所产生的后果买单!所以养鬼仔的人一生都要忍受孤独、苦痛和死亡的随时降临。

  但这些纳布咪早已经想到了,她在决定养小鬼的那一刻,未来的凄惨结局已经注定。

  纳布咪拿出一道白色的落魂幡,幡上写着伊灵灵的名字,凑近小鬼身前:“孩子,妈妈要对付这个人,你召小鬼塞她的七窍,其他的交给妈妈就好。”

  那鬼仔歪头看了看纸幡上的名字:“伊灵灵?她身上有没有符?如果有,鬼魂一近符,就会失魂丧知,变成一股烟儿,再也凝结不起来,魂魄也没了。这样的事哪个鬼都不肯干。”

  纳布咪想了想:“她身上没有符,但有一块形状奇怪的红玉,应该也能辟邪,你找一个失魂落魄而死的冒失鬼就好。这种鬼本来丧心失魂,哪里还有魂魄可散呢?反正他就凭一点冤气,结成一种鬼质。让它下手很合适。”

  “嗯,这倒可以的哦。但是我要那块红玉!奇怪的东西我喜欢!而且妈妈你还要做法让我能戴上它!”

  “好的。事成之后,妈妈把那块红玉给你!”

  鬼仔听到纳布咪的允诺十分高兴:“那我叫他们去!妈妈你躲开!”

  纳布咪虽然养鬼仔,但她不是鬼师,除了可以驱使鬼仔,并不能驱使其他鬼魂,而鬼的怨念重,讲究多,是最忌讳有魂有体的生人在场的,于是纳布咪离开套房的卧室,将自己锁在卫生间。

  待纳布咪离开,鬼仔跳到桌子上,将干瘪的手指放在嘴边,撮口微呼,在桌子上走了几步罡步,一圈电光在她皱皱的脚下踩出来。小鬼用指头伸在空中成戟形,在空气中画符,立刻有一团黑气,从她脚下慢慢升起,黑气又变成阵阵旋风,从地下向上卷起,卷至电光附近,便静止了。鬼仔尖利的声音念诵着召唤鬼魂的咒语: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生,枪殊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湛汝而去,超生他方。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贱,由汝自招。敕就等众,急急超生,敕就等众,急急超生。”

  人胎鬼仔刚刚念完,一片黑气将整个房间笼罩,随即几声鬼嚎,房间内快速闪烁几下乌泱泱的暗黑光影。

  鬼仔知道已经把众鬼招来,高举着纳布咪给她的落魂幡,对着无形的众鬼尖叫:“咱们都是鬼,不分新旧,一视同仁。看到幡上这个人了吗?她专门欺负鬼,是坏人!我们为了帮扶新鬼就要狠狠对付她!她身上有块红玉,你们找个丧心失魄鬼,先去偷她这玉;再趁夜去她住的地方,用鬼粪泥块,塞住她的五官七窍,活活将她闷死;再然后,没啦!都去吧!事成之后,功劳大的早日超生!”

  房间内此起彼伏地应了几声忿忿不平的鬼嚎,似乎对落魂幡上的人名同仇敌忾一般。鬼仔见众鬼没有什么异议,细瘦的胳膊一挥,空中的符影淡去,脚下的电光霎时消失不见,一阵狂烈的黑风卷起,顿时满屋黑影全无,众鬼得令而去。

  待一切平息下来,鬼仔有些累,倒在桌子上,撒娇地踢蹬着腿:“妈妈!快进来!我累了!我要喝血!”

  纳布咪听到鬼仔尖利的声音,知道群鬼已经散开,从卫生间走出来,用一把小巧的化妆锉刀狠狠锉开右手中指肚的皮肉,鲜红的血滴一滴一滴地滚动出来。纳布咪将流血的手指凑近鬼仔身前,鬼仔眼里立刻放出贪婪的幽光,从桌上猛爬起来,像水蛭一样对着纳布咪的手指咕咚咕咚地死命吮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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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伏鬼术(2)

  伊灵灵的小二楼虽然外观破旧,但五脏俱全,卧室厨房小客厅洗手间门厅,该有的全都有。

  伊灵灵莫名其妙地看着江大帅哥在厨房里忙活,轻车熟路地炸鸡翅、烧排骨,好像连她家柴米油盐他都一一能找到,她倒有些无语了。难道他在她家安插了眼线?

  本来她是非常坚决要赶他出去的,平常调戏调戏他还可以,但今晚不行。今晚是非常时期,非常时期就是非常容易出事的时期,连她都不能太不当回事,他插进来算怎么回事?要是他在她家有个三长两短,那警察找上门来还不得告她谋杀呀?虽然她做过不少违法乱纪的事,但她还是有谱的,非常有分寸地游走于法律边缘,知法犯法,明目张胆钻空子,谋杀这么大的罪名可向来跟她不沾边……

  但看他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难道他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倒有可能。上次跟踪纳永秀,她就警告过他,他不还是死皮赖脸跟上来了?想到这伊灵灵又开始咬牙愤恨:此人居心绝对叵测,目的绝对险恶,绝对是虎狼级别的!她替个衣冠禽兽担什么心!祸害总是能留到最后!大不了嫌他碍事整晕他不就完了!让他三天醒不过来她有的是办法!嘿嘿嘿,是下砒霜还是直接灌肠好呢?

  忽然飘来一阵小风,小风飘来不要紧,还夹带着浓郁的菜香,伊灵灵使劲抽了两下鼻子,嗯,看在这匹狼还有做饭功能的份上,先留他到做完饭好啦!

  “想不到你还有点可取之处。”伊灵灵倚在门边,看着优雅的色狼做饭,还行,有点观赏性。

  江劲风宠溺地看了一眼伊灵灵:“我嘴刁,吃不惯外面的。都自己做。”

  你属狼的你当然嘴刁了!伊灵灵坏心地想着,忽然想起前几天在警局的电脑里看到他私人加密E盘,里面居然有江伯伯和他这匹狼的合影,细看是有点像,再加上都姓江,脱口问:

  “那个,江伯伯还好吧?”

  虽然某江她不怎么待见,但江伯伯毕竟对她还是不错的,她在福利院那阵子江伯伯还老想领养她来着,总给她买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想到这伊灵灵这个庆幸!原来她从小就那么明智!要是当时被江伯伯领养成功,那她岂不是从小就要被他的恶魔儿子给荼毒了?

  江劲风听到这一问,切葱的姿势顿了一顿,她终于知道了?再流利地继续切葱:“挺好的。生意做到俄罗斯去了。”

  “哎!江伯伯是好人啊!可惜家门不幸,出了你这么个败类子孙。”伊灵灵惋惜地摇摇头。

  话题不知不觉拉到过去,江劲风沉吟了下:“那件事——我爸一直很内疚,以前他每次去看你,回来都沉闷好几天。”

  伊灵灵当然知道,那件事,就是十几年前包括她父亲在内的龙头水库的一船人命,那次春游是时任校长的江岩组织的,想到父亲,伊灵灵脸上有点怅惘:“咳,有什么可内疚的,我要是怪他老早就报复他了。人都有命数和劫数,挡也挡不住。”

  江劲风顿了顿,还是假装不在意地问出他一直很在意的问题:“你——以前为什么不让我爸领养?”

  “我英明神武!知道他家有你这么个混蛋!”气哼哼扔下这句毒话,伊灵灵倏地转身走开。

  江劲风看着躲闪他问话的伊灵灵,泛起一丝苦笑,谁说她对过去不在意呢?那还是她软肋。若不是从小看惯人间百态,哪能这么乖张?

  撒气一般地走开,为了阻止江劲风对她内心的恼人探索,伊灵灵很有骨气地将满室饭菜香暂且忽略,用各种木板diy出一张八仙桌,支在客厅中央。然后摆上奇形怪状的笔墨纸砚。

  笔,是红色笔杆的狼毫,非常粗犷,连毛都不是像其他像样毛笔那样平整地顺出一个尖儿,而是像刚洗完澡的狗毛一样四散炸开,毫无美感。

  墨,远看像瓶墨,近看不是墨,是一碗红色染料。

  纸,皱巴巴的黄纸,估计也就能当符用。

  砚,烟灰缸。

  江劲风把黄灿灿的炸鸡翅、红艳艳的糖醋排骨、绿油油的芥蓝端上来,看到的就是这一桌子文房四怪物,反正伊灵灵向来出怪招,他倒也见惯不怪,一一把饭菜摆在刚刚装好的八仙桌上,抓过一个加菲猫的垫子,垫在屁股底下,就在地上盘腿大坐,自自在在地大吃起来。

  伊灵灵本来还想继续摆上她的晚间必备品,看到这一桌子红黄蓝,忍不住食指大动,一天没好好吃东西了,光顾着忙活和跟骚狐狸怄气了,于是伊大美女也一屁股坐下来,直接上手抓过一个鸡翅就往嘴里塞。

  正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吞鸡翅,两根筷子捣到她嘴里来。伊灵灵保持张大口的姿势不变,怒气冲冲地看过去,江劲风正伸着筷子点着她的上下牙:“去洗手!”

  太嚣张了!敢情他还没分清大小王是不是?这是她家!不过那味道真不是盖的……美食当前,给他一个面子!伊大小姐看着自己满手的红色染料,确实不利于进食,爽爽快快去洗手。

  洗手归来,咂吧着嘴,美滋滋地盯着黄灿灿的鸡翅准备继续享用,猛地一个天旋地转,伊灵灵就牢牢被拉坐在江劲风的腿上了。那厮像没使手绊一样,一手抱着她,一手继续逍遥夹菜。

  腿上就腿上!有什么了不起!什么也阻挡不了她吃鸡翅!伊大小姐就像坐在加厚椅垫上一样,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美滋滋地吃起来。

  “别乱动!”某江又发话。

  伊灵灵这回真的不爽了!吃饭就吃饭,哪来那么多话?!这王八蛋一定是公鸭鹦鹉转世!想到王八和鹦鹉,伊灵灵忽然想起一个跟它们有关的笑话,又高兴起来,想象着江劲风听完笑话百分百会呈现出来的大便脸,伊灵灵忍不住吃吃坏笑,甜滋滋地回头,吞着鸡肉,朝江劲风美美地笑了,笑得眉眼弯弯的。

  本来江劲风有睡衣佳人在怀就心猿意马,她再乱动,更撩拨得他欲火冲天,正无处排解,但见座上客冲他回头一笑百媚生,那弯弯的眉眼,即使藏着小坏,一点也不影响那笑里的天然和居家般的可爱,头发随意地用夹子夹着,有几缕还淘气地跳到夹子外,怀里的小魔女穿着柔软光滑的丝绸睡衣,露出圆润的肩膀和白嫩的胳膊腿,此刻无比自然地坐在自己腿上,这情景,就好像在前世经过一样,似乎他们就应该这样,而且已经这样密密地贴合在一起很久了,无关乎情欲……忽地一阵热流涌上丹田,是一种自己很渴望的安宁和幸福,那早已千锤百炼的心又一次被她轻而易举地攻破……不过前路漫漫,征途遥远,他必须得让这匹无缰的野马明白,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不会放她自己冒任何危险,从此以后,苦乐相伴,吉凶相随,生命相连……

  江劲风不再说话了,将伊灵灵搂得更紧,默默吃饭,不愿打破这种温存的气氛。

  可惜有人不合作,气氛杀手伊灵灵还不放弃她那笑话,清清嗓子,开始发话:“你给我做饭,我就给你讲个笑话报答你吧!你听着啊!”

  江劲风没反应,希望她在这种沉默的压力下识趣闭嘴,可惜这招在别人身上好使,在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伊灵灵身上就完全失效了。那厢咬住笑话不放,眉飞色舞地自顾自讲下去:

  “从前吧有个人,想回请个朋友吃饭。可惜没钓上来鱼,只钓了一只王八。他就犯愁了,也不能请人吃王八呀!于是他跟老婆要钱,想到集市上买其他菜请客。

  他老婆说:‘有啥吃啥呗,干嘛破费?’

  他不干了:‘那咱们也不能用王八肉请朋友哇!传出去,我脸往哪搁!’

  他老婆说:‘唉,做出来谁知道是什么肉,你别说这是王八肉!就说是——话肉!’

  第二天,他把朋友请来,老婆端上一碗王八肉,朋友吃了一块觉得味道不错,问:‘这肉好鲜,是啥肉?’

  他就按他老婆教他的,说:‘这是话肉。’

  话肉好吃啊!朋友吃上瘾了,一边品味一边赞扬:‘这话肉真好吃啊!’挟了一块又一块。不一会儿,就把一碗王八肉吃了个精光。主人叫老婆再盛一碗话肉来,他老婆急了,用手一比划,说:‘就这么一个大王八,那儿有那么多话?’”

  伊灵灵讲完,笑得前仰后合,在江劲风怀里花枝乱颤,开怀地锤了一下江劲风的肩膀:“哈哈!哈哈!你说好笑吧?就这么一个大王八,哪儿有那么多话?哈哈哈!”

  某江汗,满脸黑线,白了她一眼,点了一下她脑门:“吃你的吧!哪儿有那么多话?”

  换伊灵灵僵硬了。明明是她在讥他话多影响她吃饭,这个混蛋,居然懂得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

  伊灵灵把排骨当成江劲风,泄恨一样嘎巴嘎巴咬着,一边咬一边想,怎么才能找茬攻击回去,正想着,忽地一阵风吹进来,“嘶~~”的一声,房间里的灯光全都灭了。随着“呼呼”几声,窗帘与其说是被风吹得合拢,倒像是被无形的手拉合。霎时屋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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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伏鬼术(2)

  伊灵灵的小二楼虽然外观破旧,但五脏俱全,卧室厨房小客厅洗手间门厅,该有的全都有。

  伊灵灵莫名其妙地看着江大帅哥在厨房里忙活,轻车熟路地炸鸡翅、烧排骨,好像连她家柴米油盐他都一一能找到,她倒有些无语了。难道他在她家安插了眼线?

  本来她是非常坚决要赶他出去的,平常调戏调戏他还可以,但今晚不行。今晚是非常时期,非常时期就是非常容易出事的时期,连她都不能太不当回事,他插进来算怎么回事?要是他在她家有个三长两短,那警察找上门来还不得告她谋杀呀?虽然她做过不少违法乱纪的事,但她还是有谱的,非常有分寸地游走于法律边缘,知法犯法,明目张胆钻空子,谋杀这么大的罪名可向来跟她不沾边……

  但看他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难道他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倒有可能。上次跟踪纳永秀,她就警告过他,他不还是死皮赖脸跟上来了?想到这伊灵灵又开始咬牙愤恨:此人居心绝对叵测,目的绝对险恶,绝对是虎狼级别的!她替个衣冠禽兽担什么心!祸害总是能留到最后!大不了嫌他碍事整晕他不就完了!让他三天醒不过来她有的是办法!嘿嘿嘿,是下砒霜还是直接灌肠好呢?

  忽然飘来一阵小风,小风飘来不要紧,还夹带着浓郁的菜香,伊灵灵使劲抽了两下鼻子,嗯,看在这匹狼还有做饭功能的份上,先留他到做完饭好啦!

  “想不到你还有点可取之处。”伊灵灵倚在门边,看着优雅的色狼做饭,还行,有点观赏性。

  江劲风宠溺地看了一眼伊灵灵:“我嘴刁,吃不惯外面的。都自己做。”

  你属狼的你当然嘴刁了!伊灵灵坏心地想着,忽然想起前几天在警局的电脑里看到他私人加密E盘,里面居然有江伯伯和他这匹狼的合影,细看是有点像,再加上都姓江,脱口问:

  “那个,江伯伯还好吧?”

  虽然某江她不怎么待见,但江伯伯毕竟对她还是不错的,她在福利院那阵子江伯伯还老想领养她来着,总给她买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想到这伊灵灵这个庆幸!原来她从小就那么明智!要是当时被江伯伯领养成功,那她岂不是从小就要被他的恶魔儿子给荼毒了?

  江劲风听到这一问,切葱的姿势顿了一顿,她终于知道了?再流利地继续切葱:“挺好的。生意做到俄罗斯去了。”

  “哎!江伯伯是好人啊!可惜家门不幸,出了你这么个败类子孙。”伊灵灵惋惜地摇摇头。

  话题不知不觉拉到过去,江劲风沉吟了下:“那件事——我爸一直很内疚,以前他每次去看你,回来都沉闷好几天。”

  伊灵灵当然知道,那件事,就是十几年前包括她父亲在内的龙头水库的一船人命,那次春游是时任校长的江岩组织的,想到父亲,伊灵灵脸上有点怅惘:“咳,有什么可内疚的,我要是怪他老早就报复他了。人都有命数和劫数,挡也挡不住。”

  江劲风顿了顿,还是假装不在意地问出他一直很在意的问题:“你——以前为什么不让我爸领养?”

  “我英明神武!知道他家有你这么个混蛋!”气哼哼扔下这句毒话,伊灵灵倏地转身走开。

  江劲风看着躲闪他问话的伊灵灵,泛起一丝苦笑,谁说她对过去不在意呢?那还是她软肋。若不是从小看惯人间百态,哪能这么乖张?

  撒气一般地走开,为了阻止江劲风对她内心的恼人探索,伊灵灵很有骨气地将满室饭菜香暂且忽略,用各种木板diy出一张八仙桌,支在客厅中央。然后摆上奇形怪状的笔墨纸砚。

  笔,是红色笔杆的狼毫,非常粗犷,连毛都不是像其他像样毛笔那样平整地顺出一个尖儿,而是像刚洗完澡的狗毛一样四散炸开,毫无美感。

  墨,远看像瓶墨,近看不是墨,是一碗红色染料。

  纸,皱巴巴的黄纸,估计也就能当符用。

  砚,烟灰缸。

  江劲风把黄灿灿的炸鸡翅、红艳艳的糖醋排骨、绿油油的芥蓝端上来,看到的就是这一桌子文房四怪物,反正伊灵灵向来出怪招,他倒也见惯不怪,一一把饭菜摆在刚刚装好的八仙桌上,抓过一个加菲猫的垫子,垫在屁股底下,就在地上盘腿大坐,自自在在地大吃起来。

  伊灵灵本来还想继续摆上她的晚间必备品,看到这一桌子红黄蓝,忍不住食指大动,一天没好好吃东西了,光顾着忙活和跟骚狐狸怄气了,于是伊大美女也一屁股坐下来,直接上手抓过一个鸡翅就往嘴里塞。

  正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吞鸡翅,两根筷子捣到她嘴里来。伊灵灵保持张大口的姿势不变,怒气冲冲地看过去,江劲风正伸着筷子点着她的上下牙:“去洗手!”

  太嚣张了!敢情他还没分清大小王是不是?这是她家!不过那味道真不是盖的……美食当前,给他一个面子!伊大小姐看着自己满手的红色染料,确实不利于进食,爽爽快快去洗手。

  洗手归来,咂吧着嘴,美滋滋地盯着黄灿灿的鸡翅准备继续享用,猛地一个天旋地转,伊灵灵就牢牢被拉坐在江劲风的腿上了。那厮像没使手绊一样,一手抱着她,一手继续逍遥夹菜。

  腿上就腿上!有什么了不起!什么也阻挡不了她吃鸡翅!伊大小姐就像坐在加厚椅垫上一样,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美滋滋地吃起来。

  “别乱动!”某江又发话。

  伊灵灵这回真的不爽了!吃饭就吃饭,哪来那么多话?!这王八蛋一定是公鸭鹦鹉转世!想到王八和鹦鹉,伊灵灵忽然想起一个跟它们有关的笑话,又高兴起来,想象着江劲风听完笑话百分百会呈现出来的大便脸,伊灵灵忍不住吃吃坏笑,甜滋滋地回头,吞着鸡肉,朝江劲风美美地笑了,笑得眉眼弯弯的。

  本来江劲风有睡衣佳人在怀就心猿意马,她再乱动,更撩拨得他欲火冲天,正无处排解,但见座上客冲他回头一笑百媚生,那弯弯的眉眼,即使藏着小坏,一点也不影响那笑里的天然和居家般的可爱,头发随意地用夹子夹着,有几缕还淘气地跳到夹子外,怀里的小魔女穿着柔软光滑的丝绸睡衣,露出圆润的肩膀和白嫩的胳膊腿,此刻无比自然地坐在自己腿上,这情景,就好像在前世经过一样,似乎他们就应该这样,而且已经这样密密地贴合在一起很久了,无关乎情欲……忽地一阵热流涌上丹田,是一种自己很渴望的安宁和幸福,那早已千锤百炼的心又一次被她轻而易举地攻破……不过前路漫漫,征途遥远,他必须得让这匹无缰的野马明白,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不会放她自己冒任何危险,从此以后,苦乐相伴,吉凶相随,生命相连……

  江劲风不再说话了,将伊灵灵搂得更紧,默默吃饭,不愿打破这种温存的气氛。

  可惜有人不合作,气氛杀手伊灵灵还不放弃她那笑话,清清嗓子,开始发话:“你给我做饭,我就给你讲个笑话报答你吧!你听着啊!”

  江劲风没反应,希望她在这种沉默的压力下识趣闭嘴,可惜这招在别人身上好使,在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伊灵灵身上就完全失效了。那厢咬住笑话不放,眉飞色舞地自顾自讲下去:

  “从前吧有个人,想回请个朋友吃饭。可惜没钓上来鱼,只钓了一只王八。他就犯愁了,也不能请人吃王八呀!于是他跟老婆要钱,想到集市上买其他菜请客。

  他老婆说:‘有啥吃啥呗,干嘛破费?’

  他不干了:‘那咱们也不能用王八肉请朋友哇!传出去,我脸往哪搁!’

  他老婆说:‘唉,做出来谁知道是什么肉,你别说这是王八肉!就说是——话肉!’

  第二天,他把朋友请来,老婆端上一碗王八肉,朋友吃了一块觉得味道不错,问:‘这肉好鲜,是啥肉?’

  他就按他老婆教他的,说:‘这是话肉。’

  话肉好吃啊!朋友吃上瘾了,一边品味一边赞扬:‘这话肉真好吃啊!’挟了一块又一块。不一会儿,就把一碗王八肉吃了个精光。主人叫老婆再盛一碗话肉来,他老婆急了,用手一比划,说:‘就这么一个大王八,那儿有那么多话?’”

  伊灵灵讲完,笑得前仰后合,在江劲风怀里花枝乱颤,开怀地锤了一下江劲风的肩膀:“哈哈!哈哈!你说好笑吧?就这么一个大王八,哪儿有那么多话?哈哈哈!”

  某江汗,满脸黑线,白了她一眼,点了一下她脑门:“吃你的吧!哪儿有那么多话?”

  换伊灵灵僵硬了。明明是她在讥他话多影响她吃饭,这个混蛋,居然懂得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

  伊灵灵把排骨当成江劲风,泄恨一样嘎巴嘎巴咬着,一边咬一边想,怎么才能找茬攻击回去,正想着,忽地一阵风吹进来,“嘶~~”的一声,房间里的灯光全都灭了。随着“呼呼”几声,窗帘与其说是被风吹得合拢,倒像是被无形的手拉合。霎时屋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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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伏鬼术(3)


  第一波小鬼到了!

  伊灵灵意识到这一点,一下子进入备战状态,江劲风浑身的细胞也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将伊灵灵抱得更紧。

  伊灵灵也没挣扎,摸黑抓过八仙桌上的朱笔和黄纸,动作精准而迅速,用那朱笔点了一下红色染料,在黄纸上唰唰唰画出一道符,一边点符一边念叨:

  “一笔精气能灵光,二笔气降发光芒,三笔神在扫邪魔……”念完,正好画完那道辟邪灵符的最后一笔,随即拎起灵符,在那烟灰缸里沾了一下底部的透明胶质,“啪”的一下贴在江劲风后背,趁江劲风没反应的工夫,像泥鳅一样从江劲风身上滑下来,利落地威胁:“你坐这别动!手机关掉!不许出声!否则我先要你命!”

  江劲风在黑暗中循着气息摸到伊灵灵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声音沉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好。我不出声。”

  伊灵灵没空理会他话里的抚慰,把手抽回来,从八仙桌底下拽出一个洗脸盆,洗脸盆里全是土,又拽出一口大几号的酒精锅,从土盆里摸到打火机,将酒精锅底下的酒精点燃。

  刚点着酒精,地下便卷起一阵黑风,黑风越刮越猛,盘旋而上,眨眼把酒精幽蓝的火光扑灭。伊灵灵冷笑一下,不慌不忙再次拿起火机,抓过一团黄纸,点着,往酒精炉里一扔,“轰”的一声,酒精着得比刚才还旺。那阵从地下窜出的黑风又卷土重来,对着火光刮来刮去,似乎要把火光扑灭,只是风越大,那火光越亮,黑风刮了半天,没有丝毫效果。

  “甭费劲了!那是下了咒的三昧真火,就凭你们那点道行也想给我灭火?!”伊灵灵叉腰站在火光前,嘴角含着冷笑,很是从容自得,火光映着她黄灿灿的睡衣和娇艳的脸,简直像传说中的艳仙下凡,明媚惹火,让暗处的江劲风呆了一呆,移不开视线。

  而借着她身边酒精炉的火光,就看见满屋子影影绰绰的暗黑光影,一个个闪得极快,根本看不清任何一个暗影的轮廓。就觉得房间里阴风阵阵,那风似乎要刮到骨头缝里,室温一下降了十几度。

  江劲风这时就算想出声,也冷得发不出任何声音,能咬住上下牙不打颤已经是耐力超强了,再放眼一看那巫女,只穿着丝绸睡衣的伊灵灵却似乎对温度好无所觉,大摇大摆地一屁股坐在八仙桌上,翘着二郎腿,抓起鸡翅继续啃,眼睛随便朝屋子里扫了一圈:“拎着鬼粪的三十六条冤鬼,想塞我七窍吗?想塞就快过来呀!姑奶奶七窍大张等着呢!”

  屋里顿时风声全无,静得可怕,温度更低,只有伊灵灵毫无吃相大嚼鸡翅的嘶啦嘶啦声。

  外来声音没有湮灭太久,一道小风卷到伊灵灵的脖颈,随后就看见伊灵灵脖子上的红绳动了起来,拉着绳上拴着的贝壳形状的红玉也动了起来,缓缓上升,似乎要脱离伊灵灵的脖颈。

  伊灵灵眼光一冷,噗地把鸡翅骨头吐出来,那截骨头在空中画了一个弧,还未落下,伊灵灵再抓起朱笔向上一扫,夹带着劲力和剩余的红色染料,那截骨头居然悬浮在空中,片刻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惨叫,一股烟从伊灵灵的脖颈旁消失。

  “妈的!你们倒敢想!一缕没魂儿的鬼质也敢上我脖子上扯东西?!”伊灵灵恨恨地将贝壳和红绳扑啦扑啦,像要扫去鬼质的污染。

  鬼扯红绳的做法惹怒了伊灵灵,那红玉是她最珍贵的东西,居然被个失魂鬼扯来扯去!伊灵灵刚才甩动朱笔,是因为鬼怕朱笔上的红色,朱笔的笔风会烧痛失魂鬼,随即她再用骨头夹带的小风打散失魂鬼的鬼质,失魂鬼就连个没魂的卑微鬼也当不成了。

  屋子里刚平静了片刻,又一圈黑风包围住伊灵灵,影影绰绰的无形鬼影在伊灵灵周围迅速地闪来闪去。伊灵灵余怒未平,蹭地一下从桌子上窜下来,利落地手脚并用,将美食饭菜都挪到八仙桌底下,一把将那个装满土灰的大盆扯过来,铺天盖地满屋子撒过去,霎时间满室呛人的灰土味。伊灵灵似乎有免呛神功,一面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扬土,一面煞有介事地叨咕,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劲头:

  “灰土烟,烟上天,天上有个活神仙。活神仙,生翅膀,飞来飞去满天响。你来看,我来看,埋了小鬼王八蛋……”

  随着伊灵灵的欠扁咒语和满屋灰土撒下,此起彼伏的鬼嚎响起,尖利刺耳,伴有几声愤怒的嚎叫,几股风刮得离伊灵灵更近。

  而这边满屋的灰土扬尘,呛得江劲风有点咳,几乎忘了伊灵灵之前对他实行的噤声警告,伸出手放在嘴边,刚要咳,一个黑色丝袜就兜头罩下来,江劲风反手要去抓,伊灵灵举着三根香在江劲风眼前一晃,江劲风眉头皱了皱,随即两眼一闭,就此倒地。

  伊灵灵拍拍手,将香吹灭,对这个结果很满意,看来这种伊氏特制迷香还是很有效果的!碍眼的家伙一定要把他放倒,免得坏事。

  见某江如愿昏迷,伊灵灵嗤啦一下揭下江劲风背上的灵符,那灵符是太岁符的一种,本是驱鬼保平安的,可以让鬼见不到贴这种符的人,同时也能让鬼无法近身。此刻这太岁符一被揭下,江劲风顿时成为众矢之的。

  群鬼相聚,对阳气最为敏感,鬼聚后又因为集体行动便于壮胆,鬼性就更为猖狂,加上某江这么个阳气重于一般人的大阳人无声无息地倒在这,哪有不趁机吸阳气的道理?于是伊灵灵这道灵符一揭,顿时群鬼伴着阴风阵阵而来,争先恐后想要附在江劲风身上,吸阳气的鬼本性占了上风,暂时将难搞的伊灵灵抛到身后。

  伊灵灵蹲坐在江劲风旁边,冷眼看着这些鬼们朝江劲风扑来。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某江,借你这大阳躯壳当诱饵钓鬼一用,能否不撞邪就看你自个儿造化了……

  就在无形的鬼们以风速和骤降的温度表达他们对江劲风阳气的贪婪时,说时迟那时快,伊灵灵看准了群鬼同扑江劲风的瞬间时机,猛地甩开那把蘸了朱砂的狰狞朱笔,刷地在江劲风身上写上一个龙飞凤舞的“火”字,那字既硕大又生猛,在江劲风背上显得触目惊心。就听见此起彼伏的阵阵哀嚎,在寂静的室内显得十分凄厉和突兀,顿时江劲风身体上空炸开无数道破碎的黑烟,江劲风衬衫上,那“火”字的周围,一下子焦黑无比。

  伊灵灵眨眼又回到桌案边,似乎对这一切毫无所觉,好像刚才那字不是她写的一般,优雅地在那红色朱砂染料里来来回回晃动着那把炸毛朱笔,那姿态就好像古代富有情调的才女在磨墨吟诗一般自如淡雅,就连伊灵灵自己都陶醉在这小资情致里,还真煞有介事地一边研磨一边摇头晃脑地吟起诗来:

  “东边路西边路南边路,五十鬼七十鬼九十鬼。行一步盼一步退一步,心情冷一步。霎时间天也暮日也暮云也暮,斜阳满地铺,回首生烟雾。兀的不山无数水无数情无数啊情无数……”

  吟到这,伊大雅痞又顿了顿磨朱砂的笔,长吁短叹起来:“鬼啊鬼,你们有的比我年纪还大呢,总有鬼听过这首《塞鸿秋•山行警》吧?传说是元代无名氏写的?有元代的鬼吗?要是能告诉我这无名氏何方神圣,我就放他一条生路!话说这曲好呀!好在哪呢?抒情主人公不畏道路阻且长而行行复行行,当是出于不得已。然而‘行一步盼一步’不正透露了他身不由已、势在必行与回盼再三、意懒步迟的自身矛盾么?心理负重如此,怎么能办大事呢?”

  也许《大话西游》演的不无道理,小鬼都是心理素质不好的,有被唐僧磨崩溃的,也肯定有被伊灵灵说教崩溃的,伊灵灵周身黑风阵阵,若群鬼此刻若能够为普通人所视,肯定是各色众鬼都吐着长舌,一个个龇牙咧嘴,双目血红,摩拳擦掌,一起掐伊灵灵的脖子,恨不得立刻除之而后快。再者鬼在三界中的地位是很低的,群鬼群聚而出,往往被一些法力高超有影响力的人神大鬼差遣,是很少有无功而返的情况的。事情若没办成,他们的差遣者就要惩罚他们的办事不利,而这种惩罚往往更为可怕,绝对比电视上的黑社会最高家法要严厉可怕一千倍。

  也许被伊灵灵的长篇说教刺激到,也许是鬼本性中的魔性发作,很快刚刚伊灵灵以朱砂“火”字大规模烧鬼魂的震慑力就已经消失,眼见屋里黑风重又盘旋,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道,向伊灵灵袭来。

  伊灵灵动也没动,依旧抚着手臂,优优雅雅慢慢悠悠地研着那瓶红墨,眼神平和,神态从容。

  而那股宛如九级风暴的强大力道在集中袭向伊灵灵后背的同时,忽然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隔开,“砰”地一声闷响,那股力道弹开,散成无数的气流反射回各处。

  而伊灵灵对这攻击依旧浑然不觉。居然就在这工夫,在桌子上画了一只哈哈笑的加菲猫!那加菲猫叉着腰,大张着嘴巴狂笑,一手拎着一个瘦巴巴的小鬼,一手抓面条,嘴角还挂着一根意大利面,姿态十分猖狂。

  伊灵灵拎着朱笔前后看看,对自己的画作很满意,嘴角扬起:“猫抓鬼也不错吧!吃完面条吃小鬼!嘻嘻!你们还是吸够了阳气再拿出全套本事对付我吧!太没挑战性了!”

  众鬼见伊灵灵久攻不破,频频受挫,鬼心思又上来,有志一同地暂时放弃伊灵灵,转而又去朝那倒在地上的大阳男下手,几道黑风同时朝江劲风扑去。

  “刷!”的一声,伊灵灵的朱笔随风而至,在江劲风身上拐了两下回到伊灵灵手中,霎时哀嚎满屋,烟尘四散,甚至有几道暗黑的血色喷溅出来。

  只见江劲风身上又写了一个大大的“刀”字,那红色朱砂字就像血信子一样狰狞张狂,笔画之间满是杀气。一些来不及收势的阴风撞到上面,眨眼灰飞湮灭,血光四溅。

  “看来你们是被强鬼所逼,下了死命令了!这样都不退,我也就不客气了!”伊灵灵收起朱笔,也收起方才那自在散漫的状态,将那道驱鬼太岁符重又贴在江劲风背上,随即举起一个艳红的吹风机,开足马力,对着空气就是一顿猛吹。

  伊灵灵拿吹风机的姿态,简直就像是拿着威猛无比的机关枪扫射!对着四面八方一阵狂烈猛吹。在吹风机的强风中,一些阴风为了凝聚鬼质和伊灵灵对抗,居然不得已现出鬼的形体轮廓,只是那被吹风机吹到的身体部位,立刻成了空洞,先吹穿腹部,再吹透胸部,最后将鬼的头也吹没了,整个散去,化作丝丝缕缕的薄烟,最后连哀嚎都发不出一声,什么都没剩下地整个消失不见。

  满屋子的黑风顿时变成满屋子破胸穿肺鬼,鬼们再不敢恋战,四散躲开,伺机而动。伊灵灵终于吹累了,将吹风机扔到一边,毕竟还有吹不到的鬼躲在角落,一时难以发觉,见伊灵灵放弃吹风机,那些躲藏的鬼又慢慢以阴风姿态小心翼翼地向上漂浮。

  伊灵灵也不含糊,将那一桶桐油咕咚咕咚倒在方才备好的酒精锅里,此时锅早就被酒精炉中的三昧真火烧得火热,桐油一进锅,没一会就热了。伊灵灵抓起一道符扔进油里,也不怕烫似的,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搅拌锅里的油,那锅桐油很快就开了,伊灵灵抽回手:“烧死你们这些鬼王八蛋!”就听见满屋子油星哔哔剥剥的声响,伴着鬼此起彼伏的哀嚎和啾啾求饶声。一屋子鬼,眨眼被烧得七七八八。

  伊灵灵还没烧够,就感觉到两道幽蓝的视线阴阴的在她身上凝视,寻直觉猛抬头,就见一个十厘米左右的、穿着蓝色纸裙子的干瘪人胎鬼仔,那鬼仔站在她的衣柜上,虎视眈眈看着她。见伊灵灵发现自己,也就在衣柜上坐下来,拍拍手,冷冷讥笑:

  “你很不错嘛!我小看你了!刚才那些不中用的小鬼不算数!咱们再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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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鬼煞鬼灭亡(1)

“哼!一个没福分降生的人胎小鬼,连自己老妈是谁都没搞清楚,也敢挑战你姑奶奶我?”伊灵灵刚才治鬼治累了,从桌子底下拽出鸡翅继续开吃。

  人胎小鬼毕竟是小孩心性,坐在伊灵灵的衣柜上,随便一下就被伊灵灵气得皮肉乱抖,尖声叫着:“你敢小看我?我有多厉害你知不知道?!我帮我妈妈把个大法师一家都闷死了!不到一秒钟!人家还以为他们心脏病发作!我还生生把个大活人变成一滩肉泥,连骨头都没剩下一根!到现在他都是失踪人口!死在我手里的人有多少你知不知道?要多惨有多惨!你敢小看我?!”

  伊灵灵嗤笑一声:“有什么大不了的!鬼出手不比人出手,人害人,被害人还能挣扎,鬼害人,被害人连挣扎都免了!只能怪那些人不中用!你不是还想塞我七窍吗?怎么没塞成啊?”

  人胎小鬼气得用她那干瘪的巴掌拍着柜子:“你敢看不起我?我让你瞧瞧我的厉害!黑烟鬼!出来劈死她!”

  随着人胎小鬼的呼喝,一团黑烟凝聚起来,慢慢形成一个小头窄身的烟鬼形象,那烟鬼两米多高,没有头发,没有耳朵和鼻子,连眼睛嘴巴都是一团更浓重的黑褐色,勉强能和其他部位加以区分。此时大嘴一张,露出长长的牙齿和黑色的舌头,嘴里冒着两丝淡淡的黑气。

  伊灵灵继续好整以暇地吃着鸡翅,口齿不清地叨咕:“不就是个能化红珠的烟鬼嘛!”

  小鬼和烟鬼都吃了一惊,小鬼强作镇定地问:“你怎么知道?”

  “嗤!因为他舌头太短了,什么也藏不住!”

  烟鬼很郁闷,往常人胎小鬼招他出来,就这么一吐长舌头,就能把对方吓个半死,炼红珠,舌头很关键,她、她居然说自己舌头短?!

  小鬼更加不服气:“你别小看他!他那红珠是用人血炼的!有万钧力,劈面打来一下就要你命!”

  伊灵灵一派自在:“那打呀!我看看他怎么要我命!”

  小鬼气坏了,使劲拍着柜子:“烟鬼!给她来个黑烟化珠!”

  “呼!”烟鬼张开大嘴,嘴里吐出滚滚黑烟,黑烟化作一张大网,网中现出一颗碗口大的红珠,闪着红色的血光,好像随时能滴下血来。烟鬼吹着红珠,红珠被烟鬼口里的劲风送着,夹着一股滚烫的灼热,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迅速向伊灵灵打过来。

  腾的一下,伊灵灵这回没有以逸待劳,而是像兔子一样,敏捷迅速地跳开。红珠没打到伊灵灵,可也不是按照原来的惯性路线打到其他物体,而是自主拐了一个弯,带出一片血光,继续朝伊灵灵打来。

  小鬼看到伊灵灵躲闪,终于有些满意,嘴角扯出一个阴阴的冷笑:“这化血红珠有三百年功力,是用成千上万人的血炼化成的!轻轻碰你一下,你眨眼就是一滩血水!哼!红珠出口,不沾血是不会回来的!你慢慢挣扎好了!”

  伊灵灵也不回话,几步窜到卫生间,反手关上门。红珠随后赶到,砰的一声,将卫生间的木门砸出一个窟窿,穿门而入。

  “嗤啦~~~”、“砰!”两声传出来,再没其他声音。

  小鬼志得意满地断定,那“嗤啦”声是红珠碰到伊灵灵的皮肉,将伊灵灵皮肉灼烧得焦黑、化成血的声音;而那随后到来的“砰”的一声,毫无疑问,一定是伊灵灵仅剩的骨头倒地发出的声音。小鬼很放松地示意烟鬼,可以收回他的红珠了。

  但那烟鬼保持张嘴吐红珠的姿势,一动不动,却再没有黑风从他嘴里进出。小鬼感到不妙,猛地瞥向卫生间,这时候,应该是红珠带着新嗜血后特有的红色旋风回到烟鬼嘴里才对……

  咚!卫生间门打开。

  没有红珠。

  烟鬼却“呼”地一下,膨胀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随后居然就像气球鼓到极致会胀破一般,烟鬼面目和躯体严重变形,东拉西扯,“噗”的一声,一会工夫,整个躯体便被撕扯成丝丝缕缕的碎片,眨眼间,修炼了几百年的整个魂魄就此消失殆尽。

  人胎小鬼大惊失色,猛地站起来,就看伊灵灵握着一个精致的刷牙缸,得意洋洋地从卫生间走出来,脚下还像踢足球一样,踢着那个已经模糊成一块血肉团的红珠:

  “这珠子也没什么奇怪的啊!有点像肿瘤!”伊灵灵再使劲朝红珠踩上一脚,“噗!”的一声,整个红珠破成一团血水,血水上冒出一缕刺鼻的青烟,就这么将血水烧干,烧没。

  “你、你——你怎么会有纯阳男性的尿?” 要知道,这经年累月化成的化血红珠,唯一的破解方法就是用阳气重于普通人的男性的尿液。那样的区区一泡尿,看似毫无力量,可是一触鬼身或是鬼物,甭管那鬼或鬼物件多厉害,毕竟是阴性,碰上这样的尿液就如火滚油烫。是鬼的话万难忍受得住,若是物件眨眼鬼咒立除。

  伊灵灵将剩有尿底子的牙缸扔到一边,猖狂大笑:“哈哈!别说区区一泡男人尿,就是公猪尿我都有!你连对手底细都没弄清楚就来对付我呀?告诉你吧,我这房子最不缺的就是雄性和阳气!我弄点尿还不容易?呵呵!你这小鬼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真天真哪!”

  其实化血红珠袭来的时候,伊灵灵也只是表面从容,心里却是迅速翻找破红珠的方法,猛然意识到破鬼几大法中,最有效的应急方法是男性撒尿驱邪,女性滴血驱鬼。滴自己的血多疼啊,伊灵灵可不干这种赔本的事!想到刚才江劲风上卫生间,小便过后没发现她家马桶冲水的特殊秘诀,尿了一马桶,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她为了环境美观而藏在暗处的冲水法门,伊灵灵那时忙着拼八仙桌也没管他,就这么及时利用了江劲风剩在马桶内的体液……只没想到,这家伙阳气不是一般的彪悍,她情急之下用牙缸随便舀了点出来就这么好使,那尿液碰到红珠,红珠就“嗤啦”一声灭火了,然后“砰”一声掉地下了……骚狐狸就是骚狐狸,连尿都这么骚包!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也看别人写的文,发现做一个读者也是很不容易的,能把长文看完也要花很多时间和精力,因此对能把巫女看下来的朋友更加感动,能把这么任性的文一直看下来,本身就是对我的鼓励了。

别人会注意收藏啊点击啊这些数字,我偶尔也会注意,主要是看哪类情节哪些章节更受欢迎,是不是我得意的部分和朋友们愿意看的部分是一致的?至于其他,我倒不是很在意,很多事是水到渠成的,功夫到了,时机到了,自然就会有。不能急功近利,也不能急于一时,心急脚无根,反倒短了英雄气。个人水平和人生境界的全方位提高、与知音共赏,能给朋友带来一些快乐和想法,才是更重要的吧。

哈!十一到了!有大假!可以玩!可以懒!祝各位亲国庆七天乐,天天大happ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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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鬼煞鬼灭亡(2)

  人胎小鬼怒了。

  自己前后派出五百个小鬼居然都没制住伊灵灵,劳她这个人胎鬼仔亲自出马已经十分罕见了,那伊灵灵居然还有本事在两个回合之内废了她一条有三百年法力的大烟鬼!人胎小鬼从来没尝过失败,顿时恨得气急败坏,在衣柜上生气地上蹿下跳,干瘪的手指放在嘴边做口哨状呼喝,从纸裙子的布袋里掏出一把一把的鬼符,像撒雪片一样往屋子里扔,一边扔,一边扯着尖利的声音歇斯底里喊着:“大鬼小鬼瘟疫鬼刻薄鬼阴刁鬼伶俐鬼下流鬼都给我出来!出来!整死伊灵灵!给我整死她!往死里整!”

  人胎鬼仔这么一边扔符一边呼喝,霎时房间重又阴风阵阵,气氛比刚才更为惊悚,一道道的旋风从地下钻出来,窗帘虽闭合,也呼啦呼啦地不停抖动,房间顿时冷得像冰窖一般,不停有隐形鬼的剑光闪来闪去,夹杂着推推搡搡的闷哼和尖嚎,那阵阵阴风从四面八方朝伊灵灵聚拢,毫无退缩之意。

  伊灵灵那黄灿灿的丝绸睡衣被吹得呼呼抖动,几缕头发也被吹得飘荡起来,几只隐约能透出形状的鬼手正伸着尖利的指甲,朝伊灵灵的脖颈和头顶抓去。

  “既然你们这么不上道,那咱就玩点痛快的!”伊灵灵眸子一冷,收起玩笑之意,猛地从八仙桌底下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太极剑,“嗤啦”一声刮开墙角的米袋子,白花花的大米像水一样喷涌而出,哗啦啦就这么撒了一地,形成一座小小的米山。

  伊灵灵耍了几下剑,剑锋到处,鬼声啾啾,随即伊灵灵潇洒地玩了个剑花,“刷”地一下将剑掷出去,那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的光影,划着鬼风发出“锵琅琅”的响声,破空而落,直直插入那堆米中。伊灵灵扔出一把着火的纸符在那堆米上,清凉凉地喊了一声:“起!斩妖降鬼!”,那宝剑居然自动从米堆中拔出,在空中飞舞,不断砍在有妖有鬼的地方,伴随着哀嚎声和宝剑破空声,可以看见很多怪样的毛,好似蓬松的乱丝,被截成一段段,刷刷落下。

  光靠剑来对付大鬼还是不够的,必须使出更厉害的招数。伊灵灵趁鬼无法近身的工夫,左手捏诀,右手现印,手印和符诀一合,念了一卷收妖伏鬼钓经咒,鬼身上就宛如被火烧钉刺一般,哀嚎不断。对大鬼来说,这已经是很厉害的绝杀了,手印和符诀相和,可使嚣张的鬼怪在转眼间就变成血水。此种印符威力十分强大,上可以警不法的神仙,中可以制灵变妖怪,下可制鬼魂。顿时,那些大鬼们来时气势迅猛,去时惨烈无踪。

  人胎小鬼擅长狠招,却不擅长机变,看伊灵灵一次次摆平自己派出的大小鬼,用的还都是要命的绝杀,一下子呆在那,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她万万没想到,伊灵灵居然是这等厉害人物,退鬼咒、撒土扬灰、刀火字、桐油烧鬼、尿退、斩妖法、手印符诀……一样比一样厉害,一样比一样专业,她到底有多强大的阴神和阳神?居然都不会被鬼气侵染?这样强大的法力和自如的机变,没有名师渊源和超高的灵性,以她的年纪是根本不可能达到的。而看她面色红润健康,自信嚣张,既不是鬼师,也绝不是像纳布咪那样通过养鬼仔这样的邪法走通灵捷径,鬼仔在伊灵灵身上接二连三的吃瘪,这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人胎鬼仔实在想不明白,伊灵灵是怎么做到的?怎么所有转眼就能索命的驭鬼招数到她身上就不好使了呢?

  事到如今,人胎小鬼终于认清了敌人的高深莫测,就算她再有机变,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必须用她最厉害的招数,让伊灵灵一招毙命,否则连她自己都不保了。

  于是人胎小鬼重新整顿精神,集中注意力,抖抖好像随时能掉下来的干巴胳膊腿,面北背南站在衣柜上,手指在空中画了一道鬼符,一团光影集中在鬼仔右手,光影越来越白,终于变成实体的骷髅头骨。鬼仔右手托着这个骷髅头骨,左手立于胸前,掌心朝左,大拇指、中指、无名指、小指内扣,食指伸直,念着咒语:

  “打开丹田前后门,吸进鬼狱阴鬼精——”

  鬼仔扔出骷髅头骨,头骨一下变成一朵姹紫嫣红的骷髅花,那骷髅花宛如嗜血的罗刹,阴森恐怖地笑着,笑着笑着,骷髅花扭曲变形,居然变成伊灵灵的面容,只是眼神幽蓝可怖,飘飘忽忽,在鬼仔上方悬浮。

  鬼仔闭着眼睛,双手抬到头上方,合掌,继续念着咒语:

  “摄魂大法更为进,伊氏魂魄不安宁!”

  两道阴气从人胎鬼仔的两个太阳穴射出,成螺旋状缠住鬼仔头顶悬浮的伊灵灵幻像。

  人胎鬼仔伸出干瘪手掌,刚要向骷髅变成的伊灵灵拍过去,倏地一盏孔明灯飞上衣柜,“啪”地一下击中鬼仔的头,随即孔明灯“轰”地在鬼仔头顶炸开,里面的火光像流星一样噼噼啪啪落了鬼仔满头满身。

  鬼仔大惊失色:“你、你用毒火!”

  伊灵灵的声音凉凉传上来:“你眼力不错啊!你以为就你毒啊?我比你还毒!这毒火是收集万千萤火,从各种剧毒动植物身上提取毒素,用最凶的凶咒制念成的,拿这么珍贵的东西对付你,算是我高看你!完全是因为你居然敢对我用摄魂术,你姑奶奶我很生气的缘故!”

  说着伊灵灵眉目一冷,朝上拍了拍手,那孔明灯的灯壳猛地撞上幻化的骷髅头骨,头骨上伊灵灵的面容消失,霎时扭曲几下,变成人胎小鬼的模样。

  “摄魂术,你以为我不会吗?”

  伊灵灵做起鬼仔方才的动作,左手立于胸前,掌心朝左,大拇指、中指、无名指、小指内扣,食指伸直,朝鬼仔骷髅大喊:“摄鬼仔!”

  衣柜上,鬼仔双手抱头,脚步踉跄,神色痛苦,一道魂魄从鬼仔头顶飞出,飞在那骷髅头骨上。

  鬼仔尖利地大叫:“啊!我的头!”

  伊灵灵盯着鬼仔,冷哼:“哼!这么高深的法术不要乱用!你难道不知道,摄魂法的关键是抓住被摄人的弱点,你抓住我弱点了吗?就敢用摄魂法?别怪我反摄你!对你们这种意志薄弱、没爹没妈的鬼仔,摄魂法是屡试不爽啊!”

  “我有妈妈!我妈妈什么都给我!你才没爹没妈!”鬼仔捂着头,脸色更为青白地大叫。

  伊灵灵面色沉了沉,声音更沉,平稳却不寒而栗:“小鬼,你犯忌了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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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鬼煞鬼灭亡(3)

  “我管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弱点?你把这个咒给我解开!我摄死你!”鬼仔捂着脑袋在柜子上蹬着腿哭闹:“妈妈!妈妈!这个女人欺负我!呜呜呜!我头疼!她摄我魂儿!妈妈!妈妈……”

  伊灵灵没理会鬼仔不停的哭叫,按说摄魂到这地步,基本上鬼仔已经头疼难耐,魂魄无依,意识不清,为了归魂,伊灵灵说什么她都会听,基本上就可以被伊灵灵操纵了。但一方面这鬼仔在滴血认养的时候就被纳布咪注入了非同一般的法力,一方面伊灵灵也不愿意操纵鬼仔,便仍旧让那带有鬼仔魂的骷髅头骨悬在鬼仔头顶,任鬼仔哭闹,不予理会。

  伊灵灵要用另一套办法制服鬼仔,这人胎鬼仔放着六道轮回不去投胎,又平白差遣和报废这么多大鬼小鬼,早就天怒人怨,谁再差遣她,只是徒增罪恶。这鬼仔和她的主人纳布咪一样,人见人恨,鬼见鬼怨,几世都逃不了罪责,这辈子恐怕连做鬼的机会都不会有,直接坠入无底的鸦鸣国。

  伊灵灵不声不响从墙角拽出她装杂物的铁皮箱,哗啦啦从里面倒出一堆杂七杂八、花花绿绿的东西,在房间内朝着东南西北四方支起灵幡,布下八卦阵,将八仙桌摆到这些灵幡的中央,点起檀香,作为祭坛,又在八仙桌祭坛的中央放了一个小小的香水瓶,瓶的边上放有用红、黄、蓝、白、黑五种颜色的花纸剪成的十多件纸衣服。

  随即伊灵灵将头上的发夹拽下来,披散起头发,踏出一种禁制为主的罡步——伏灾斗。这斗是以五星居中,并东南西北中五斗罡拼成四周四斗,罡内包含二十八宿,三台在前辟除不详,天一在后辟除邪性,日在左月在右,华盖覆头,足踏七星。伊灵灵将自己置于这种层层保护和制灵的斗阵中,这才念起八卦锁符咒:

  “香烟彩彩透天台,天门地府一齐开,点兵差将,速速到坛来。”伊灵灵念到这,捡起一根桃树枝,向上迎空一打,那人胎鬼仔头上鼓起一个硕大的包,顾不得疼痛,无意识地踉跄几步,直直从柜子上掉下来,“咚”的一声,掉到八仙桌上。

  伊灵灵用桃枝指着鬼仔,继续一边踏罡步一边念咒:

  “一白坎中水藏埋,三珍进宫安四体。乾为天乾先动,坤为地地后行。东离发雷打死鬼,西兑画作滕毛江。巽为风风门催百鬼,艮为土土飞杀鬼门,前门三台将军,后门真武大帝,杀镇三条路。杀妖邪,灭妖精,杀五方阴鬼,阴邪自灭亡。天煞归天去,地煞地底藏,人煞人长生,鬼煞鬼灭亡。神兵火急如律令。”

  伊灵灵甩动桃枝,往空中一擂,柜子上悬着的鬼仔骷髅“当啷”一声落下地来,霎时摔化成白色的齑粉,齑粉中冒着一股股的青烟,发出“嘶啦嘶啦”的声音。

  再看那人胎鬼仔,已经完全失去了精神,木木地一件一件穿上瓶子旁放置的各色纸衣。伊灵灵看了一眼套上纸衣的鬼仔,眼中闪过一缕难以察觉的悲悯,随后又张扬着满眼的不屑,眉毛一横,喊一声:“收!”

  随着伊灵灵这一喊,穿在人胎鬼仔身上的这些纸衣服立刻化作重重罗网,将女鬼仔层层裹了起来,一开始还很宽,转眼越来越紧,八仙桌周围的几道灵幡呼啦啦地跟着抖动,鬼仔大惊失色,揪着衣服,没头没脑地四处乱蹦,却怎么也逃不出伊灵灵布下的八卦阵,张着干瘪的嘴巴,皮肉颤动,却是像被什么东西卡着脖子,连喊都喊不出一声了。

  伊灵灵将一道符点燃,浸到一个装满水的玻璃杯里,慢慢搅动一杯符水,等鬼仔身上的纸衣服收到一定程度,死死钳制住鬼仔的四肢和脖颈,便将这杯法水对准鬼仔,稳稳投掷过去,“哗”的一下,符水全泼在鬼仔头上,那玻璃杯却悬在空中不掉落。鬼仔逃到东,杯子击到东,鬼仔逃到西,杯子击到西,就这么来来回回跑了无数趟,鬼仔跑到哪,杯子追到哪,哪的幡就朝鬼仔卷过来。

  伊灵灵看差不多了,轻轻一拍手,就听“当”的一声,那玻璃杯击中鬼仔的头部,鬼仔呆呆站在祭坛中,摇晃了几下,身上的纸衣服哔哔剥剥地一件一件脱落下来,将鬼仔被勒得满是红痕和血印的干巴巴皮肉全部暴露在祭坛上,随即——“嘎巴嘎巴”,人胎鬼仔的头从天灵盖顶向下,像树根一样瞬间裂成无数道裂纹,那些裂纹还继续向鬼仔身下延伸……直到裂纹延伸到鬼仔脚底,砰的一声,用来击打鬼仔的玻璃杯炸裂,鬼仔的头也裂了,然后是身子、四肢、手脚。伊灵灵冷眼看着,趁鬼仔身体还有筋脉相连,将这四分五裂的鬼仔提起,放在坛上的小瓶中,封上五色纸条,盖上法印,装在一个桃木盒子里。

  房间内所有的鬼气都消失殆尽,伊灵灵松了一口气,将这桃木盒子用绳子狠狠捆了几道,头也不回地向墙角的垃圾桶里投掷过去——

  没有预期中盒子落桶的声音。

  不应该呀!她反手投篮一向很准。伊灵灵有些诧异地回过头,对上一双高深莫测的眼睛。

  江劲风手里抓着那个桃木盒子,从地上懒洋洋坐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土,扯了扯面目全非的衬衫:“这是证物,不能丢。还有,下次把我放倒前,记得给我加件衣服。冷。”

  今天所有的事都没有这件事来得让伊灵灵惊奇!她甚至忘了反射性地贬损他!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醒过来,闻到那种迷香,至少要昏睡三天才对,现在连三个小时都还不到!

  伊灵灵二话不说,端起那锅冷却到常温的桐油就朝江劲风身上泼过去——某江本来已经很狼狈了,一身灰土,衬衫上写着狰狞的“火”字,旁边还一片焦黑,裤子上的胯部写着更为凌厉的“刀”字,旁边还有暗红的血印子,而现在这锅剩下的桐油底子,一点没浪费地全招呼到江劲风身上……

  江劲风手里仍旧抓着那个桃木盒子,气难平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几道桐油顺着头发一缕一缕流下来。江劲风深呼吸,深呼吸,然后一字一顿:“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我没有鬼附体,你不用试了!”

  “不可能!你这跟诈尸有什么区别!”伊灵灵仍不死心。

  “区别就在于,我以前练过潜水,懂得闭气,知道你要害我,故意没闻到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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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蜃(1)

  就在伊灵灵对鬼仔设捉鬼八卦阵的同时,另一处的宾馆套房里,纳布咪死死盯着桌上原本装着人胎鬼仔的那个Angel Heart香水瓶。

  不很长也不很短的一段时间过后,“砰”的一声,Angel Heart自行炸开,玻璃碎片四分五裂。

  纳布咪呆了一呆,随即嘴角浮出苦笑,这层苦笑慢慢放大,终于,纳布咪摊开四肢,放松地仰倒在地上,套房中回荡着她不可抑止的大笑狂笑,笑声凄恻中带着解脱。笑着笑着,纳布咪眼泪就掉下来了。她就这么带着泪意,继续开怀又绝望地笑着。

  鬼仔在为主人办事的时候与主人是灵肉合一的,鬼仔既废,纳布咪也在劫难逃。

  时也?命也?运也?

  纳布咪笑够了,哭累了,抓起手机,一个键一个键地按着那个被她封存几年、却已烙在心里的号码。然后,按下拨出。

  通了,纳布咪满脸泪痕,却挂着幸福的笑意,将手机放在耳畔,对着手机呢喃:

  “……是我……见到她了?”

  “嗯。”

  “你送她回去吧,用我的车……我还是那句话,你记住了,我爱你。”

  “……”

  “你能上来看看我吗?就……一眼。”

  “……”

  “哈哈!哈哈!你这个狠心人!你跟我没话说吗?到现在,你还只是关心她……那好!你去十八弯巷子吧!害死永秀的人,在那!”

  纳布咪带着那种绝望的凄苦笑容,猛地一扬手,手机便在地上摔出老远。纳布咪胸口剧烈起伏几下,随即,全身的血管青筋迸出,筋脉像心脏一样突突地跳,先是脸上、然后是手腕上、再然后是腿上、脚上。

  纳布咪意识有点涣散,脑子里放电影一样交叉过很多破碎的片段:

  那个一身阳光的俊帅少年,那个刀杆节的男子汉……

  绽放着鲜花、苦涩与甜蜜的大学生活……

  江沙埋情人的黑色欢乐……

  水边奄奄一息的纳永秀,被水浸泡得全身发白,还在求生……

  祖母狠绝的目光,咬牙切齿地面对她的平静……

  无数垂死的身躯,扭动着,痛苦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母亲哀恸地告诉她,自己没办法救她……

  纳布咪捂了捂闷疼的胸口,脑海中忽然跳出一个健康灵秀的女孩,女孩双目灿若晨星,唇红齿白,声音清亮动听,蹦蹦跳跳地向她跑过来:“小姑姑!小姑姑!我给你唱段哭嫁!我刚学的!”

  女孩挨着她身边坐下来,亲昵地蹭着她,抓着她的胳膊,摇头晃脑地唱起来。那婉转动人的唱法,至真至美的歌词,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我的姑姑我的亲,从小未离你的身。

  一岁两岁抚育我,谆谆教育多殷勤。

  姑姑待侄千般好,难舍姑姑一片情。

  侄女年轻骨头嫩,去到他乡难为人。

  手拿棉花不会纺,手拿细麻不会拧。

  做的鞋子不象样,前漏牙齿后退跟。

  做事不知好和歹,讲话不晓重和轻。

  待人难分老和少,走路不知坎和坑。

  炒菜不知油盐贵,煮饭不知碗和升。

  背柴难找盘山路,挑水难找深水井。

  田里活路无经验,时令季节分不清。

  百样事情都不会,怎能不被人看轻。

  怎能体得别人意,怎能顺得别人心。

  左思右想想不尽,难为人来难安身。

  若还三差有两错,孤孤单单问谁人。

  我越想心越苦,我越想越寒心。”

  笑着,哼唱着,回味着,猛地停住,笑容褪尽,纳布咪这才回神,原来生活早已离她远去……纳布咪身上的血管跳动得更快了,随即,几不可闻的“噗”一声,两股血流从纳布咪的两耳中蜿蜒流泻出来。

  纳布咪艰难地爬到桌子边,用尽力气拉开抽屉,拽出一个酷似伊灵灵的草编人偶,那人偶的手腕上还缠着两根长发,那是纳布咪去找伊灵灵时,借着被破椅子摔落在地的工夫,顺手从她地上捡起的。

  她的时间不多了,她不能让他恨她,不能让他知道她害了永秀,她要在他面前保留最有一丝美好。这个黑锅,伊灵灵必须得背!

  伊灵灵!别怪我狠!你就是这个命!

  纳布咪看到那个草编人偶,那活脱脱的神态,忽然有些愤恨。

  且不说伊灵灵对她的蔑视和撩拨,纳布咪常年跟巫师们打交道,见识广博,在见到伊灵灵的第一眼,就注意到她脖子上那块红玉,那红玉的质地和纹路非同一般,据她所知,只有一类人可以拥有这种红玉……如果伊灵灵跟这类人有关,她的命运和自己本来是类似的轨迹,凭什么,凭什么她能如此随心所欲的生活,自己却不得不跌入一个又一个的魔咒?

  那红玉的雕饰,该死的让她嫉妒。

  它的正反两边雕刻着两片漂亮的贝壳,贝壳纹理清晰柔和,仿佛能看到里面的光泽;红玉断面处,贝壳的顶端,雕刻着一只嘟起来的红润的嘴唇,十分精致,栩栩如生,很像一个身体柔软的小女孩躲 在贝壳里,总是嘟着嘴,能象小金鱼一样,从嘴里吐出美丽的泡泡,仿佛不高兴或遇到危险就可以立刻缩回去。

  她知道,那红玉的雕饰是蜃。一种贝壳卵圆形的海蛤蜊,颜色和斑纹美丽,能吐气形成令人叹为观止的海市蜃楼,是造梦境的高手。

  如果她有一个属于她的蜃,她会让它吐出她最想要的景象,和最爱的人生活在一起,组成一个安放心灵的家庭,一起创造财富,生一两个健康活泼的宝宝,壮年的时候在拼搏中充实,老了和最爱的他归隐田园……

  这一切只能是幻想罢了。这样的幸福之于她,在几年前就已宣告绝缘。

  而伊灵灵的红玉蜃,又能造出什么样的景象呢?这块玉最初的主人费力雕饰了这样美好的贝壳,孕育了这样七彩的意境,分明是把深深的爱、梦想、希望、美好的童话,都给了伊灵灵……

  有什么用呢?不过是海市蜃楼的空想罢了。悲剧之所以可称其为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打碎给人看。

  所以伊灵灵必须是悲惨的!她必须跟自己的结局相同!否则她如何平衡?难道到生命的终点还要她面对,要她承认,自己太快接受了命运,并没有作出足够的努力来为自己找一条路吗?

  不。她无法面对这个结果。她宁愿相信,所有跟她有相同起点的人,必定走向一个既定的结局,没有第二条路!

  所以伊灵灵也不能破例!她必须跟自己结局相同!

  从纳布咪耳朵里冒出的血更多了,当纳布咪把草人放到身前,她的鼻孔也开始流血,脸上和身上所有的青筋、血管、毛细血管全都像海潮后浪推前浪一样滚动翻涌。

  纳布咪顾不了那么多了,她要用自己的血作为媒介召唤恶灵,以自己的生命力作为诅咒的力量来源……她在自己的血色漫流中狠狠拽掉两根头发,将自己的头发也缠在手腕上,再和草人手腕上的头发编结在一起,然后,拿起锉刀,鬼魅地笑了,笑得有点自得和解脱,从她双眼、双耳、鼻孔和嘴里冒出的血液越来越多,流速也越来越快……不等手腕上的血管崩开,纳布咪扬起锉刀,狠狠向缠着发丝的大动脉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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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蜃(2)

  十八弯巷子,哗哗的水声。

  江劲风正在伊灵灵的卫生间淋浴。

  这妖女!以为他鬼附体,淋了他一身的桐油!他这个狼狈样出门,不是鬼也得被当成鬼了!

  看看她家都成什么样子了!到处都是土和大米粒、满地残缺的灵符、墙上都是黑血、酒精锅歪在一边、沥沥拉拉的桐油……根本没地方下脚,卫生间的门还破了个大洞!

  不过,要不是亲身经历,以他的想象力,无法想象刚刚这里发生的一切。太诡异了!他没机会出手,也不敢轻举妄动,实在是他没经验和法门跟鬼斗,怕给灵灵添乱。他不希望她有事,如果她真有危险,他不会放她不管。

  正洗着,卫生间的门突然“哗啦”一声被打开,伊灵灵大咧咧的声音同时急急响起:

  “江劲风!”

  Shit!这女人就不知道男女有别吗?!江劲风条件反射一般迅速背过身去,忙用手去遮关键部位,懊恼低喊:“你先出去!有什么事待会再说!”

  “江劲风!”

  江劲风觉得气氛不对劲,忍不住回头看,顿时吓了一跳,顾不得遮身,猛地抱住伊灵灵:“灵灵?灵灵?怎么了你?”

  伊灵灵鼻孔里流着血,手腕上也滴滴答答往下淌血,一脸烦躁:

  “他妈的!这回是动真格的了!姓纳的临死都要摆我一道!她给我下死咒!这个贱老鸨!姑奶奶刚斗完鬼哪有力气跟她玩?”

  江劲风眼看伊灵灵血越流越多,惊慌失措:“我怎么做?你快说!我怎么做?!”

  “别晃荡我!去找那女王八蛋,把人偶我跟她分开!快滚!别耽误时间!一定要赶到她血崩之前!”伊灵灵一边说着,血还不停往下流,流得她满嘴都是。

  江劲风深呼吸,迅速恢复冷静和坚定,吻了一下伊灵灵额头,随即急惊风一般,拎着裤子边走边套,走到门口还腾出一只手,迅速从他带来的、原本装食材的黑塑料袋里抓出一把枪,一阵风样卷出门:“等我!”

  一边三步两步往楼下跳,一边别枪,一边拼命给事先安插在各处的眼线打电话:

  “小冯!还在新开宾馆蹲点吗?马上上顶层纳布咪订的套房!立刻!带枪!直接撞门!把她和人偶分开!再给她叫救护车!”

  “小高!马上带安插在附近的弟兄进灵灵工作室!快!”

  “老韩!留守的兄弟一半调到十八弯巷子,一半去新开宾馆配合小冯!我马上到宾馆!”

  “120急救!有急性出血病人,地址十八弯巷子23号灵灵工作室……”

  就在江劲风一边交代任务,一边疯狂跑到巷子口拉开车门时,顿时感受到巷子口和来时的不同,利目匆匆一瞥,立刻发现暗处靠墙停着一辆领航员 4X4,虽然车身的黑色和黑夜融为一体,江劲风仍感觉那是一头蓄势待发的黑豹,充满危险和不确定,随时可以化身为索命黑煞。江劲风眉头皱了皱,发动引擎后,从后镜里看到离那辆黑豹越来越远,心却没来由得越抽越紧。

  因此江劲风一边疯狂飙车,一边立刻给老韩重新分配任务:“再加四个兄弟来十八弯巷子!灵灵这边不对劲,恐怕有人盯上了!注意那辆黑车,要格外小心!”

  江劲风开走没一会,那辆领航员 4X4的车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一个黑色的高大影子宛如幽灵一般从车里踏出来,那黑影用黑布包头,上穿麻布长衫,下穿布制裤子。胯部右侧还挂着一个皮质的箭包。

  那黑影走了几步,来到巷子口,借着月光瞄了一眼周围,朗目星眉,只是那眼神冷漠阴森,看到几个便衣正朝巷子里靠近,嘴角扯出一个轻蔑的冷笑,从箭包掏出一个钩子,嗖嗖两下掷出去,挂到一个目标物上,随即又抽出两枚小型烟雾弹,拉开引信,随意扔到身后,“轰”的一声,弹壳体炸开,将发烟剂的黄磷抛散到空气中,黄磷遇到空气,立刻自行燃烧,不断的生出滚滚的浓烟雾来。本来夜色中能见度就低,加上烟雾弹多弹齐发,在那布衫男人身后顿时形成一道道烟墙,阻住便衣的视线……

  伊灵灵一边恨恨地用纸巾卷成卷塞到鼻孔里堵住血流,一边用棉棒压着手腕。她也知道这种方法不管用,可她不想死得那么难看,万一江劲风那老狐狸没来得及救她,难道还要她跟纳布咪一个死法?想到这个她就气!这姓纳的真他妈狠到家了,自己要玩完也要拽一个!下血咒?她还真有心!妈的!早知道这女人这么毒辣,当时就应该一把火把小鬼烧了,连带把她烧干净!真是不能有妇人之仁哪!

  不过即使自己情况很糟糕,伊灵灵内心倒也不是特别焦虑,老天自有他的安排。再说,虽然她不待见某江,但却相信江劲风会帮她把这件事办妥。那厮虽然骚包,但还真没做过害她的事,而且傲得欠扁,倒也不屑做些下三滥和落井下石的小把戏,那混蛋都知道事先闭气逃避迷香,应该早就把一切都打点好了吧?

  “纳布咪!让你下辈子当没屁眼的秃驴!屎尿都憋肚子里!扎个口就喷粪!”伊灵灵恨恨骂着,他妈的!连疯师父都奈何不了她,她居然着了一个快死的疯女人的道儿!

  伊灵灵刚骂完,哗啦一声,一面玻璃碎了一地,随后,一个长衫布裤、包着黑头巾的昂藏男子拽着绳索,稳稳站在伊灵灵身前。

  伊灵灵抬眼看了一眼天外飞男:“耍帅上别地方耍去!一块玻璃五千块!”

  飞男冷冷注视着伊灵灵:“你,伊灵灵?”

  伊灵灵将塞鼻孔的纸巾拔出来扔到飞男身上,连忙又卷了一个塞到鼻子里,一抬手,指着天外飞男,手腕还在滴答滴答淌血,模仿飞男的句型:“你,臭狗屎!”

  那飞男脸上肌肉扯了扯,眸子又一冷:“纳永秀死在你手里?”

  伊灵灵轻蔑一笑:“是那贱人告诉你的吧?你想听什么答案?凭你也配我跟你解释?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人,也配跑到我面前叫嚣?”

  飞男的拳头捏得死紧,脸上青筋毕露,盯着伊灵灵滴血的手腕:“你割脉?畏罪自杀?”

  伊灵灵愤怒地跳起来,拽过身旁的酒精锅,泼妇一样朝飞男头上当当当砸过去:“我叉你丫的臭狗屎!你敢说我自杀?你敢用全世界最恶心的词贬低我?我完全是被那贱人下了血咒!他奶奶的!要不是为了让你亲闺女能重新轮回,我干脆烧没她!干嘛受着罪?我打死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飞男顾不得被砸得头疼,猛地一惊,将酒精锅抓过来扔到地上,一把捏住伊灵灵:“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叉你丫的臭狗屎!”

  “不是这句!”

  “你烂屁股!”

  “不是这句!”

  “你不知好歹,是被自己大便熏死的屎壳郎!”

  飞男死死捏着伊灵灵的肩膀,想要抠到她肉里去,低低威胁:“我耐心有限。”

  “我他妈还——”

  污言秽语没来得及骂出口,伊灵灵血流得有点多了,加上刚才奋勇抡酒精锅用力过猛,脑袋一晕,脚下一软,晃了几晃,终于,活力三八软趴趴倒地,咚地晕过去。

  飞男皱皱眉头,单膝蹲下,试了试伊灵灵的鼻息,冷眼看着伊灵灵鼻孔止不住的血流,再看看她没有伤口却血流不止的手腕,知道她不是装晕,是真扛不住了。

  楼下声音渐渐嘈杂起来,飞男再次盯了兀自昏迷流血的伊灵灵两秒,随即猛地将伊灵灵像扛麻袋一样扛在身上,抓着连钩子的绳索,再踹碎一面玻璃,就这么带着伊灵灵悠了出去,悠进夜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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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蜃(3)

  新开宾馆离十八弯巷子有六七公里,江劲风将车开到那里只用了一分钟。赶到新开宾馆的时候,小冯和几个兄弟已经把门撞开,几个小伙子服务生蹲在门口吓得瑟瑟发抖。原来那门锁得死紧,而且门口还堵着一张床,在宾馆服务员的帮助下,几个大男人费了很大劲才总算弄开门。

  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小冯和众兄弟看到江劲风一袭湿答答白裤的半裸扮相仍十分惊讶,江劲风镇定地朝小冯打了个手势,小冯会意,立刻进入备战状态,上来和江劲风打配合。

  门里漆黑一片,悄无声息,小冯在左,江劲风在右,警惕地往里探。

  寂静中传来几道几不可闻的风声,划过空气,朝门口射来。江劲风神色一凛,忙拉着小冯俯下身,与此同时——

  两把薄如蝉翼的匕首,嗖嗖两声,有力地穿进对面房间的门上,没入门里一寸多深,匕首的把手上还滴着血。

  小冯心有余悸地拧了拧粗重的眉毛。有惊无险躲过一劫,江劲风半是担忧半是放心。从这甩匕首的手法上看,应该是纳布咪的手笔,既然她能甩匕首,说明她还没死,只要她没死,灵灵就有救。

  对面房间是一对夫妻,此时终于被对门的动静惊醒,面带怒色拉开门,看到门外的架势,顿时吓得呆若木鸡:门上穿着两把匕首,门口是严阵以待的持枪特警,对面房间好像一个吞噬一切的大黑洞,漆黑一片……男人登时脚下一软,眼睛一番,昏过去省事。女人则如醉方醒,慌忙把男人拖进屋里,紧紧甩上门。

  与此同时,房间里忽然传出一阵刺耳的呼哨声。

  江劲风朝小冯使了个眼色,他们都明白,这呼哨很可能是召唤同伙的暗号。江劲风再也不敢耽搁,就算是血海他也必须得闯进去!就这样,江劲风这只危险的白狼,在兄弟们担忧的目光中,轻捷又迅速地只身闪进那黑洞洞的房间里。

  江劲风没有开灯。房间里有浓重的血腥味,顺着这血腥味,加上刚刚打呼哨的发音地点,不难找到纳布咪。

  他不敢冒险。伊灵灵交代,要在她血崩前分开人偶和她,那就是说,再分开人偶和施咒者之前,施咒者是不能死的。

  江劲风屏气凝神,悄无声息地向卧室靠近。在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后,终于在内室看到一团血淋淋的身影,和她手腕相连的,是一个小小的草人轮廓,两丝蜿蜒的血线正从草人鼻孔和手腕里流出来。江劲风受过黑暗训练,加上有宾馆走廊灯光的曲折映射,这种暗度对他来说已经足够,那丝连接草人和纳布咪的若有如无的发丝,还是被他发现了。

  门外嘈杂起来,传来呼喝声和打斗的声音,听声音判断,对方有五六个人,江劲风知道,纳布咪的人到了。不时还有几片刀片甩到房间里来。

  刑警不能随便用枪,但只要小冯他们能扛住这一时半刻,就足够了!

  而此时房间地上那团血人身影正剧烈的抽搐,血流就像纳永秀临终之前一样,汩汩流出来,眼看就要喷射了。

  时间不多了!破除死咒的机会眨眼就会过去!江劲风压下心头的焦躁,将门外嘈杂的打斗屏蔽在身后,平复心神,稳稳拿起枪,眯起眼睛,瞄准那根连接纳布咪和人偶的发丝。

  “砰”的一枪,在暗夜里惊醒好梦无数。

  “卜”,那几不可闻的丝线崩开的声音,听在江劲风耳朵里,就如同风铃一样清脆动听。

  江劲风没有丝毫停顿,猛地窜过去,一脚将人偶远远踢开。

  与此同时,“噗”的一声,纳布咪全身血管崩开,血像水枪一样喷射出来,喷了江劲风满身满脸。

  小冯率先杀出重围,窜进房间,啪的一下将灯全部打开,看到室内的景象,立刻呆住。

  纳布咪已经完全辨认不出面目,头发披散躺在地上,七窍流血,从两眼、两耳、两只鼻孔和嘴巴里喷出的狰狞鲜血模糊了她整个面目;身上的血管崩开无数个血洞,血从全身各处破开的血管涌出来,她整个人就浸泡在血泊里;那些血线像力度强大的烟筒,直直射出来,喷得满墙满地,也喷了江劲风满身;而地上的米白色地毯染得血迹一片片,根本看不出原来的面目,在靠近纳布咪手腕的地上,有一个被子弹灼烧出来的破洞,她另一只手的手指间还夹着染血的蝉翼刀片,似乎随时准备投掷出去。

  小冯没见过纳永秀血崩的惨状,也从没见过这等惨烈的死法,被震慑得目瞪口呆:“江队,她——”

  江劲风在染血的裤子上擦了擦被喷满鲜血的手:“别动她,叫法医。外面怎么样了?”

  “是纳布咪的保镖,抓住两个,三个逃逸。咱们有两个弟兄被划伤。”

  “嗯。”

  江劲风松了一口气,无视自己的狼狈和满身鲜血,轻轻拾起被他情急踢到角落里的人偶草人,草人俨然是活脱脱的伊灵灵,得意嚣张,那草人鼻孔下和手腕上的暗红已经干涸。

  之前殚精竭虑,不敢有丝毫闪失,现在终于他能够有余力面对自己,对伊灵灵的担忧狂烈地撕扯着他的心。下一秒,江劲风再也忍受不了这片刻中的长久折磨,抓起车钥匙,将草人拿在手上,风一般刮下楼,飚向十八弯巷子。

  在十八弯巷子迎接他的,是尚未散尽的烟雾弹的硫磺味,还夹杂着毒气,之前充当眼线的小高等人摘下防毒面罩,黯然地站在灵灵工作室破碎的窗前,无奈地望着他,佳人已无影无踪。

  他的预感不幸又变成了现实。

  飙车的时候,车灯碎了三个,车身被擦刮得面目全非,他从没把车飚得这么失控,可是他顾不得这些,那时候,他的眼里心里什么都没有,就害怕耽误一点,犹豫一刻,就来不及救那个疯女人。

  江劲风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闷响,什么东西被硬生生的从身体里割裂了。他明明告诉她等的,然而当他回来的时候,她的房间里有她干涸的血,玻璃碎了,她被个无声无息的杀手掠走了……

  “那人1米78左右,身材偏瘦,穿长衫布裤,腰插箭袋,来的时候放烟雾弹,走的时候放毒气弹,是否有枪支不敢肯定,手法十分专业熟练,动作规格很像顶尖的特警,看样子受过特殊训练。”小高一五一十地报告着:“还有,之前见到的纳布咪的保镖里,没有这个人。”

  江劲风猛地收住心神,是啊,自己在这光恨光痛有什么用,把人救回来才最要紧!从小高的报告,联想到那辆4X4,那不正是跟纳布咪一起跟来的保镖车?

  如果他不是保镖,那么他十有八九是那个人,现在追,理论上应该也来得及——

  江劲风套上自己散落在伊灵灵房间的其余衣物,抓起自己留在这里的皮包,打开,包里装鬼仔的桃木盒子尚在。

  江劲风深吸了一口气,又变回那个沉稳果敢,缜密敏锐的警探:“我的出差报告在办公桌里,队里暂时交给老韩——谁是开越野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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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针线两无缘(1)

  “砰!”的一声响,是头部接触硬物的撞击声。

  具体说来,是伊灵灵的头部亲密接吻车窗。

  伊灵灵鼻孔和手腕已经不流血了,睁开朦胧的眼睛,先没看自己身处何地,而是先摇下车窗,把头探出去,看看车窗外。

  一片曙色苍茫,窗外的景物俨然已经不是她所处城市的地域特征了。车子行进在盘山土路上,上下颠簸,空气稀薄,她想看得更仔细些,砰一声,又撞上车窗的边框。

  “想死有的是机会,我给你。不用这么卖力。”

  伊灵灵一扭头,对上一双玄黑无底的眼,那眼里有嘲弄,有悲凉,也有恨。那双眼轻蔑地扫了她一眼,转回头继续开车。那张脸黝黑俊朗,棱角分明,那双手坚定有力,此刻正稳稳把着方向盘,看来是开了半宿的车,神色冷漠而疲惫。

  伊灵灵没理会劫持犯,摸摸鼻子,血不流了,看来江大队长把姓纳的摆平了。哼,算他有良心!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是昨天晚上那件黄灿灿的睡衣,睡衣上还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风从车窗灌进来,冷飕飕的。伊灵灵顿时怒火中烧,妈的!难怪她会醒!不是被颠醒的就是被冻醒的!那劫持犯自己倒懂得爱惜自己,套了层中山装,暖暖和和地开车,就不怕把人质冻感冒吗?

  伊灵灵越想越气,猛地扑到帅哥劫持犯身上,把正开车的俊男罪犯吓了一跳,忙用胳膊肘隔开伊灵灵,伊灵灵又扑上来,猛地掐住劫持犯的脖子,指甲都要伸到劫持犯脖子上的肉里:“你还敢还手?我他妈一指甲掐断你颈大动脉!”

  随即伊灵灵腾出一只手,动作利落地伸手去夺方向盘,劫持犯也不含糊,马上用有力的手抓开伊灵灵的猫爪子,手臂立刻抬起,向伊灵灵面门击打过去,伊灵灵偏头躲过,扭着劫持犯的手臂厮打起来,晨雾中车子失控地在盘上路上边开边摇晃,擦到一侧的峭壁上,发出锐利的刺响。

  伊灵灵毫不在乎路况,但也不恋战,邪恶地一眯眼,一巴掌朝劫持犯的胯下捏过去,劫持犯吃了一惊,连忙抽出一只手护住禁区,伊灵灵趁机猛地按下劫持犯的头,将他的头撞在方向盘上,随即扑簌簌地衣服响,劫持犯顿感身上一冷,再坐回座位上的时候,赫然发现就在这电光火石间,自己身上的中山装不翼而飞,好端端地穿在伊灵灵身上。

  那件中山装套在伊灵灵身上有点大,伊灵灵将衣服裹得更紧些,还抽出睡衣上细细的装饰绳扎在腰间,一边还在叨咕:“你比某江慢了零点几秒,想当初姑奶奶脱他衬衫,他反应可比你快多了!”

  扎紧衣服,伊灵灵得意洋洋地坐回到自己座位上,耀武扬威地抬着下巴,看着仅剩下布衫的劫持犯:

  “就算你不懂得优待俘虏,总该知道呵护女性吧?你妈妈没教过你,要善待妇孺吗?你英语老师没教过你,什么叫lady first吗?做人要有良心,做男人不但要有良心,更要有原则;就是你什么都没有,也要有道德啊,你怎么能光剩下兽欲了呢!”说着还忍不住用拳头去敲劫持犯的脑袋:“你不知道我失血过多又衣衫褴褛吗?这要是让一票追求我的人看到了,你就等着千刀万剐吧!别的不说,就那骚小风一个人,一个眼神就冻死你!一个霹雳神掌就雷死你!等晚上我把你扒光扔外面冻一夜,你试试!”

  劫持犯头上青筋迸出,捏方向盘的手抓得死紧,忽然猛打方向盘,将车停在转弯处,扭过头来,恶狠狠地捏着伊灵灵的下巴,漆黑的眼中满是痛苦和恼恨,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别跟我废话!对我来说,你就是个陪葬的尸体!此行的目的地,就是你生命的终结地!我反正已经死过了,而你,你必须得死!”

  “噗!”伊灵灵对上那双恶狠狠的眼睛,忍不住笑出来:“大哥,麻烦你装坏人装像点!你这样假正经很搞笑耶!”

  劫持犯气息不稳,胸口上下起伏,用眼神狠狠凌迟着伊灵灵:“我从不开玩笑!”

  伊灵灵回瞪着劫持犯,忽地脸色一变,又冒火了,没形象地大声叫嚷,口水都喷到劫持犯脸上:“喂!你这么看我很容易斗鸡眼的!你想跟我打啵就再离近点!不想打啵就滚远点!别这么欲迎还拒的撩拨我!”

  “你!”劫持犯使劲捏着伊灵灵身上那件中山装的领子,怒火更炽,哗啦一声,反手从腰间甩出一个手铐,抬起伊灵灵的右手,“咔哒”,将伊灵灵的右手利落地铐在副驾驶上方的扶手上。随即狠狠放开伊灵灵,又去开车。

  伊灵灵被铐住倒也不介意,索性连左手也一起伸到头顶,自在地在车里做起举臂的伸展运动,顺带扭扭脖子扭扭腰,一边惬意地哼着跑调的歌:“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早睡早起咱们来做运动,抖抖手啊抖抖脚啊勤做深呼吸,学爷爷唱唱跳跳你也不会老……”一边唱着,一边还真跟着歌词扭屁股,抖手抖脚,越做越来劲,慢慢作出节奏来了,不唱了,喊上了:“红豆!大红豆!驴头!大驴头!苹果!大苹果!屁股!大屁股!鸭子!大鸭子!鸡鸡!大鸡鸡!”

  她这清亮高亢的声音在晨曦中格外嘹亮,不知道的山民还以为她正在快乐的自驾游,更有热爱生活的山里人远远地跟她对山歌……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词句,劫持犯眉头越皱越紧,方向盘越捏越使劲,当远远飘来山民应和伊灵灵的嘹亮对歌:“阿妹阿妹哪里去……”心里一沉,仿佛那是遥远的国度飘来的音符。他已经不听音乐很多年……

  劫持犯再也忍受不了耳膜和心灵的双重折磨,猛地一巴掌捂住伊灵灵的嘴,眼里满是痛楚:“别唱!算我求你了!什么也别唱!”

  伊灵灵看着他眼里掩饰不住的哀恸,很爽快地点点头。等劫持犯将手拿开,她又不依不饶地开口:

  “那,你有吃的吗?”

  只要这位祖奶奶不再唱歌,怎么都好说!劫持犯如蒙大赦地从车里掏出一个大苹果,忙不迭地塞到伊灵灵手里。

  伊灵灵看到苹果,顿时眉开眼笑,对着苹果左看右看,故技重施:“苹果!大苹果!”

  哦!不要又来了!劫持犯狠狠瞪了一眼伊灵灵,就在他准备没收苹果之前,那大苹果被伊灵灵像松鼠一样咔嚓咬下一大口,然后她嘴就给塞满了,这回好了,劫持犯放下心,就让她那欠揍的嘴忙着咀嚼去吧。

  这厢没让他如愿,伊灵灵一边嚼苹果,一边还有本事含含糊糊说话:“阿鲁巴!你人还不错!给我苹果吃!”

  咔的一声擦过山崖,车又失控了一下,才转回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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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针线两无缘(2)

  天外飞男+帅哥劫持犯,正是阿鲁巴。以他上刀山下火海的身手,加上严格的特警训练,想要甩开十八弯巷子的警力,劫持伊灵灵,绝对不是难事。

  纳布咪动身去锦绣市那天,他也因为做特警的便利消息渠道,知道纳永秀在锦绣市。三年了,他虽然不相信当年她溺水而死,但也实在想不出,永秀怎么会只身出现在锦绣市?他更加难以接受的是,他到锦绣市之后,才得知纳永秀已经惨烈而死,尸体在停尸房的冷冻库里无人认领。

  他不是永秀的亲属,加上擅自离岗,没法用正常渠道去认尸,于是在到达锦绣市的当晚,他撬开冷冻库的门锁,将纳永秀的尸首放入事先准备好的加冰寿材中,偷运了出来。

  待他运尸出来,迎接他的,居然是纳布咪,她比自己早到锦绣市,并用车里的冷冻柜接应了尸体,给了他一沓关于清溪案的内部调查材料,其中的资料就包括纳永秀,伊灵灵,还有他阿鲁巴。

  材料中,永秀被当成犯罪嫌疑人。他不相信!那不可能!他的永秀,是全天下最善良的女孩,怎么可能对别人下凶咒?一定是那个置她于死地的伊灵灵,嫁祸永秀!

  于是在接到纳布咪的电话后,他迅速进行了周密的部署,来到十八弯巷子,劫持伊灵灵。他要让她为纳永秀陪葬!谁也不能伤害永秀!永秀真的没了,他的灵魂早已剥离了躯体。他活着的唯一价值,就是让一切害永秀的人,为她殉葬!

  永秀,是他生命里最温暖的港湾,最灿烂的阳光。

  刚刚远处山民应和伊灵灵的那一声“阿妹阿妹哪里去”的山歌撩拨得他心神不宁。

  那首埋藏在心里多年的曲调,仿佛穿过遥远的天籁,破空而来,直直穿入他的胸膛:

  “怒江江中金针花,风摆两头走,妹是针儿哟喂穿透哥心口。

  怒江江中银线草,风动两头摇,哥是线儿哟喂要把针来穿。

  本来针线总牵连,如何今日两无缘啰喂。”

  是少女清亮的声音,婉转从容,欢快流畅,在歌声的高潮处猛然拔高音节,从不同调值之间转换,跌宕动听,一浪高过一浪,在最高处收尾,这种极具震撼力的歌声,只有他的永秀,能够唱出来,为他。

  只有永秀。

  阿鲁巴生长在滇西一个贫困的家庭,家里有三兄弟,他最小。阿鲁巴的父亲是做豆腐的,母亲身体不好,家里非常穷,但阿鲁巴心气高,人很聪明,从小就与众不同。他不像他的两个哥哥那样空有愚勇,他知道,想要出人头地,多难都得读书。

  他母亲信佛,三兄弟小时候都会为母亲祈福吃斋,大哥二哥吃了1年,但当时年幼的阿鲁巴为母亲吃了3年,直至12岁时母亲去世。这对于一个9岁的孩子而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福贡地处中缅边境,是投机者亲睐的地方,有很多法律和文明难以触及的地带。在母亲病故后,阿鲁巴的父亲为了生活辛勤操劳,老天却不眷顾他。一位缅甸黑帮小头目逃亡时逃到他的豆腐房,被追杀而来的帮派乱枪击毙,而阿鲁巴无辜的父亲,也在两派混战中中弹而亡。

  阿鲁巴的二哥性格暴躁刚硬,为给父亲报仇,给缅甸毒枭做马仔,伺机寻找机会,最终因为和小头目争执,被小头目结果。

  家里频频遭受变故,阿鲁巴的大哥养猪种地,一心一意赚钱供阿鲁巴读书。阿鲁巴也十分争气,考上了当地最好的中学,还曾在云南省青少年运动会中,得过跳高和跳远的冠军。

  未来应该是什么样,那时阿鲁巴无暇细想,他想的是通过读书,来为没有背景没有后路的自己铺设一条通往成功的路,让大哥和他过上好日子。成功是什么?那时的他并不知道。上高二那年,阿鲁巴主动找到了当地街道干部,提出因家庭经济不好,要求参军入伍,他想,入伍后考军校也是一样的。但在报名的时候,看到即将有可能成为战友的人们只求苟安的状态,他又不甘心与一群这样的人为伍,他不能保证自己总是能从平庸的群体中脱颖而出,他曾经做到过,知道那有多难。于是他又回到学校,发狠了读书。他要让自己处于一个优秀的群体,并在优秀的群体中出类拔萃,他要做个顶尖的人。

  他是刀杆节的明星,他也喜欢刀杆节。更喜欢脚踩刀尖、深陷火海的感觉,那就好像是他的人生,不能走错一步,不能有丝毫的犹豫。踩在那一把把利刃上,他必须控制自己,让自己专心一志,收放自如,因为他的脚下,任何一步都足以吞噬他。别人都为他尖叫,认为他是奔放豪迈的勇士,只有他知道,他仅仅在用这个提醒自己,脚下的路不是那么容易走的。

  他有出色的外貌,强健的体魄,和优秀的成绩,加上经历复杂,人也显得比同龄人深沉许多。上学的时候,很多女孩子对他芳心暗许,但他不为所动,他知道,他的路还很远很艰难,他的心还很冷很疲惫,感情对他而言,是个奢侈品。

  直到大三的暑假,他遇到十五岁的纳永秀,他的人生就变了。

  那个暑假,他们系有野外生存训练。他跟同伴走散,又被蛇咬伤,那不是能致命的毒蛇,但也足够让他好受了。他咬着牙往营地走,头晕目眩。就在那个他狼狈无望的时刻,一阵嘹亮的歌声从密林后传来,那么婉转动听,宛如天籁,充满活力。就像海上迷失的人看见灯塔,他精神一振,循着歌声拼命向前蹭。

  拨开密林,是一汪宁静的湖泊。一个美丽健康的少女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赤足踢踏着脚下清澈的湖水,摆弄着头发,目光悠远地看着水的那一边,唱着黑傈僳特有的调子,仿佛宇宙间就只有她自己。

  他呆呆地看着这个唯美的画面,直到腿上的刺痛传来,才咧着嘴,忍着疼,在草坪上坐下来,离她还有一段距离。他不敢贸然闯进她的世界,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自得,带点忧郁,带点达观。

  可是她却看到他了,对上他热辣辣直勾勾的目光,她也没有特别的惊慌,收起水里的脚,从大石上跳下来,朝他走过来,在他面前停下脚步。

  他逆着光看她,她周身镶着太阳的金边。

  她说:“我在刀杆节上见过你。”

  他看着她,不愿意转移开自己的目光:“是吗?”

  “别人在征服尖刀,你在征服自己。”

  他猛地一震,心里一哆嗦,有被看透的狼狈。

  她伸手摸摸他被树枝刮伤的额头,自自然然地问他:“受伤了?”

  他点头。她的触碰如同仙女的灵药,他顿时感觉不到疼。久违的温暖,无遮无拦地涌上来,一下子涨满他习惯孤寂的胸膛,他的眼眶忍不住泛红。

  “疼?”她看到他皱眉,看到他悲伤的眼睛,以为他疼。

  “是疼。”疼在心里。很多年的委屈他都麻木了,此时却忽然像找到了出口,在她面前一下子冒上来,连他自己都有点无法理解。

  “那这个给你吧!”她从脖颈上摘下一个小小香包,递给他:“这里有草药——”说着真从香包里拽出一根草叶,草叶有毛茸茸的小尖儿,还是翠绿的颜色,一阵阵微弱的草药香从那小叶上散发出来。

  她将草叶放到他嘴边:“这是我到大理唱歌的时候,一个白族老婆婆给我的,她说她家门口的树分雌雄,每年清明摘下雌树和雄树上的新叶,疗伤最好用。你哪里疼,就咬上一叶,很快就好。”

  他无法抗拒这种温暖,像木偶一样咬过她递来的草叶,喃喃地问:“你唱歌?”

  “是啊!”她不以为意,不卑不亢,看着远方,眼神充满向往:“我已经初中毕业了,跟我爸到处唱歌。现在我已经赚了三百块钱,等我赚够高中三年的学费和生活费,我就回去读书。我要考音乐学院!”说着又像是给自己打气,重重加了一句:“这一天很快就会到的!”

  看着她灿烂的表情,听着她的梦想,他顿时无法言语。生活如此波折,是什么给这个女孩子这样的勇气?

  女孩子罔顾他的失语,将香包放到他手上:“这个就给你吧!你容易受伤!”

  说着就要走,他生怕就这么错过她,一把拉住她,对上她清澈的眼睛,他黝黑的脸倏地浮上红云,看定她,喃喃地问:“你、你愿意有一个、一无所有的男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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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催眠(1)

  那边江劲风已经挂线了,阿鲁巴熄灭引擎,还像雕塑一样抓着电话,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一动也不动。片刻后,泪光润湿了阿鲁巴的双眼,然后毫无预警的,两串泪线一下子就淌下来,越淌越多,扑簌簌地打落在麻布衫上,将麻布衫润湿了一片。

  伊灵灵也没做声,自顾自像个好奇宝宝,翻翻这,翻翻那,从车里翻出几张歌碟,里面居然有贝多芬的悲怆交响曲。她瞄了一眼阿鲁巴,看看那三部曲,本来想放第一部奏鸣曲刺激他,正配他现在的状态:死寂荒凉的岛屿,神在流泪,兽在呻吟,人类的始祖在邪恶魔鬼的控制下一次又一次地被迫奴化,趋近灭亡。准让他立马崩溃。

  不过她深谙心理战,知道这时候对他下猛药会促使他通过向她泄愤转移痛苦,他反而好得快,那多有违她坏人的名节?于是她邪恶地抿抿嘴,放入悲怆的第二部回旋曲。

  忧伤的音乐慢慢流泻出来。

  音乐中的倾诉人,一下子对应上现实中的阿鲁巴。他在一片鸟语花香中苏醒,终于缓缓地睁开朦胧的双眼,但伤痛依然使他无法动弹。仰目四望,翠绿的田野如绸缎般铺向一望无际的远方。两侧,是亘绵的山峦,柔美的线条几无断点,雨后清澈的天空是欲滴而下的深蓝颜料,从清淡薄纱似的云间渗透下来……

  不远外,温顺的鹿群自由自在地散步,无忧无虑地咀嚼着鲜美的芳草。

  一头娇小怜人的鹿朝他跑来,温柔悯爱地轻舔他的伤口,伤口奇迹般愈合。他,复原。鹿,轻轻地跑开。

  粉白花瓣伤的晶莹珠泪滴落在他的嘴唇,他尽情吸吮着这清凉甜美的甘露。

  歌声越发忧伤,尽诉过往与苦闷,开始让他思绪纷扰,陷入苦苦思索。

  一阵强风忽起,圆润的珍珠般的声音粒子纷纷落入田野间的涓涓细流中中,渐渐远去……温柔亲切的女声哼唱,消失在宁静安逸的无边夜色中……

  阿鲁巴泪光闪烁,再也承受不了这种痛入骨髓的巨大哀恸,悲愤地按停回旋曲,猛地摔开车门跳下车。

  伊灵灵闲着无聊,坐了一整夜,正好也想出车透透气,伸伸腰,就也跟着下了车,站在绵延的山路边,双手拢在嘴边,冲远方的群山嚷嚷:

  “我是A钱女!我要很多很多的钱!”

  远房山间就阵阵地传来回声:“钱钱钱钱钱钱钱……”

  伊灵灵听着山谷的回声,非常满意,开心得手舞足蹈,回头招呼阿鲁巴:

  “喂!黑巴!你也来许愿!这里的山神很灵的!”

  阿鲁巴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小心翼翼地将车后备箱掀开,露出一个自制的洁白的冰柜。伊灵灵看他行动诡异,也小跑着奔过去看热闹。

  冰柜里是一具羸弱得让人不忍目视的尸体,面色黄黑,正是纳永秀。

  阿鲁巴看着纳永秀的尸体,眼里的泪光又簌簌落下来,手指爱怜地抚过纳永秀的脸庞:“永秀……我们还有来生吗?”

  “你还想祸害她来生啊?!”伊灵灵抱肩看着纳永秀的尸体:“尸体平展,来生不会残疾——不过居然没有开光,这样不好的喂!”

  阿鲁巴默然。伊灵灵钻回车里,片刻后从车里拎了一瓶云曲窖酒和一包棉棒出来,也不费神撕包装拧瓶盖,举起酒瓶子,干脆利落地在石头上一磕,酒瓶顿时十分技巧地从瓶颈处断裂,霎时酒香四溢。

  伊灵灵挑挑眉毛:“这酒还不错啊!没想到那些无良保镖还挺有品位,车上藏这种酒!”说话间便像豪放猛男一样,潇洒地提着酒瓶朝阿鲁巴走过去,一把将他拨拉到一边:“哪凉快哪呆着去!想要来生就别惹姑奶奶不高兴!”

  阿鲁巴也不说话,但也没有离开,站在纳永秀的头部位置旁,眼睛一刻也没离开纳永秀。

  伊灵灵拽下几根棉棒上的棉花,凑成一个棉花团,蘸着那瓶云曲窖酒,在纳永秀五官及手脚划过,划到哪个位置,就念诵哪个位置的开光谣:“开眼光,亮堂堂;开耳光,听八方;开鼻光,闻麝香;开嘴光,吃猪羊;开手光,抓钱粮;开脚光,上天堂。”

  听着伊灵灵的开光谣,又一波悲恸向阿鲁巴袭来,想着和永秀的那些苦乐相伴的日子,他几乎站立不住,扶着冰柜的边沿,七尺男儿,泣不成声。

  “哭个屁!早干嘛了?!哭就不还钱啦?踢碎我三块玻璃陪我一万五,开光费五千,你欠我两万了!纳永秀怎么找你这么个窝囊废?!还下辈子?你给她做过俄勒没?”

  俄勒是傈僳女性的定情之物,也是已婚身份的代表。传说远古时代,有一对傈僳恋人受米斯神的指点,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了家。尽管两人勤劳耕作,生活仍十分艰苦。男青年所穿简陋的兽皮衣服,已无法蔽体御寒。姑娘看在眼里,决心要给小伙子织做一套舒适合体的衣服。她历尽艰辛,终于找到了荨麻,之后便不停地撕麻、煮麻、漂洗、捻线,不知经过多少日日夜夜,终于织成一件横纹麻布长衫。看到心爱的姑娘为了自己不辞辛劳,而阵阵山风袭来,她被吹散的发丝不时挡住视线,刺得她眼睛常常流下泪水的情景。小伙子暗想,能不能制作一顶帽子,拢住姑娘的乌发呢?一个明月高悬的夜晚,他望着天空,幻想着如果能用月亮一样洁白光润的东西做成一顶帽子,把姑娘打扮得象月下的青山,该多好啊!于是,他踏遍千山万水,终于如愿以偿地在唐古拉山脚下找到海贝,用姑娘搓出的麻线,把磨好的海贝片和白色、红色的树果子穿成串,做出了一顶美观大方的“俄勒”。一个丰收的中秋之夜,小伙子捧出“俄勒”,伴着月光,戴在姑娘的头上。姑娘取出长衫,披在小伙子的身上。二人情深意绵,终于结成终身伴侣,生儿育女、繁衍子孙。

  至今,这古老的传统还在延续。谈情说爱的傈僳小伙子要做一顶俄勒,送给自己心爱的姑娘,做为定情之物。姑娘也要亲自织做一件长衫,回赠自己的意中人。阿鲁巴身上的麻布衫,就是出自纳永秀之手。

  阿鲁巴从后备箱里拽出一个暗藏的保险箱,打开。保险箱里没有钞票,只有一顶精美的俄勒。

  那俄勒是用珊瑚、料珠、海贝、小铜珠编织而成的。十几个直径约2厘米的白色海贝片被钻出小孔,用线平穿成一个能套住后脑的圆套。海贝圈上半部分的贝片下面系上一个小铜珠,然后再将小铜珠横穿成串。构成了一个以脑后海贝串、额前铜珠串为上下两边,以红白两色珊瑚、料珠串为中心的帘式、半月形珠帽。

  这样的一个美丽俄勒让人顿时产生惊艳之感。就连伊灵灵也把眼睛张得大大的,忍不住赞叹:“看不出你手还挺巧的!尸体被开光之后,你若想下辈子还想跟她结合,就把你亲手做的俄勒戴在她头上。”

  阿鲁巴将俄勒小心翼翼地戴在纳永秀头上,由于尸体比在世的时候小,那俄勒戴在纳永秀头上稍稍显得大,很容易就能将头颅罩住。本来这是傈僳族妇女必不可少的心爱之物。女人们戴上俄勒,头顶上的片片海贝,会如同银月高悬在上,下面的串珠,会宛如众星捧月。

  但此时这样精美绝伦的俄勒戴在纳永秀头上,只会让人感到阵阵哀伤和悲凉。头戴俄勒,那本来该是她最幸福最美丽的时刻,此时戴着它的却是一具冰凉可怕的尸体……

  阿鲁巴缓缓俯下身去,深深在尸体的唇畔印下一吻:“来生,来生以后的生生世世,我们都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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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催眠(2)

  开了两天一夜的车,江劲风终于到达Y地。但他再没有联系上阿鲁巴,阿鲁巴的手机关机。

  江劲风有些不耐地拿起手机拨号:“明庶,我到Y地了!刚才报给你那个车牌号,查得怎么样了?”

  “哇靠!你以为我真是神报员啊?你总得给我这个大手定位时间吧?不过你那小妞很上道嘛!一路留了不少人证物证,还有人说领教过她的歌喉,等找到人我先会会她……(几下敲键盘的声音)……清明,那辆车到Y地了,但车里没人。”

  江劲风放下电话,心又沉了一沉,皱着眉头想能找到他们的其他途径。

  Y地,中等城市,靠近中越边境,在地图上自有一个名字,但那只是表面的官方表达,其实这里深藏玄机,它是纳布咪的主要活动地点,而纳布咪有一个圈内赫赫有名的显要身份:巫师经纪人。

  巫师经纪人手里掌握大量形形色色的巫师,握有极大的权利和财政。只要有金主出钱,巫师经纪人就会派出相应的巫师,用法律触及不到的方式,神不知鬼不觉地达成金主的意愿。巫师们全都要听她差遣,就算搭上阳寿甚至生命,也不能有任何异议。

  而Y地,暗地里的第二标签,便是全国、甚至整个东南亚巫师的集散地,这里云集了各个派别的巫师,是巫师们的天下。这些巫师平常是不会以真实身份示人的,没任务的时候,他们也许闭门不出,也许坐办公室,也许卖菜……不是巫师圈里的人,不会发现Y地的诡异,Y地表面看来,和正常的发展中城市没有任何差别。

  看着手里的桃木盒子,浮躁渐渐从江劲风心头升起。

  是他用错了筹码?还是阿鲁巴没法面对这个结果?他应该可以判断出来,灵灵不是凶手,那他怎么会到现在还没跟自己联系?

  他有些担心,什么地方会横生枝节。伊灵灵是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的野性子;阿鲁巴是被悲痛左右的不稳定因素。这两个人现在都不是正常人,随时都有可能做出不可控的举动。因此他才会动用明庶这条国际情报线。明庶虽然狗血,但效率高得让人喷血,以往藏地洞里的人都让他给挖出来过,现在却半天没回应……

  正担心,电话响,陌生号码,他迅速接起来:“喂?”

  “喂!你到Y地没有啊?!我好几天没吃一顿饱饭了!”

  江劲风一下子激动起来,浑身细胞集中在一点:“灵灵?你在哪?”

  “Y地东区临沧街拐子胡同口,有个万家乐小超市,我在这儿,快来接我,我饿了!”

  Y地一端,一处雅致的别墅。

  男人推开窗子,浮躁的风夹带青草的气息一下子涌进房内,吹拂着他的身心,他忍不住贪婪地吸了一口。

  一双柔美纤长的手从后环抱住他,如水蛇一样缠绕摩挲,他宽实的背脊贴上了柔软的胸,十只纤指将他衬衫的扣子一一解开,滑过他的胸膛。

  “怎么?这就想走了?”女人吻着他的后背,无限诱惑:“又有咨询?”

  软绵而娇嫩的嗓音从耳后搔动着他,女人隔着衣衫技巧地抚摩男人的躯体,热流缓缓充塞了他的四肢,他背对着女人,冷酷而残忍地微笑了一下,然后带着邪魅的笑容转回身,将她猛地推到窗边紫檀木的桌子上,抬起她一条大腿,拉开自己的长裤拉链,猛烈地进入女人柔软的身体里。

  女人在他不停歇的进攻下咯咯娇笑,在他的力道下婉转低吟,紧攀住他的肩,双眼迷蒙,目不转睛地盯着近在眼前的慑人面孔,眼波氤氲,轻启朱唇:

  “亲爱的,你真的对巫师经纪人不感兴趣?”

  他倏地停止动作,利落抽身,瞬间放开女人,提好裤子,结束短暂的交欢,转头整理凌乱的衣衫。

  女人失去他的拥抱虽然顿觉空虚,但也施施然坐起身:“真敏感。随你。其实你不必讳莫如深,反正我们以后是一家人。”

  “那又如何?你不会以为我们是因爱结合的吧?女人!”男人整好衣衫,扣好领口,拿起桌上的车钥匙,轻拍女人的颊一下,面无表情地看她,宛如一个陌生人。

  女人像听到什么绝世笑话一样哈哈大笑:“爱?爱是什么东西?只有那个傻咪会相信!现在又怎样?她完了!爱?它什么也不是!它是弱点!傻咪有这个致命弱点,就永远不是我对手!”

  男人拍拍她的脸:“你能认识到这些,很好。”说着就往外走。

  “你干嘛去?”

  男人冷笑地偏过头:“你没必要知道,我亲爱的未婚妻。”

  女人刷着指甲:“我只是好奇,你难道不知道,江劲风要到了?这次清溪村的案子也是他办的。他好像盯上我们了呢。还有什么事,比会会他这个正牌PSK更重要的呢?”

  男人微微笑了一下,终于回过头:“很不巧,我要做的这件事,比姓江的更有价值。”说完,阖门而去。

  男人叫夏云浮,是资深心理医生,有一家远近闻名的心理诊所,就叫“浮生若梦”。

  江劲风的确足以引起他的关注,他相信,就像自己有双重身份一样,江劲风也绝不是刑侦队长那么简单。这些年江某频繁来往Y地,似乎另有所图,却又矛头不明。直到一年多
前Y地一个杀人如麻的老K团伙成员全部离奇失踪。警方一个毛头小伙忍不住透露这是国际警界秘密组织成员所为,调查了江劲风明晃晃的履历和低调的现今,夏云浮他们才终于怀疑,江劲风是PSK一员。

  不过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阿鲁巴会将伊灵灵这个关键人物送上门。

  他三年前被警界特邀为阿鲁巴做心理疏导,最后用催眠的方式让阿鲁巴暂时麻木痛苦,没想到阿鲁巴请他故技重施,只不过要用在另一个身上,套她的实话。

  阿鲁巴这个电话让他兴奋异常,他要见见这个伊灵灵到底是何方妖孽,能破掉纳永秀的禁魇术、废掉纳布咪、勾引江劲风一路追来……他敢确定,伊灵灵就是江劲风的弱点。

  不过,现实的冷水浇灭了他的兴奋。

  阿鲁巴确实如约来到“浮生若梦”,但只有他一个人。他恨恨地告诉他,他们刚到Y地,伊灵灵就从他手中活生生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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