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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困尘寰空长叹(3)

  吴天像被猛雷劈中,顿时呆若木鸡,在这惊骇莫名的生死关头,脑子里却不合时宜地闪过无数男欢女爱的旖旎画面,闪过自己如何压在那空灵女子身上……一股血腥味传来,吴天猛地打了一个寒战,一哆嗦,方才回神,战战兢兢地指着那滴着血的女子,步步踉跄后退,连话也开始抖,带着颤音:

  “不可能、不可能是你!不是你!”

  “那么,我是谁呢?”女子面色苍白,眼睛清亮,幽幽地低声问道。

  “你死了!你早就死了!”巨大的震惊和恐惧将吴天震得语无伦次。

  “你知道是我。”那女子毫无血色的唇畔竟有一丝满足。

  “你、你——”吴天看着女子这样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向自己索命之意,稍稍有些放松下来,试探地问:“你、你不恨我?”

  “恨你什么?”女子歪着头反问。

  “我、我是逼不得已,将你输给杜预,实在是没想到那小子出老千……”

  “是么?”女子冷冷看他。

  吴天心里一凉,更加卖力解释:“按说我不会输给他,可是他、他在赌场受过训练,对偷牌、掺假牌、洗牌、认牌的手法熟悉得不得了,他、他在我眼皮底下插入一张黑桃爱司,还在洗牌时侯把牌配成同花顺……”

  “哼,这些,你在跟他赌钱的时候,不就知道了么?”女子冷冷地轻哼。

  “是、是知道……”吴天眼看女子表情又冷下来,顿时吓出一头冷汗,再也不敢兜圈子:“你知道,我那批货栽了,赔了、赔了二十多万……对方说了,拿不出钱来,就断手断脚……我、我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你……”

  “我是你什么人?凭什么给你当赌资?”女子神情又是一冷,也没见她挪动脚步,霎时就离吴天更近了些。

  吴天脸上的汗,就像那女子手腕上的血一样,嘀嘀嗒嗒往下掉,见女子这般冷酷阴森的架势,再也扛不住,扑通一声给那清丽女子跪了下来:

  “丽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我没想害你!我天天想着你,原来你没死,那很好、很好……我答应过你,让你一辈子过好日子!我、我说话算数!正好杜预那混蛋老早见阎王了,咱们、咱们重新开始……”

  丽丽直勾勾地看着吴天的眼睛:“我问你,杜预是怎么死的?”

  吴天顿时神色大变,一屁股坐在地上:“是、是车祸啊!你、你忘了?”

  “是吗?车祸……你还以为我不知道呢?我活着的时候也许不知道,死过一次就什么都明白了。”说完,幽幽叹了口气,眼里的冷凝更多了。

  吴天再也不敢隐瞒,跟活人打交道他有的是办法,跟这生死不明的人打交道,他一点路数也没有,但看她流了半天的血还没受影响,定是来找他寻仇的死人无疑,正常人大动脉喷血,早就挂了。吴天生怕这丽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自己领到她那个世界去,连忙一五一十地说起:

  “是,我没想瞒着你,我是怕、是怕你太伤心,怕你恨我……”

  “你说下去。”

  吴天就连忙把话转回来:“我赌输了,杜预那家伙又把你骗走,以要我命要挟你,让你嫁给他……”

  丽丽叹了口气:“那是我傻。”

  吴天听到她的喟叹,想起丽丽以前对自己情深义重,自己犯事了,她就跟着自己到处东躲西藏,还要瞒着家人跟自己交往,帮他收拾烂摊子……丽丽是他有生以来对他最好的人。要是有一天他被拉去枪毙,这段回忆,也定是他临死前唯一能想起的最珍贵的东西。但眼下他还想活着,还不想跟她走,脑筋如转轮一般旋得飞快,只求快快脱身:“不。你不傻,是我笨!是我混!眼睁睁看着你嫁给杜预那小子……姓杜的也不学好,玩腻了你,就天天吃喝嫖赌,不把你当回事,我咽不下这口气,才、才弄坏了他的刹车,又跟他飙车,我就想给他点教训,没想要他命,我也想不到他那车子能着火……”

  “你害我成了寡妇。他们都当我是天生克夫,让我丈夫意外横死,家里又出过旱魃和女丑尸,我才会被认为是鬼婆附身,让全村人驱赶我。你比任何人都了解我的苦,还在我伤口上撒盐……”丽丽幽幽地看着他,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前尘往事,又重重叹了一口气,看着吴天的眼里充满怨恨。

  她说的都是事实。吴天辩无可辩,索性牙一咬,攻她的软肋:“我——我一定让你天天开开心心的,就像咱俩以前那样……”

  “以前的样……还能回到以前吗?”丽丽黯然神伤,眼睛一红,大颗大颗的泪珠扑簌簌滚落下来,那模样让见着的人跟着痛入骨髓。

  “能!能!”吴天顾不了太多,眼见丽丽顾着悲伤,没刚才那么步步紧逼了,连忙点头。

  “那你跟我走,我们到阴间做夫妻。”丽丽看着他,眼睛竟流露出一丝期盼。

  “这——好!我跟你走!”吴天牙一咬,心一横,下定决心,慢慢站起身,丽丽满足地点点头,伸手过来拉吴天的手,就在即将碰到吴天的刹那,说时迟那时快,吴天一个手腕翻转,移向一侧,拿过丽丽另一只手里的水果刀,迅速翻手向她手腕刺下去,毫不手软。

  霎时,丽丽手腕里的血流得更多,像喷泉一样四处喷射,喷得吴天和丽丽满头满脸,两人立即变成血人。

  但丽丽却并没有倒下,染成血红的裙子衬着她血红的脸,连眼睛也像变成血红一样,直勾勾地朝吴天冷笑:“我就知道你还会骗我!这一招你已经使过一次了!那一天,就像今天一样。你真是无情无义,你利用完了我又使出这一招,人人都道我是自杀——”

  “别说了!”吴天再也忍受不了秘密被生生揭开:“你是死人!没人知道是我干的!知道的人死了!你是死人!”

  “哈哈哈哈哈……我是死人吗?”丽丽突然仰头大笑,血口白牙,十分可怖。

  吴天再次失控,这声音,简直是那些孔明灯的放大版,直接摧毁他的所有神智和所有神经。吴天抓着水果刀,再一翻手,狠狠地朝丽丽的胸口刺过去:“我让你再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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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困尘寰空长叹(4)

  一刀、两刀……吴天被难以名状的恐惧震慑的,知觉完全麻木了,他把丽丽顶在墙边,发疯般地一口气在她身上刺了几十刀,这才气喘吁吁地放手。心想就算是厉鬼,给他这么刺法,也定然魂飞魄散了。刚松了口气,冷不防旁边一个声音凉凉响起:

  “够了吗?”

  吴天一哆嗦,转头看过去,惊恐地发现丽丽完好无损地站在他身前,明明之前已经和他一起变成血人,这时候那血淋淋的脸却变回白色,连手腕上的血都不见了,身上更是没有一处伤痕。再看被自己逼到墙角的那位,居然是段烂木头!那木头上还刻着他刚刚刺下去的无数深深的刀痕。他只当厉鬼都会乾坤大挪移,殊不知那只是寻常的障眼法。

  吴天彻底垮了,奔过去抓着丽丽的肩膀猛烈摇晃:

  “你到底死没死?!你不是爱我爱到肯为我死吗?!现在怎么不死了?!嗯?!”

  “你为什么非要我死?”丽丽清冷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吴天。

  吴天后退一步,咬牙切齿:“我得不到你,谁也别想得到你!”

  “你没说实话。这恐怕不是全部吧?”丽丽不为所动。

  吴天一惊,从前丽丽并不是这么咄咄逼人,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你为什么非要我死?我对你不好吗?”丽丽还是那副慑人的清冷表情,问话步步紧逼。

  面对这种表情,这张面孔,这双清澈得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任谁也不能不说实话,吴天上层建筑的最后一道堤坝终于“轰”的一下完全垮塌,舌头打颤:“你、你、你当时就问过我,你怀疑、怀疑杜预是我杀的……”

  “他确实是你杀的呀!”

  “我让你忘了它!这事只有你会怀疑!”

  “我了解你,也了解他。”

  “你、你不该叫我去自首!”

  “所以你就杀了我?”

  “是你说人生无趣,想自杀的!”

  “我人生无趣,你杀人难逃法网,我们不是应该一起殉情吗?怎么最后只是我死了?你还活着?”

  “……你是自杀,怨不得我……我只是,没勇气自杀……”

  “哈哈、哈哈、哈哈哈!”丽丽突然仰天大笑,直到笑出眼泪:“向丽丽,你还真是傻呀!”

  吴天心惊胆战地看着她。她笑够了,拍拍吴天的肩膀:“你不是没勇气自杀,你压根就没想自杀!我才是没勇气的那个!我连我姥姥一半的风骨都没有!我胆子小,割下去的第一刀根本就不致命!致命的那一刀——”她风情万种地瞟了一眼吴天,牵起吴天的手腕,在吴天的腕上比划着,轻柔地说着:“是你把着我的手腕,这样一用力、这样一划,这样割下去的,对吧?”

  吴天猛地甩开丽丽的手,怕到极致就是空,反而不怕了:“是!是我手把手割下去的!一刀命中大动脉!我他妈是在帮你!你个娘们,想死就痛快点死!你这辈子干什么事痛快了?干什么都一副唯唯诺诺的熊样!你要是能沉得住气,也不会给老三看出苗头!我那批货也不会栽!你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窝囊废!天生就给男人玩的!要跟我你就得认命!我他妈从来就没把女人当回事!我凭什么跟你一起死?!”

  “你妈的!你个从头烂到底的龟孙子!你他妈心理素质还真好!”丽丽也火了,猛然迸出一句十足的粗话,跳起来卯足劲扇了吴天一巴掌。倒把吴天吓了一跳。在他眼中,丽丽一向轻柔温婉,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难道人死过一次就会彻底转性?

  “吴天你这王八羔子!肠子溃烂到屁眼的混蛋!你要是对向丽丽还有一点愧疚还有一点情意,我没准还能放你一马,没想到你这四六不上线的玩意就他妈是泼屎,烂屎扶不上墙!谋杀杜预、奸杀向丽丽、倒卖白粉、迷奸幼女、今儿又谋财害命未遂,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光这几样数罪并罚,就够你吃一肚子枪子儿的!你要是被我吓出精神病还有救,没想到你小子这么不上道,等着下辈子重新做人吧!”

  “你、你到底是谁?”

  “丽丽”冲他阴测测一笑,甜腻腻阴狠狠地拍着吴天的脸:“我是你的小心肝儿!”说完也不多话,“啪!”朝天打了一个响亮的响指。

  霎时——

  刷,两辆警车的车灯从巷前巷尾打过来,照着吴天惨白的脸。几名身手不凡的特警从墙上扑下来,利落地将吴天扑倒在地,将他双手扭到身后,锃亮的手铐啪的一下就扣到吴天向后扭结的手腕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而那“丽丽”大咧咧地坐在巷子里的砖块上,接过一名警员递过来的加冰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下去,用湿漉漉的手抹了抹脸,将脸上的妆抹去,假发套扔一边。这一抹一扔,抹得吴天目瞪口呆气急败坏,要不是上了手铐,三名特警押着他,他恨不得一头将此女撞飞:

  “伊、灵、灵!你玩我?!”

  假扮丽丽,将吴天忽悠得翻来覆去欲生欲死的,正是伊灵灵。

  伊灵灵根本没把吴天的叫嚣放在心上,还伸出中指朝他比了比:“没错,我就是玩你!你丫天生就是让女人玩儿的!”

  “我操你丫的!我踢死你!”说得吴天又是一阵激动就要扑上去,手铐被他挣得哗啦哗啦响。

  “想干什么?!老实点!”一个警员蒲扇般的大手往吴天头上一按,另外两个按着他的胳膊,将他制住。

  伊灵灵没事人一般,美滋滋地朝向她走来的江劲风伸出手:

  “警民合作愉快,赏金拿来!”

  江劲风啼笑皆非地递给她一沓钞票:“老实说,你的表现很不敬业。”

  伊灵灵毫不客气地将钞票拽到手里:“那是你的剧本漏洞百出!不过——”伊灵灵站起来,啪啪两下,轻佻地用那沓钞票拍拍吴天红白交错的脸,吐出一句让吴天恨不得掐断她脖子的话:“你还别说,这男一号还挺入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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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福贡之花(1)

  那位以惨烈方式放血而死的冰美人,就像一朵幽灵一样消失在空气中,对她的调查和比对没有任何线索,各地的公安内部网上都找不到这样一个人。

  “她是死人!明白不?死人!你脑子还真是让猪拱了!在活人堆里找什么呀?!”为吴天事件录完口供出来的伊灵灵一脸不耐,实在看不下去了,正好找机会借题发挥,冲江劲风实施语言暴力:“古有李太白,今有江白菜!他是豪放诗仙,你是无敌脑残!”

  “噗——!”李磊实在忍不住笑,顾不得平时对江队有多崇拜,一口绿茶就这么喷电脑上了。

  电脑前的江劲风高深莫测地看看伊灵灵,那神态好像美女在对镜子研究脸上的青春痘,先一道惊愕,再一道憋气,再屏气凝神,就等着瞬间爆发,伸出魔爪对青春痘一阵神抠。

  伊灵灵懒得去对江狐狸的神情一一破解,自顾自坐在一张没人的办公桌上,翘着二郎腿,朝李磊伸出兰花指,有气无力:“给我叫份外卖!录个口供录了三个小时,你们想借机整我是不是!要不是那一口气憋的,我老早就羽化成仙了!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恶毒,不吃饱我绝对不走!”

  众警员又好气又好笑,让她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那么点内疚。也不跟她计较那小孩子似的无赖言辞,李磊抓起电话:“真味快餐吗?一份排骨饭套餐。”

  有吃的就好,伊灵灵一下就开心起来了,凑到李磊身边,幸福地拍了拍李磊肩膀:“小李哥哥,还是你对我好!”

  这风情万种的一拍把个李磊拍得心旌摇荡,他脸上一红,瞥见江队脸上一黑,小伙子就有点坐不住了,连忙站起来:“那个、那个、快餐等会才能到,你先坐下休息一会,我给你倒水!”说完忙不迭逃离差点成为犯罪现场的办公桌。

  伊灵灵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看了看李磊电脑上查询的资料结果,摇摇头:“还真是!猪笨有菜医,人笨没药医。”

  “你、你是在说我吗?”李磊倒水回来,对她这句话很难以接受,她说自己笨?他从小可是被当成小神童一样看待的!要不能来做刑侦?!

  伊灵灵毫不避嫌地点着李磊的脑门,结结巴巴学范伟扮演的劫匪:“把、把你的IQ拿、拿出来!”居然学的活灵活现,学完了自己都忍不住,抱着肚子,窝在李磊的办公椅里大笑:“哈哈,我学的还真像啊!”笑完又学:“我把密码给、给你、你、你也用、用不了!哈哈!哈哈哈!”

  李磊就笑不出来了,暗自憋气。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别跟女人一般见识!

  等伊灵灵笑够了,终于抬起笑得泪光盈盈的桃花眼,对准李磊:“你们就是这么花我们纳税人的钱呀?”

  这没来头的一句把李磊催得内火更大了:“你可以嘲笑我笨,但绝对不能怀疑我的敬业精神!”

  伊灵灵居然像模像样地叹了一口气:“哎,对于IQ放射线比较薄弱的人来说,越敬业越不幸啊!你不知道吗?有个老外科学家研究金字塔,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金字塔的底边周长除以高,能得出3.14,远古的金字塔里为什么含有π,他想啊想啊,始终也想不明白……”

  是啊,金字塔里为什么有π?当时祖冲之还没出世吧?其他警员也忍不住去想这个问题,郭怀远性子直,直接就问了:“结论呢?”

  伊灵灵轻轻巧巧抛出一句:“他想了n久也想不明白,终于疯了。”

  李磊觉得他也快疯了,被这妖女损的。

  “不过比他惨的有的是,中国的九宫图,就是从1到9的这9个连续自然数排成3行9格的图。多简单的道理呀,多少人几辈子也研究不明白呀!还有国外有个研究幻方的,研究六十年才把一个大幻方排出来,一兴奋又打乱了,卧薪尝胆又排了十多年总算排出来了,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事实证明他排那玩意毫无价值,对科学一点用都没有,你说他是不是精力过剩?”

  “你想说什么?”李磊持续气闷,讽刺他做无用功?

  “我说的都是大白话!你们好歹也都受过高等教育,怎么听不明白呢?那我就一反常态地说点深奥的。爱因斯坦老先生说过,科学的神殿里有许多楼阁,住在里面的人是各式各样,而引导他们到那里去的动机也各不相同。按他的意思,这些人大体分为三类:第一类人,爱好科学,是因为科学给他们超乎常人的智力上的快感,科学是他们自己的特殊娱乐,他们在这种娱乐中寻求生动活泼的经验和对他们自己雄心壮志的满足;第二类人,是为了纯粹功利的目的而把他们的脑力产物奉献到祭坛上的;第三类人,是爱老最尊敬的一类,他们渴望发现那些普遍的基本定律,由此世界体系就能用单纯的演绎法建立起来。他们渴望看到这种先天的和谐。促使他们去做这种工作的精神状态,是同宗教信徒或情侣的精神状态相类似的,他们每日的努力并非来自深思熟虑的意向或计划,而是直接来自激情。”

  没有人说话。

  众警员被不着调的妖女教育了。

  可恨的是还被教育得心服口服。

  “你记忆力很好。”江劲风终于开口了。爱因斯坦三篇演讲他有印象,不过记不到她这种程度。

  “我这都是被你们的低效率刺激的!纯粹是因为老天都对你们的智商看不下去,把大功率记忆棒附在我身上来谴责你们!江白菜,低级的马屁我劝你就不用拍了,马容易受惊。”

  江劲风想保持冷静的,但控制不住面部神经,忍不住闷笑。

  伊灵灵转向还在回味中沉默的李磊:“小李哥哥,我说这么多呢是提醒你,要保持多角度的激情,你这样一根筋查那光头小美女,就是查到地狱里也查不出来,一条尿道堵上了,你还有肛门啊!换个角度就能大便畅通!”

  “噗!”这回换定力较强的老韩喷水。

  “尿道和肛门的功能是完全不同的!何来的大便通畅说?!”风在吼,马在叫,李磊在咆哮,李磊在咆哮,端起那土枪洋枪,挥动那大刀长矛,保卫面子保卫名誉保卫男人尊严!

  “知道为什么尿道不管用吗?那是因为,你根本不是憋尿,而是严重的便秘!你见过能从尿道里排出来的便便吗?所以我提醒你了,你不是混淆大小便,就是找错出口了!”

  “啊——!我疯了!”李磊崩溃了,苍天呀,大地呀,为什么美女面孔总是搭配蛇蝎心肠啊!他开始强烈同情吴天了,刚才录口供的时候真不应该鄙视他呀!李磊猛地锤了一下桌子,使劲踢了一脚墙,怒气冲冲地出门败火去了,正巧送外卖的小弟正要进门,被他扑面的狂暴气场震住,手里的便当差点被气流冲飞。

  “呀!我的排骨饭来了!”罪魁祸首丝毫不以为意,笑眯眯地接过外卖小弟手里的便当,附赠一个姹紫嫣红的微笑,外卖小弟瞬间从地狱的冰冷感受到天堂的温暖,原本因惊愕半张的嘴直接咧到耳后。

  “小李哥哥!你还没付钱呢!”伊灵灵不知死活地又朝李磊的背影清亮地喊一嗓子,远处李磊趔趄了下,走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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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福贡之花(2)

  郭怀远忍俊不禁地递给外卖小弟三十块钱,将春心萌动的小伙子打发走,笑着朝伊灵灵摇摇头:“你真是小姑奶奶呀!小李是好同志,你气他干嘛呀?”

  伊灵灵嘴里塞着排骨,嘟嘟囔囔:“我没看他生气呀!他不是去通便了么?”

  江劲风研究着伊灵灵:“你满口尿道肛门大小便之类的词,还能吃下去?”

  其他警员被他一提醒,一阵反胃。

  “哧!吃饭皇帝大!”伊灵灵嘴里大口大口塞着油汪汪的排骨饭:“你就是在我旁边脱裤子拉稀屎,我都能让食物顺利通过消化道,保持从十二指肠到大肠盲肠的畅通无阻!”

  呕!没有最恶,只有更恶!几个警员已经捂着嘴和肚子狂奔出门,就怕当场吐出来。

  江劲风也无语了,不过他毕竟是钢铁战士,迅速重打精神:“你刚才说尿道里排不出大便,我觉得很有道理。”

  郭怀远意外地看了一眼江劲风,难道连泰山压顶不弯腰的江队也被这女人搅得不正常了?这种情况倒是少见。

  “嗯,孺子可教!”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继续吃。

  “你说她是死人,这话很不寻常。”

  老韩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她的身份证是假的,长得也不像中国人,或者说,汉族人。”江劲风还在思忖,伊灵灵还在吃。

  郭怀远终于跟上江劲风的思路了:“江队,她说过能连成串的语言吗?”

  “说过一串难懂的语言,不是八大语系的任何一种;还说过很生涩的汉语。”

  “你还能记住她说的话吗?”老韩问。

  江劲风拨拉一下手机,片刻后,手机里传出一阵嗤啦嗤啦的风声,杂音很大,在这呼呼的风声中,一串陌生的咒语忽远忽近地传过来:

  “米古那度哈路依、红卡无度午萨……(呼呼风声)……阿目空空、波扑那度西芒、达力普哇哈……”再一阵风声,这段声音就播放完了。

  “靠!你手机功能还挺强大!当时我怎么没看你掏手机?难不成你会隔着裤兜盲操作?”伊灵灵有些不屑。

  江劲风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伊灵灵:“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是。我以前不知道你有多变态,现在知道了。”鄙视他一眼,继续吃。

  ……某江无语。

  “找语言专家破解这种语言来源?”老韩自语。

  “已经找了,没有结论。只说是一种已经消失了的少数民族语言。”

  “……那段汉语呢?有录音吗?”

  江劲风从手机里打开另外一个声音文件,一段生涩别扭却动听的声音和着风声传出来:

  “一线穿针出大千,海天云锦女儿连。

  魇婆正调邀君舞,笑采山水品万泉。
  星月何故意缠绵,月下女儿开天颜。
  吟诵魇咒到七日,任是神仙也枉然。

  世界之巅人九千,糜音领唱咒术篇。
  最惊石柱飞鸾凤,绕岭龙吟五七言。
  凤鸟探梅戏牡丹,花儿一曲绕山绵。
  密林不掩魇婆彩,劝酒歌朝云外穿……”

  声音虽然生涩,却别有一番风韵,虽不婉转,却也有余音绕梁的效果。

  “……我想——”老韩想了想,发言了:“她应该是中国人,只不过她的世界相对封闭,我们不清楚而已……从这段咒语的修辞形式和描述内容看,很像是西南山区的……”老韩十分严谨,没有被声音里的风情诱惑住,敏锐地捕捉一切蛛丝马迹。

  “嗯。灵灵说她是死人,我觉得这是个线索。”

  “噗——!”这回是伊灵灵喷饭:“我拜托你连名带姓称呼我!不终于恶心到我,你心里不平衡是不是?!”

  江劲风没理她:“她应该是早就被当成死人了,才会这么难找,我们从内部网的在籍人员里是找不到她的……现在,给各地派出所的户籍部发那女孩的照片,说她曾被销户,看他们有没有印象,将西南边境地区的户籍部门列为重点。”

  郭怀远如梦初醒,眼里闪烁着对江劲风的钦佩,仿佛暗夜里发现了亮光,迅速投入到充满希望的寻找中。

  伊灵灵也呆了呆,随即抹抹嘴:“嗯,你终于找到通便口了!”

  不知是他真的智商不够,还是这世界变化太快,等到李磊出去败火回来,发现案情已经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了。

  女孩的资料有眉目了。

  这绝对是个重大突破。

  云南省终于发来消息,怒江傈僳族自治州福贡县派出所户籍人员称,照片上的女孩叫纳永秀,傈僳族,早在三年前就因死亡被销户,销户那年是十七岁。

  这些资料太宝贵了,有这些线索,找纳永秀的底细,就好办多了。

  整个警局完全振奋起来,李磊也抛开方才的不快,迅速通过网络将女孩的资料发给福贡县公安局。

  很快,福贡县又发回更详细的消息,根据锦绣市发去的图像和声音资料,女孩的确是纳永秀无疑。她的父亲纳建伟是福贡赫赫有名的歌王,精通滇西北各个民族的基本曲调,年轻时最爱唱“摆时摇”的调子。由他领唱“引子”,众人围绕在一起,边齐声合唱边作各种动作,奔放热情,充满激情的感染力。结婚以后,纳建伟转唱“木瓜布”,曲调高亢、激昂,具有吟唱性,他唱的《古歌》、《生产调》、《盖房调》、《葬歌》,家喻户晓。每逢节日,远近地区都会请他去献歌。

  纳永秀过了少女的变声期后,声音也同身材一样拔节破茧,极具特点。她唱的“本瓜熟”,起声婉转从容,欢快流畅,做足铺垫后,在歌声的高潮处猛然拔高音节,在高音的不同调值之间转换,跌宕动听,一浪高过一浪,在最高处收尾,极具震撼力,颇得纳建伟真传。因此在纳永秀中学毕业后,纳建伟便带她一起唱歌谋生。纳永秀面容秀丽,大方活泼,歌声清透,潜力无限。在“盐,不吃不行;歌,不唱不得”的滇西北地区非常受欢迎,生前曾被称为福贡之花,是福贡县响当当的招牌,风头甚至盖过了她父亲纳建伟。

  她的声音的确很特别,听过纳永秀录音的警员都有这样的感觉,那生涩的咒语,从她嘴里念出来,也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效果,可以想象她的歌声会有多动听。她的确具备成为一流歌手的条件。

  但被销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难道说,三年前,她根本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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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福贡之花(3)

  这样一位有着动人歌喉和美丽姿容的阳光少女,让人无论如何都很难和病床上那个青白骇人的光头丽人联系到一起。资料上的美少女容易让人联想到有蓬勃青春气息的美丽天使,在灿烂的阳光中挥动翅膀;而众警员所见到的女孩,却让人想到暗夜中的罂粟,在夺魂摄魄的花瓣上刻上满目创伤,再用夜色将伤痕掩藏,了无生趣又溢满偏执,孤注一掷地荆棘上绝望嘶喊。

  如果这真是同一个人,只能说,她转性转得非常彻底。若非有什么重大打击和刺激,很难让一个人从天堂降到地狱,再在地狱里伺机而动,毫不手软地实施报复。

  根据福贡县传来的资料,纳永秀,这枝刚刚开始绽放的福贡之花,在三年前的正月初五溺水而死,淹没在奔腾的怒江中,找不到尸体。纳建伟从临近的维西县赶回来后悲痛欲绝,过了好久才为她办了死亡证明,到户籍处销户。据说她溺水那天,一位叫阿鲁巴的傈僳青年发疯一般跳入怒江的急流中,找了她三天,最终筋疲力尽,被同伴架回家,大病一场。从此以后一改奔放做派,总是沉默寡言,只要不出差,每天都不定时地在纳永秀溺水的地方驻足,望着滔滔江水,一站就是几小时。有时候还会低声吟唱傈僳族特有的“伏叶叶”的调子,深沉哀伤,痛苦悲愤。

  溺水?是自杀?还是意外?她又是怎样逃出生天?隐姓埋名三年?又是什么让她从福贡之花变成夺命罗刹?

  从那傈僳青年的行为来看,他和纳永秀一定有段故事。三年过去了,连纳永秀的父亲纳建伟都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只有那位傈僳青年还不断地沉湎过去。或者,他可以引导他们找到答案?

  “小李,找福贡县的同事,查查阿鲁巴。”

  活人的资料比死人的资料好查,没多久,阿鲁巴的资料就传了过来,那几页纸,就是阿鲁巴迄今为止的人生历程。

  阿鲁巴,二十六岁,现为云南省特警支队队员,参与破获“白狼案”,生擒枭首。做特警前,是傈僳族“刀杆节”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江劲风对“刀杆节”有一些了解。他曾服务于一个国际神秘组织,在云南查过军火,对“刀杆节”的表演有短暂的惊鸿一瞥。

  刀杆节是每年二月初八举行。在初七夜幕来临之时要“闯火海”。届时山寨固定的节日场地上会点起小山一样的篝火。男女老少便绕着火堆纵情地边歌边舞,叫“打歌”。待篝火燃成老大一堆通体透红的火炭时,便有剽悍勇武的傈僳汉子缠赤巾、穿赤衣、摇赤旗,迎着赤焰,赤脚跃入赤炭之中,在火红的木炭里手舞足蹈。为头的汉子伸手往火海一探,拖出一股烧红的铁链.猛朝身上绕去,好似火蛇绞身,接着又飞快地解开来甩给下一个。其余的同伴也如法舞弄。人群发出欢呼。耍过火链,几个汉子在火海里跳跃起来。时而转圈,时而来回交叉,时而单脚踢腾,时而双脚蹦踏,时而在火场中翻跟斗打倒立。双脚下火星乱溅。炭火经过这么踩踏,会渐渐暗下去。为首的汉子便用一面红旗把它扇得红亮亮的,接着其他人又一齐跃入火中,朝四方猛踢,扬起一道道火瀑布,旋复落为纷纷火雨。随后他们身体向后仰,全身倒在火塘上,火灰“嘭”地腾空而起,五彩纸巾迅即燃烧起来,这就是精彩的“打火滚”。“打火滚”之后,表演者腾身而起,一个个捧起通红的火灰火炭,一把把往脸上抹去,复又放在掌心里搓揉,这叫“洗火脸”。这之后便是快乐的“火海舞”庆贺下火海成功。他们绕场一周,一一向人们展示全身,手拉手围着火堆起舞,将他们的头、脸、背、脚展示给众人,显示全身没有一处伤痕,衣服上连火洞也没有。“闯火海”是“上刀山”的前奏,既可以驱妖避秽,又可以活络筋骨,是第二天“上刀山”的有力铺垫。只有经住火海洗礼的男人,才有第二天上刀杆的资格。

  到了二月初八,重头戏终于来临。场子中央那架用两根巨木和72把钢刀绑成的“刀山”五彩缤纷、高耸入云。刀是真刀,一律朝上的锋刃闪着蓝幽幽的光,触棉立断。寨中的长者会在准备上刀山的人脚上洒上些“符水”。然后喝下大碗大碗的壮行酒;接着上刀山的汉子昂首挺胸,手握刀刃,脚踩青锋,一步一高,一高一险,流云凝步,飞鸟忘翔。当第一位登上刀山的勇士矫健的身影出现在蓝天白云之上的“刀山”之巅,要手拉杆头来个惊险的凌空倒立,然后把飘扬在“刀山”之上,象征着胜利和吉祥的五色旗按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依次抛插在地面上,将胜利的鞭炮在杆顶燃放,火星、浓烟笼罩着表演者,就像是腾云驾雾的天兵。此时刀山下的人群紧憋的那口气才会释放,发出像春雷一般激荡的欢呼声。

  资料上说,阿鲁巴为人内向,但棱角分明,豪迈彪悍。是当地为数不多的大学生,十八岁那年考入云南大学体育学院,四年前毕业,考取了云南特警队。

  阿鲁巴从十七岁开始,就是“刀杆节”上刀山下火海的好手,过了二十岁,每年福贡、贡山一带的刀杆节,他更是第一个下火海,第一个上刀山的领头羊,加上浑身的野性、俊朗的仪表、出众的成绩,前途不可限量,是那一带男人的楷模,女孩的偶像。

  “白狼案”发生在四年前,曾轰动一时,号称“白狼”的贩毒团伙神出鬼没,活跃在边境一带,当时阿鲁巴所在的大队夜里突然发出集合令,说 “白狼”已经偷人国境,要对他们进行围捕。特警队的队长后来说,所有特警,属阿鲁巴反应最为迅速。当时他一骨碌翻下床,打着赤脚就往外奔。山地崎岖,他却跑得飞快,十分敏捷,方向感极好,准确地判断出“白狼”的位置,后面一个队的特警都跟不上他。盯住目标后,阿鲁巴立刻发出信号。“白狼”遇过的险境不在少数,十分有手段,眼看要落网,一路上点燃了树木,想断掉特警队员的追踪,同时借烟雾掩护自己逃亡。特警们眼见浓烟烈火遮住了目标,挡住了去路,正要申请空中支援,阿鲁巴不顾一切地往火里闯,紧追不舍,最终生擒“白狼”。那是阿鲁巴刚进特警队打的第一个漂亮仗。

  “白狼”被关押的途中还忿忿不平,说要是没有那个赤脚闯火海的特警,谁也别想抓到他。

  如果“白狼”知道阿鲁巴是个神勇的刀杆节明星,又不知该作何想法。阿鲁巴从小上刀山下火海,都能搓着火炭“洗火脸”,“白狼”点的山火又岂能拦住他?阿鲁巴是“白狼案”的头等功臣,他用他的勇敢果断,为自己在特警队迅速打开局面,成为特警队新人的代表人物。

  生活向这个年轻人展开了它广阔绚烂的前景,又在他斗志昂扬大踏步向前迈进的时候,给了他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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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福贡之花(4)

  没有人知道他和纳永秀的故事到底是怎样的,而阿鲁巴在纳永秀溺水后的失常表现,又鲜明地表明了,纳永秀在他心里的地位非比寻常。考过特警的人都知道,考特警对心理素质有很高的要求,要经过好几轮的考试,有时单次考试中,光心理素质一部分,就有二三百道考题。阿鲁巴能以优异的成绩考上特警,又能迅速在警界异军突起,他各方面的能力可想而知。就是这样一个有勇有谋,善于平衡自己的男人,却为纳永秀失魂落魄,几近疯狂。自从三年前纳永秀溺水之后,阿鲁巴再也没参加过任何一次刀杆节,他虽然能在特警队持续他的战绩,却已完全把自己变成办案工具,借助追捕和捉拿重犯,来寄托自己空虚的精神。

  锦绣市刑侦队,大家各自陷入沉思。

  “如果不是爱情,还有什么能让阿鲁巴这样的人有这样的行为?”郭怀远沉吟:“三年前,二十三岁的小伙子,和十七岁的女孩?他们有完全不同的人生路啊,怎么会撞一起的呢?”

  “嗤!”吃完排骨饭的伊灵灵抹抹嘴,端起李磊的茶杯咕咚咕咚喝几口,招来两道白眼:“十七岁怎么了?现在初中生还爱的死去活来的呢!小学就情窦初开了!更何况,那些民族有更干脆执着的爱情观,他们喜欢上一个人,就是死,也要和那个人在一起的!”说着,伊灵灵不禁感慨起来,眼睛里闪现出星星,支着下巴,目无焦距,一脸神往:“这样的爱情太让人向往了!为爱变态一回又怎样?!”

  “你对爱情,就这点要求?完全是初级版本。”江劲风插嘴,似笑非笑地看着伊灵灵,还作态一般啧啧轻叹着。

  “你才是初级版本!我这才是爱情的最高境界!像你这种一肚子屎的人是无法理解的!哎,算了!我跟你废什么话,你都跟飞禽走兽一个价值观了,我还跟你一般见识什么呀!你丫左右脑半球跟两瓣屁股一样,左边缺钠镁铝硅磷,右边缺硫氯氩钾钙!”

  此话一出,扑倒一片。李磊完全将自己方才的郁闷抛到一边,跟这种级别的损人比起来,自己方才受到的轻视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江队就是江队,收放自如,自动取其精华弃其糟粕,任敌人血口喷人,我自岿然不动:

  “那你说,照你对他们的判断,喜欢上一个人,就是死,也要和那个人在一起,但阿鲁巴虽然精神崩溃,也没你说的那么绝,你是不是把自己的想法一厢情愿地加在他身上了?”

  “放屁!你这种飞禽走兽根本无法理解人类高尚的情操!阿鲁巴没跟纳永秀一起鸳鸯沉江,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纳永秀已经死了!他没你这么蠢!这么多年,上游下游谁见到纳永秀的浮尸了?”说着气哼哼地站起来,走到江劲风身边:“跟你这种兽类说话纯粹是对猪弹琴!”一边说,一边把手伸进江劲风的口袋里,轻车熟路地掏出江劲风的钱夹,从里面唰唰唰抽出五张百元钞票:“跟你对话荼毒心灵,我不拿点精神补偿对不起我自己,这五百就当你赔我的精神损失费!”

  众人目瞪口呆。

  李磊路见不平,忍不住拍案而起,指着伊灵灵:“你是女土匪呀?!”

  “女土匪?嗯,这个词好!我喜欢!”伊灵灵歪着脑袋,认真考虑起来:“明天应该加印一份女土匪的名片,专门负责帮别人打击报复,要多狠有多狠!让目标求我给他们个痛快!还要倒找钱!然后我毫不留情地从两方都收取高额佣金!还要巧立名目,最少搞垮委托人三代!就这么拽!谁跟我讲价我给谁抬价!基本宗旨就是:你痛苦,我快乐。永远保持这种快意恩仇的工作状态!”

  噗!如果喷血不伤身体,可能众警员都像《唐伯虎点秋香》中的穿肠兄一样,被呕得血溅当场。

  李磊黯然坐下,十分后悔自己对这邪女自不量力的指责。

  “你看现在赚钱多不容易,我就赚点辛苦费,还要三天两头往警局跑。”说着将包甩在肩膀上,准备走人:“韩老哥,郭大哥,小李哥哥,江大脑残,我回了啊!除了赚钱的事,其他事就不要找我了!拜!”给除了江劲风以外的众人一人一个勾魂摄魄的飞吻,款款离去,摇曳生姿。

  众警还没回过味来,她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说走就走,完全没有过渡,这出牌也太快了吧?

  “继续讨论案情吧!”江劲风又变回那副精明的淡然样子:“纳建伟说,三年前正月初五,也就是纳永秀溺水那天,他才第一次见到阿鲁巴……”

  与此同时,世界另一处洒满阳光的黑暗角落。

  一个高挑袅娜的身影站在高山之巅的崖边上,俯视着三江并流。

  从女子所站的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怒江、澜沧江、金沙江在滇西北横断山脉纵谷地区并流数百公里,沿江是雄伟的高山雪峰,险要的峡谷险滩,幽静的冰蚀湖泊,广阔的雪山花甸,还有壮丽的白水台。女子站在一块鹰翼形状的土石上,往前一步就是深渊。阳光打过来,投在她身上,形成浓浓的暗影,竟让她显得如梦似幻。

  她披着一件崭新的男式长衫,被风吹得鼓起来,又荡开去……上面有手工缝制的浅浅淡淡的花纹,虽然看不清纹样,却能从针脚的齐整感受到做工的用心。从后面依稀可辨她戴着一顶特殊的头饰,脑后海贝串长长拖在头饰后面,风吹过来,叮叮当当作响,两边还有红白两色珊瑚和料珠串为半月形,戴在头上,刚好罩住了女子的头颅和两侧耳鬓。

  女子就这样像雕像一样良久伫立在山顶,不动,也不说话。

  一个编着无数俏丽小辫的年轻女子走到她身后,系着辫子的红线上还缀着小白贝,小辫女看着长衫女子的背影想了想,还是走上前去,轻轻问了句:

  “咪姐,秀儿不能用了,现在怎么办?”

  长衫女没有回应,还是那么伫立着,随后,慢慢摘下头上的头饰,对着三江并流处高高举起,像是在对旁人询问,又像是自问:

  “你说,我该不该把这个俄勒投到江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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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美杜莎的下下签(1)

  锦绣市警方通知纳永秀的父亲纳建伟来认尸。两天后,纳建伟没有来,却来了一位美艳的贵妇人。

  那女人排场很大,一辆4门9座三厢的林肯加长礼宾车,后面跟着三辆擅长跑长线的黑色领航员 4X4,很拉风地停在锦绣市公安局门口,吸引了无数警员的目光。都是高档车,挂着滇字号车牌,一路风尘仆仆而来,车身却一尘不染,跟外界保持着谨慎而严肃的距离,这种场面不是天天能见到的。

  随后,六名穿着黑色中山装的劲瘦男人从领航员 4X4里跳出来,清一色的平头,肤色黝黑,不苟言笑,整齐划一地站在林肯加长礼宾车的前车门附近。

  就在众人的眼球都被吸引到那辆礼宾车的车门时,车门开了,先踏出一条纤细的玉腿,脚踝上还系着用红绳穿成的小玉佩,越发显得那条腿秀美性感,随后,在看热闹众人的屏息凝神中,一个美艳绝伦的女人从车里款款走出来。

  此女穿着布制的黑色圆领贯头衣,领口用白绿两色珠串连成三条套边,袖口和下摆装饰着细小朴素的白色花纹,前后身用小珠串成冷色调组成的黯彩色图案,后背有一道弯弯曲曲的横条纹饰;下穿紧身超短筒裙,裙的合口褶就设在前面,一头乌黑柔软的秀头用一根银钗簪住,颈上戴着一条有图腾装饰的银链,胸前挂着珠铃。

  此刻她踏出车门,摘掉那副大大的墨绿色墨镜,不太适应阳光一般,眯了眯眼,伸出芊芊玉手,疲惫地揉了一下太阳穴,慵懒之外的性感表露无疑。随后美女终于适应阳光了,抬起她那千呼万唤始睁开的眉目,风情万种地朝上瞟了一眼。

  就这一眼,就足以让身处楼上窗口的江劲风看到此女的庐山真面目。

  勾魂摄魄!第一反应。

  妖娆华贵!第二反应。

  眼光再多逗留一会,江劲风渐渐看出别的味道,这女人十分美丽之中,更带三分忧郁,三分柔弱,同时又高贵典雅,咄咄逼人,是个复杂的矛盾体。五官中有着异域女子特有的立体大方,双目黑白分明,却黯然无神,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孤冷和悲凉,也许正是因为这双充满忧郁的眼睛,才让人感受到不合时宜的勾魂,造成一种独有的韵致;而那温润的唇,线条大方细致,色泽暗红,让人感到神秘和冷艳,不敢侵犯的同时又蠢蠢欲动,想要涉险;这个五官搭配在一起,怎么看都像是联合作品,有高原姑娘的明艳、南方姑娘的细致、北方姑娘的狂野,还有一种不可亲和的狠辣和神秘,实在让人看不出来此女所属的门纲目科种属。

  江劲风承认,女人美成这样,是很少见的,她跟伊灵灵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伊灵灵艳光四射得肆无忌惮,像孙悟空一样擅长七十二变,但她是可气又可爱的,身上充沛了旺盛的人气;而眼前这位虽是尤物,却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希腊神话中的美杜莎。

  在希腊神话中,有蛇发女妖高更三姐妹,三姐妹中只有美杜莎是凡身,她的姐姐丝西娜和尤瑞艾莉都是魔身。据说美杜莎曾经是一位美丽的少女,深为海皇波塞冬所喜爱。可她自视长得好,竟然不自量力地和智慧女神比起美来。雅典娜被激怒了,施展法术,把美杜莎的那头秀发变成了无数毒蛇。美女因此成了妖怪。更可怕的是,她的两眼闪著骇人的光,任何人哪怕只看她一眼,就会立刻变成毫无生气的石头。从她头颅上滴下的鲜血落到利比亚沙漠中,就会成为毒蛇。

  一个女人,能让江劲风联想到蛇发女妖美杜莎,而不由自主地神经抽紧,足以说明这女人的气场非等闲视之,跟她的排场没有必然的联系。

  正想着,“美杜莎”已经款款走入警局,身后的六个保镖紧随其后。“美杜莎”对于新环境没有丝毫的不适应,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那双慵懒的双眼朝警局内的众警员挨个扫描一遍,最后停留在江劲风身上。

  江劲风仍旧伫立在窗边,颀长挺拔,深不可测,回视着“美杜莎”探寻的目光,镇定自若,敏锐犀利,没有多余的表情。

  对视了几秒,“美杜莎”的唇边勾起一抹冷艳销魂的笑,款步走到江劲风面前,伸出柔若无骨的纤手,直视江劲风,声音如银铃般荡漾,却不产生丝毫感情色彩:

  “你就是江劲风吧?久仰大名。”

  久仰?他们似乎没有过任何交集,何来的久仰?江劲风礼貌地伸出手,同“美杜莎”回握了一下:“你是?”

  “美杜莎”收回手,又勾魂摄魄地笑了一下,带着丝丝寂寥,落落大方地坐在江劲风身前空着的椅子上,笑着吐出冷冰冰的话:“听说我侄女死在你们这,我来认尸。”

  江劲风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又将“美杜莎”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寻找她和纳永秀的相同点,发现她们外貌虽然一个艳一个秀,气质中却有最难以言喻的相同点,那就是,都没有生气,没有凡人丰富的七情六欲。要说有,就是冰冷和狠厉,而她们的这种冷和狠又似乎完全没有目的性,混杂着自己也摆脱不掉的孤寂和忧郁……不过,暂且抛开这些,对于她言辞里的挑衅,他还是必须要更正的:“你侄女不是死在我们这。”

  “不是吗?”“美杜莎”又若有深意地微微笑了笑,轻轻抬起手,一个中山装保镖上前,从一个细长精致的烟盒中抽出一根略泛金黄的女士烟,小心翼翼地点燃,递给“美杜莎”,是极具美感的纤秀型Davidoff(大卫杜夫)。江劲风知道这种烟,是外烟中比较贵的,在白色过滤嘴的行列里,这是很够味的一种,劲力大,不象mild seven那样淡而无趣,而是有推波助澜之效。“美杜莎”缓缓吸了一口烟,抬起眼皮盯着江劲风:

  “那么,可否领我去冷冻库看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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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美杜莎的下下签(2)

  江劲风动也没动,还是那样一副淡淡的犀利样子:“如何确定你是死者的家属?”

  “美杜莎”就又抬了一下手,一个保镖上前,递给江劲风一本户口本和一张身份证。

  身份证上的名字是纳布咪,27岁。上面的照片面无表情,眼神死寂,正是“美杜莎”。

  翻开户口本,第一页是纳建伟,户主,男,43岁,傈僳族,离异,云南省怒江傈僳族自治州福贡县上帕镇腊竹底村二户。

  第二页是纳布咪,与户主是兄妹关系,27岁,黎族,未婚,云南民族大学少数民族语言文学专业毕业,无职业。

  第三页……没了。

  “你别翻了,翻得我心烦。”纳布咪有些烦躁,轻轻揉着眉:“三年前换了户口本,以为永秀死了,她那一页就没了。”

  “嗯,是吗?”江劲风头也没抬,漫不经心地回应,继续轻轻来回翻动那本户口本,纳布咪阴沉地看着江劲风,目光转冷,猛地站起来,一把抢过户口本:“看够没?!我叫你不要翻了!”

  警局一侧,办公桌后的老韩和郭怀远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对纳布咪突然的反应若有所思。

  江劲风任她抢,双手环胸,表情淡淡的:“看过了,核查无误。走吧。”

  纳布咪顿时感觉到一拳抡空,咬了咬唇,带头走出警局。

  江劲风被几个保镖恭敬之中带着强迫地请上了林肯加长礼宾车,和临走时老韩的担忧神色不同,他的态度淡定从容,和纳布咪一起坐在后座。

  “城郊,出南山路出口出,走省道20公里,殡仪馆。”江劲风告诉司机路线,轻轻靠在后面的真皮椅上。

  “在我们那,人死了,就是太阳落山,在亲人死去那天,要给亡人洗脸、洗脚、梳头,按男女区别结发和穿戴。衣服全新,但必须反穿,绝对不能给死者穿红衣。若死者是女的,要给她脸上抹灶底灰,表示她生前勤劳,去了阴间会受祖宗欢迎——不过永秀应该不喜欢这样的,她最喜欢漂亮。”纳布咪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轻声地说着。

  “你带这么多车来,是想把她的尸身运回家乡吧?”江劲风看着纳布咪的侧脸沉吟半晌,也将头瞥向他那侧的窗外。

  “是啊。横死在外是不吉利的。以前我们没有永秀的尸首,不能入殓,她就会成为孤魂野鬼,一定要用我们的形式入殓。我带她回家,为她请一位‘奥稚’,好好安葬她。”

  “纳小姐,据我所知,‘奥稚’是黎族人中精通族谱的,你说的是黎族的风俗,纳永秀生前注册的民族是傈僳族。”

  纳布咪呆了一呆,表情僵硬了一下,瞬间回神,轻轻一笑:“江队好见识。我说的确实是黎族的风俗,因为我就是黎族,永秀是我侄女,她身上也有1/4的黎族血液。我母亲是黎族,父亲是傈僳族,我随母亲的族性,我哥随父亲,在我们那,这一点也不奇怪。”

  “是不奇怪。”江劲风居然轻松地一笑,带点若有若无的讽刺:“我奇怪的是,你居然肯跟我解释这么多。”

  纳布咪神色倏然冷了起来:“你想什么呢?”

  江劲风慢慢转过头,漫不经心又集中精神地和纳布咪对视:“我想什么,你应该清楚。还用我说明白吗?”

  纳布咪轻轻咬着贝齿,眼里凝聚暴风骤雨,浑身细胞处于战备状态,有点懊恼自己对他的试探,反被他利用,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出来:“本人才疏学浅,理解能力有限,还请江队说明白一点。”

  “哈哈,纳小姐,想不到你这么沉不住气。你是对自己太有把握了呢,还是太小瞧我们了?”江劲风越发轻松起来。

  这男人是狼。跟狼过招是要万分小心的,他能抓住一切稍纵即逝的机会,为自己铺路。这是纳布咪几个回合下来得出的最强烈的认知。纳布咪顿了一顿,调整自己的面部神经,也作态一般轻轻笑了,笑里带着几分威胁:“江队这话就不对了,我是死者家属,不是江队的犯人,说起来,永秀死在你们这,以为我就会善罢甘休吗?”

  “别说是你,我也不会善罢甘休。”江劲风也略带强势地抛下一句:“纳小姐,我们说话可以直接点,你就别试探我了,我明白告诉你,我知道纳永秀这三年来在哪,跟谁在一起,做的是什么事儿,你何必跟我兜圈子呢?”

  纳布咪的手微微抖了一抖,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瞬间调节自己的状态,镇定了一下心神,看向窗外:“到了。”

  已经到了殡仪馆的门前,因为入殓一般都是清晨和上午,这会没有多少车停在外面,敛人炉那也还冒着不粗不细的烟,间或有几个披麻戴孝的人捧着骨灰盒,或几个人一起抬着寿材,从殡仪馆里走出来。人们总以为殡仪馆应该是最悲伤的地方,应该充斥了哭声和失常,那是没有经历过生死的人、没到过这里的人的错误的主观臆想。到了进出殡仪馆这步,人们已经出离肝胆俱裂的哀恸,痛苦暂且囫囵咽下时,脸上是麻木的,眼睛是死寂的,最大的苦痛不是哭出来的,是咽下去的。痛苦就像牛吃下的草,且等日后反刍,那滋味永远不会从人的记忆体验中离去,甚至你成为植物人,它都有可能继续存在。它们随时随地冒出来,伺机而动,根本不用经过你的意会,却与你水乳交融,絮絮叨叨不厌其烦,那个时候,痛苦才跟着血液一起慢慢流通,那叫痛遍四肢百骸。

  礼宾车在前面停下来,后面的几辆黑色领航员 4X4慢慢停靠在道边。没有人下车,司机也没有解开安全带。纳布咪有些颤抖地点燃一根香烟,狠狠吸了一口,再狠狠将烟头在座椅上掐灭。沉了沉气,使劲挥了一下手。

  于是司机大力打方向盘,礼宾车原地转了一个圈,掉头往市区开回,后面的车紧紧跟上。

  车里的气氛愈加诡异,空气凝滞又危险聚集,像饱和的火药桶,就等着一触即发。所幸的是,谁也不去触动那个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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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美杜莎的下下签(3)

  傍晚,加长礼宾车停在十八弯巷子口。

  纳布咪从车里走出来,迎着夕阳的光华,似乎有点眩晕,用手习惯性地遮了遮阳光。司机走出来,正要锁车,纳布咪头也没回,冲他摆了摆手:

  “你不用跟来。就在这里等我。”

  司机二话不说,又钻回车里。

  十八弯巷子曲折难行,好像八卦阵一样,加上伊灵灵喜欢搞怪,就将工作室设在最难找的地方,要找到她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但纳布咪却似乎仿佛来过无数次一般轻车熟路,没走一步冤枉路,没多久,便找到“灵灵工作室”。

  踏上摇摇欲坠的楼梯,来到伊灵灵破败的小二楼,熏香的味道从里面飘出来,纳布咪吸了口气,推开门,屋子里虽破烂杂乱,却是另一幅光景:

  屋里有一个用几块大木板拼接出来的木桌,桌上有一碗符水,还供着沙力豆、米香、红花、榕树叶,错落有致地排放了三十六朵鲜花、三十六支蜡烛、三十六支熏香,这之间还有一大片灌木树叶。

  纳布咪本来有备而来,但一看到木桌上供奉的东西,霎时脸色惨白,这些东西,都是解某种特殊巫术的必须物品,那么,这房子的主人对自己到底有多少了解?凝了凝神,呼吸平顺了一些,再一看去,就看见伊灵灵一身利落的黑衣白裤,就在木桌后面盘腿大坐,咔嚓咔嚓咬着苹果,看到纳布咪推门进来,也就淡淡扫了一眼,眼皮也没抬一下,没有任何反应,吐了一口果皮,继续专心致志地咔嚓咔嚓咬苹果,旁若无人。

  纳布咪有点气闷,想她纳布咪在西南一带能掌握多少人的生死,多少人在她面前装孙子,想尽办法拍她马屁迎合她。真是无知者无畏,这姓伊的丫头居然一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既然主人没有待客之道,那就宾客随意吧!纳布咪不想弱了自己的势,四下看了看,拉了一把半新不旧的木椅子,姿态优雅,刚款款坐下,就听“哗啦啦”一阵巨响,随即“砰!”的一声,高贵美丽的纳布咪就四仰八叉地坐在地下,她刚坐下的椅子在她身边摔得七零八落。纳布咪霎时感到无比狼狈,暗自揉揉酸疼的屁股,坐起身,正要发难,就听伊灵灵的声音凉凉响起: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礼貌?!不敲门就进也就算了,居然不打招呼就要坐下!这是我的地盘耶!我让你进来了吗?我让你坐了吗?你知道那是什么椅子吗你就坐?那是明朝海南黄花梨椅子!市价五十万!你要怎么赔?”

  一阵气血涌上纳布咪的面颊,纳布咪刚要反击,随即想起什么,又冷笑起来:“真不巧,我恰好识货,海南黄花梨椅子的产地就在我的地盘上,你这把就是普通的糟木椅子,想要讹我,你找错人了。”

  “是吗?你家就在海南附近哇?”伊灵灵也一副踢到铁板的反应,愣了一愣,似乎很有求知欲地问她,嘴里还含着半口苹果。

  “不错,所以我奉劝你看清楚对象再戏弄。”纳布咪一副冷脸。

  伊灵灵瞬间变出一副无害的笑脸:“我就说嘛!傈僳族的聚居地离海南还有一段距离,黎族却在海南附近呀!看来你跟黎族挺有缘的呀!”伊灵灵嘻嘻笑着瞟她一眼,继续嚼苹果,发出讨人厌的咔嚓声和夸张的吞咽声。

  纳布咪呆了一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着了伊灵灵的道,这女人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套出她的底,方才那一番戏弄和讹诈,就是想激怒她,让她放松警惕,无赖和无知只是伊灵灵的武器。亏自己有备而来,居然丧失先机。

  正想着,伊灵灵扔过来一个草编的椅垫,正落在纳布咪脚前。伊灵灵边咬苹果边发话:“你想坐就坐这个吧!在我家我不喜欢别人坐得比我高,尤其是我还那么不喜欢你。”直白得不带一点拐弯。

  “我对你也是同样的观感。”纳布咪冷冷地说。

  “那就好!我还真怕你喜欢我,你喜欢的人没一个好下场!”

  “你说什么?!”纳布咪倏然变色。

  “我说——闲着也是闲着,抽签玩玩吧!”伊灵灵又挂起那种无害的嬉笑,将一个签筒递给纳布咪:“很少有人敢在我这抽签的,都是凶多吉少。”

  话题一下子就转到抽签上了,纳布咪有点不适应这种跳跃式思维,犹豫了一下,不过既然伊灵灵这么说了,就算明知是激她,她也得抽一抽,也好借题发挥,不然更难扳回一城。

  纳布咪摇了摇签筒,伸出右手的三根手指,从签筒里拿出一支签来,是第86签。

  “86签?”伊灵灵探身看了看签号,顺带迅速瞟了一眼纳布咪右手的手指,然后坐回来,幸灾乐祸地看着纳布咪:“我就说凶多吉少你还不信,是下下签吧?这个签文我记得,野鬼张弓射主人,暗中一箭鬼魂惊。忽然红日沉江海,难破空中事无明。”

  纳布咪有些不屑:“那又怎样?”

  “那是不能怎样,那个野鬼可理解为一个曾受你攻击的对象,为复仇而来,签文里的主人就是你自己。大家都是明白人,这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那个野鬼是你吧?”纳布咪由惊转怒,试图将话题从探底转为人身攻击,这个伊灵灵,到底知道多少?

  “赫!你可别这么说!我还真瞧不起你!养个小鬼还可以,你还养不起我伊灵灵!”

  “伊灵灵,我奉劝你,说话要小心。”纳布咪眼里掠过一层阴狠。

  “喂!你是专程跑过来跟我吵架的吗?这签文里都说了,‘红日沉江海’,你不会不明白吧?离为日,为火;坎为水,水在火上,这种天相组成‘既济’一卦,本卦的九三爻概括了这层意思,叫你整治内外呢!我这是好心提醒你,怎么成乱说话了呢?你这人,还真是不识好歹!一点也不懂人家的心意,真讨厌!”说着伊灵灵还惺惺作态地娇嗔了一下,伸出兰花指,隔着空气点着纳布咪的脑门。

  纳布咪也是明白人,立刻了解,伊灵灵的实际情况比她原本搜集到的资料还要诡异,而且,伊灵灵对自己的了解,远远超过自己对伊灵灵的了解,既然这样,她也就不必迂回了:

  “你见识很广博,知道纳永秀是禁魇婆,废了她。”

  “不是我废了她,是你废了她!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养小鬼的人更要敢作敢当,别想把害人的罪名转嫁给谁!小鬼会生气的!你对纳永秀用了压魅术来操纵她,本来那个禁魇婆,应该是你吧?”噗!伊灵灵吐出苹果核,早这么说话多轻松,何必自讨没趣呢!

  纳布咪抖了一抖,脸上血色全无。先是江劲风,又是伊灵灵,跟这两个人迂回起来,她反而暴露更多;而一旦这两个人直接起来,她又很难招架……

  “其实吧,我不讨厌市井流氓,因为我这个人也挺流氓的;我也不讨厌大坏蛋,大坏蛋也有原则,大坏事也不是谁都能做出来的,想要坏到义无反顾那份上也不容易。但我特讨厌做损人不利己的事还想粉饰后果的,明明害人还装作自己挺委屈,还把别人当傻子,这不是猫盖屎吗?”

  纳布咪咬咬牙:“伊灵灵,你得罪的是谁你知不知道?”

  “哧!在我眼里,狗屎就是镀上黄金也没用。咱们明说了吧!我知道你要胁迫我做纳永秀没做成的事,我也清清楚楚告诉你,没门儿!你出什么条件我都不干!我伊灵灵虽然不择手段,但我有底线,你做的那几件事,恰好都是我投胎几次都不会做的!你也别跟我说什么身不由己之类的鬼话,我不好这口!我也懒得送你什么吉言,这当中的前因后果你比谁都清楚。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咱们就此别过吧!”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水,朝纳布咪驱赶一般胡乱挥挥手:“走吧走吧!把门关好!”

  纳布咪愣愣站在那,眼里有惊愕,有哀伤,有愤恨,还有化解不去的仇怨,她被伊灵灵堵得哑口无言,一时心里百味杂陈,翻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保护自己,让自己不至于那么狼狈。纳布咪的脸上青白交错,昂首冷冷出门,脚步却踉踉跄跄。为什么一向自视高贵的她,会在伊灵灵面前自惭形秽?难道自己以往所有对自己的欺骗,都原来只是千疮百孔,不能保护自己的薄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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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美杜莎的下下签(3)

  傍晚,加长礼宾车停在十八弯巷子口。

  纳布咪从车里走出来,迎着夕阳的光华,似乎有点眩晕,用手习惯性地遮了遮阳光。司机走出来,正要锁车,纳布咪头也没回,冲他摆了摆手:

  “你不用跟来。就在这里等我。”

  司机二话不说,又钻回车里。

  十八弯巷子曲折难行,好像八卦阵一样,加上伊灵灵喜欢搞怪,就将工作室设在最难找的地方,要找到她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但纳布咪却似乎仿佛来过无数次一般轻车熟路,没走一步冤枉路,没多久,便找到“灵灵工作室”。

  踏上摇摇欲坠的楼梯,来到伊灵灵破败的小二楼,熏香的味道从里面飘出来,纳布咪吸了口气,推开门,屋子里虽破烂杂乱,却是另一幅光景:

  屋里有一个用几块大木板拼接出来的木桌,桌上有一碗符水,还供着沙力豆、米香、红花、榕树叶,错落有致地排放了三十六朵鲜花、三十六支蜡烛、三十六支熏香,这之间还有一大片灌木树叶。

  纳布咪本来有备而来,但一看到木桌上供奉的东西,霎时脸色惨白,这些东西,都是解某种特殊巫术的必须物品,那么,这房子的主人对自己到底有多少了解?凝了凝神,呼吸平顺了一些,再一看去,就看见伊灵灵一身利落的黑衣白裤,就在木桌后面盘腿大坐,咔嚓咔嚓咬着苹果,看到纳布咪推门进来,也就淡淡扫了一眼,眼皮也没抬一下,没有任何反应,吐了一口果皮,继续专心致志地咔嚓咔嚓咬苹果,旁若无人。

  纳布咪有点气闷,想她纳布咪在西南一带能掌握多少人的生死,多少人在她面前装孙子,想尽办法拍她马屁迎合她。真是无知者无畏,这姓伊的丫头居然一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既然主人没有待客之道,那就宾客随意吧!纳布咪不想弱了自己的势,四下看了看,拉了一把半新不旧的木椅子,姿态优雅,刚款款坐下,就听“哗啦啦”一阵巨响,随即“砰!”的一声,高贵美丽的纳布咪就四仰八叉地坐在地下,她刚坐下的椅子在她身边摔得七零八落。纳布咪霎时感到无比狼狈,暗自揉揉酸疼的屁股,坐起身,正要发难,就听伊灵灵的声音凉凉响起: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礼貌?!不敲门就进也就算了,居然不打招呼就要坐下!这是我的地盘耶!我让你进来了吗?我让你坐了吗?你知道那是什么椅子吗你就坐?那是明朝海南黄花梨椅子!市价五十万!你要怎么赔?”

  一阵气血涌上纳布咪的面颊,纳布咪刚要反击,随即想起什么,又冷笑起来:“真不巧,我恰好识货,海南黄花梨椅子的产地就在我的地盘上,你这把就是普通的糟木椅子,想要讹我,你找错人了。”

  “是吗?你家就在海南附近哇?”伊灵灵也一副踢到铁板的反应,愣了一愣,似乎很有求知欲地问她,嘴里还含着半口苹果。

  “不错,所以我奉劝你看清楚对象再戏弄。”纳布咪一副冷脸。

  伊灵灵瞬间变出一副无害的笑脸:“我就说嘛!傈僳族的聚居地离海南还有一段距离,黎族却在海南附近呀!看来你跟黎族挺有缘的呀!”伊灵灵嘻嘻笑着瞟她一眼,继续嚼苹果,发出讨人厌的咔嚓声和夸张的吞咽声。

  纳布咪呆了一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着了伊灵灵的道,这女人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套出她的底,方才那一番戏弄和讹诈,就是想激怒她,让她放松警惕,无赖和无知只是伊灵灵的武器。亏自己有备而来,居然丧失先机。

  正想着,伊灵灵扔过来一个草编的椅垫,正落在纳布咪脚前。伊灵灵边咬苹果边发话:“你想坐就坐这个吧!在我家我不喜欢别人坐得比我高,尤其是我还那么不喜欢你。”直白得不带一点拐弯。

  “我对你也是同样的观感。”纳布咪冷冷地说。

  “那就好!我还真怕你喜欢我,你喜欢的人没一个好下场!”

  “你说什么?!”纳布咪倏然变色。

  “我说——闲着也是闲着,抽签玩玩吧!”伊灵灵又挂起那种无害的嬉笑,将一个签筒递给纳布咪:“很少有人敢在我这抽签的,都是凶多吉少。”

  话题一下子就转到抽签上了,纳布咪有点不适应这种跳跃式思维,犹豫了一下,不过既然伊灵灵这么说了,就算明知是激她,她也得抽一抽,也好借题发挥,不然更难扳回一城。

  纳布咪摇了摇签筒,伸出右手的三根手指,从签筒里拿出一支签来,是第86签。

  “86签?”伊灵灵探身看了看签号,顺带迅速瞟了一眼纳布咪右手的手指,然后坐回来,幸灾乐祸地看着纳布咪:“我就说凶多吉少你还不信,是下下签吧?这个签文我记得,野鬼张弓射主人,暗中一箭鬼魂惊。忽然红日沉江海,难破空中事无明。”

  纳布咪有些不屑:“那又怎样?”

  “那是不能怎样,那个野鬼可理解为一个曾受你攻击的对象,为复仇而来,签文里的主人就是你自己。大家都是明白人,这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那个野鬼是你吧?”纳布咪由惊转怒,试图将话题从探底转为人身攻击,这个伊灵灵,到底知道多少?

  “赫!你可别这么说!我还真瞧不起你!养个小鬼还可以,你还养不起我伊灵灵!”

  “伊灵灵,我奉劝你,说话要小心。”纳布咪眼里掠过一层阴狠。

  “喂!你是专程跑过来跟我吵架的吗?这签文里都说了,‘红日沉江海’,你不会不明白吧?离为日,为火;坎为水,水在火上,这种天相组成‘既济’一卦,本卦的九三爻概括了这层意思,叫你整治内外呢!我这是好心提醒你,怎么成乱说话了呢?你这人,还真是不识好歹!一点也不懂人家的心意,真讨厌!”说着伊灵灵还惺惺作态地娇嗔了一下,伸出兰花指,隔着空气点着纳布咪的脑门。

  纳布咪也是明白人,立刻了解,伊灵灵的实际情况比她原本搜集到的资料还要诡异,而且,伊灵灵对自己的了解,远远超过自己对伊灵灵的了解,既然这样,她也就不必迂回了:

  “你见识很广博,知道纳永秀是禁魇婆,废了她。”

  “不是我废了她,是你废了她!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养小鬼的人更要敢作敢当,别想把害人的罪名转嫁给谁!小鬼会生气的!你对纳永秀用了压魅术来操纵她,本来那个禁魇婆,应该是你吧?”噗!伊灵灵吐出苹果核,早这么说话多轻松,何必自讨没趣呢!

  纳布咪抖了一抖,脸上血色全无。先是江劲风,又是伊灵灵,跟这两个人迂回起来,她反而暴露更多;而一旦这两个人直接起来,她又很难招架……

  “其实吧,我不讨厌市井流氓,因为我这个人也挺流氓的;我也不讨厌大坏蛋,大坏蛋也有原则,大坏事也不是谁都能做出来的,想要坏到义无反顾那份上也不容易。但我特讨厌做损人不利己的事还想粉饰后果的,明明害人还装作自己挺委屈,还把别人当傻子,这不是猫盖屎吗?”

  纳布咪咬咬牙:“伊灵灵,你得罪的是谁你知不知道?”

  “哧!在我眼里,狗屎就是镀上黄金也没用。咱们明说了吧!我知道你要胁迫我做纳永秀没做成的事,我也清清楚楚告诉你,没门儿!你出什么条件我都不干!我伊灵灵虽然不择手段,但我有底线,你做的那几件事,恰好都是我投胎几次都不会做的!你也别跟我说什么身不由己之类的鬼话,我不好这口!我也懒得送你什么吉言,这当中的前因后果你比谁都清楚。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咱们就此别过吧!”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水,朝纳布咪驱赶一般胡乱挥挥手:“走吧走吧!把门关好!”

  纳布咪愣愣站在那,眼里有惊愕,有哀伤,有愤恨,还有化解不去的仇怨,她被伊灵灵堵得哑口无言,一时心里百味杂陈,翻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保护自己,让自己不至于那么狼狈。纳布咪的脸上青白交错,昂首冷冷出门,脚步却踉踉跄跄。为什么一向自视高贵的她,会在伊灵灵面前自惭形秽?难道自己以往所有对自己的欺骗,都原来只是千疮百孔,不能保护自己的薄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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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美杜莎的下下签(3)

  傍晚,加长礼宾车停在十八弯巷子口。

  纳布咪从车里走出来,迎着夕阳的光华,似乎有点眩晕,用手习惯性地遮了遮阳光。司机走出来,正要锁车,纳布咪头也没回,冲他摆了摆手:

  “你不用跟来。就在这里等我。”

  司机二话不说,又钻回车里。

  十八弯巷子曲折难行,好像八卦阵一样,加上伊灵灵喜欢搞怪,就将工作室设在最难找的地方,要找到她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但纳布咪却似乎仿佛来过无数次一般轻车熟路,没走一步冤枉路,没多久,便找到“灵灵工作室”。

  踏上摇摇欲坠的楼梯,来到伊灵灵破败的小二楼,熏香的味道从里面飘出来,纳布咪吸了口气,推开门,屋子里虽破烂杂乱,却是另一幅光景:

  屋里有一个用几块大木板拼接出来的木桌,桌上有一碗符水,还供着沙力豆、米香、红花、榕树叶,错落有致地排放了三十六朵鲜花、三十六支蜡烛、三十六支熏香,这之间还有一大片灌木树叶。

  纳布咪本来有备而来,但一看到木桌上供奉的东西,霎时脸色惨白,这些东西,都是解某种特殊巫术的必须物品,那么,这房子的主人对自己到底有多少了解?凝了凝神,呼吸平顺了一些,再一看去,就看见伊灵灵一身利落的黑衣白裤,就在木桌后面盘腿大坐,咔嚓咔嚓咬着苹果,看到纳布咪推门进来,也就淡淡扫了一眼,眼皮也没抬一下,没有任何反应,吐了一口果皮,继续专心致志地咔嚓咔嚓咬苹果,旁若无人。

  纳布咪有点气闷,想她纳布咪在西南一带能掌握多少人的生死,多少人在她面前装孙子,想尽办法拍她马屁迎合她。真是无知者无畏,这姓伊的丫头居然一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既然主人没有待客之道,那就宾客随意吧!纳布咪不想弱了自己的势,四下看了看,拉了一把半新不旧的木椅子,姿态优雅,刚款款坐下,就听“哗啦啦”一阵巨响,随即“砰!”的一声,高贵美丽的纳布咪就四仰八叉地坐在地下,她刚坐下的椅子在她身边摔得七零八落。纳布咪霎时感到无比狼狈,暗自揉揉酸疼的屁股,坐起身,正要发难,就听伊灵灵的声音凉凉响起: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礼貌?!不敲门就进也就算了,居然不打招呼就要坐下!这是我的地盘耶!我让你进来了吗?我让你坐了吗?你知道那是什么椅子吗你就坐?那是明朝海南黄花梨椅子!市价五十万!你要怎么赔?”

  一阵气血涌上纳布咪的面颊,纳布咪刚要反击,随即想起什么,又冷笑起来:“真不巧,我恰好识货,海南黄花梨椅子的产地就在我的地盘上,你这把就是普通的糟木椅子,想要讹我,你找错人了。”

  “是吗?你家就在海南附近哇?”伊灵灵也一副踢到铁板的反应,愣了一愣,似乎很有求知欲地问她,嘴里还含着半口苹果。

  “不错,所以我奉劝你看清楚对象再戏弄。”纳布咪一副冷脸。

  伊灵灵瞬间变出一副无害的笑脸:“我就说嘛!傈僳族的聚居地离海南还有一段距离,黎族却在海南附近呀!看来你跟黎族挺有缘的呀!”伊灵灵嘻嘻笑着瞟她一眼,继续嚼苹果,发出讨人厌的咔嚓声和夸张的吞咽声。

  纳布咪呆了一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着了伊灵灵的道,这女人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套出她的底,方才那一番戏弄和讹诈,就是想激怒她,让她放松警惕,无赖和无知只是伊灵灵的武器。亏自己有备而来,居然丧失先机。

  正想着,伊灵灵扔过来一个草编的椅垫,正落在纳布咪脚前。伊灵灵边咬苹果边发话:“你想坐就坐这个吧!在我家我不喜欢别人坐得比我高,尤其是我还那么不喜欢你。”直白得不带一点拐弯。

  “我对你也是同样的观感。”纳布咪冷冷地说。

  “那就好!我还真怕你喜欢我,你喜欢的人没一个好下场!”

  “你说什么?!”纳布咪倏然变色。

  “我说——闲着也是闲着,抽签玩玩吧!”伊灵灵又挂起那种无害的嬉笑,将一个签筒递给纳布咪:“很少有人敢在我这抽签的,都是凶多吉少。”

  话题一下子就转到抽签上了,纳布咪有点不适应这种跳跃式思维,犹豫了一下,不过既然伊灵灵这么说了,就算明知是激她,她也得抽一抽,也好借题发挥,不然更难扳回一城。

  纳布咪摇了摇签筒,伸出右手的三根手指,从签筒里拿出一支签来,是第86签。

  “86签?”伊灵灵探身看了看签号,顺带迅速瞟了一眼纳布咪右手的手指,然后坐回来,幸灾乐祸地看着纳布咪:“我就说凶多吉少你还不信,是下下签吧?这个签文我记得,野鬼张弓射主人,暗中一箭鬼魂惊。忽然红日沉江海,难破空中事无明。”

  纳布咪有些不屑:“那又怎样?”

  “那是不能怎样,那个野鬼可理解为一个曾受你攻击的对象,为复仇而来,签文里的主人就是你自己。大家都是明白人,这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那个野鬼是你吧?”纳布咪由惊转怒,试图将话题从探底转为人身攻击,这个伊灵灵,到底知道多少?

  “赫!你可别这么说!我还真瞧不起你!养个小鬼还可以,你还养不起我伊灵灵!”

  “伊灵灵,我奉劝你,说话要小心。”纳布咪眼里掠过一层阴狠。

  “喂!你是专程跑过来跟我吵架的吗?这签文里都说了,‘红日沉江海’,你不会不明白吧?离为日,为火;坎为水,水在火上,这种天相组成‘既济’一卦,本卦的九三爻概括了这层意思,叫你整治内外呢!我这是好心提醒你,怎么成乱说话了呢?你这人,还真是不识好歹!一点也不懂人家的心意,真讨厌!”说着伊灵灵还惺惺作态地娇嗔了一下,伸出兰花指,隔着空气点着纳布咪的脑门。

  纳布咪也是明白人,立刻了解,伊灵灵的实际情况比她原本搜集到的资料还要诡异,而且,伊灵灵对自己的了解,远远超过自己对伊灵灵的了解,既然这样,她也就不必迂回了:

  “你见识很广博,知道纳永秀是禁魇婆,废了她。”

  “不是我废了她,是你废了她!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养小鬼的人更要敢作敢当,别想把害人的罪名转嫁给谁!小鬼会生气的!你对纳永秀用了压魅术来操纵她,本来那个禁魇婆,应该是你吧?”噗!伊灵灵吐出苹果核,早这么说话多轻松,何必自讨没趣呢!

  纳布咪抖了一抖,脸上血色全无。先是江劲风,又是伊灵灵,跟这两个人迂回起来,她反而暴露更多;而一旦这两个人直接起来,她又很难招架……

  “其实吧,我不讨厌市井流氓,因为我这个人也挺流氓的;我也不讨厌大坏蛋,大坏蛋也有原则,大坏事也不是谁都能做出来的,想要坏到义无反顾那份上也不容易。但我特讨厌做损人不利己的事还想粉饰后果的,明明害人还装作自己挺委屈,还把别人当傻子,这不是猫盖屎吗?”

  纳布咪咬咬牙:“伊灵灵,你得罪的是谁你知不知道?”

  “哧!在我眼里,狗屎就是镀上黄金也没用。咱们明说了吧!我知道你要胁迫我做纳永秀没做成的事,我也清清楚楚告诉你,没门儿!你出什么条件我都不干!我伊灵灵虽然不择手段,但我有底线,你做的那几件事,恰好都是我投胎几次都不会做的!你也别跟我说什么身不由己之类的鬼话,我不好这口!我也懒得送你什么吉言,这当中的前因后果你比谁都清楚。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咱们就此别过吧!”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水,朝纳布咪驱赶一般胡乱挥挥手:“走吧走吧!把门关好!”

  纳布咪愣愣站在那,眼里有惊愕,有哀伤,有愤恨,还有化解不去的仇怨,她被伊灵灵堵得哑口无言,一时心里百味杂陈,翻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保护自己,让自己不至于那么狼狈。纳布咪的脸上青白交错,昂首冷冷出门,脚步却踉踉跄跄。为什么一向自视高贵的她,会在伊灵灵面前自惭形秽?难道自己以往所有对自己的欺骗,都原来只是千疮百孔,不能保护自己的薄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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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美杜莎的下下签(3)

  傍晚,加长礼宾车停在十八弯巷子口。

  纳布咪从车里走出来,迎着夕阳的光华,似乎有点眩晕,用手习惯性地遮了遮阳光。司机走出来,正要锁车,纳布咪头也没回,冲他摆了摆手:

  “你不用跟来。就在这里等我。”

  司机二话不说,又钻回车里。

  十八弯巷子曲折难行,好像八卦阵一样,加上伊灵灵喜欢搞怪,就将工作室设在最难找的地方,要找到她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但纳布咪却似乎仿佛来过无数次一般轻车熟路,没走一步冤枉路,没多久,便找到“灵灵工作室”。

  踏上摇摇欲坠的楼梯,来到伊灵灵破败的小二楼,熏香的味道从里面飘出来,纳布咪吸了口气,推开门,屋子里虽破烂杂乱,却是另一幅光景:

  屋里有一个用几块大木板拼接出来的木桌,桌上有一碗符水,还供着沙力豆、米香、红花、榕树叶,错落有致地排放了三十六朵鲜花、三十六支蜡烛、三十六支熏香,这之间还有一大片灌木树叶。

  纳布咪本来有备而来,但一看到木桌上供奉的东西,霎时脸色惨白,这些东西,都是解某种特殊巫术的必须物品,那么,这房子的主人对自己到底有多少了解?凝了凝神,呼吸平顺了一些,再一看去,就看见伊灵灵一身利落的黑衣白裤,就在木桌后面盘腿大坐,咔嚓咔嚓咬着苹果,看到纳布咪推门进来,也就淡淡扫了一眼,眼皮也没抬一下,没有任何反应,吐了一口果皮,继续专心致志地咔嚓咔嚓咬苹果,旁若无人。

  纳布咪有点气闷,想她纳布咪在西南一带能掌握多少人的生死,多少人在她面前装孙子,想尽办法拍她马屁迎合她。真是无知者无畏,这姓伊的丫头居然一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既然主人没有待客之道,那就宾客随意吧!纳布咪不想弱了自己的势,四下看了看,拉了一把半新不旧的木椅子,姿态优雅,刚款款坐下,就听“哗啦啦”一阵巨响,随即“砰!”的一声,高贵美丽的纳布咪就四仰八叉地坐在地下,她刚坐下的椅子在她身边摔得七零八落。纳布咪霎时感到无比狼狈,暗自揉揉酸疼的屁股,坐起身,正要发难,就听伊灵灵的声音凉凉响起: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礼貌?!不敲门就进也就算了,居然不打招呼就要坐下!这是我的地盘耶!我让你进来了吗?我让你坐了吗?你知道那是什么椅子吗你就坐?那是明朝海南黄花梨椅子!市价五十万!你要怎么赔?”

  一阵气血涌上纳布咪的面颊,纳布咪刚要反击,随即想起什么,又冷笑起来:“真不巧,我恰好识货,海南黄花梨椅子的产地就在我的地盘上,你这把就是普通的糟木椅子,想要讹我,你找错人了。”

  “是吗?你家就在海南附近哇?”伊灵灵也一副踢到铁板的反应,愣了一愣,似乎很有求知欲地问她,嘴里还含着半口苹果。

  “不错,所以我奉劝你看清楚对象再戏弄。”纳布咪一副冷脸。

  伊灵灵瞬间变出一副无害的笑脸:“我就说嘛!傈僳族的聚居地离海南还有一段距离,黎族却在海南附近呀!看来你跟黎族挺有缘的呀!”伊灵灵嘻嘻笑着瞟她一眼,继续嚼苹果,发出讨人厌的咔嚓声和夸张的吞咽声。

  纳布咪呆了一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着了伊灵灵的道,这女人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套出她的底,方才那一番戏弄和讹诈,就是想激怒她,让她放松警惕,无赖和无知只是伊灵灵的武器。亏自己有备而来,居然丧失先机。

  正想着,伊灵灵扔过来一个草编的椅垫,正落在纳布咪脚前。伊灵灵边咬苹果边发话:“你想坐就坐这个吧!在我家我不喜欢别人坐得比我高,尤其是我还那么不喜欢你。”直白得不带一点拐弯。

  “我对你也是同样的观感。”纳布咪冷冷地说。

  “那就好!我还真怕你喜欢我,你喜欢的人没一个好下场!”

  “你说什么?!”纳布咪倏然变色。

  “我说——闲着也是闲着,抽签玩玩吧!”伊灵灵又挂起那种无害的嬉笑,将一个签筒递给纳布咪:“很少有人敢在我这抽签的,都是凶多吉少。”

  话题一下子就转到抽签上了,纳布咪有点不适应这种跳跃式思维,犹豫了一下,不过既然伊灵灵这么说了,就算明知是激她,她也得抽一抽,也好借题发挥,不然更难扳回一城。

  纳布咪摇了摇签筒,伸出右手的三根手指,从签筒里拿出一支签来,是第86签。

  “86签?”伊灵灵探身看了看签号,顺带迅速瞟了一眼纳布咪右手的手指,然后坐回来,幸灾乐祸地看着纳布咪:“我就说凶多吉少你还不信,是下下签吧?这个签文我记得,野鬼张弓射主人,暗中一箭鬼魂惊。忽然红日沉江海,难破空中事无明。”

  纳布咪有些不屑:“那又怎样?”

  “那是不能怎样,那个野鬼可理解为一个曾受你攻击的对象,为复仇而来,签文里的主人就是你自己。大家都是明白人,这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那个野鬼是你吧?”纳布咪由惊转怒,试图将话题从探底转为人身攻击,这个伊灵灵,到底知道多少?

  “赫!你可别这么说!我还真瞧不起你!养个小鬼还可以,你还养不起我伊灵灵!”

  “伊灵灵,我奉劝你,说话要小心。”纳布咪眼里掠过一层阴狠。

  “喂!你是专程跑过来跟我吵架的吗?这签文里都说了,‘红日沉江海’,你不会不明白吧?离为日,为火;坎为水,水在火上,这种天相组成‘既济’一卦,本卦的九三爻概括了这层意思,叫你整治内外呢!我这是好心提醒你,怎么成乱说话了呢?你这人,还真是不识好歹!一点也不懂人家的心意,真讨厌!”说着伊灵灵还惺惺作态地娇嗔了一下,伸出兰花指,隔着空气点着纳布咪的脑门。

  纳布咪也是明白人,立刻了解,伊灵灵的实际情况比她原本搜集到的资料还要诡异,而且,伊灵灵对自己的了解,远远超过自己对伊灵灵的了解,既然这样,她也就不必迂回了:

  “你见识很广博,知道纳永秀是禁魇婆,废了她。”

  “不是我废了她,是你废了她!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养小鬼的人更要敢作敢当,别想把害人的罪名转嫁给谁!小鬼会生气的!你对纳永秀用了压魅术来操纵她,本来那个禁魇婆,应该是你吧?”噗!伊灵灵吐出苹果核,早这么说话多轻松,何必自讨没趣呢!

  纳布咪抖了一抖,脸上血色全无。先是江劲风,又是伊灵灵,跟这两个人迂回起来,她反而暴露更多;而一旦这两个人直接起来,她又很难招架……

  “其实吧,我不讨厌市井流氓,因为我这个人也挺流氓的;我也不讨厌大坏蛋,大坏蛋也有原则,大坏事也不是谁都能做出来的,想要坏到义无反顾那份上也不容易。但我特讨厌做损人不利己的事还想粉饰后果的,明明害人还装作自己挺委屈,还把别人当傻子,这不是猫盖屎吗?”

  纳布咪咬咬牙:“伊灵灵,你得罪的是谁你知不知道?”

  “哧!在我眼里,狗屎就是镀上黄金也没用。咱们明说了吧!我知道你要胁迫我做纳永秀没做成的事,我也清清楚楚告诉你,没门儿!你出什么条件我都不干!我伊灵灵虽然不择手段,但我有底线,你做的那几件事,恰好都是我投胎几次都不会做的!你也别跟我说什么身不由己之类的鬼话,我不好这口!我也懒得送你什么吉言,这当中的前因后果你比谁都清楚。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咱们就此别过吧!”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水,朝纳布咪驱赶一般胡乱挥挥手:“走吧走吧!把门关好!”

  纳布咪愣愣站在那,眼里有惊愕,有哀伤,有愤恨,还有化解不去的仇怨,她被伊灵灵堵得哑口无言,一时心里百味杂陈,翻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保护自己,让自己不至于那么狼狈。纳布咪的脸上青白交错,昂首冷冷出门,脚步却踉踉跄跄。为什么一向自视高贵的她,会在伊灵灵面前自惭形秽?难道自己以往所有对自己的欺骗,都原来只是千疮百孔,不能保护自己的薄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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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禁魇术传人

第十六章 无常一到万事休(1)

  有的人一定要在自欺中,才能活下去。纳布咪就是这种人。

  吸烟能使人思考,喝酒能使人忘记思考,所以纳布咪终日烟酒相伴。

  吸烟的时候,她能思考出无数对策和手段,让对手为之胆寒,为自己扬名立万;喝酒时,她让自己忘记自己做过的一切,因为这些自己经手的过往,其残酷程度是连她自己都不敢面对的。一旦行驶在没有彼岸、没有白天的欲海上,后面没有退路,前面没有希望,就像被魔鬼操纵一样,只有不停地用新的罪恶覆盖旧的罪恶,似乎才有活路,否则,她连随后到来的任何一道浪都抵挡不了。

  已经过了午夜,宾馆套房的房间黑着灯,外面的夜色也不够照亮她灰暗的脸孔,没有音乐,没有朋友,只有淡淡的叹息和一杯一杯的酒。纳布咪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凉的墙,左手扶着酒瓶,伸出自己的右手中指,高高举起,对着光,隐约可以见到上面的小小疤痕。凄凉地笑了。

  伊灵灵说得没错,她是在养鬼仔,而且是鬼仔中最厉害且法力最高的一种——人胎鬼仔,就是养未出生的小孩子的尸体。没办法,仅仅靠禁魇术和压魅术,她纳布咪是达不到现在的位置的,但如果养了鬼仔就不同了,没有多少巫师敢养鬼仔的,虽然鬼仔可以让你随意差遣做任何事,要财得财,要名得名,要多得意有多得意,想让对手多倒霉就能多倒霉。但为什么连通晓神鬼的巫师都不敢轻易养呢?不是他们法力不够,而是好处有多大,代价就有多大。

  所有养的小鬼都是意外死的、惨死的冤魂,有大有小,即便是小孩的鬼,也是怨气极其重的,最凶的魂魄,否则无法制成“小鬼”,没有怨气是无法催动它的,也没有可以为人所用的灵力, 所以被养的小鬼必是凶鬼,因一种符咒把它招过来,困在一个狭小的方寸之地,不得超生,那股恨意就更加深刻,因为养小鬼的人和小鬼有誓盟,有可催动它的咒,象征物中(比如瓶子)有困住它的符,所以在它能力暂时无法对抗主人的时候,确实为主人所用,但是这种好事不会长久的,鬼的力量一旦可以挣脱,就会立即反噬养小鬼的那个主人,因为唯有如此,它才能得到解脱,进六道轮回,重新投胎。

  鬼仔中,人胎鬼仔怨气最强,纳布咪经过很长的一段时间才把人胎鬼仔的磁场转化,把人胎鬼仔的怨力消除。纳布咪见过世界上最细小的人胎鬼仔,只有成年人的大拇指那么大,比她养的只小了一厘米。由于尸体会变干,所以人胎鬼仔较一般的人胎细小。养之前,先把一个胎死腹中的婴尸取出,然后把整个婴尸用药水浸泡七七四十九天,每天都要为其举办法事和念咒,四十九天后就会干缩成有如手掌一样大小,然后再由供养者带回供养,同样的,每晚十二点,供养者必须滴血供养,当中不能间断,否则要从头开始,当滴血满四十九天后,就可以开始求他办事。另外,养尸者还需要于每月的初一、十五晚上十二时都要滴血一次供养,如果供养者是男性,滴左手的血,若是女性,滴右手中指的血,并供香火每次九枝。

  纳布咪的右手中指,已经因为无数次的滴血供养,落下了浅浅淡淡的疤痕,她在抽签的时候注意到,伊灵灵观察了她的右手手指,如果说之前伊灵灵摆的那一桌子防止鬼仔暗害的贡品只是对她养鬼仔的一种猜测,那么看过她的中指,应该更加确定自己在养鬼仔吧?

  无所谓了。

  纳布咪很清楚,人一生的福分自有定数,没有人可以额外多出那么多,小鬼给人的财富都是把人日后命中的财富搬到眼前而已,根本就不是额外多出来的,要是一下子都用光,很快阳寿就没有了。况且把几世的福分用在一世,来生,再来生,也是凄惨。

  那也无所谓了。

  就算今世命不长,就算几世不能轮回,这个人胎小鬼,她也要养,并不为现在的地位,就当她是破罐子破摔吧。她的人生已经一片黯淡了,就算没有这个小鬼,她也有自己无法扭转的凄惨命运,何况,何况这个小鬼还是——

  纳布咪摇了摇瓶中的酒,闭了闭眼,她已经没有泪了,自从三年前那个正月初五。

  纳建伟和纳布咪兄妹有个很美好的童年,纳建伟擅唱,纳布咪擅舞,完全看不出有他们父母的遗传。

  可能谁也想不到,纳布咪的父亲纳来是聋哑人,却能培育出福贡赫赫有名的歌王;纳布咪的母亲孙杨桃低调内向,教出的女儿却能歌善舞开朗大方。孙杨桃是黎族,从海南远嫁到福贡,艳丽无双,会打标准的手语,从不发出任何声音,连咿咿啊啊的语词都没有。人们都以为孙杨桃是先天聋哑,就连纳建伟兄妹都是这样以为的。虽然父母不能说话,但非常和睦,村里人对他们也非常尊重,所以即便父母有缺陷,纳建伟和纳布咪也拥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纳布咪从小就很聪明,上进心强,上了中学,又考上了云南民族学院,这在当地是非常少见的。滇西还比较偏远,若干年前,能出一个大学生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何况是女孩子。报到前一天,纳布咪背着大包小包独自上路,坐上从福贡到昆明的长途客车。车快开了的时候,一个俊帅的年轻人披着一身的阳光跳上车,坐在她身侧,那抹灿烂的阳光,瞬间照亮少女的心房。

  这个男孩子就是当年考上云南大学的阿鲁巴,同纳布咪来自一个地区,去往同一个城市,同一天报到。

  此后四年,同乡会、联谊会、校际足球赛……纳布咪和阿鲁巴总有交集。他们经常成双成对的出现,堪比金童玉女,十分登对。但阿鲁巴除了朋友该做的,对纳布咪没有任何暧昧的表示——对其他女孩子也没有。少女情怀总是诗,不同民族的情感更加热烈奔放,纳布咪几次想要表白,都被阿鲁巴有意无意地岔过去,折腾到最后,再敢爱的女孩子也拿不准了。纳布咪就这么患得患失地暗恋了阿鲁巴四年。

  毕业后阿鲁巴考取了云南省特警队,纳布咪为了给自己更多接触阿鲁巴的机会,留在昆明一家报社,几轮笔试面试,过关斩将,斩落对手无数,终于留下来,却没想到,阿鲁巴申请回到福贡地区服役三年。

  那是她在昆明最痛苦的一个夏天,所有的努力都成了虚无,阿鲁巴的心里没有她。

  冬天在麻木的忙碌中到来,第二个打击接踵而至。如果说阿鲁巴的离开是麻醉剂,彻底麻醉了她对爱情的向往,那么这第二个打击就是晴天霹雳,彻底粉碎和颠覆了她所有生活和全部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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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无常一到万事休(3)

  阿鲁巴终于向她走来,身上披着阳光,就像四年前一样。纳布咪屏气凝神,眼泪差点溢出眼眶,这么多年的心思和盼望,她终于等到这一天。

  阿鲁巴离她越来越近了,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扑入他的怀里,四年的欲语还休,似乎比一生都要漫长。

  阿鲁巴走到她的身侧了,她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最爱的人将向她射出爱神之箭。

  阿鲁巴走到她的身后了……她的心从九重天跌入十八潭……

  随后后面响起一声吆喝,阿鲁巴和几个大男人把一个女孩举起来了,女孩银铃一般幸福的笑声在怒江边回荡,久久不散。再一次跌入深谷的她产生了一种可笑的错觉,似乎那串久久不息的笑声是自己发出来的。

  纳布咪的背后是春天,她的周身仿佛瞬间笼罩了冰雪。

  原来啊原来,玄机在她身后,那含情脉脉的目光,不是送给她的。

  浓情过后填满胸口的就是不甘和羞辱。阿鲁巴必须是她的,只能是她的!纳布咪吸了一口气,调整好作战状态,强迫自己转身,可就在她转过身来的时候,那层脆弱的武装霎时七零八落,所有的决心都摔得粉碎,因为她赫然发现,阿鲁巴举起的女孩,竟然是自己十七岁的侄女纳永秀。

  人们处在兴奋中,没有人注意失意的纳布咪。纳布咪呆立在当场,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应。脑袋里嗡嗡的,一遍一遍地响着:怎么会是秀儿?怎么会是秀儿?

  纳永秀被高高举起来,咯咯笑着,开怀又幸福。黑傈僳特有的裙裾迎风飘扬,此刻福贡之花正尽情绽放,好像她拥有了全世界。

  然后纳永秀被阿鲁巴小心翼翼地放到沙坑里,阿鲁巴密密的吻落在她身上,眼里的深情旁若无人地热烈昭示着,纳永秀朝他温柔而甜蜜地微笑。

  这一幕刺痛了纳布咪的双眼,她完全被不甘、委屈和嫉妒控制,就在阿鲁巴要在沙坑前为情人载歌载舞的时候,忽地冲了过去,一把抓住阿鲁巴的胳膊,满脸泪痕,一时间,千言万语如鲠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呼呼地喘气。

  阿鲁巴吓了一跳,这才看到眼前爬满泪水的怒火佳人是纳布咪:“纳布咪?你怎么来了?”

  纳永秀也吓了一跳,一下子惊慌地从沙坑里坐起来,手足无措:“小姑姑?”

  “她是你姑姑?”阿鲁巴惊讶地问纳永秀,马上又高兴起来:“世界真小呀!我跟她在昆明四年都不知道你俩是至亲……”
  纳布咪对纳永秀毫不理会,仍旧死死抓着阿鲁巴的胳膊,甩着泪水朝他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纳永秀从沙坑里站起来,看看纳布咪和阿鲁巴纠缠的手臂,有一丝带有疑惑的了然,脸上的光彩被黯淡取代。

  “你到底要说什么?不要说这种不明不白的话!”阿鲁巴担心地看着纳永秀的脸色,永秀她不会误会了吧?

  “什么叫不明不白?”纳布咪再一次被刺痛,所有的理智都飘离了她的脑海,剩下的只有不管不顾地疯狂表白:“我喜欢你四年!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一次次的给我希望,又一次次地把我推开,你当我是什么?啊?”

  阿鲁巴也急了:“你喜欢我,我就要喜欢你吗?你都看到了!我喜欢的人是永秀!我要娶她!”永秀不声不响地站在一边,这最让他担心。

  亲耳听到他说出这句话,纳布咪被嫉妒蒙蔽了视听,开始口不择言:“哈哈!哈哈!你喜欢的人是永秀?你骗小女孩吧?永秀才十七岁,她懂什么爱情?!她没我漂亮,没我聪明,初中毕业,四处卖唱,你喜欢她哪一点?!啊?你就是想玩玩她!玩完了再扔到一边!我告诉你!有我在,你休想!”

  阿鲁巴被激怒了,狠狠瞪着纳布咪:“你要庆幸我不打女人!亏你还是永秀的小姑姑,她是怎么生活的你不知道吗?!你贬低永秀,就是羞辱你自己!她比你善良一百倍!我下辈子!下下辈子!几辈子都还会和她在一起!”

  纳布咪的眼里也迸发出混合着伤害的凶狠:“她苦,她穷,我就是娇娇女吗?!大家都是靠自己,谁过什么日子谁自己清楚!大学里我打了多少工,你数得过来吗?!我曾经连着一个月没沾到床的边,困了就靠在椅子上,最多的时候除了上课每天打五份工!谁比谁不容易?!”

  阿鲁巴没有丝毫动容:“你自立自强,我尊敬你。但这不是比苦大会,恋爱跟这些也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想跟你攀比永秀这些年做了什么,我只告诉你,你再优秀,都与我无关!我爱的是永秀!不是你!”

  “我也告诉你!你这辈子就得是我的人!”纳布咪咬牙切齿地发起狠来,踮起脚,稳准狠地吻住阿鲁巴的嘴唇,泄愤一般啃咬。周围一片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滇西敢爱敢恨的女子不少,但这么悍的可也不多,众人的目光完全被他们吸引。阿鲁巴最开始有点懵,随即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被她强吻了,用力要推开纳布咪,没想到濒临崩溃的愤怒给了纳布咪寻常没有的力气,自己没推开她,反倒被她凑上来,在旁人看来,就像是自己把她带入怀里。

  阿鲁巴一时甩不开纳布咪,十分焦急,用目光搜索纳永秀的影子,刚才永秀苍白的脸色不停地映到他的脑海,人在失魂落魄的时候什么坏事都容易发生,阿鲁巴心急如焚地四处看去,人没搜到,就听见“扑通”一声,怒江边出现一个水窝。阿鲁巴的心猛然就抽紧了。

  “啊!阿、阿鲁巴!永秀踩水里去了!”

  阿鲁巴急火攻心,连推带踹地甩开纳布咪,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跳到怒江的急流里,反复寻找纳永秀,可连纳永秀的影子都没找见,他上岸歇了一口气,又一次跳下去……阿鲁巴接连找了纳永秀三天,活未见人,死未见尸。他的朋友怕他体力透支溺水,在他第n次上岸休息时把他敲晕扛回家。

  阿鲁巴大病了一场,纳布咪也从他的世界中蒸发了。

  在看到阿鲁巴跳下水找人的时候,纳布咪才倏然从迷乱中惊醒,落水的女孩子可是她的亲侄女啊!纳布咪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够在混乱中恢复冷静,她没有下水,而是沿着江边,一路向怒江下游走,在下游一处浅滩边发现了纳永秀,只不过那时候,纳永秀已经奄奄一息了,她已经神志不清,仍有顽强的求生本能,只不过,她溺水太久,生命的迹象已经所剩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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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鬼仔驭鬼(1)

  简单几个回合过招下来,纳布咪就深知敌人的可怕。

  如果说伊灵灵是不停地掀老虎须子撩拨她,看她暴露真我、丢盔卸甲咬牙切齿,那江劲风就是以静制动的黑豹。你永远想不到他下一张牌出的是什么,他越是不动声色就越是危险,在这种捕杀猎物前的可怕平静后,他任何一个扑食动作都有可能让你瞬间毙命。如果你看过虎豹猎杀动物前的眼神你就会明白,那眼神里凝结着自信、坚定、谋略和凶狠,这种平静最是惊心动魄,他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对猎物势在必得。

  纳布咪点起一支烟,夜色中青烟袅袅,她来的时候对此次的对手实力估计不足,没想到伊灵灵是这号棘手人物,也没想出江劲风是什么角色,他的能力和气场,已经远远超过众人眼中年轻有为的刑侦队长。

  不过她也不是自怜自艾的人,很快振作起来。这些年来,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狠招没使过!不怕多此一遭!这么想着,纳布咪眼里燃烧着狠厉和肃杀,喷出一口烟圈,对着地板狠狠掐灭烟头。

  她必须尽快行动,否则时间越久,她的胜算越小。

  江劲风眼神锐利,冷静果敢,思维又非常缜密,想要在他面前隐藏真我七十二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早在第一眼见到纳布咪,江劲风就知道此人来者不善。她绝对不是单纯为了运送尸体回乡而来。

  一个女人能养出这种狠霸的眼神,不是一个简单人物,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也必定做过一些别人做不出来的事,好比刀光剑影的武林高手,再隐形也隐不住杀气,而且剑出必见血,无血不归鞘。

  不过她来的时候并没有带多少人,也没有携带任何枪械,所以江劲风判断,她的狠厉和自信应该来自她自身,也就是说,她跟纳永秀应该是一类人,而且只会比纳永秀能力强,不会比她弱。想到纳永秀青白脸色和血崩结局,江劲风的心顿了一下。自己和她并不是一类人,她来锦绣市的人员配备足以说明,她并没有打算按对付正常人的手段来达到目的,那些保镖尽管彪悍,但没有她这种眼神和威慑力。所以她来公安局认尸只是个幌子,她跟自己过招也只是在判断她真正对手的底牌,那也就是说,她的目标人物跟他有关系,又跟她们这类人有关系,其能力又足以让纳布咪这种狠人小心应对,具备以上条件的人,据他所知只有一个。

  那就是伊灵灵。

  江劲风很快在伊灵灵住处附近安排了眼线,果然,纳布咪走进十八弯巷子,片刻后,又有些狼狈和外强中干地走出来。

  想到这,江劲风的嘴角忍不住上翘:看来她错估伊大巫女的杀伤力了。

  不过,大幕已经掀开,台上诡谲,幕后凶险。他和伊灵灵看来是趟定这浑水了,伊灵灵虽有逢凶化吉的本事,凡事还是小心为妙。

  此刻阳光明媚,江劲风把车开到十八弯巷子口,下车跟布下的眼线接了下头,正准备骚扰一下魔女,就看那魔女背着硕大的布包,穿着贴身露脐装,披着明媚阳光张张扬扬地从巷子里晃出来,那种自在和嚣张的艳丽一下子就把接头的同事闪得眼冒金星。

  江劲风了然地拍拍同事肩膀,那同事方才回神,红着脸蹩进角落里,继续当没人注意的眼线。

  伊灵灵正吹着口哨走着螃蟹步,心情和这天气一样一片大好,冷不防巷子口探出一条铁臂阿童木,把她拽了一个踉跄又塞进车里。

  好刺激!有劫财劫色的绑匪供她劫财劫色!伊灵灵眼冒精光,摩拳擦掌,十分兴奋,正准备装柔弱跟绑匪调笑一番,忽见绑匪大人原来是阴魂不散的某江,满腔兴奋的热浪滚滚而来又滚滚而去,霎时兴致全无。

  居然被个骚狐狸绑架!伊灵灵有点气闷,索性乱没形象地靠在后座,把一只脚丫子放在方向盘旁边,另一只白嫩嫩的脚丫子探出车窗外,其不雅姿态要多八爪有多八爪。随即伊大美女用她在车里的脚丫子拍拍江劲风放在方向盘边的优雅铁掌,不客气地发号施令:“去最近的粮油店!”

  她当她坐出租啊?坐出租也没有这种坐法啊!江劲风也不是省油的灯,岂能由她魔脚张狂,一把就近捏住伊灵灵不安分的小脚,放到自己大腿上,嗯,手感相当不错,手舍不得离开,那就一直捏着好了。心里有点心猿意马,嘴上强装淡定:

  “有障碍物挡住司机视线了,还是放在安全位置。”

  “我叉你丫的骚狐狸!你这大腿才是危险位置!你想让我脚上染花柳梅毒是不是?”这披着羊皮的狼总能不动声色地加速爆破伊灵灵,那句俗话说得没错,真是脚趾连心啊脚趾连心,伊灵灵脚被他捏得有点心痒有点心悸,那只脚暧昧地搭在他腿上又加速心悸频率,只好用加倍贬损江大狐狸来掩饰心虚。

  江劲风倒是一派蛋腚,一边单手开车一边云淡风轻地说着:“你放心,我没有花柳梅毒,我比较担心我腿上被传染脚气。”

  “你他妈的找死!姑奶奶今天就让你尝尝传说中的香港脚!”说着迅速抽回车窗外的小白脚,使出一招狭小空间内高难度的横向大劈叉和反向回旋踢,一脚踹向江劲风完美的侧脸。

  不过那只白嫩小脚没有招呼上江劲风俊帅的侧脸,反而又被另一只铁掌反擒拿,将前后收编的两只小脚并排放在腿上,用左铁掌温柔按住,右铁掌腾出来继续开车,电光火石间动作一气呵成,什么都没影响,也没有闯红灯。

  现在,伊灵灵半个身子在江劲风怀里,江劲风十分得意,伊灵灵十分怄气。
  

  “小狐狸,你前途无限,但现在段数还不够啊!跟老狐狸斗法要讲策略,你还是化身为狐狸精色诱我比较有胜算!”

  色诱就色诱!大美女能屈能伸!伊灵灵眼里鬼光一闪,换上一副柔媚笑脸,嗲嗲地贴过去,柔若无骨的胳膊轻轻勾住江劲风的脖子,眼里凝出一片氤氲的朦胧雾气,温润的红唇半张半合,极度诱人地贴着江劲风的下颌呵气,一边用唇瓣蹭着江劲风的颌骨,一边梦幻般呓语:“劲风,我来色诱你了。你想要十八摸,还是冰火九重天?”

  明知她在耍小把戏,但听到她如此动情地叫自己的名字,江劲风还是被她撩拨得热血轰上脑门,喉咙紧了紧,下体绷了绷,心跳被雷得咚咚加速,强自压下欲火。

  伊灵灵眼见江劲风喉咙上下咕噜了几下,知道色诱奏效,甜甜一笑,手上动作更加柔媚,抚上江劲风的脸:“劲风,你倒是说话呀……”

  不待江劲风反应,伊灵灵见机不可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从江劲风脸上拿开,横在方向盘上迅速打轮,车子直冲路旁的绿化带。吓死你个王八羔子!

  不过江劲风动作也很快,迅速抢回主导权,“嘎——!”的一个急刹车,车子安全停在绿化带旁。

  江劲风利落地将手从方向盘上拿开,就势一个恶狼扑羊将完全落在怀里的伊灵灵扑倒在副驾驶座椅上,大掌拢在她脑后,热辣辣的嘴唇惩罚一般落在伊灵灵的红唇上,果断坚决地撬开伊灵灵的贝齿,舌尖长驱直入,在伊灵灵口中忘情辗转。

  伊灵灵被掠夺得毫无反抗能力,江劲风劲瘦颀长的身躯压在她身上,有力的臂膀勾着她的躯体,膝盖控制住她随时有可能抬起的腿部动作,嘴唇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和茶香啃咬她的唇瓣,最可恨的是,那茶香居然是她最感冒的普洱,害她一个闪神就被华丽丽的非礼了。

  坐以待毙不是伊灵灵的风格,在伊灵灵的字典里,这类窝囊词早就被她删除了,睚眦必报和奋勇反攻才是伊灵灵的本色,笑话!她被非礼?她不非礼别人就不错了!为了抹去这个污点,她决定非礼回去!

  不肯吃哑巴亏的伊灵灵迅速反客为主,趁江劲风的舌头在她口中辗转的工夫,她也探出小巧的丁香舌反攻回去,小手顺势勾住江劲风有力的腰身,探进江劲风的衬衫,不安分地这摸摸那捏捏占他便宜,眼睛半睁半掩,充满挑逗和挑衅。

  江劲风一声暗哑的嘶吼,更加用力地将伊灵灵箍在怀里,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唇上动作更加猛烈,一把掀开伊灵灵短小精湛的露脐装,露出大片白嫩的肌肤和粉红的内衣,黝黑的铁掌在这片粉白中游移,眼里燃烧着熊熊欲火,用膝盖分开伊灵灵的双腿,火热的欲望顶着伊灵灵的下体。

  伊灵灵的反攻招来更猛烈的进攻,倒有些慌乱,拿不准该继续反攻还是阻止敌方进攻。车里似乎越来越热,天雷地火一触即发。

  “扣扣!”也许是车停的位置不对,也许是车身的剧烈摇晃引起交警警觉,一个交警走过来敲敲车窗。江劲风保持侵略动作不变,腾出一只手抓起方向盘边的警官证,往车窗上使劲一摆,交警看到证上名号,以为这位大警官有任务在身,不敢耽误警官办正事,严肃地敬了个礼,大踏步离开。

  江劲风依依不舍地离开伊灵灵的唇瓣换气,略微抬身腾出空间,俯身看着身下的伊灵灵,眼里欲火渐渐散去,执着反而更浓,亲了一下伊灵灵的额头,用手指抚了一下伊灵灵的红肿的唇瓣,平复了一下呼吸,起身,坐回驾驶座,若无其事地打方向盘,将车开到正常位置,匀速行驶。

  伊灵灵微红着脸,忿忿不平地擦着嘴唇:“妈的!就当被狗咬了!”


[ 此贴被韩雪莲在2008-09-23 14:29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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