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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待偿我平生不足(3)

  “他妈的!你到底是谁?!”居然知道她小学的事!敢打探她?!伊灵灵忍无可忍,一拍桌子,一个翻腾跳下桌子,弹到江劲风面前,脸上被怒火烧得通红,又一把抓到江劲风的脖领子,更让她不爽的是两人不平等的海拔,害她不得不抬起下巴才能把怒火传达过去。

  咻~~~江劲风嘲弄地看着她,竟然不知死活地吹了一声口哨:

  “你已经没有纽扣可扯断了,而且,我想你现在放开我比较明智!”

  “你做梦!!”

  “你浴巾要掉了。”

  “……”

  “干你屁事!我就是要它掉!”完全没有一般女孩子遇到这种尴尬情况的大惊失色,伊大小姐不但不裹紧点,反而索性一把将浴巾全部扯掉!

  江劲风脸上浮出一层不易察觉的红,迅速将头偏到一侧,力图让自己眼睛清静。

  现实永远那么不尽人意,对方没让他躲,扯下来的浴巾整个套到江劲风的脑袋上,江劲风被蒙着头,反射性地一伸手,身上一凉,衬衫就被扯下来,随即是伊灵灵的胳膊或是腿呼呼带风地就朝江劲风的脑袋上攻击过来。江劲风顾不得先掀开浴巾,敏捷地一把抓住攻来的暗器……手感不错。随即头一偏,另一只手将那恼人的浴巾从头上扯下来,颇有些恼火地盯着罪犯。

  而罪魁祸首伊灵灵,嚣张地一只脚抬得老高,想来是想用它攻击江劲风,此时被江劲风抓在手里,还想继续发挥暗器的作用,江劲风就那么不轻不重地端着她的腿,让她无法攻击,却也放不下去。好在她有穿底裤,否则这种高抬腿的姿势……

  但最让江劲风诧异的,却是自己的衬衫。

  在被套头的刹那确实感到身上有凉意,衬衫离身,但他扯下浴巾,抓住那只该死的小腿,也不过电光火石间,江劲风刑警出身,动作的迅速可想而知。但让他诧异的是,有人比他更迅速。

  他那件衬衫,就在这转瞬之间套在了伊灵灵身上,帮她遮体,而且扣子都是扣上的!

  虽然穿在她身上长了点,快到膝盖,但该遮的地方却都遮住了。

  察觉到自己抬着伊灵灵小腿的姿势过于暧昧,江劲风松开手,伊灵灵小腿刚获得自由,立刻贼心不死地再度向江劲风踹过去,江劲风侧身躲过,一把抓起穿在伊灵灵身上的,自己的衬衫领子,将伊灵灵抓到自己面前。

  “向我道歉!”低沉且薄怒的男音趋近伊灵灵,凌厉的眼散发着十足的威胁性。从来没有人敢在他头顶作威作福,浴巾罩顶那几秒的工夫,若在出警的某些时刻,够他死好几次的了!

  这双利眼曾让多少亡命徒腿软脚软,换作别人,看到这双利眸就够脚软的了!但可惜他面对的是伊灵灵!伊灵灵是谁?在锦绣市的声名不是混假的!没几分本事,怎么能连龙头老大都收服?虽然从她今天的表现看来,她服务客户的经过必定也叹为观止,手法也可能卑劣得让人发指,但伊灵灵不在乎!她只在乎爽与不爽!眼前她就十分不爽,不悦的发现以她一米六五的身高,只能平视到他暗红的唇,以及碍眼的白牙,让她有种想要抡大锤把这口白牙敲掉的冲动。她眼光往上移,再看那一双深沉犀利的眸子,浑然一副我是菁英的呆相,让人不火大都难。这些还不打紧,眼下更碍眼的是那拎着她脖领子的烂爪子!他妈的!敢对她伊灵灵做出这种举动的,全天下就这一个不怕死的臭男人!

  “道个屁歉!”

  伊灵灵鼻孔喷气,一巴掌挥开拽她领子的魔爪,其中暗藏的力道让江劲风有几秒的错愕。江劲风的擒拿本就过人,加上有个国学深厚的老爸,自幼耳濡目染,十分清楚不论是跆拳道截拳道还是武术,其中的要义都逃不开一个“气”字,凭江劲风二十年有余的武学,很快就明白这伊灵灵的猫爪子里含的气力有多少。这伊灵灵,也许自己真把她小觑了!

  “姑奶奶等你这龟儿子道歉!”不再温柔的语调,迸出十足十的粗话。

  “你!”他倏地出手,一把抓住她的双手,强制地命令:“跟我道歉!”

  而这伊灵灵也不好惹,在双手被制的情况下,她立即抬高右脚踹向他胸腹,江劲风为了自保,不得不放了她一只手,往侧方闪过那凶狠的力道。认知到这妖女不仅身手不弱,而且下得了狠招。

  伊灵灵再度横飞来一脚,目标是仍被他擒住的左腕,他放开她手,双臂交叉抵御她的力道,随着手臂传来的疼痛感,他也看到伊灵灵略微踉跄的退了一小步。这结果多少缓解了一下江劲风的气闷。

  做女人的好处之一就是可以不理会游戏规则。伊灵灵被巨大的气恼冲头,不等脚跟站稳,迅速以猫扑状扑过来,江劲风大概没料到会有这种无赖式攻击,被来势凶猛的伊灵灵迅速压在身下,脸上瞬间多了两道猫爪印。

  不给江劲风反应的机会,伊灵灵以腿压住江劲风的腿,以一只白嫩有力的胳膊压住江劲风的脖颈。这种不顾一切的姿势造成的结果,就是使伊灵灵罩在不属于自己的宽大衬衫下的曲线若隐若现。但没给江劲风尽情欣赏美景的机会,伊灵灵抄起餐桌前的红木椅子,就要往江劲风头顶砸过去——

  江劲风岂能让这破椅子玷污他完美的面颊,在破椅子离自己的面孔五厘米不到的瞬间,用男人刚猛的内劲震开伊灵灵钳制在自己身上的胳膊,还手臂自由,接着一把抓住伊灵灵抡椅子的手腕,咬牙扳向一边。“嘭啪!”两力相持的结果当然是力大力巧者胜,椅子被江劲风扳开,重重砸在他旁边的地上,迅速沦为七零八落的木头断尸。

  “你他妈的!敢拆我家伙!让我赔钱?!”

  伊灵灵恼羞成怒,舞着猫爪又想挠上江劲风那可憎的脸,被这句污言秽语激怒的江劲风猛地翻身,再一个反扑,将伊灵灵压在身下。伊灵灵屈起膝盖就要踹向江劲风的要害,被江劲风及时地以膝盖压下,再腾出一只手臂将伊灵灵的双手高举过头,以防她这卑鄙小人再有任何小动作。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伊灵灵胸口因用力过猛而上下起伏,美眸夹着怒火,不间断地向江劲风扫射。

  “啧啧!真不知道你是天使还是恶魔!”江劲风摸着自己脸上渗出血迹的抓痕,夹着翻涌的怒火,毫不留情的嘲弄着身下被钳制的伊灵灵。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身下那只桀骜的野猫,异常的柔软,仿佛多年前那个窝在自己怀里,被好友吓得大哭的小女孩。

  “干嘛?!想非礼呀?想吃老娘豆腐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实力!”一句粗话将江劲风的回忆生生打断。

  “……你何不试试?”江劲风咬牙切齿。

  “来呀!就怕你这龟孙子是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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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待偿我平生不足(4)

  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话!偏偏伊灵灵从不权衡,什么狠说什么,轻易就能让人抓狂得想揍她。江劲风决定先给她点颜色看看,让她知道今后要谨言慎行,于是——

  “嗤啦!”江劲风将伊灵灵身上的衬衫撕开一个足以暴露春光的大口子,白嫩如水的大片皮肤就这样无遮无拦地呈现在江劲风眼前。

  “我就让你看看我是不是太监!”半裸的江劲风像一头优美的豹子一样蓄势待发。

  眼前绝对是一片美丽的春光,伊灵灵裸露的白皙皮肤因怒气而泛出粉红的颜色。虽然撕扯得很有技巧性,关键部位还有遮挡,但浑圆的双峰呼之欲出,十分诱人。

  “啧啧,想不到是只白色的野猫!”江劲风极力压抑自己对美景的赞叹,让自己放出一句讽刺,掩饰暗暗翻起的情欲。

  伊灵灵似乎没料到真有人敢对自己下手,也呆愣片刻。随后,眼眶发红,眼睛里聚满了氤氲的泪雾,哀哀戚戚地低头看看自己的狼狈,委委屈屈地抽泣,那楚楚动人的无助模样我见犹怜。

  江劲风见识了伊灵灵的粗鲁和狠厉,却没料到会见到伊灵灵这么脆弱的一面。即使脑袋里警铃大作,一向自律的江劲风忍不住在内心苛责自己,是不是对她的惩罚太过了?毕竟对女孩子来说,就算再刁蛮,也会在乎自己的身体。现在,他该彻底教训她,还是就这样放过她,或是说声抱歉呢?

  就在江劲风左右为难的时刻,一碗吃剩的杂碎面带着刺鼻的辣椒汤就这样兜头罩在江劲风的脸上,随即原本被压在江劲风身下的伊灵灵趁他走神一跃而起,顺手掏走江劲风裤腰里的钱包。仿佛刚才的娇弱是海市蜃楼,衣衫不整的伊灵灵看着江劲风脸上流的汤汤水水得意地狂笑,从餐桌上的烟灰缸里抓出一把灰顺带倒在江劲风脸上。江劲风那张清俊的面孔,顿时变得黑漆漆的,和鬼一样丑。江劲风反射性地抹了两下脸,可惜毫无作用。那层黑色就像生漆一样,胶在脸皮上,剥都剥不下来。

  “我说过,想吃老娘豆腐,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实力!”

  方才的无助和羞怯委屈全部被野蛮替换。伊灵灵没事人一般扒开手中的钱夹:“今天砸椅子的钱就全算在你头上!外加给老娘受惊!有多少我收多少!哟,还有信用卡,那我就不客气地透支了!如果剩有余额我会考虑再请你吃顿麻辣杂碎面!哈哈哈哈!”

  伊灵灵肆无忌惮地狂笑着。江劲风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要是他气量再小点,早就被这巫女气得吐血身亡了。何谓不择手段,何谓卑鄙无耻,今天总算在这妖女身上了解到了!亏自己还颇有君子风度地替她着想,这种人根本不需要任何同情!只恨自己一时被多年的教育荼毒,忘了此刻面对的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蛮女!她会在乎自己衣衫不整?她只在乎有没有机会报复!而自己就这么可耻地中招!一脸的汤汤水水不说,还被倒贴一脸黑漆。奇耻大辱!伊灵灵!你大概还不了解自己惹到了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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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清溪村鬼婆

第六章 金鸡头向天(1)


  上次在清溪宾馆403套房的交手,以江劲风的落魄和巫女的桀桀狂笑收场。要不是队里的一个急电,他还真没想好该怎样教训她才解恨。只不过警队的人看到他黑漆漆的脸,还以为他去钻了煤窑。因为案子急迫,否则自己的糗样一定会让好事的李磊之流打探好几天。想到这,摸着脸上已经渐渐退去的黑漆,江劲风竟有些无奈地笑了。多年不见,这伊灵灵果然还是一径的野猫性子。她的问题,自己早晚会解决,哪能任她嚣张。眼下还是清溪村的案子要紧。

  清溪宾馆顶楼1205房间,现在是刑侦队在清溪村的临时会议室。从403出来,回自己房间套件衣服,江劲风就来到这,被告知,清溪村发病的人已经半数以上出现休克。老郭和老韩仍未放弃在食物链上找线索。

  江劲风沉思片刻,让老郭和老韩继续他们的思路,在食物和水源上探查,李磊调查村里五十年内的刑事案和民事纠纷,其他人配合省里调查工作,并随时报告新情况。随即江劲风吩咐李磊:

  “小李,马上帮我把玉林县县志找到,另外,帮我整理清溪村五十年内进行过的所有集体活动。”

  清溪村属于三德镇,三德镇属于玉林县,就是这层关系。

  现在,江劲风在自己房间里,研究着李磊送上来的材料。之前对清溪案的调查虽然没有突破,但也还是有进展的。

  清溪村依山傍水,一百二十多户人家,人口五六百,虽然不算太多,但却使老少的比例始终维持一个平衡。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有许多少数民族,在政策上可以允许多生一两个的话,恐怕这里的计生办要集体辞职了。

  政策是政策,传统是传统,清溪村几乎没有一户人家响应“一对夫妇只生一个孩”的号召,计划生育政策在这里形同虚设。不过他们也不多生,只生两个,维护他们祖先所传下来的人口平衡标准。至于那些只有一个孩子或多于两个孩子的家庭,绝对是他们自身生理的原因。

  一个这样秉持传统的村寨,村里的社会关系应该相当紧凑,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也该是十分密切和团结,他们的道德倾向性以及做事的原则应该是有志一同的,否则怎么会经由村民叶娟的一个号召,就能凑足六十万让向大刚去请专家……虽然这“专家”要打上重重的双引号。

  因此江劲风相信,从调查清溪村的人际关系入手,一定会有收获。

  越是时间紧迫,就越要镇定自若,蛛丝马迹往往一闪而过,心智紊乱的人是绝对抓不住抓不牢的。

  次日清晨,“专家”伊灵灵粉墨登场,江劲风虽然讨厌,不过他强迫塞给她古板套装也有一定道理哈!总不能一身辣妹打扮去吓垂死的人吧?他们已经很脆弱了……呕,不要误会,她伊灵灵从来没有关心别人这份好心,但她善于见风使舵,知道怎样做对自己最有利。讨厌归讨厌,但有益的意见她还是会采纳滴。

  在一身大妈级套装的武装下,伊灵灵表情严肃,像模像样,无奈她总有办法让自己不搭调。现在,貌似严肃正统的干练职业女性伊灵灵,拎着一只足以破坏她整体形象的活蹦乱跳的大公鸡,身后跟着一群准备鉴定专家本领的村民,宛如当年的洪兴十三妹,浩浩荡荡走进之前扭她去公安局的混混红发天哥,即吴天的房间。

  红发天哥吴天之前虽然一副时髦的打扮,拽拽的熊样,但他家里却很破旧,只有他跟他奶奶。他父母在生他后不久离异,他归他爸。吴天的老爸长年喝酒赌博,打架斗殴,丝毫没有为人父的自觉,在一次喝醉后倒在路边的厕所旁不省人事,嘴里冒出的秽物掩住口鼻,就这样自己把自己憋死了。吴天的奶奶很命苦,拉拨完儿子又拉拨孙子,儿子不争气,孙子也一个德性。吴天本来就无人管束,家变让他愤世嫉俗,进入青春期后更是异常叛逆,好勇斗狠,打架敢下死手,跟着别人混角头,长年抓不到人影。

  吴天发病后,老人家看到村里其他发病人的厄运,就知道吴天没有什么希望了,也就不再继续浪费钱,把吴天接回家里,准备亲自送他上路,连寿衣都为他准备好了。这时听说全村要凑钱请专家,老人家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专家,反正请就请吧,老了,虽然过得紧巴,但经不起后悔,万一能换回孙子一条命呢?吴天再不争气,到底还是自己的亲骨肉啊!毕竟人活着就还有希望不是吗。

  老人家眼睛有点花,但还是看清了,眼前是位端庄严肃的专家,虽然年轻了点……敬畏的视线再往下,就看到专家拎着的不严肃的活鸡,看鸡冠应该是三岁的雄鸡,正当壮年。老人家有点懵,这活蹦乱跳的大公鸡除了报晓,还能充当什么角色?

  吴天的奶奶正在心里合计着,就看那位专家刷地一下从衣兜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弹簧刀。老人吓了一跳,十分希望自己的老花眼再花点。没办法,儿子和孙子都爱玩刀,她看到刀就心惊胆颤。

  不怪她,连伊灵灵身后的村民们见到这架势,都纷纷屏住呼吸。霎时间场面静得连头发掉下来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专家”伊灵灵似乎一点也不怕吓到老幼病残,“噗”的一声,利落地将刀子捅进公鸡的喉咙。

  周围纷纷的抽气声。

  不明就里,没有人敢说话。

  村里的养鸡大户老钱就在人群里,他对养鸡杀鸡有经验,据他观察,伊灵灵这一刀,刺进鸡喉大约七八寸,手法非常干脆。杀鸡一般都从最脆弱的鸡脖子地方下手,想让鸡痛苦少点,就握紧鸡脖子下部气管,用锋利的剪刀,咔嚓,快速一剪,一命归天,或者先给它灌点白酒再杀,鸡的痛苦少,鸡毛也好拔。

  但伊灵灵一刀刺进鸡喉,为什么没有一滴血滴下来呢?这就比他杀鸡干净多了。

  “我请问一下——” 老钱忍不住对新技术的疑惑:“您为什么要杀鸡呀?”还有你这技术是什么原理?当然后一句碍于在场人多不好追问。

  伊灵灵一手拎着公鸡,让刀子继续插在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非常有耐心地解答:

  “做我们巫医这一行,判断病人是否可救的方法就是捉一只雄鸡,用刀子刺进鸡喉大约七八寸,提着雄鸡对着病人诵咒,咒完后,鸡口不滴血的可救;刀子拔出来掷在地上,鸡必须仍然活蹦乱跳,像原先一样。如果滴下一滴鸡血,就拒绝施救,离开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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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金鸡头向天(3)

  “敢不捧场,小心我恼羞成怒,用杀鸡十三式对付你!”伊灵灵点着公鸡的脑门威胁:“先把你脑袋别在翅膀下,把你脖子上的毛拔得一根不剩,再用电锯在你脖子上锯啊锯啊锯啊……然后你就咯咯叫,但我不会同情你的,我会再补上一刀。等你眼睛快闭上的时侯,把你向天上一扔,你就回光返照,在天上遨游两圈再啪嗒一声落下地来。虽然你已经精疲力尽了,但我不会掉以轻心,你在闭目装死,妄想等我一接近你,你就溅我一脸血,损伤我的优雅形象,所以我干脆找块砖头,隔三至五米冲你脑袋上砸,嘭的一声,砸得你血肉模糊,我就可以用热水把你烫烫,抽筋扒骨炖鸡汤喝,在慢火上咕嘟咕嘟熬啊熬啊,再加点蘑菇……啧啧,美味的小鸡蘑菇汤……”

  这番无厘头的人鸡对话,把清溪村的村民听得大眼瞪小眼,连杀鸡杀得麻木的老钱都听得一身鸡皮疙瘩,他最残忍的做法也就弄根长针,插入鸡头部的阳白穴,搅一搅脑浆,鸡很快就一命呜呼了,虽然做法绝点,但鸡不那么痛苦,那他都不敢跟人说他的点穴杀鸡法,都跟人说他是用电击,再不就说他用灌白酒的方法醉杀。听伊灵灵这杀鸡十三式的套路,他忽然就对自己多年的心慈手软感动起来,不比不知道,一比较才知道侬本善良。

  伊灵灵放开恐惧过度的公鸡,公鸡获得自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捡起它早已退化的本领,几乎是飞着跃出吴家的大门。

  “乖乖,这么心急!”伊灵灵站起身,弯腰捡起地上的弹簧刀,优雅地掏出洁白的手帕,擦擦刀刃,擦擦手。

  “你们这病,不好办。”话锋一转,戏谑全部收回,徒然一本正经,像换了一个人。

  “呃?”变化太快,众人没反应过来。

  “六甲六乙,邪鬼自出;六丙六丁,邪鬼入冥;六戊六己,邪鬼自止;六庚六辛,邪鬼自分;六壬六癸,邪鬼自死。” 这一串专业用语放出来,成功地震住场面,村民听得头发蒙,不陌生的字词经她这么一排列组合,果然高深起来,霎时让人对伊灵灵愈加敬重和小心翼翼。

  “那,有救吗?”吴天的奶奶抖着颤音,胆怯地问。

  “你们知道为什么医生查不出病因吗?”以问代答。

  “为什么?”

  “简单点说,你们得罪人了。两个字可以提醒你们——”伊灵灵平静无波的眼环视了一下众人,吐气如兰,放出两个字:“鬼婆”。

  “专家”开诊的消息在清溪村闹得沸沸扬扬,连李磊都要求去看看这伊灵灵到底有什么本事,江劲风想,去就去吧,也许会有意外收获也不一定,这伊女虽然古怪难缠,但能依靠自己活这么大,活得还挺滋润,应该也有她自己的过人之处。

  忽然又想起小学毕业的那次郊游,郊游前,低年级的她撑着小小身影跳上舞台,中断他们高年级排练,煞有介事地告诫他们不要去龙头水库,虽然说了一大堆杂七杂八,阴月阴日,但说到底也没有说出来为什么不能去,只是从那乱糟糟的表述中明确传达了她的意思:龙头水库很危险。

  为什么会一语成真呢?是她第六感超强,还是她真有通天眼的本事?

  不想那些了,实在是想了这么多年,他也没有得到答案。

  眼下,他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江劲风调查了所有的发病者,发现得这种清溪怪病的,无论村内还是外地的发病者,祖籍全是本村原住民。

  难道这也有什么基因的说法么?

  不过医疗队之前也老早就想到这一点,经过抽血化验,病人的体质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江劲风继续对村里集体活动的研究,发现最近几年的大型集体活动,其中一个是村民集体上访要求撤销在清溪村建水电站的决定,理由是清溪村是自然村寨,不接受破坏自然环境的东西,清溪峡谷附近的居民也坚决表示不会因为要建水电站而搬家。

  那次上访的组织和食品,没有发现可疑之处。因为是村里自发组织的,非常团结,掺杂人为阴谋的可能性很小;而食品方面,因为准备绝食抗争,所以上访村民根本没带任何食品。而最后政府也取消了在清晰峡谷建水电站的决议,不是因为上访问题,而是在项目的可行性上,论证没有通过。

  第二项有记录的大型活动已经比较远了,是五六十年前的一次求雨活动。

  清溪村有祭神拜天的传统,要不是近年来旅游业的发展,清溪村还是养在深闺人未识的不开化的村寨。自给自足,奉行自己的一套价值观。遇到自然灾害,人们还依然求助于神灵。

  五六十年前那次大旱,村里人认为是由于旱神天女魃引起的。

  何谓旱神天女?江劲风在网上搜索了一番,得出下面的答案:传说中的旱神天女魃是黄帝的女儿,身穿青衣,头上无发,眼睛长在头顶上(不是比喻眼光高,是确实长在头顶上),能发出极强的光和热。在黄帝对蚩尤的一战中,蚩尤放出大水,黄帝的大军被狂风暴雨击得一败涂地。这时黄帝召来旱神天女,她来到阵前施展神力,风雨迷雾顿时消散。魃立了大功,但也丧失了神力,再也不能回到天上,便留居北方,从此北方多干旱,她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来旱灾,都被人们诅咒驱逐。

  而这样的传说和驱赶旱魃的传统,在清溪村老一辈的代代相传和时光流逝中,渐渐变成另一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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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旱魃与女丑尸(1)

  在清溪村的认知中,旱魃仍然是会带来旱灾的怪物,但她已经摆脱了旱神天女这个尊贵的身份,而是死后一百天内的死人所变。

  变为旱魃的死人尸体不腐烂,坟上不长草,坟头渗水,旱魃鬼会夜间往家里挑水。只有烧了旱魃,天才会下雨。而那些修炼了近千年的僵尸,如果愿意,轻而易举地就可以使一州一县赤地千里、滴水无存,他们因此也被称旱魃。

  僵尸要变成旱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般来说僵尸可分为六级:

  一是“白僵”,尸体入养尸地后,一月后浑身开始长茸茸白毛,这类僵尸行动迟缓,非常容易对付,它极怕阳光,也怕火怕水怕鸡怕狗更怕人;

  二是“黑僵”,白僵若饱食牛羊精血,数年后浑身脱去白毛,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几寸长的黑毛,此时仍怕阳光和烈火,行动也较缓慢,但已经不怕鸡狗。黑僵见人也会回避,也不敢直接和人厮打,往往在活人入睡后才吸食人血。黑僵与白僵合称为“黑白僵煞”;

  三是“跳尸”,黑僵纳阴吸血再几十年,黑毛脱去,行动开始以跳为主,跳步较快而远,怕阳光,不怕人也不怕任何家畜。平时再能叫的狗,一旦遇到“黑僵”或“跳尸”也不叫了,但是猫见到这种僵尸就会冷叫;

  四是“飞尸”,由跳尸纳幽阴月华而演变,飞尸往往是百年以上甚至几百年的僵尸,行动敏捷,跃屋上树,纵跳如飞,吸食精魄而不留外伤;

  五就是“旱魃”了,僵尸修炼到这种地步已近乎魔。飞尸吸纳精魄数百年之后,相貌愈发狰狞,可谓青面獠牙啖人罗刹,还能变幻身形相貌迷惑众人,上能屠龙旱天,下能引渡瘟神,旱天瘟疫由此而发。更早些时候,瘟疫如果伴随着旱灾蔓延,老百姓们就会坚信不疑地认为是旱魃在作怪;

  最后一种也是最可怕的僵尸,应该说它已不再是“尸”,而是魔王。拥有着与神叫阵的恐怖力量,数千年甚至万年的道行,相传华夏大地只出现过一个这样的魔王,千年前它被地藏王菩萨收服为坐骑,赐名为“犼”。

  既然旱魃有这么大的威力,不除去它,旱灾是不能消除的。

  怎样知道旱魃藏在哪里呢?以前如果闹旱灾,老辈人看到哪家坟地上的土是湿的,会用竹签从坟顶往下钉,并用渔网网住坟。说是里面尸体变成了旱魃,吸干了当地的雨水。旱魃不但能喝尽天下的水,而且生吃活鸡。所以,出旱魃的新坟不仅坟头湿润,而且坟里藏有很多鸡毛。这也是检验旱魃的标志。如果这两个条件成立,就必须把旱魃打死。

  打时,先掘开坟墓的封土,露出棺材后立即用一张大鱼网扣住,以免旱魃逃跑。蒙好网,用钻子将棺材打一圆孔,把装好药和沙子的土枪伸进眼里,“轰” 的一枪,将棺材轰碎,此时参加打旱魃的人冲上前去,用活钩、锨、镢这些铁器将尸体拖出刨碎,然后拖着就跑。据说把旱魃的碎块拖到哪儿哪儿就会下雨。

  看到这,江劲风打了一个寒噤。这种残酷毁坏尸体的手段,在某种程度上,比他在大学时参与侦破的碎尸案都残忍。尤其是在讲究入土为安的过去,如果哪家被认定坟里出了僵尸,岂不是倒霉透顶?

  而那一年,被查出僵尸的那户人家,比江劲风想象的还倒霉。

  那年恰逢新中国成立后遭遇的最艰苦的三年自然灾害,旱情太严重了。村里主持查旱魃的老人摸了几乎所有人家祖坟上的土,都是干燥无比,摸到最后,只有一户梁姓人家的祖坟有那么一点点湿,当时梁家的大家长大惊失色,再三强调坟头上的湿土是小猫小狗的尿,而不是藏有僵尸。但村里人可不管这些,一来因为不是自己家的祖坟大大松了一口气,二来旱灾严重刻不容缓,好不容易找到可能藏旱魃的坟,哪有放过的道理?

  于是村民一哄而上,掘开坟墓的封土,直到露出一口柏木棺材,村民立即用一张大鱼网扣住棺材,以免旱魃逃跑。再用钻子在棺材上打圆孔,把土枪伸进眼里,朝里面轰了一枪,嘭!腐烂的棺材震的粉碎。

  这等于是拆了梁家的祖坟。

  先人都讲祖道保平安,事死如事生,福佑及后人。祖坟被毁,不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对梁家都是毁灭性的打击。梁家家长梁延寿已是知天命之年,看到祖先的棺木就这样被众人折腾,霎时老泪纵横,悄悄退到一边,兀自掂量心理上背负的沉重枷锁。这家的年轻女儿梁霞和弟弟被轰坟的场面吓得不能言语,一人一只抱着她妈妈的胳膊,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梁霞的妈妈叫秦如,以前念过书,见过一些世面,这时候表现得非常沉静,她拍着女儿和儿子的背,目光清冷,一声不吭。冷眼看着那些参加打旱魃的人冲到自己家的祖坟前,用活钩、用锨、用镢将棺木里那具无辜的尸骨拖出来、刨碎、拖跑,将尸体的碎骨头块拖得到处都是。

  “我们没有做错事,不能哭。孝子孝女的眼泪不能滴到祖先的棺木中。”

  对梁霞说完这句话,秦如就一手挽着失神的丈夫,一手牵着梨花带雨的梁霞,用目光招呼着小儿子跟上,昂首离开,宛如决绝的蝴蝶,姿态极其大方优雅。

  几天后,大家盼望的雨水还是没有如期而至,大地依然旱得裂出狰狞的口子。

  在驱赶所谓“旱魃”过程中兴奋激素分泌过度的人们渐渐平静下来,又陷入忧愁:为什么还不下雨呢?以往驱赶旱魃求雨的方式往往都很灵验,难道真的找错坟地了吗?

  梁家似乎对下雨与否已经毫不关心,梁延寿从那日掘坟后,回到家里一病不起。秦如就带着十四岁的女儿梁霞,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大家以为她是要给丈夫治病,谁知她拿着钱,没有去买药,反而买了一堆丧葬用品。

  “我丈夫的病是心病,我做了这件事,他的病自然就好。”没有多做解释,一味的清清淡淡。

  后来好奇的人才逐渐看出门道:她要重修祖坟。

  这还了得?被查出有旱魃的坟地就被当成弃坟,别说重修了,连新坟都要从它周围迁走,这不声不响的女人也太胆大了,居然敢忤逆传统,重修疑有旱魃的祖坟?!

  听到秦如要重修梁家的祖坟,村里的老人怒不可遏,他们一世英名,备受尊敬,当然不肯承认驱赶旱魃没有灵验是他们找错了坟地,而是认为天公不肯降甘霖,跟秦如的忤逆行为有很大关系!村里的老人恨恨地使出最后一招:设坛做祭雨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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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旱魃与女丑尸(2)

  设坛做祭雨仪式的方法很多。

  一种是绳拉云:紧闭南城门,打开北城门,挑选属龙的八个小孩,听候调遣,并让小孩搓出五十二丈的绳子备用。随后法师与八个小孩斋戒三天,登上神坛,诵念咒语,从辰时到午时。然后层层叠叠的云就会从东边飘来,像铺着绵缎一样。法师把长绳抛向空中,天上就好像有人死死抓住绳子,竟然落不下来。等绳子全部抛完之后,法师叫八个小孩拉绳子,但上面却仿佛有上万斤重。云在西边就向东拉,云在南边就向北拉,拉着绳子的感觉就像驾着风,飘飘悠悠;不一会倾盆大雨就会从天而降,积水一尺。

  一种是舞龙,这也是最常见的一种,在条件有限的情况下,还会衍生出其他方式,比如在潭洞或林木间设坛,先祭祀贡品告天地,再筑方坛三级,高二尺,宽一丈三尺。坛外二十步,界以白绳。坛上立起一根竹枝,张挂画有龙的画。那幅画的上面部分画一只向左看的黑鱼,环以天鼋十星;中间画白龙,吐出黑色的云;下面画水波,有龟左顾,吐出像细线那样的黑气。另外立起皂幡,将一只大白鹅杀死,放一盘鹅血,用柳枝将水洒在画中的龙上,龙就会为旱地带来雨水。等雨下足三日,再将画龙投在水中。

  还有一种叫激怒孛星。传说孛星本性淫荡,能够布云降雨,住在天上,赤身裸体,只有朝拜北斗神的那一天,才穿衣服。等到她下降那一天,把她摄到别人身上,再激怒她,便可雷雨交加。道士在求雨的时候要算好日子,等到孛星出现的那天,叫一名童子,在他手上画三道符,让他到田野等候。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妇人,就把第一道符扔过去,妇人大怒,丢弃裙子追赶;又扔第二道符,妇人更加愤怒,脱掉上衣,袒露双乳追赶;再扔第三道符,就听见一声霹雳,妇人将内衣全部解开发疯似的追赶。童子急忙将妇人引到神坛,道士大声喝道:“雨雨雨”,那妇人就躺在神坛下面,一股云气就会从她的阴部散发出来,遮天蔽地,紧接着雨就会连下五天。

  这种激怒孛星的方法十分歹毒,施法人得捐出十年阳寿,而让人想不到的是,清溪村准备进行的求雨方式比激怒孛星还要残酷。

  清溪村的求雨仪式,就是“女丑尸”仪式。

  之所以叫“女丑尸”,是因为旱魃是女性身份,而且长得奇丑无比。在这种求雨仪式上,要有妇女代替旱魃,扮成女丑尸。女丑尸要穿绿色衣服,用衣袖遮盖自己的脸,表示因为自己危害人间而羞于见人。然后人们把她抬到山顶上,架起火来焚烧,直到把女丑尸烧死,还要在山顶上暴晒,人们认为这样就是烧死和惩罚了旱魃,干旱也才会解除。

  而“女丑尸”的仪式,同“激怒孛星”一样,都是以牺牲女子为代价来求雨的惨烈过程。只不过“激怒孛星”是失去颜面,“女丑尸”是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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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旱魃与女丑尸(3)

  不幸的事再次降临到梁家。

  因为梁家的媳妇秦如要重修可能藏有旱魃的祖坟,触怒天公,引起公愤,因而“女丑尸”的求雨仪式,就要由秦如来做替代旱魃的女丑尸。

  主持村里祭祀的老人家,将这个消息颇为解恨地告诉秦如,心下想,但凡忤逆传统的,绝对不可能有好下场。你再要强又怎样?你有力量反抗庞大的传统吗?你甚至连同情都得不到!自古向来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着生死权。你哭吧!怨吧!一点用都没有!此刻你的地就是不分好歹,你的天就是错勘贤愚!你这一个身世浮沉的凡人躯体又能怎样?

  主事老人冷眼看着秦如,这个年轻时的冰美人,中年时的风韵美女,先用这番冷硬的心理活动来安慰自己,有什么好不忍心的?!如果牺牲一个秦如,能换来清溪村的天降甘霖,他就是当下折损二十年寿命他都愿意!就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二十年寿命。

  但出乎老人意料的是,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痛哭流涕。听到自己死到临头,秦如手上继续折着重修祖坟要用的烧纸,只是略微淡淡抬了抬眼睛,眼睛里一片宁静,碧波无痕:“定在哪一天?”

  “……三天后,癸日,是求雨吉日。”老人内心对秦如的反应惊叹无比,竭力让自己表现得冷静如常。

  “我知道了。您请回。”秦如淡淡朝老人笑了笑,一径的礼貌和疏离。

  “你——听清楚我说的话了么?”

  “再清楚不过。恕不远送。”

  主事老人头晕目眩地走出梁家,禁不住仰天自问,时也?命也?运也?让这样从内到外都风华绝代的女子充当万人唾骂的女丑尸,会不会遭天谴?!

  主事老人走了后,秦如手上的活计也停顿了下来,眼睛无限慈爱地看了看门口,早上,她的一双儿女就是从这里背着书包被她送出门,想不到就只能再送他们三天了。

  秦如想起被掘坟驱赶旱魃的当年晚上,自己的丈夫梁延寿忧心忡忡地对自己说:“你带孩子们走吧!这里不能住了。有天谴就都冲着我一个人来吧!”

  “我不走。我们还要在这里风风光光地活下去。”

  “你怎么那么糊涂!如果祖坟里有旱魃,被掘出来后也会为害后代;如果祖坟里没旱魃,被这么一折腾,祖先也要怪罪后人。我不想厄运再降临到孩子头上,你带着孩子走。”

  “我不走。我还要重修祖坟。”

  “……你,你疯了?!你这样做,会被万人唾骂的!”

  “只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祖宗,谁骂我,我都不在乎!”

  秦如淡淡叹了口气,嘴边却浮现出一抹幸福的笑容。

  她没疯。她知道这事没完。她爱她的家庭。她不想孩子在没有学会顶天立地之前,先学会逃避。她要教给孩子什么是坦荡和骄傲。她想让丈夫好起来。而想让丈夫好起来,只有去了他的心病,让他做回个孝子,想要让他做回孝子,只有风风光光的重修祖坟。她也知道重修祖坟会遭来多大的非议,她不在乎!要是家里非得有一个人当罪人,她宁愿是她。

  在她沉思的此刻,一双手从背后抱住了她,用力地箍紧她,像要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融进自己的骨血里,那么绝望,那么哀伤。

  在丈夫梁延寿肝胆俱裂的此刻,秦如倒显得很镇静。从决定重修祖坟后,她便预知了自己走向死亡的无可更改的结局。

  秦如回转身,如水的双眸映着丈夫眼中的绝恋和哀伤,和他僵呆站立的身躯。此时秦如反倒愈加沉静了。她像往常一样,用平静温润的口气对自己的丈夫询问:“身体好些了吧?给你炖汤吧?”

  这家常一样的问话使梁延寿僵硬的身躯霎时颤抖了一下,要不是扶着秦如的双肩,几乎跌倒。这个清溪有名的硬汉再也忍不住心里巨大的悲恸,将秦如紧紧揽在怀中,呜地一声哭了,那绝望撕裂的声音从梁延寿的胸腔传达到秦如的心肺。秦如自从嫁给梁延寿,也经历过很多风风雨雨的磨难,就算是被打成右派,脖子上勒着用细铁丝穿起来的厚重木板,就算是被人指着脊梁骂大反派,她也没见过丈夫如此这般的哭泣,这是头一回。秦如心潮起伏,被感动溢满,甚至觉得此刻的幸福值得她用毕生的所有来交换。她轻轻抚摸着丈夫的脸颊,仿佛在抚摸一个婴孩,一个内心的珍宝,眼神温柔如水,心旌轻轻摇曳。

  梁延寿泪眼迷蒙,看着他心中的天使:“小如,你丢下我,我往后怎么办呀……”

  秦如反倒温柔地笑笑:“这样最好。你就带着我那份,带着孩子好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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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旱魃与女丑尸(4)

  往后三天,梁延寿帮着秦如张罗重修祖坟,仿佛没事人一般,更加卖力地干活,忙前忙后,村里人都看呆了,还以为老主事的意思没有传达到,他们不知自己大祸临头。以往被选为女丑尸的,无不失魂落魄,也有想方设法要逃走的,只是没有一个成功,因为一旦确定了女丑尸的人选,村里会派人暗中监视,绝对不可能让她逃走。村民见秦如这样反常,便去问老主事,老主事长叹一声:“本是一等一的人物,奈何时乖命蹇。”

  秦如的沉静和有条不紊令整个清溪村震惊。她跟着丈夫忙前忙后,心无旁骛。夜晚,她就着昏暗的灯泡,平静地踩着缝纫机,忽悠悠忽悠悠地为儿女裁制春夏秋冬的衣服,缝被子,织毛衣毛裤,一眼都没有合上过。在这期间,她仍然一天三顿为丈夫和孩子做饭,饭菜的花样和味道变换频繁,孩子还不知道这事,吃得眉开眼笑,而梁延寿面对美食却如鲠在喉,有时候吃着嚼着就离开饭桌,找个没人的地方抽泣起来。

  直到新坟落成,只剩下最后埋土,梁延寿抄起一把剪子,将秦如揽到自己身前,抚摸着秦如的发辫,然后咔嚓一声,剪断秦如一大簇乌黑的头发,又挥动剪刀,剪断自己的头发,将两簇头发紧紧缠绕在一起。

  梁延寿便拉着秦如,跪在祖坟前,虔诚地举着这两簇紧紧缠绕的发丝,对着修好的祖坟起誓:

  “我梁延寿今生有幸,得妻秦如。我二人一生洁身自好,没有对不起列祖列宗,没有给梁家抹黑。请祖先保佑,来生再遇秦如,我二人,生生世世不分离!”

  秦如泪光盈盈,接过丈夫的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秦如今生有幸,嫁得延寿,我生是梁家的人,死是梁家的鬼,就算身不能进梁家的坟,也要让梁家记得我这个媳妇。再投胎,我还要嫁到梁家!”

  夕阳如血,发丝飘扬。

  做女丑尸仪式那天依然烈日当头,明晃晃地炙烤大地。

  秦如被巫师们带到一间隐秘的茅草屋里,脸上涂满黑漆,遮掩她的美丽,再被套上青绿色的衣服。

  秦如十分配合,即使被涂了满脸黑漆,在那身青衣的衬托下,仍旧是风姿绰约,轻盈飘逸。她含笑看着巫师们的一举一动,嘴角带着嘲弄,眼神却飘向远方。巫师们谁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加快动作,希望仪式早早结束。

  巫师们抬起她,将她抬向山顶。她没有像以往的女丑尸一样挣扎悲泣,而是双臂舒展,像是在日光浴。山脚下的人们目送她上山,却忘记了是要做女丑尸的祭雨仪式,仿佛他们要送女儿出嫁。那被抬着的人儿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人们看不到她脸上的黑漆,只看到她美丽得让人惊艳,就着明晃晃的太阳,只觉得头晕目眩。

  直到秦如被架到山顶的篝火边,巫师们手忙脚乱地将她绑到篝火中的竹竿上,好几次巫师手里的绳子都脱了扣。

  主事的老人颤巍巍地举起火把,定了定神,合了合眼,顺了顺气,唱起“甘露咒”:

  “悲夫长夜苦热恼三涂中猛火出咽喉,常思饥渴念。一洒甘露水如热得清凉,二洒法界水魂神生大罗,三洒慈悲水润及于一切!”

  然后,轰!将柴点燃

  烈火炙烤着主事老人的脸,他眩晕地看着火中的秦如,她被风火缭绕的身躯仿佛化成了浴火重生的凤凰,直到秦如整个被火苗淹没,人们才听到她最后的遗言:

  “延寿!小霞!兵儿!”

  按规矩,女丑尸的家人不能到求雨现场,梁延寿揽着一对儿女,呆呆坐在屋里。孩子们知道气氛不寻常,也不敢开口问,屋里是从未有过的宁静。梁延寿看着那台昨天晚上还在忽悠悠响的缝纫机,看着缝纫机旁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感到一种可怕的寂寞和清冷,便把孩子抱得更紧了些,提醒自己还活着,还有责任。

  “爸,我妈呢?”小儿子被搂得喘不上气,忍不住开口。

  “她……”

  梁霞毕竟已经十四岁了,懂事些,滚滚的泪珠一串一串掉下来,她紧紧抱着爸爸和弟弟:“爸,你放心,我妈就跟还在一样!往后这家我扛起来!我给你们做饭洗衣服,我照顾你们!我一定好好带弟弟小兵!让他上大学!让他们看看,咱梁家个个都是强人!”

  女丑尸仪式后,仍旧没下雨,半个月后,下了场猛烈的冰雹,而后继续大旱。

  几年后,文革,很多家庭为了自保,夫妻反目,父不慈子不孝,互相揭短,梁家三口人却依然和睦安宁,再大的苦都一起咬牙撑着,任打任骂也对家人不离不弃,三个人就像一个人。因为文革,因为成份不好,梁霞无法参加高考,她咬咬牙,去做了玻璃厂的女工。弟弟刚步入青春期,血气方刚,想跟红卫兵一起砸别人家,报复那些害死他妈妈的人,被梁霞生生拦住:“咱妈要志气!有真本事那才叫骨气!报复那事咱妈不屑做,有本事凭真格的让人家高看一眼!”为了这番话,梁兵的血性硬是生生吞回去,安心学习,废寝忘食。文革末期梁兵跟知识青年下乡,都没抛弃课本。文革后恢复高考,梁兵考上科技大学。

  梁霞为了撑起家,供养弟弟,三十岁才结婚,嫁给高中同学向锋。一年后生下一个女儿,取名向丽丽,三年后有了一个儿子,就是现在的清溪村村长,向大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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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鬼婆其人(1)

  “再加十万!这活不好干!”

  伊灵灵大大咧咧地将长腿伸到茶几上,把自己埋进沙发里,捧着一个大茶杯,毫无形象地坐在村长向大刚面前。

  “不是讲好了五十万不二价吗?”向大刚皱了皱眉头,虽然说村民的集资刚好还有十万,那也不能乱花呀!

  “我改主意了!这买卖五十万不合适!有人要置你们全村人于死地,这人难对付!”

  “是是是谁?怎么会这么歹毒?”

  “嗤!还说人家歹毒,你们清溪村也真够会造孽的!你们没有初一,人家能有十五?”

  “不可能啊!我们清溪村民风淳朴明事理重感情……”

  “得了得了!别跟我耍官腔,我不爱听这些!我就跟你明说了吧,这十万你砸锅卖铁也得出!清溪村这病跟你脱不了干系!”伊灵灵眼神犀利,直直要把向大刚看穿。

  “我?!”向大刚指着自己,目瞪口呆。

  “对!你!”伊灵灵跳起来,甜腻腻地坐在向大刚旁边,像条美女蛇一样忽然勾出向大刚的脖子:

  “大村长!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完全忘记了n年前我的提醒了是吗?”

  向大刚吓了一跳,屁股一个劲往后蹭:“你你你别离我这么近!让人看到还以为——”

  “哈哈哈!”伊灵灵狂笑几声,心情大好:“看!我就烦你们这些假道学!难不成我还能吃了你?”

  说罢,伊灵灵抓起向大刚的胳膊,含笑端详着,就在向大刚汗毛根根竖起的瞬间——

  “吭哧!”伊灵灵在向大刚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

  “啊!你属狗的?!”向大刚疼得龇牙咧嘴,条件反射地甩开胳膊。

  “呸!”伊灵灵擦擦嘴,仿佛嫌他脏似的:“跟当年的反应一模一样!一点没进步!”

  “你说什么鬼话?什么当年……啊!你是,你是那个——”

  “我是那个谁并不重要,关键是,你想起当年我为什么咬你了吗?”

  向大刚想起来了。

那年郊游前一天,在学校礼堂,他们毕业班排练,小班的伊灵灵来搅和,让他们不要去郊游,当时向大刚还说她心理不平衡来着:

  “低年级的小娃娃,别在这瞎说!你是因为明天去不成,心理不平衡,才来捣乱的吧?”

  伊灵灵小小的苹果脸仰起来,生气地看着向大刚,却在看到向大刚的刹那吓了一跳:“啊!你——”

  “被我说中了吧?放心!等你到六年级的时候,也有机会哦!”

  “你有个姐姐今年十四岁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

  “哎呀,哎呀,让她早(找)男朋友千万小心啊!否则有大灾祸!”

  就因为这句话,当时小女孩被脸上变色的向大刚一把拎起来威胁,小女孩也毫不含糊地在向大刚胳膊上咬了一口。

  “想起我当年的话了?乌鸦嘴了吧?”

  伊灵灵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上,把二郎腿再次横向桌面,幸灾乐祸地看着向大刚,呵呵,此男脸上阴晴突变,堪比云南三道茶。只不过三道茶是一道苦、二道甜、三道回味,而眼前这男人是一道苦,二道惨,三道痛不欲生。换作有点良知的旁人可能会假惺惺地安慰一下,只可惜她是伊灵灵,不但连敷衍的安慰都不愿意,还很享受看到这一幕。没办法,她是个坏心人,不是有句话么?天使外表,蛇蝎心肠。姑娘她敬谢不敏,平生最快乐的事就是看人家懊悔。

  “咳……我姐姐她当年,确实找男朋友不小心……她是个可怜人。”

  江劲风合上卷宗,陷入沉思。

  想不到向大刚家里还曾有这么一段曲折的往事。旱魃、女丑尸……一个家庭瞬间被毁。向大刚的母亲梁霞,该以怎样的坚韧,来熬过那些艰难的岁月?

  向大刚上中学的时候,梁霞因为肝癌去世,葬礼是向大刚的舅舅梁兵办的,葬礼过后,梁兵便出国,再也不愿意回到这个伤心地。

  向大刚的父亲向锋在邮电系统供职,经常出差。梁霞去世后,长姐为母,家里都是向丽丽在照顾。向大刚还有个小他四岁的妹妹向小柔,之所以很少被人提及,是因为向小柔十分乖巧,但有些自闭,大家很容易忽视她的存在。不过几年前她爆出清溪村最大冷门,一向低调的向小柔在旅行时获得奇缘,风光嫁到国外,这几年都没有回来。

  向大刚跟江劲风一起长大,一起上小学中学,这个人,江劲风是了解的,向大刚一直人缘很好,不爱计较,热心温厚,没什么城府。在人们的印象中,这样生活在主流中的,看起来人格非常健全的,没有什么企图心的人,是很难和犯罪挂钩的。

  但江劲风接触的案例何其多!很多罪犯都是人们意想不到的。美国那个杀人狂,就是老实巴交的面包师,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有点结巴的腼腆的中年男人,会以温和的方式将女性诱拐到地下室加以凌虐,用手铐将她们铐在栏杆上,鞭笞,抽打,打够了强奸,强奸完了再打,心满意足了便以私人直升机运送到猎场,像对待猎物一样将她们枪杀,就地将尸体掩埋在她们的被杀地点,他甚至有一张引以为豪的杀人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红点,就是一个个惨死在他手下的无辜少女。案子侦破的时候,人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残忍可怕的杀人狂,就是每天微笑着朝他们打招呼的和善可亲的邻居。

  他当然不认为向大刚是这种可怕的人,但江劲风从来不会让感性来影响理性的判断,用证据说话,用事实剖析蛛丝马迹,是一切刑侦人员的职业习惯。现在江劲风之所以如此关注向大刚,正是他的理性这样向他提问:为什么清溪怪病会波及这么多人,向大刚却是少数尚未感染的人之一呢?按说向大刚是接触村民最频繁的,感染的几率也应该是最高的,而他却毫发无伤。以他家的曲折背景,他完全有足够的理由报复。

  还有一点很可疑,就是向大刚的姐姐,向丽丽已经自杀身亡,她的资料非常模棱两可,很多跟她有关的事件在记录中都被一笔带过。

  而根据李磊搜集上来的资料,清溪村十年前有一次驱邪活动,驱邪的对象是被称为“鬼婆”的人。

  而这件事在资料上的记载十分简略:戊寅年,驱禁鬼,鬼婆亡。

  戊寅年正是十年前,向丽丽自杀的那一年。

  那么,江劲风忍不住猜想:向丽丽的死,是不是和鬼婆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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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鬼婆其人(2)

  盯着电话想了想,江劲风还是拨出了那个号码。

  “今天有空吗?”他主动问她。

  “您老尊姓大名?”

  “……江劲风。我有事情想问你。”

  “你怎么知道我电话?”

  “你有到处发名片的习惯。”

  “请你主动把我列入黑名单!我对你这个人没有好感!”

  “我也是。你不想赚钱吗?”

  “……公事还是私事?”

  “公事。我需要你的专业知识。”

  “谈生意好说。咨询费两千。”

  “六点可以吗?”他回答。

  “三德镇民俗街有一间叫做‘甲乙丙丁’的pub,六点钟我们在那里见面。”

  “好。”

  江劲风沉思片刻,五秒钟后,放下手机,继续研究案子。

  三德镇的民俗街有很多风格各异的酒吧,就像丽江古城、凤凰古城、桂林阳朔的小街一样有特色,都是古老与现代元素的杂糅,能让人忘记时间和空间的确切方位,慢慢放任自我。这间叫“甲乙丙丁”的pub虽然在巷子里,但还不算难找。

  六点整,江劲风走进甲乙丙丁,坐在吧台旁边等。

  等了十分钟,还没有看到伊灵灵,江劲风皱了皱眉头,这蛮女一向不知道守时为何物吗?正打算打电话,周围突然响起一阵热烈的鼓掌声和此起彼伏的口哨声。

  江劲风向吧台看去。

  酒吧里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在明灭的灯光中,江劲风看到一个妖娆性感的女郎,穿着一身艳丽的紧身服装,忽然跳上吧台,就在那方寸之间,随着时而劲爆时而慵懒的爵士节奏,摆腰扭胯,有节奏地摆动起她曼妙的身躯……

  江劲风喉头一阵紧缩,由于他就坐在吧台旁,在热舞女郎的眼皮底下,甚至连她的底裤都看得一清二楚。他瞪着那随着乐声舞动的女性躯体。她款摆着曼妙撩人的舞姿,随着架子鼓的节奏一件件将外套褪除,有一件甚至还甩到江劲风头顶,江劲风有点急躁地将衣服拿开,就看见女郎身上只剩下三点式,眼神摇曳动人,不时张开嘴,露出丁香小舌。江劲风的血液慢慢沸腾,双手不自觉地握紧,非常想就近把她从众目睽睽中拉下来。

  她大胆的舞姿像伊甸园里的毒物,生来只为腐蚀男人的意志。

  舞到最兴高采烈,众人聒噪呼啸、兴奋难耐、口哨声一浪接过一浪的时刻,酒吧里的灯光突然一暗,等到灯光再亮起,吧台上那名令人热血沸腾的桌舞女郎已经不见芳踪。

  众人一齐爆出如雷的鼓掌声,还有人不死心地继续朝吧台上看,不愿海市蜃楼这么快就消失。

  五分钟后,伊灵灵来到江劲风身边,身上穿着刚进村时被江劲风指责的吊带短裙辣妹装,脸上挂着细密的汗珠,抓起江劲风面前的啤酒,非常豪迈地一饮而尽,咣当,把杯子放到吧台上,冲服务生招呼:

  “小七,给他再来个扎啤,给我调杯烈火冰山!”

  随即伊灵灵大咧咧在江劲风身边坐下,叭嗒,叭嗒,甩掉脚上的靴子,粉嫩的长腿一伸,玉足美腿就这么搁在江劲风面前的吧台上,两只胳膊舒服地往椅子后面一靠,就象在自己家的沙发上那么惬意。

  从头到尾,江劲风的视线紧紧盯着她。

  “看什么看!你要是愿意为我点支烟就更有大姐头效果。”目光充满不驯和挑衅。

  啪嗒,打火机一闪,江劲风真的为她点了一支烟。

  伊灵灵有些意外地瞪着那支烟,随即青葱玉手一伸接过,放在吧台上摁灭:“姑奶奶现在没兴趣!”

  江劲风失笑:“想不到table dance跳得这么专业的人,竟然不会吸烟。”

  伊灵灵脸上微微变了变色:“这世界上只有我不愿意做的,没有我不会做的!”

  “哈哈!别说得那么肯定!经常吸烟的人,他们熄灭烟头的动作比点烟的动作还要熟练。”

  她怎么忘了,面前是个狡猾的公狐狸。

  “跳一次table dance多少钱?”想忍住不问,却还是问了出来。

  “你是来向我咨询的,从现在开始,你的每个问题都要付费的!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200块,要回答吗?”

  “那我还是直奔主题好了!”笑了笑,江劲风从包里掏出一捆人民币,放在吧台上:“我不愿意算单价,麻烦。这些钱,够我今晚的所有提问吗?”

  伊灵灵目测了一下,看厚度大概有两万,心里的小算盘再来回拨打几下:“你要套餐也可以,那就按时间算,这些钱,半小时。”

  把钱揣入囊中,伊灵灵忍不住嘲讽:“我怎么不知道现在的警员这么有钱?办公事还要掏私钱?”

  “这个问题的答案2000块,要回答吗?”

  伊灵灵被堵了一下,这老狐狸居然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于是仰起脸,打算吓他一跳:“不需要!别人不知道,但我是谁?不用你告诉,我也知道你的秘密!”

  “哦?”江劲风眉毛一扬,坐直了些:“愿闻其详。”

  “刑侦队长的身份是幌子吧?你有其他身份。”

  江劲风眼睛眯了眯,紧盯着伊灵灵,将话题带开:“现在开始计时吧。”

  “哈哈!怕了吧!好,你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下子心情大好。

  “鬼婆是谁?”

  伊灵灵吐了吐舌头,用手指向下抻着眼皮,朝江劲风做鬼脸搞怪:“鬼婆就是鬼婆婆,就是这样——我是鬼鬼鬼鬼鬼鬼~~~要你命命命命命……”

  江劲风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别拿字面意思来唬我。”

  伊灵灵也就正经起来:“女人要是死了老公,老公又死得蹊跷,女人家里再有点什么其他破烂事儿,这样的女人就会被称为鬼婆,没有人再敢娶她。”

  “鬼婆和禁鬼是一回事吗?”

  “咳,想不到你还挺有概念的!”因为这个问题提得好,伊灵灵不禁高看了江劲风一眼:“这样的寡妇被称为鬼婆后,和禁鬼就是一回事啦!这边的人相信禁鬼会传染或遗传。被指为禁鬼的人,全家都可能被害。因此便有‘解禁’的禁术——啊!这烈火冰山真带劲!小七!你调酒技术越来越好了呀!”伊灵灵喝了一口酒,冲吧台后面的小帅哥眉开眼笑,小帅哥霎时红了脸。

  “那,怎样解禁呢?”看不惯伊灵灵到处调情,江劲风按捺住脾气,转移她注意力。

  “解禁的措施各地大同小异。”

  “以往清溪村是怎样解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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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鬼婆其人(3)

  听到这个问题,伊灵灵收起调笑,上下打量了一番江劲风,有点不愿意相信。怎么?他这么快就查到这个问题了?看来也不全是臭皮囊,肚子里还是有点货的。看在钱的面子上,不情不愿地开口:

  “解禁么,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每当宣布查出禁鬼,要由全村驱赶。被指为禁鬼的人,要身背一块大树皮,众人在后面鞭打树皮,就当是打她身上的禁鬼,还要一边敲锣击鼓,摩拳擦掌,朝天开枪,让禁鬼胆怯。随后将禁鬼赶到河岸,把她逼进水里,其他人趴在河岸假装朝她射击,就算把禁鬼赶走了。最后让她把身上的所有衣服丢进河里让水冲走,扔一套男装给她,让她穿着男装回来,改名换姓,藏在一个地方几天都不能出来,使她原来不干净的灵魂找不到栖身之处。”

  “……很残忍。”江劲风被她描述的驱禁鬼过程堵了一下,缓缓喝了一口扎啤。

  “基本上被这么一折腾,这女人就永世不得翻身了。哼,人嘛!都想找个靶子发泄自己的原罪和过剩荷尔蒙。”说着表情上竟带了种悲凉的嘲讽。

  江劲风惊讶地看了伊灵灵一眼,这是她说的为数不多的正经评述性的话,更奇怪的是,这话说起来随意,但细细想,却很犀利,还带了那么一点点的正派味道,似乎泄露了一些这个表面看来邪气十足、满不在乎的艳女的真实想法……

  “大警探,你发什么呆呀?被我的词锋震住了?”伊灵灵回过神,看狐狸帅哥盯着自己研究,有点沾沾自喜,嘿嘿,轻轻松松就送他到云里雾里,送别人上云雾容易,送他去太虚幻境可就难了,他是披着人皮的千年老狐狸精。

  “……我在想一个问题——”

  “what?”江劲风的勾魂眼直盯着伊灵灵,伊灵灵没来由被电了一下,心里大骂江劲风是种猪,眨着梦幻般的眼眸来掩饰忐忑。你小子电我?我就电回去。

  “十年前的鬼婆,是不是向丽丽?”

  虽然不是她期待中的答案,但同样让她心惊肉跳。

  “你自己不会查吗?”伊灵灵神色一凛,满眼戒备,不愿透漏更多。

  “我就查到这,清溪村对此事很避讳。”江劲风一瞬也没离开伊灵灵的眼睛。

  “所以你那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那么肯定还问我干嘛?”

  “原本没那么肯定,看到你的反应就肯定了。”江劲风气定神闲。

  “你这只骚狐狸!别想插手我的事!”伊灵灵开始张牙舞爪,咬牙切齿,口不择言。

  一抹怒意在江劲风眼里凝聚,又飘过。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你做你的事,我不干涉你赚钱。现在我还是你顾客,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回答个屁!”伊灵灵收回搁在吧台上的大腿,“豁”地站起来,好几年没有这么频繁地动真气了,这个一身臭皮囊的家伙总能突破她的临界点。

  “我们谈好条件的。还有五分钟才到半小时。”

  “那么想知道,你何不去问你好兄弟向大刚?”

  “我希望先透过别人,毕竟——每个人都有不愿揭开的伤疤。”

  伊灵灵一下子就炸了:“哼,别一副有情有义的样子!你是怕打草惊蛇吧?你揭我伤疤怎么没一点顾及?”伊灵灵咬牙切齿,内火熊熊燃烧。

  江劲风静静地看着这个在几秒之内已经浑身充满攻击力的伊灵灵,没忽略她下意识抓着垂挂在颈前的红玉贝壳。原来,她的软肋在那?

  江劲风的眸光敛了下来,片刻后,低低开口——

  “如果我曾不小心让你难过,我道歉。”

  伊灵灵愣了一下,她被人捧被人恨都是家常便饭,却很少被人发自内心地真诚对待,这真诚跟她的美色和缺德完全无关。不过她很快恢复常态,绝不能让这龟孙子看笑话,随即脖子一仰,狂笑两声,装出一脸嘲笑和满不在乎:“让我难过?就凭你?你别王子病了好不好?自恋狂!”

  “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向丽丽是怎么死的吗?”

  这个男人真不死心,完全不上她的道,话题转来转去又转了回来。伊灵灵有点火大:

  “你耳朵聋啦?我刚才不是说过,被当成禁鬼驱赶的女人要改名换姓,藏在一个地方几天都不能出来。你智商为零啊自己不会想?”

  她情绪波动过大,以至于忽略了江劲风问话中设下的机关,没有想到去否认向丽丽和禁鬼的关联。江劲风此时可以百分百的确定,鬼婆确实是向丽丽,不禁眉头舒展了一下,看着伊灵灵生动的表情,若有所思:“嗯,你说过,目的是使她原来不干净的灵魂找不到栖身之处。”

  “那几天对鬼婆来说是禁闭期。狡猾的你,现在想明白了?”

  江劲风眉头皱了皱,一个想法浮出水面:“向丽丽就在禁闭期内自杀?”

  伊灵灵像摸小狗一样摸了摸江劲风的头:“乖!孺子可教!”

  江劲风陷入思索,没太在意她那只乱摸的猫爪子。

  伊灵灵看了看表:“我是个好心人,在我的服务接近尾声的时候,为了你请的烈火冰山,我可以买一送一,随机赠送你一条情报——”

  伊灵灵的脸凑近江劲风的脸,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让她不自在地簇了簇眉,但还是不屈不挠地向前,维持神秘兮兮的架势:

  “向丽丽是割腕自杀。而禁闭期内鬼婆身上不能带任何利器。”

  “你在暗示什么?”

  “哈哈,你老真爱开玩笑,既然是暗示,当然不能明着告诉你。这么说吧,向丽丽曝尸三日才被允许火化。”

  江劲风震了一震:“当时向家人在场吗?”

  伊灵灵神秘地冲江劲风笑了笑,眼波流转,灯光打在她身上越发显得流光溢彩。

  随后,伊灵灵轻轻在江劲风耳畔留下一句话,带着娇嗔:

  “我都买一送一了,你真是——太贪得无厌了!”

  伊灵灵直起身子,拍了拍江劲风的肩膀,从他身边走开,走到pub门口,还不忘回头送给他一记胜利的飞吻。

  虽然江劲风每次跟伊灵灵碰面,血糖和心率都要偏离正常值好几个百分点,但无疑的,她也提供给他最有力度的信息。

  江劲风目送伊灵灵离开,转过身,仍旧坐在吧台前,轻轻摇动着眼前的酒杯,目光飘向远方,整理着整件事的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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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鬼婆其人(3)

  听到这个问题,伊灵灵收起调笑,上下打量了一番江劲风,有点不愿意相信。怎么?他这么快就查到这个问题了?看来也不全是臭皮囊,肚子里还是有点货的。看在钱的面子上,不情不愿地开口:

  “解禁么,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每当宣布查出禁鬼,要由全村驱赶。被指为禁鬼的人,要身背一块大树皮,众人在后面鞭打树皮,就当是打她身上的禁鬼,还要一边敲锣击鼓,摩拳擦掌,朝天开枪,让禁鬼胆怯。随后将禁鬼赶到河岸,把她逼进水里,其他人趴在河岸假装朝她射击,就算把禁鬼赶走了。最后让她把身上的所有衣服丢进河里让水冲走,扔一套男装给她,让她穿着男装回来,改名换姓,藏在一个地方几天都不能出来,使她原来不干净的灵魂找不到栖身之处。”

  “……很残忍。”江劲风被她描述的驱禁鬼过程堵了一下,缓缓喝了一口扎啤。

  “基本上被这么一折腾,这女人就永世不得翻身了。哼,人嘛!都想找个靶子发泄自己的原罪和过剩荷尔蒙。”说着表情上竟带了种悲凉的嘲讽。

  江劲风惊讶地看了伊灵灵一眼,这是她说的为数不多的正经评述性的话,更奇怪的是,这话说起来随意,但细细想,却很犀利,还带了那么一点点的正派味道,似乎泄露了一些这个表面看来邪气十足、满不在乎的艳女的真实想法……

  “大警探,你发什么呆呀?被我的词锋震住了?”伊灵灵回过神,看狐狸帅哥盯着自己研究,有点沾沾自喜,嘿嘿,轻轻松松就送他到云里雾里,送别人上云雾容易,送他去太虚幻境可就难了,他是披着人皮的千年老狐狸精。

  “……我在想一个问题——”

  “what?”江劲风的勾魂眼直盯着伊灵灵,伊灵灵没来由被电了一下,心里大骂江劲风是种猪,眨着梦幻般的眼眸来掩饰忐忑。你小子电我?我就电回去。

  “十年前的鬼婆,是不是向丽丽?”

  虽然不是她期待中的答案,但同样让她心惊肉跳。

  “你自己不会查吗?”伊灵灵神色一凛,满眼戒备,不愿透漏更多。

  “我就查到这,清溪村对此事很避讳。”江劲风一瞬也没离开伊灵灵的眼睛。

  “所以你那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那么肯定还问我干嘛?”

  “原本没那么肯定,看到你的反应就肯定了。”江劲风气定神闲。

  “你这只骚狐狸!别想插手我的事!”伊灵灵开始张牙舞爪,咬牙切齿,口不择言。

  一抹怒意在江劲风眼里凝聚,又飘过。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你做你的事,我不干涉你赚钱。现在我还是你顾客,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回答个屁!”伊灵灵收回搁在吧台上的大腿,“豁”地站起来,好几年没有这么频繁地动真气了,这个一身臭皮囊的家伙总能突破她的临界点。

  “我们谈好条件的。还有五分钟才到半小时。”

  “那么想知道,你何不去问你好兄弟向大刚?”

  “我希望先透过别人,毕竟——每个人都有不愿揭开的伤疤。”

  伊灵灵一下子就炸了:“哼,别一副有情有义的样子!你是怕打草惊蛇吧?你揭我伤疤怎么没一点顾及?”伊灵灵咬牙切齿,内火熊熊燃烧。

  江劲风静静地看着这个在几秒之内已经浑身充满攻击力的伊灵灵,没忽略她下意识抓着垂挂在颈前的红玉贝壳。原来,她的软肋在那?

  江劲风的眸光敛了下来,片刻后,低低开口——

  “如果我曾不小心让你难过,我道歉。”

  伊灵灵愣了一下,她被人捧被人恨都是家常便饭,却很少被人发自内心地真诚对待,这真诚跟她的美色和缺德完全无关。不过她很快恢复常态,绝不能让这龟孙子看笑话,随即脖子一仰,狂笑两声,装出一脸嘲笑和满不在乎:“让我难过?就凭你?你别王子病了好不好?自恋狂!”

  “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向丽丽是怎么死的吗?”

  这个男人真不死心,完全不上她的道,话题转来转去又转了回来。伊灵灵有点火大:

  “你耳朵聋啦?我刚才不是说过,被当成禁鬼驱赶的女人要改名换姓,藏在一个地方几天都不能出来。你智商为零啊自己不会想?”

  她情绪波动过大,以至于忽略了江劲风问话中设下的机关,没有想到去否认向丽丽和禁鬼的关联。江劲风此时可以百分百的确定,鬼婆确实是向丽丽,不禁眉头舒展了一下,看着伊灵灵生动的表情,若有所思:“嗯,你说过,目的是使她原来不干净的灵魂找不到栖身之处。”

  “那几天对鬼婆来说是禁闭期。狡猾的你,现在想明白了?”

  江劲风眉头皱了皱,一个想法浮出水面:“向丽丽就在禁闭期内自杀?”

  伊灵灵像摸小狗一样摸了摸江劲风的头:“乖!孺子可教!”

  江劲风陷入思索,没太在意她那只乱摸的猫爪子。

  伊灵灵看了看表:“我是个好心人,在我的服务接近尾声的时候,为了你请的烈火冰山,我可以买一送一,随机赠送你一条情报——”

  伊灵灵的脸凑近江劲风的脸,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让她不自在地簇了簇眉,但还是不屈不挠地向前,维持神秘兮兮的架势:

  “向丽丽是割腕自杀。而禁闭期内鬼婆身上不能带任何利器。”

  “你在暗示什么?”

  “哈哈,你老真爱开玩笑,既然是暗示,当然不能明着告诉你。这么说吧,向丽丽曝尸三日才被允许火化。”

  江劲风震了一震:“当时向家人在场吗?”

  伊灵灵神秘地冲江劲风笑了笑,眼波流转,灯光打在她身上越发显得流光溢彩。

  随后,伊灵灵轻轻在江劲风耳畔留下一句话,带着娇嗔:

  “我都买一送一了,你真是——太贪得无厌了!”

  伊灵灵直起身子,拍了拍江劲风的肩膀,从他身边走开,走到pub门口,还不忘回头送给他一记胜利的飞吻。

  虽然江劲风每次跟伊灵灵碰面,血糖和心率都要偏离正常值好几个百分点,但无疑的,她也提供给他最有力度的信息。

  江劲风目送伊灵灵离开,转过身,仍旧坐在吧台前,轻轻摇动着眼前的酒杯,目光飘向远方,整理着整件事的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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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弱质冰美人(1)

  次日清晨。

  轰隆隆隆,震耳欲聋的破车轰鸣声撕扯着清溪村本来就很脆弱的神经。

  村口,伊灵灵从夜晚的勾魂女郎重新变回时髦辣妹,缀着亮片的紧身吊带,窄腰身的超短裙,背着大帆布包,架着大墨镜,骑在那辆油漆快掉光的落伍幸福250cc上,那辆没排气管的破摩托照旧拖着浓浓的黑烟,眼看着美女一踩油门,这辆红牛就会立刻呼哧带喘地窜出去。

  仿佛从睡梦中惊醒,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向大村长跌跌撞撞跑到村口,一边跑,一边着急地朝伊灵灵摆手:“你要干嘛去?你今天还要治病!我们花了——”

  呼!红牛还是毫不留情地窜了出去,伊灵灵还不知死活地回头冲向大刚飞吻:“拜拜甜心!偶这就是要去治病滴!”

  向大刚追到村口也没追上,半蹲着呼哧呼哧喘了几口,随即平复了一下心神,想了想,有了主意,转身往回走。

  清溪宾馆的顶楼视野很好,一抹颀长的身影穿着睡袍,站在落地窗前,敏捷而冷静地看着村口这一幕,拿起对讲机,干脆俐落地下命令:

  “小李,给我准备一辆车。不要警车。”

  几分钟后,向大刚骑了一辆电瓶车,沿着伊灵灵那辆破红牛的车辙,跟出村。

  随后,村口那棵大樟树附近的停车场,也有一辆现代开出停车位,缓缓跟上向大刚。

  省二级公路上,伊灵灵的斑驳幸福250拉着黑烟,像一头疯牛旋风刮向玉林县县城。坐骑上的伊灵灵十分享受拉风的快感,兴高采烈地喊着,不时还玩起大撒把,这种美女破车玩命飙的架势百年不遇,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交警小张和小吴一人坐在一辆GZ150太子上,正在十字路口执勤,就看见一个红色旋风扑面而来,那辆破车上的美女实在是太炫目了,致使一向兢兢业业的两位交警目瞪口呆,暂时忘了呼吸。直到那位完全不理会交通规则的美女拖着黑烟驶过他们身边,还不吝惜地抛给他们一记媚眼,两位交警才反应过来。

  “她她——那辆车没牌照!”小张喊起来。

  “她也没戴头盔!”小吴也反应过来。

  “还是逆行过来的!”

  “时速肯定超过120迈!”

  “追!”

  两人迅速跃上GZ150太子,一边喊,一边分两头包抄,朝伊灵灵的幸福250追去。

  “前面那辆车!请停车接受检查!”

  警笛随着哇呜哇呜响起来,声势十分浩大。

  GZ150太子的性能毕竟比幸福250先进太多,警车与落难红牛的距离逐渐拉近,眼看就要追上的时候,前面一个90急弯,路不宽,还在修路,路况十分不好,还有一辆小卡车在转弯口。只见幸福250来了个压弯一下就过去了,那么破的车啊,小张和小吴眼看她就要摔了,正为她捏了一把汗,奇迹发生了,被她过去了,奇迹啊。

  可是就因为帮不肖女捏的这一把汗,两辆警车到这个急弯地带就差点摔了,稳定了老半天才控制住车身,正紧张间,一声口哨声传来,就看那有车技没车德的火红伊灵灵停在半路,90度转身,一只脚踏在路面,大笑着朝他们竖起一个向下的指头,毫不留情地加以嘲笑:“GZ150太子连淘汰的幸福250都追不上,你们不觉得惭愧吗?亏我还好心地放水呢!追啊!怎么不追了?!我等你们啊!boy!run!!”她夸张到把手放到嘴边当传声器,学阿甘里的女主角,清亮亮的嗓子放肆地拨拉着当事人暴怒的极限,起劲地喊着。

  这两个血气方刚的交警被这伊灵灵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重新稳定好车子就又要追上去。

  “喂喂!停停!我这不是停下来了吗?你们还真要追啊?死心眼!这样追车出了事故,你们担得起责任么!”

  两位交警显然也想起了法规,对视了一眼。实在是被这气焰嚣张的违法分子气昏了头,才会忘记规定。

  “别以为我是法盲啊!根据公安部颁发的《公路巡逻民警中队警务规范》第33条、38条规定:对一般违法犯罪嫌疑人乘坐的车辆及一般违章车辆不得进行高速追截,避免给违章人、乘客、被追车辆及其他人员、财物造成危害。我说得没错吧?这我要是车毁人亡,你们跑得了吗你们?”

  可恶!既然这么懂法规还要违章驾驶?!还是她只记住了钻交警空子的法规,记不住驾驶人的法规?不过这套法令还真背得一个字不差!小吴暗想,自己要是有她这记忆力也不用在考交规的时候打小抄了……可见她不是高级犯罪分子,就是同道中人。

  “你们这样是追不上人的!我也不怕告诉你们防追攻略。我早就抓住你们弱点了!你们要追我,我就让你们追,时速40就ok,交警即使追上了我,也抓不到我!”

  “你凭什么这么说?”太嚣张了!

  “因为我开的是摩托车,能充分发挥灵活多变的特点呀!交警要是追上了,叫我停车我就停车,瞧我多合作呀!你们追我,我不也停了么!但停车是停车,我可不熄火。等你们从车上下来给我酝酿罪名那会儿,我就开车跑了就行,让你们望洋兴叹。这样子停停跑跑,跑跑停停,如此循环往复,你们交警是永远抓不到我的,呵呵呵呵。”

  很显然,她不是同道中人,是个惯犯。

  小张从车上下来,牙齿咬得咯咯响,朝伊灵灵走过去:“那麻烦你出示一下驾驶证!而且我提醒你,我是省里短跑冠军!”

  “哎哟!真是人不可貌相!你这不是逼我动用第二套防追方案吗?!”

  小张按捺住心头的怒火,心想还是为了延年益寿还是少和她周旋,准备速战速决。正朝破烂红牛行走间,又一辆电瓶车带着小冷风从小张身边驶过去,指着伊灵灵就喊:“伊灵灵!你、你不能拿了钱就跑!”

  伊灵灵定睛一看,敢情这向大村长不屈不挠地追上来了,不耐烦地咬了一下嘴唇:“行了,我不跟你们玩了,先走一步!看!我又跑了!你们赶紧向指挥中心报告,拉网布控抓我吧!”说着突然就发动车子,按照原计划飞速向前方窜去,车后的滚滚黑烟就这么喷到向大刚脸上。向大刚恨恨地抹了一把脸,继续以电瓶车无可比拟的劣势,腾腾腾腾朝前追。

  就剩下小张和小吴面面相觑:

  “又跑了!”

  “……我想揍她!”

  “我也是!你没看还有人想要抓她吗?我看是偷车团伙!”

  “赶快!向上级指挥中心报告布控查缉。”

  于是两位气急败坏的交警不知是急火攻心还是训练有素,真的在下意识中,按照那个目无国法的伊灵灵临走的说法,一板一眼、咬牙切齿地向指挥中心汇报情况,丝毫没有在意,一辆现代汽车,从他们身边悄无声息地开过去,不紧不慢地跟着前面那辆目标专一的低档电瓶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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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弱质冰美人(2)

  拉网布控的结果,是成功截获向大刚。实在是他太好截获了,警笛一响,他虽然着急,但还是很配合地停车接受检查,反倒给伊灵灵反围剿创造了有利时机。

  伊灵灵一路飞飙,左奔右突,见缝插针,警车又不好太玩命追她,她要是给你来个狗急跳墙车毁人亡,这事还真就麻烦了。交警一看目标是她,无不头大气躁,她荣登交通稽查队黑名单榜首,又有丰富的反围追堵截经验,想抓她还真不那么容易。再说她也不是那么不上道,什么时候她高兴了,罚金一交,倒也干脆,再嘴巴甜甜地大哥小弟叫一圈,媚眼挨个抛一遍,就算对她再咬牙切齿,也会稀里糊涂地上了她的道。小张和小吴刚调过来不长时间,缺乏斗争经验,才会险些被伊灵灵气得七窍喷血。

  让人呕血的是,花了那么大力气布控,让真正的违法者跑了,十分容易就抓到的向大刚没有丝毫违法行为,严格遵守交通规则安全驾驶。而且向大刚和伊灵灵也不是偷车团伙,向大刚更是守法好公民,问他为什么追伊灵灵要钱,他说他只是担心伊灵灵没救完人就跑路。这下好了,被请到警局,目标顺利跟丢。

  不过,让交警十分怀疑的是——那个邪气的辣妹能救人?!她不害人就不错了!

  “亲亲美丽大老板,我来拿货了!”

  随着破红牛不绝于耳的苟延残喘,伊灵灵朝气蓬勃地跨进“幽幽”,一间规模颇大的女性精品店,大咧咧地走到柜台前。

  一位三十岁左右,颇有韵味的知性美女坐在柜台后的小沙发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伊灵灵,朝沙发上的大袋子努了努嘴:“喏,都给你准备好了!”

  “哦,甜心!我真是爱死你了!”

  说着,“啵”,伊灵灵使劲在美女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沙发上的美女,也就是“幽幽”精品店的老板,梅幽幽是也,被偷吻了一个,用手背很嫌恶地擦了擦嘴,优雅形象就此破功:

  “伊灵灵!我警告你,我的性向很标准,爱江山不爱美人!”

  “那么小气干什么,偶尔也让我尝尝嘛!呓,果然有电流!软软的,麻麻的,香香的——啵!”她又偷了老板娘一个香吻。

  “伊灵灵!你再玩下去我就加价了!”

  “知道啦知道啦!不会再偷袭你啦!真是!小眼睛小肚脐!总跟我计较这些不相干的!”

  “被你亲多了,我和帅哥接吻都没感觉了!这样下去——”

  “这样下去很快连做爱都没有感觉了,是不是?”

  “……你要的那批货,单件加价百分之三十!”

  这哪行啊?钱是伊灵灵第二生命,梅老板这不是谋财害命吗!伊灵灵连忙狗腿地上前给梅幽幽按肩膀,一面偷偷将那个大袋子纳入触手可及的势力范围:

  “哎呀,行了行了,你跟我动什么气啊!跟我生气你生的过来吗!就原价吧!没带那么多钱!”

  好!擒获目标袋!

  按摩服务顿时暂告一段落。

  放下一沓钞票,拎着大袋子,伊灵灵走到门口,看到一个台子上摊着的五颜六色的打折内衣,停住脚步。

  “咦?甩货呀?折扣挺大的嘛!批多少钱?”

  “你不是没钱了吗?问这干嘛?!”梅幽幽不怀好意地冷笑加嘲讽。

  “啊!那批货是没钱了——”指指内衣:“这批货还有点钱!批我几手吧,我卖那批货的时候顺便帮你把这批货甩甩!”

  “行了,趁火打劫就明说好了,我也不是刚认识你。你也不缺钱,干嘛那么贪财?”

  “我为人冲动花销大!”

  完全没有对话诚意的伊灵灵扔下这一句,不负责任地走出店门,手里多了一袋子内衣,啪嗒,啪嗒,伊大小姐把货往车后面一甩,捆了两下,就一声呼啸,扬尘而去。

  一路跟踪。

  本来他是要跟向大刚的,但向大刚有本事让伊灵灵给拐到了警局。没违法的良好公民进了警局配合调查,而那位肇事者却在法外逍遥,着实让人很头痛。

  于是江劲风临时改变了主意。

  他不能在警局外面等向大刚出来再跟,不如就直接跟上向大刚的目标——伊灵灵好了。

  不过这魔女的车技和车德让人发指!所过之处鸡飞狗跳,惊起小贩无数,她丢在后面造成的那一屁股路障,让那些追她的警车障碍重重。好在江劲风不是交警,不用害怕追她会有什么不良后果,加上车技好的没话说,就一路不紧不慢地追踪,一边慢慢思索。

  他有点烦躁了

  好像有什么思路呼之欲出,但又跟大部分人类的认知相背离。科学在他脑海中的统治地位遭到了挑战,很多线索,他发现,用他以往的世界观很难解释。而想要抓住那些线索,就要尝试换另外一个思维方式,一个他从没涉及过的,匪夷所思的思维方式。

  江劲风一直相信,这个世界是多元的。

  多元化体现在方方面面,除了现有大家都在遵循的由科学所笼罩的社会制度外,还有其他系统的存在。一度,江劲风曾经试图以他不算菲薄的见识和科学精神,来解释在科学领域里不能解释的现象。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得对研究对象有相当的了解才行。因此江劲风抱着攻克它们的意志来研究方术和其他神秘学科。却发现坚不可摧的自己竟有些不能自拔了。

  不是江劲风不够坚定和智慧,实在是这套包括轮回的系统太严密,天上,地下,水中,都有一整套的官僚体系和生存原则。神控制人,服务人,人若有特殊的际遇,也有变成各种神仙的可能;凡人凡畜死后变鬼,鬼再投胎变人畜;鬼死变聻,聻可以投胎为各种动物,经常朝生暮死,历经无穷劫难方可重回人道。聻所生活的鸦鸣国便成了冥界中最没有希望的地方。就连这样的地方,若做鬼时为恶太甚,城隍会将其腰斩,且不准押到鸦鸣国为聻,因其作鬼便害人,若作聻又害鬼,便扬灭恶气,以断其根。

  如此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鬼下有鬼,仙外有仙,层层叠叠,反反复复不知几多重。人若作恶,因业堕在恶道,等得报应尽,也可投生善道,若投生善道,六根不具,诸多横祸,转而又堕恶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一整套严密的逻辑,别说江劲风,就是逻辑大师都会俯首甘拜下风。

  世界三大宗教和中国道教包括现代科学,皆因它们对世界虽分属不同系统,但层层严密的理性逻辑和感性故事性说明,而使它们拥有大量的信徒。从某种意义上说,世上有思维能力的人都是有神论者。不是吗?那些高举科学大旗的人,“科学”就是他们的神。科学也有教义教规,也有相斥相吸。就算伟大如牛顿,如托尔斯泰,为何他们在暮年会专于神秘学领域?他们对科学和社会的理解如此深刻,他们的智商和实践比大多数人都超前,我们和他们不在一个层面上,不能以我们相对简单的思维来为他们的举动下这样那样的定义,也许在对科学进行的深入研究上,他们有难解的问题,以求索的心,以开放无偏颇的态度,来向其他领域问询。

  江劲风是有这样开放的心智的,他此刻最深的感慨便是:世界属于系统,存在即是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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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弱质冰美人(3)

  车子飞快的行经锦绣市中北区街道,江劲风看到伊灵灵从“幽幽”精品店走出来,甩着两个大包,豪迈地扔在破车后座上,突突突地一路黑烟开走。

  江劲风跟得有点累,一边沿着那让人发疯的排气声追踪,一边揉着太阳穴安神。咳,那魔女做事总是没有逻辑可循。

  跟着跟着,突地,踩下一个长而尖锐的煞车,打断他的思路,强烈的反作用力反弹着沉稳的车身,江劲风感受到些微的震动感。

  情况并非十分严重,只是忽然不知从哪冒出了一大堆人堵住了去路,刚才是为了躲一个急匆匆从他车前穿过去的大妈,大妈对这边的状况丝毫不在意,兴冲冲地扎入人堆。

  江劲风的眼睛看向窗外,一群女人聚集的方向。

  好像是一群疯狂的女人正在抢购什么东西。

  “是女人就向这边看!针脚细密耐磨耐洗,手织蕾丝柔软舒适,半遮半露的款式最引人遐思,不仅能衬托出胸部的柔软白嫩,还能轻轻松松让你升级两个罩杯,挺起女人的自信……”

  不用填硅胶不用吃激素,不需要太繁杂的动作就能调整出迷人的胸线,爱美的女人二话不说便向蛊惑女拢靠,拿起符合自己尺码的内衣在胸前比划,恨不能当街试穿。

  而那在路边扯着嗓子叫卖的,正是嗜钱如命的伊灵灵。

  混吃混喝这么多年,伊灵灵对人心理的把握细致入微,不用想就知道女人喜欢什么卖点,卖东西是她最拿手的特长之一,好不容易梅幽幽那有高质量的存货,趁机压低价码再高价卖出,其中赚取的利润相当可观。嗤,谁让梅幽幽那个女人玩优雅,心思根本不在卖货上,好东西到她手里都卖不动。

  “老板,我买这个尺码行吗?”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不好意思的问。

  光目测就知道拿大了一号,不过没关系,伊灵灵懒得换,宁可动嘴也不愿意动手:“这位美女你太有眼光了!这个尺寸最适合你,而且你的胸还有增长空间呢!我以前也是太平公主,自从我用了这款魔术内衣后,你瞧它还平不平?”为了增加说服力,伊灵灵肆无忌惮地将紧身吊带掀上来,露出里面的粉白色内衣,优美的曲线一览无余。

  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车窗后,江劲风的眼神一沉,倏然幽暗,说不出来为何会有种郁闷和……躁动。

  极品!

  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连善妒的女性看官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年轻胴体十分迷人。浑圆有致的雪峰包裹在粉白色丝质内衣中,雪嫩的肤色散发珍珠般的光泽,让人又羡又妒。

  “给!我买两个!”女孩见到这情景受到鼓舞,二话不说掏钱。

  “要不要再来一件?三件以上还有打折优惠。”伊灵灵看着迅速减少的存货,再接再励。

  “这位男士,如果你有收藏女士内衣的爱好,正好多买点啊!”伊灵灵眼尖地看到人群中一个突兀的男性,绽出甜美笑容,财迷地争取潜在客户。

  “呃,我没有这癖好。”

  “那你可以为太太选一款啊!以先生卓尔不凡的仪表来看,尊夫人一定仪态万方,再穿上这样的内衣,保证她能回归美少女,为婚姻注入活力。”谁说只有女人会买内衣?男人对内衣更有品味!为女伴挑选赏心悦目的款式,也好满足视觉享受。要人家心甘情愿捧出大把的钞票,第一重点就是要将人心分析到位,舌灿莲花才能把钱拐进口袋里。

  “我、我未婚。”男人有点脸红了。

  有没有搞错,看样子也奔四了,未婚?那——

  “那买来送给女朋友,她会马上想要嫁给你。”

  “那、那我多买几个,你愿意嫁给我吗?”问完还盯着她的胸部看了好几眼。靠!敢情在动老板娘的主意?!

  明亮的笑眼微露狰狞,她的态度依然可圈可点:“谢谢你的抬爱啊,可惜我18岁就被黑社会老大抢去当小老婆了。虽然人老珠黄不再得宠,沦落到卖私人收藏赚零花钱,可黑社会还是霸着我不放不让旁人动啊!”

  一听说是大佬小老婆的收藏,一定原先价值不菲,这么打折拍卖不是天上掉馅饼吗?这样的机会可不是天天有,女人们抢购得更疯狂了。

  男人遭受雷击,非常失望,低头默默走开,虽然美人如花,身陷魔窟,堕落得让人惋惜,但为了生命安全考虑,还是不要惹不该惹的人好了,他只是小小一介草民,不想明天就横尸街头。

  不死心的吆喝在他身后戏谑地响起:“不过你可以买几个给你妈妈啊!当个贴心的孝子多好啊!”

  “哈哈!”从车窗里看到这一幕精彩的美女大拍卖,实在是让江劲风想不笑都难!这女人顺口胡来的段数奇高,根本不用打草稿。大野狼魔爪下的小白兔?太平公主变大波妹?亏她掰得出来!不过看她水嫩嫩的脸庞和活力四射的眼睛,江劲风的烦闷却莫名其妙地获得舒展。瞧着她俐落的收钱、找钱、瞎掰,忽然觉得一阵阵的感动,自己以往将近三十年的人生都是沿着既定的轨迹没有偏离,而眼前这女人虽然无法无天,但却以她的方式在肆无忌惮地用力生活,这种生活的力量阵阵地撞击他的心坎。

  时间计算多了点,伊灵灵美滋滋地捂着鼓鼓的腰包,看着那个没有动过的大袋子,心想那个袋子的货想要卖出去还得配合客户的时间,这个时间差正好用来发横财。嘿嘿,今天能赚得杯满盆满,为下午挑战小冰美人,卖出那包东西,打下良好心理基础。

  敛完卖内衣所得的意外横财,伊灵灵扛上从“幽幽”精品店上的货,跨上摩托车,轰隆隆地胜利开走,直奔玉林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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