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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胆子可真大啊。”不过,当初我去荒村的时候,也和他们一样冲动。

  “我还清楚得记得那晚,一路上崎岖不平,四周呼啸着风声,放眼望去都是荒山秃岭,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两个女生春雨和韩小枫都非常害怕,霍强打着手电走在最前面。没想到足足走了几个小时,抵达荒村的时候,已是半夜十一点钟了。”


  “然后,你们就给我打了电话?”

  苏天平喘了一口气说:“对不起,那晚打扰了你,但当时我们太激动了,一定要和你一同分享我们的欢乐。说实话,当我仰望着黑暗中的牌坊,突然有了种奇怪的压抑感,似乎那石头牌坊随时会倒下来,将我们压得粉碎。”

  “然后,你进们不听我的劝阻,立刻就进村了?”

  “我们连夜闯进了荒村,感觉就像勇闯鬼门关,每个人都心惊胆战却又兴奋异常。我们首先要找的,当然是小说里写到的古宅进士第。我们在迷宫般的村子里转了半天,没见到一个人影,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终于,霍强的手电照到了进士第的大门,我们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但很久都没人开门,这时才发现大门根本就没锁,而是虚掩着的。于是我们推开大门,悄悄地走进了古宅。自然,感觉就和你小说写的一样,进士第里阴森恐怖,弥漫着一股陈年腐烂的味道。”

  “你们没有在进士第里发现人吗?”

  “没有,我们仔细地转了一圈,从古宅的前厅直到后面的小院子,差不多每个房间都看过了,没有任何有人居住的迹象。这让我们也非常意外,难道真如你小说里写的那样,小枝全家都死光了吗?”

  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一个劲的摇头。

  苏天平舔了舔嘴唇说:“当晚,我们就睡在了进士第里。幸好早就准备好了野外旅行,比如毛毯和帐篷等必备的工具。我们挑了二进院子底楼的一个房间,每个人睡一个帐篷,彼此之间距离很近,大家都可以照应到。我们在荒村的第一夜,就这样过去了,也许是太疲劳的缘故吧,这晚大家都睡得很好,并没有任何异常的情况发生。”

  “第二天,你们就去问了荒村的村民?”

  “是的,因为我们也搞不清楚,小说里的欧阳先生究竟是死人还是活人。白天,我们总算看到了一些村民,他们见到我们以后也非常惊讶,就像是见到了鬼似的。好不容易,我们才问到了几个懂普通话的村民,他们说欧阳先生在八个月前就死了。后来,我们又问了其他几个人,都得到了相同的答案,还有人告诉我们,欧阳先生的坟墓就在附近山上。我们立刻到荒村后面的山上去寻找,果然发现了一个很新的水泥墓碑,上面镌刻着欧阳先生的名字。”

  虽然,他的描述是如此详细,但我还是摇了摇头:“不,我在四个月前确实见到了他,活生生的欧阳先生。我在小说里写他已经死了,完全是出于虚构,我还担心他万一看到了这篇小说,会不会不高兴呢。难道我见到的欧阳先生是——”

  我突然中止了自己的话,没有把那个可怕的字说出口。

  苏天平不停地深呼吸着:“我不管你见到的是什么,总之欧阳先生已经死了。那天,在发现欧阳先生坟墓后,我们的好奇心和探险欲更强了,便在荒村附近走了走。你说的没错,荒村坐落在大海与墓地之间,一边是漫山遍野的坟墓,另一边则是布满礁石和悬崖的海岸,就连大海的颜色都是黑的,汹涌的海浪拍打着岩石,那声音让人不寒而栗。总之,我们看到的就和电影《牙买加客栈》一样,实在是太荒凉了,真不敢相信这是在中国东南沿海。那天下午,我们都回到了进士第里,心想那么大的宅子空关着,一定还有许多东西等待我们发现。果然,我发现了你小说中没有写到的东西——井。”

  听到这个“井”字,我就立刻想到了小倩,还有那个可怕的故事:“你到后院了?”

  “没错,我发现那间后院,院子中间有一口看起来很古老的井,在井台旁边还有一棵不高的树。”苏天平一边说一边回忆,两只眼睛忽然变得很黑,就像是两口深深的古井似的,“当我看到这口井的时候,忽然产生了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好像听到了某种声音?我趴着井台向下看了看,黑幽幽地像一只眼睛,有一股地底的凉气突然涌了上来,使我立刻打了个冷战。我觉得这口井有些不吉利,便远远地躲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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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苏天平那深井似的眼睛问道:“你害怕了?”

  “嗯,确实有点害怕。不过,这也使我更好奇了,我确信这古宅里一定有着什么秘密。那天的晚餐,是我们用自己带来的食物解决的。接下来,我提议大家都体验一下小说中的生活,也就是你在小说里住的那个房间。”


  “就是二进院子里楼上那间房?”

  我确实就住在那个房间里。

  “没错,我们兴冲冲地赶了上去。那房间果然如你小说里描述的那样,在中间有一张屏风,后面还有一张木榻。对,那张屏风上的四幅画,你在小说里写的没错,确实太让人惊叹了,我完全被震慑住了,到现在也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它。”

  “那晚你们就住在这间屋子里?”

  “是的,但没人敢睡那张木榻,我们四个人各自在房间里挑一块地方,搭起自己的小帐篷睡在里面。当然,大家都太兴奋了,前半夜没人睡得着,只能由我来给他们讲故事。我精读过《聊斋志异》和《阅微草堂笔记》,他们也很喜欢听这些故事——现在想想也有些后怕,在荒村这么可怕的地方,又是在这么一间阴森可怖的古宅里,几个人聚在手电筒下讲着聊斋故事,说不定这些故事里的人真会跑出来。”

  听到这里,我暗暗有些自讽,聊斋里的聂小倩,不是已经闯进我的生活了吗?

  苏天平可没空和我开玩笑,他一脸紧张地说:“那晚,我们一直说到了凌晨两点,大家实在支持不住,便纷纷钻进帐篷睡下了。我很快就睡着了,但不知过了多久,又在黑夜中醒了过来,因为我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

  “好像是——脚步声——不知道是从古宅的哪个房间里传出来的,‘笃……笃……笃’,就像是木头底的拖鞋走在楼板上的那种声音,忽忽悠悠地飘了过来。一刹那间,我的心都提了起来,躲在帐篷里不敢动弹。然后,奇怪的脚步声又消失了,停顿了大概几秒钟,我又听到了一阵极其轻微的声音,好像是……好像是女人的哭泣声,那声音断断续续,时隐时现……”苏天平嘴唇颤抖着,自己也倒吸了一口冷气,“不过,也有点像婴儿的哭声?总之,那晚的声音让我太恐惧了,后半夜几乎没睡着,就这么提心吊胆地过去了。”

  “你们在荒村的第二天就这么过去了?”

  “是的,我早上起来以后,问其他人听到了那怪声没有,但他们都说自己睡死了,没听到什么声音。我也感到有些奇怪,难道自己耳朵太灵敏了?还是因为太疲劳而产生了幻听?或者,干脆就是做了一场恶梦?”

  说到“恶梦”这个词,他怔怔地忽然停住了。我冷冷地说:“你害怕恶梦吗?说下去。”

  他呆呆地沉默了半晌,才又说话了:“这是我们在荒村的第三天,大家都断定进士第里一定藏着什么东西。于是,我们在这所古宅内开始了搜索,打开了前前后后每一个房间,有的房间大概空关了几十年,全是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一股股霉味让我们直流眼泪。但楼上有一个房间与众不同,看起来像是女孩子住的,里面甚至还有电脑和电视,房间装饰得也很干净,就和城市里差不多吧。”

  “那是已经死去的小枝的闺房。”说这句话时,心里忽然有些酸涩,我终于按捺不住了,“够了,私自打开别人的房间——你们没有意识到吗?这种行为是违法的。”

  “当时已顾不上了,我说过,我们都被好奇心冲昏了头脑,反正都已经到了荒村了,不发现一些重要的东西,实在对不起自己的千辛万苦。而且,这栋古宅是空关着的,主人也全都死光了,没人会来管我们的。但更重要的是——”苏天平深井般的眼睛里,忽然放出了一股异样的目光,“我们确实发现了一些秘密。”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只感到背后一阵凉风吹过:“你们发现了什么?”

  “那是在古宅的第二进院子里,侧面有一栋小木楼,木楼底下有一个房间,里面的摆设看起来比较新,有一些最近几年才有的家具。靠墙一侧还有张大床,用的木料非常好,四周还有完整的架子,看起来应该是件明清的古董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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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是欧阳先生的房间吧?”

  “也许是吧,但我们发现这个房间有些奇怪,与隔壁几间屋子相比,它的宽度和其他屋子一样,但长度也就是进深却小了很多,平常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霍强走到房间的底部,敲了敲最里面那堵墙,感觉里面像是空的。我们都兴奋了起来,也许墙里面还藏有一个暗室?于是,我们四个人一起用力,把那张古董大床给移开了,才发现大床的蚊帐后面,还藏着一  
扇暗门。”

  “墙上的暗门?听起来像是古代的陵墓。”

  苏天平立刻点了点头:“对,当时我确实有这种感觉,就好像盗墓者发现了墓道入口一样。不过,那扇暗门被用砖块封住了,霍强仔细地摸了摸那些砖块,才发现砖块并没有粘合起来,是一块块摆放在门上的。看来这门是可以进出的,用砖块封门只是掩人耳目。我们立刻七手八脚地把砖移开,那扇暗门终于打开了。我们兴奋地钻进暗门,里面果然是个暗室,大约有十来个平方米。春雨在昏暗中走了几步,忽然一脚踩空尖叫了起来,如果不是霍强及时拉住她,差点就要摔了下去,她吓得连命都要飞掉了。这时我们才发现,暗室的地面上有一个开口,用手电往地下照了照,地下似乎是一级级的台阶。”

  “你们发现了地道?”

  “听起来是不是像盗墓?没错,我们在这间暗室里发现了地道,大家既兴奋又害怕,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走下去。霍强在最前面,手里打着大号手电筒,包里背着各种野外生存工具,其他人则紧跟在后面。台阶似乎是石头做的,我们一步步往下走,四周伸手不见五指,远处的地道里似乎传来回音,感觉和盗墓没什么区别。大约走了十来米,来到一条平稳的甬道里。霍强的手电筒向前照了照,出现了一扇石头大门,大门由两块青石板组成,石门上还雕着一些奇特的花纹。但在石门中间接缝处,有一把铁制的大锁,将大门牢牢锁住了。”

  我忽然想到了清东陵的地宫,古人一般是不会在墓道大门上用锁的,通常是采用“自来石”关门之类的古老技巧:“是什么锁?有没有生锈?”

  “大铁锁质量很好,基本没有生锈,看起来不像是古物,应该是八十年代那种很常见的锁。我们一下子傻了,使劲推了推石门却纹丝不动。但绝不能因为这把铁将军,而使我们功败垂成,霍强从包里拿出一把钢钳,这是野外生存时偶尔会用到的工具。他把钢钳夹住大锁,我帮他抓住另一只钳把,我们两个男生用上了吃奶的劲,终于钳断了那把大铁锁。”

  “这种行为与强盗有什么区别?”

  苏天平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打开那扇地下石门后,一股奇怪的烟雾立刻从门里扑面而来,当时我第一感觉是尸体的味道,但随后又感觉不太像。等烟雾散尽后,我们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里面的甬道幽暗狭长,有明显向下倾斜的坡度,也就是说我们在向地下深处走去。一路上拐了两个弯,四周全是黑暗的地道,每个人都提心吊胆,就连胆子最大的霍强也有些发抖。终于,手电筒的光线照到了一大块空地,看起来就像是山洞里的‘大厅’似的。”

  “你们抵达地宫了?”

  “不知道,但当时的感觉很奇怪,手电扫射范围有限,无法看到深处黑暗的地方,只能大约地估计一下‘大厅’面积,可能有好几百个平方米吧。这时,韩小枫突然叫了一声,原来在手电的光束里,有个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我们立刻紧张地对准那边,只见靠墙处躺着一些奇怪的物体。我们战战兢兢地走上去一看,才发现地上堆着几十件玉器。”

  “玉器?什么样子玉器?”

  “一开始我还没觉出来,但春雨一眼就看出来了,因为她很喜欢玉手镯之类的首饰。当时我们粗略数了数,总共有二十件左右玉器,大的有几十厘米的直径,小的只有手指大小。这些玉器的形状各色各样,有大饼似的圆形玉器,也有木桩似的圆柱体,还有的看起来像把斧头,剩下的就是些小物件。春雨说这些玉器的样式太奇怪了,和市面上所见的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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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像是古代墓葬里的陪葬品?”

  “嗯,确实如此,当时我正准备寻找有没有棺材之类的东西呢,才发现玉器后面的墙上还有扇小门,大约只有一米五高,但门的材料很特别。我们大胆地用手摸了摸,发现这扇小门居然是用整块玉石雕成的。看着这块玉质大门,我们仿佛面对着另一个世界,所有人都呆住了。”


  “生死之门?”我也禁不住自言自语了起来,我能想象他们在黑暗的地宫中,面对这样一扇玉门时的心情。

  此刻,苏天平的额头上已沁出了许多汗,他颤抖着点了点头说:“这时候,韩小枫忽然害怕了起来,她说我们大家都回去吧。但霍强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他说就算门里是幽灵世界,我们也要闯进去看一看。霍强的意见获得了我和春雨的同意,韩小枫也不敢自己离开。我们试探着推了玉门一把,没想到这扇门居然被我们推开了,原来门上并没有锁,里面也没有栓杈之类的东西。然后,我们每个人都深呼吸了一口,便低着头钻进了这扇小门。”

  “里面是不是墓室?”

  “不,玉门里是大约十平方米大小的密室,高度不超过一米七,平常人站在里面只能低着头。我们用手电筒仔细地照射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棺椁的痕迹,只有在密室的内侧角落里,藏着一个盒子似的东西。这小盒子也是用玉石雕成的,长、宽、高都只有十几厘米左右。”

  我仔细地想了想说:“那应该叫玉函。”

  “这盒子并没有锁,但在盒子开口处有一块封泥,上面似乎还写着一些文字,但那些字实在太小,当时我们无心细看,霍强便强行打碎了那块封泥。”

  “什么?你们居然打碎了封泥?”我实在有些气愤了,所谓“封泥”,是中国古代封缄简牍并加盖印章的泥块,起到文件加密的作用。封泥在春秋时代就已使用,秦汉魏晋时非常流行,保存到今天的封泥都是珍贵的文物,封泥上的文字往往对研究有很大帮助。我摇着头说,“即便放到古代,打破封泥的行为也是很大的罪行,就和窃取国家机密的性质一样严重,古时许多人因此而掉了脑袋。”

  “对不起,当时我也想阻止霍强,但已经来不及了,其实他对历史一窍不通。”苏天平面色变得苍白起来,他咽了一口唾沫说,“随后,霍强就打开了那只小盒子——”

  “玉函里有什么?”

  我的心都要被他提起来了,生怕他会说出什么可怕的字眼来。苏天平伸手抹了抹额头的汗珠,缓缓地回答道——

  “玉指环。”

  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重复了一遍:“玉指环?”

  “是的,那只小盒子里没有别的东西了,只有这么一件玉器——形状有点像戒指,但比一般的戒指更粗。这枚玉指环的颜色很特别,整体是半透明的青绿色,在手电照射下发出暗暗的反光。但在玉指环的一侧,却有一种奇怪的暗红色的,看起来像是某种污迹,春雨说她从没见过这种颜色的玉器。”

  “玉函内的玉指环?不知道有没有特殊的含义?”

  “但接下来,意向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也许是霍强过于激动了吧,他的手电筒一不小心掉到了地上,只听到清脆的一响,密室便陷入一团漆黑之中。突然陷于黑暗的大家都很恐慌,韩小枫更是当即就尖叫了起来,我们都乱作了一团,而这密室又非常狭窄低矮,我有几次都撞到了头顶。霍强蹲在地上摸了半天,总算是捡起了手电筒,但怎么都开不亮了,显然是被摔坏了。虽然他包里还有备用的手电,但黑暗中他怎么都找不到了。韩小枫似乎已恐惧到了极点,她摸着黑跑出了密室,我们也纷纷跟在她后面跑出来。”

  说到这里,苏天平突然停住了,眼神变得很奇怪。

  “怎么了?还发生了什么?”我感觉他有些话似乎不方便说出口。

  苏天平的眼珠转了几下,避开我的目光回答:“没,没什么——我继续说下去吧。当时,我们都跑到了地下的大厅里,但黑灯瞎火谁都看不见,只能大声叫着彼此的名字,以免有人走失或迷路。我们像瞎子一样向前摸索着,霍强忽然说他摸到了出口,我们立刻循着声音摸到了他,在他的带领下我们果然回到了地道。大家匆匆地向前跑去,脚下的坡度明显向上。终于,我们摸到了那两块大石门,跑出石门便是高高的台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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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像印第安.琼斯系列的惊险电影啊。”

  “不,我觉得更像是恐怖电影。我们手忙脚乱地爬上台阶,总算见到了头顶一线光亮。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回到地面。最后,大家都跑到院子里,对着天空大口呼吸,仿佛刚刚窒息了似的。谢天谢地,看来大家都只是吓坏了,并没有人受伤。”


  “你们不后怕吗?”

  “后怕?当然,事后我们都很害怕,就连霍强也后悔了,说不该如此莽撞地闯入地下。晚上,我们仍然睡在楼上的房间,但没人再敢说故事了,四个人之间的气氛也有些僵硬,早早地就睡了。但到了后半夜,又发生了一件怪事。”

  他这种一惊一乍的口气,让我的心悬个不停:“什么怪事?”

  “当我睡到后半夜的时候,突然被一阵尖厉的惨叫声惊醒了。我立刻从帐篷里钻了出来,房间里其他人也都出来了,只有韩小枫不知去向。大家急匆匆地跑出了房间,看见在外面的回廊上,站着一个幽灵似的黑影。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才发现那个黑影就是韩小枫。她惊慌失措地摇着头,昏暗的月光下面色如死人般难看,嘴里不知嘟嘟囔囔着什么。我们七手八脚地把她弄回到房间里,又是灌热水又是掐人中,总算让她回过神来了。当时她那样子真像个幽灵,你猜她接下来说了什么?”

  “快说吧。”我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韩小枫说她见到了鬼——她说她半夜里听到了一些怪声,然后便悄悄地走出去,发现隔壁房间里露出一线幽光。她小心地靠近窗户,点破了那扇窗户纸,才发现房间里点着一支蜡烛,幽暗的烛光照亮了一张梳妆台,有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人,正好背对着窗户,面对着梳妆台前的镜子。韩小枫吓得说不出话来,她看到那个神秘的女人正在梳着头,半边乌黑的头发垂下来,一把木梳子不停地梳啊梳啊——”

  “就和我小说里写的一样?”我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不住地摇着头说,“这怎么可能呢?这段情节只是我小说里的虚构而已。”

  苏天平点了点头说:“没错,韩小枫说她吓得尖叫了起来,后来就有些神智不清了。我们听完她的描述以后,也都被吓坏了,便决定去隔壁看一看。当我们摄手摄脚地走进隔壁房间,却发现里面一团漆黑,用手电筒照了一圈,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只有一张积满了灰尘的梳妆台,台子上插着半支蜡烛,但看起来很久没用过了。”

  “难道是韩小枫的幻觉?”

  “谁也说不清楚,也可能是她看了你的小说以后,把小说中的虚幻当成了现实,或者——做了一个恶梦?”

  “又是恶梦?”但我立刻摇了摇头。

  “第二天,韩小枫越来越恐惧了,她悄悄地给你打了个手机,但立刻就被我们发现了。霍强担心她把昨天的事告诉你,便抢过手机和你说话——”

  我打断了他的话:“行了,这些我都知道,说点别的吧。”

  “那天下午,我和韩小枫都躲在房间里不敢出去,而霍强和春雨则到外面走了走,黄昏时分才回来。他们回来后的面色很坏,我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却不敢告诉我,一定又是什么恐怖的事情。整整一天我们都心神不宁,昨天在地下所看到的一切,不断浮现在我眼前,似乎随时都会身处于黑暗的地下。入夜以后,是我们在荒村的第四晚,大家都早早地睡下了。为了防止韩小枫半夜里再跑出去,霍强还把帐篷支在了房间门口。”

  我未卜先知似地问道:“这晚又发生了什么?”

  苏天平盯着我的眼睛,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恶梦。”

  “你说什么?”

  “我说的是恶梦——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恶梦。”苏天平的面色越来越可怕了,深井似的眼睛飘忽不定了起来,“我梦到了一个女人,穿着一身白色长袍的年轻女子,幽暗的火光在她身边摇曳着,她披散着长长的头发,长着一张白皙而美丽的脸庞,但她的眼睛是如此奇特,就像是来自另一个遥远国度。她流露着一种特别的目光,说不清是悲伤还是绝望?但她的嘴角的线条又有几分刚强,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做某一件事,整个人显得从容而镇定,那种气质实在太高贵了,甚至可以用圣洁两个字来形容,而绝不是今天的人所能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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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莎士比亚笔下的埃及女王克丽奥佩特拉?”

  “对,你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就像埃及女王克丽奥佩特拉,从容地把手伸到装满毒虫的盒子里那样,我见到她举起一块有着锋利边缘的石刀,然后异常镇定地用石刀割破了自己的脖子——我眼睁睁地看着她雪白的皮肤给割开,咽喉处的切口流出了许多鲜血......”


  突然,苏天平的眼睛怔住了,好像眼前已看到了这一幕。我连忙催促了一句:“接下去呢?”

  “接下去——我的梦就醒了啊。”他猛地摇了摇头,总算是从梦境的回忆中恢复了过来。

  我也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奇怪,我的梦一般醒来就忘记了。可为什么你这个恶梦会记得如此清晰?”

  “是啊,可我也说弄不明白。这个梦我确实记得一清二楚,甚至可以说刻骨铭心,也许我一辈子都不会淡忘。对,我现在可以清晰地回忆起来,梦中那神秘女子的脸庞,还有她与众不同的眼神,以及所有一切的细节,就好像真的出现在眼前一样。”

  说着说着,他竟然伸手向前摸了摸,好像那女子就坐在他面前似的。我急忙拨开了他的手说:“你不要吓我好吗?”

  苏天平大口喘息着,闭上眼睛说:“绝对没有吓你,我真的感觉到了——好了,让我继续说下去。那天早上我醒来后,眼前总是晃动着那个恶梦,于是便把这个梦告诉了霍强。霍强听完后大吃一惊,他告诉我,昨晚他也做了一个相同的梦,也是一个白衣女子用刀割断自己的咽喉,完全一模一样。然后,我们又告诉了韩小枫和春雨,但更没想到的是,她们说昨晚她们也梦到了相同的景象,一下子我们全都吓呆了。”

  “你是说——在同一个夜晚,你们四个人做了同一个梦?”

  “千真万确!”苏天平又一字一顿地说了一遍,“就在我们抵达荒村的第四个夜晚,我们四个人在楼上那个房间里,梦到了同一个神秘女人。”

  “这怎么可能呢?”我又低下头想了想,在小说里写过的那些神秘事件,摇摇头说,“也许,世界上确实有许多事情是不可解释的。”

  “当时我们都怕极了,我们不知道梦中那个神秘女子是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更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在那屋子里同时梦到她。这绝对是个不祥之兆,这回就连霍强也开始哆嗦了,再想想这些天我们的所作所为,每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时我们才开始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警告,这个地方实在太恐怖了,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

  “所以,你们决定离开荒村?”

  苏天平急忙点点头:“对,荒村简直就是达库拉伯爵的城堡,我们一分钟也不敢再待下去了,立刻收拾了行装,匆匆离开了古宅进士第。走出荒村的时候,村民们都用一种异样的感觉看着我们,那种目光太古怪了,就像是在……送葬……”

  “村民看着你们的目光就像是在送葬?”

  “反正当时我就是这么感觉的,也许是心理作用吧。我们逃命似地离开了荒村,沿着来时的山路向外走去。我最后一眼望了望荒村,村口那块巍峨的石头牌坊,附近的荒山野岭,冷酷的黑色大海,还有连绵不断的古老墓地,我轻轻地念了一声——永别了,荒村。”

  这段语言奢侈的叙述,立刻勾起了我的回忆:“是啊,当初我也是这么离开的。”

  “离开荒村的路上,大家都非常吃力,直到中午才抵达西冷镇。然后,我们又坐中巴赶到K市长途汽车站,终于登上了开往上海的长途大巴。路上大家一句话都没说,显然还没从荒村的恐惧中摆脱出来。当我们回到上海市区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霍强一下车就给我打了电话。”

  “当时我也在旁边,其实他也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否应该告诉你这些事情。没想到,他竟然那么快就死了。”说到这里,苏天平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满脸痛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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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晚我来到霍强的寝室,你为什么不肯把实情告诉我呢?”

  “我不敢说,我们四个人在荒村的所作所为,一定触犯了什么禁忌,我怕万一说出来后会惹上更大的麻烦。”

  “你们已经惹上更大的麻烦了。”


  “是的,当我听说韩小枫也死了以后,我立刻吓得魂不附体,我生怕下一个受害者就是我——”苏天平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低下头说,“所以,当天我就从寝室里跑了出来,搬到学校外面一间出租屋了。霍强和韩小枫都是死在寝室里的,我不能再待在那种地方。”

  听到这里,我算是完全感受到苏天平那种彻骨的恐惧了,仿佛我自己也随着他一同跌入了深渊。不知不觉一个下午已经过去了,就在这间阴暗清冷的小咖啡馆里,苏天平向我讲述了他们在荒村的离奇遭遇,我不知该如何形容他说话时的表情,就像一个即将要淹死的人,抓着水面上最后一根稻草。

  苏天平的脸色似乎比刚才好了一些,也许是把心里话倾诉出来的缘故吧,他大口地呼吸着,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剧烈运动。我看着他的样子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半句安慰他的话来,这也难怪,在这种情况下,怎能叫人不恐惧不绝望呢?

  忽然,苏天平弯下了腰,从台子底下拿出了一个皮箱,放到了我面前。他轻声地说:“对不起,这些东西放在你那里吧。”

  我一下子愣住了,看着箱子说:“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你拿回去就知道了。”他说话的腔调有些神秘兮兮的。

  “为什么一定要交给我?”

  “这里面的东西本不属于我,但我又不能把它交给其他人,现在我只能信任你了。”

  我摸着箱子的表面,感觉并无什么异样,但心里还是犹豫了好一会儿。但是,我看着他那双恳切的眼睛,终于点了点头。但我没有当着他的面打开箱子,而是把它放到了自己脚边。

  苏天平似乎又松了一口气:“今天,谢谢你能来。”

  “为什么?就为了向我叙述这些事情?”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这件事蹩在心里很闷,一定要找一个人倾诉出来,而这个人必须是值得信赖的——那就是你。”

  我不禁点了点头。而且,这件事也是因我的小说《荒村》而起的,若要追根究底,恐怕我也要算上一份了:“那你接下打算来怎么办?”

  “不知道,只希望死亡到此为止。至少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有心脏病,我不会被在半夜里自己把自己吓死的。”

  “我也希望你能平安无事。不过,我还是劝你回到学校里去,你的老师会给你帮助的。”

  “谢谢,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这时我总算站了起来,几个钟头坐下来,腿都有些麻了,我淡淡地说:“天都快黑了,我该走了。有什么问题就给我打电话吧,再见。”

  我刚要走出去,苏天平又叫住了我:“等一等,给你的箱子。”

  “喔,差点忘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其实我是故意遗忘的,但既然他都提醒了,我只能拎起箱子走了出去。

  离开这个半地下室的小咖啡馆,我总算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浑身上下都像是从水来捞出来似的。

  这时天色已经黑了,我看了看手中的箱子,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呢?来不及多想,我招了一辆出租车,迅速地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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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昨天在小咖啡馆里,听到的荒村故事太过于恐怖了,今天我整整一天都心神不安,耳边似乎总是回荡着苏天平的声音——那颤抖的嗓音如一个黑洞,不断吸吮着听者的灵魂。

  晚上,叶萧来找我了,他的突然到访问让我很意外,而他的脸色也似乎不太好。叶萧一进门并没有说话,他看着我的眼睛停顿了许久,才淡淡地说:“那个叫春雨的女大学生,今  
天已经被找到了。”

  找到了?不是找到了一具死尸吧?眼前立刻浮现起了韩小枫那张脸,我的心也悬了起来:“她在哪儿?还活着吗?”

  “放心吧,春雨没死。今天上午,她在学校门口被老师发现了,但神智似乎不太正常,学校把她送到医院去检查了。”

  “你是说春雨疯了?”

  “对,我亲自询问过她,但她浑身发抖,双眼无神,嘴里喃喃自语,处于极度的恐惧中,我看她精神已经崩溃了,不能提供任何线索。”

  “那么苏天平呢?有他的消息吗?”

  叶萧沉默地摇了摇头:“学校已经找了他两天了,到现在都没有他的任何消息,除了——”

  他说到一半停了下来,让我有些忐忑不安起来:“你说除了什么?”

  “除了昨天下午,有人在学校大门对面的咖啡馆里,看见苏天平和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在一起。”

  “和谁在一起?”我一下子愣住了,问出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目击者是苏天平的同学,当时他一眼就认出了苏天平,但不知道另一个人是谁。”叶萧忽然回过头来,盯着我的眼睛说,“不过,我已经猜到了那个人是谁了。”

  面对着叶萧的眼睛,此刻我已经无法再隐瞒了,只能缴械投降:“好吧,我承认,昨天我见到了苏天平。”

  “他找你干什么?”

  “苏天平全都告诉我了,他们四个大学生在荒村发现的一切。”

  我先给自己喝一口水,然后把昨天苏天平对我说过的话,又简要地复述了一遍给叶萧听。

  等我把这些话全部说完时,后背心已全是汗水了。叶萧也倒吸了一口冷气,手指关节不停地敲着台子,冷冷地说:“不知道苏天平现在怎么样了。”

  “去过荒村的四个大学生,霍强和韩小枫都已经死了,而春雨也已经疯了,那么苏天平呢?他是死还是疯?”

  “或者——他已经死了?”

  不,我不敢面对这样的可能性,昨天还和苏天平谈了整整一个下午,现在他可能已变成了一具尸体,我使劲摇了摇头:“死于恶梦?”

  “死于恶梦只是猜测而已。”叶萧的声音异常冷静,“根据对霍强和韩小枫的尸检,只能说他们的直接死因是急性心肌梗塞。”

  “这就是所谓的猝死吧?我知道有许多著名的运动员,都是在训练或比赛中突然死亡的。就像2003年的联合会杯足球赛上,喀麦隆球员维维安.福猝死在球场上。”

  “但这些人都有心脏病史,或者其他类型的先天性疾病。至于霍强和韩小枫,我都已经查过了,他们的身体很健康,更没有心血管方面的疾病。”

  “那你说他们为什么会死?难道是幽灵的诅咒吗?”

  说完这句,我忽然感到自己失言了,连忙止住了话头。

  “就像你的小说《诅咒》?还是古埃及法老的诅咒?”

  “不,我不知道,你不要再问了。”

  但叶萧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不过,你还漏了一点。”

  “什么?”我不记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苏天平给你的那个箱子,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噢,原来是他的箱子。”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汗说,“我还没来得及打开来看呢。”

  叶萧冷冷地说:“那好,现在就把它打开来看吧。”

  “现在吗?”

  我忽然有些犹豫,也许是因为它的主人还生死不明的缘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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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就现在,快点拿出吧。”

  他那种警官的口气不容分说,我只能照办了,从储存室里拿出了那只箱子。

  箱子并没有锁,直接拉开拉链就可以了。但我的动作依然小心翼翼,因为那是苏天平给我的东西。终于,在叶萧凌厉的目光下,我缓缓地打开了箱子。


  奇怪,箱子里面是很多揉成团的旧报纸,我把这些纸团拣了出来,才发现纸团里包着一些东西——

  “好像是玉器啊!”

  叶萧也不禁叫了出来,他急忙凑上来帮着我一起整理,原来这些旧报纸是用来缓冲保护。很快,一个圆盘形的玉器出来了,直径足有二十多厘米,中间有一个圆形的小孔,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白色。我小心地捧着这块玉器,手上的感觉冰凉异常,一股寒意直往我皮肤里钻。

  “看,箱子里还有其他东西。”

  叶萧提醒了我一声。我立刻将手里的东西放好,然后小心地蹲下来,将箱子里的其他玉器全给翻了出来——

  第二件玉器看起来像个斧头,带有条纹的黄颜色,大约有十几厘米长;第三件玉器方柱形的,粗看像半截木桩,细看又像大理石笔筒,从上到下有个大孔,内圆外方,足有二十厘米高,十厘米宽,重量起码有十斤;第四件玉器就显得很小了,明显雕成了乌龟的形状,只有火柴盒大小;而第五件则是一把小匕首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挂在腰间的饰物。

  我把那些纸团全都拣出来来,箱子也被我翻得底朝了天,总共就这五样玉器了。

  叶萧和我都有些不知所措,面面相觑地看着这些东西,玉石之类的东西我懂的不多,所以也说不清它们的价值。特别是那件木桩似的大家伙,与一般小巧玲珑的玉器太不一样了,尤其是那家伙表面刻着许多奇怪的花纹,有点像张开血怪大口的怪兽。

  “苏天平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叶萧总算是说话了。

  我先让自己恢复了镇静,然后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苏天平对我说过的话:“对了,苏天平说他们在荒村的时候,不是闯入过一个地下通道吗?在那个地宫一样的地方,发现了很多奇怪的玉器,根据昨天他描述的样子,不就是这些玉器吗?”

  “你是说——这些玉器都来自荒村,是苏天平从神秘地宫里带出来的?”

  “怪不得,昨天感觉他漏了什么没说,原来他不好意思把这个说出来啊。”我一下子全想通了,“他们四个人在神秘地宫里,突然手电筒摔坏了,在黑暗中大家乱作了一团,苏天平就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些玉器塞到自己的旅行包里,反正黑暗中谁都看不见,然后跟着大家一起跑出去,这样谁都不会察觉到的。”

  叶萧点了点头说:“两天后,苏天平把这些玉器带回了上海,而他的同伴们都不知情,是吗?”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可能性了。否则他没理由不告诉我的,一定是怕这种盗窃行为被我戳穿,所以不好意思当面对我说。”

  “那他为什么要把这些玉器交给你呢?”

  “也许是绝望吧——”突然,我自己也感到了一种恐惧,“是的,在霍强和韩小枫死了以后,苏天平处于极度的恐惧中,他可能担心这些玉器会给他带来厄运,因为都是他从地宫里偷出来的——”

  叶萧突然打断了我的话:“所以,他把这些玉器转交给你,也等于把厄运转移给了你。”

  这句话一下子让我愣住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忽然,我仿佛从梦中惊醒似的:“难道,就像是诅咒录像带?一定要把录像带给别人看,把诅咒转移到别人的头上,自己才能没事?”

  “不,我不相信这种事情存在,不过,或许苏天平相信呢。”

  我立刻就愣住了:“难道说他要把诅咒转到我的头上?不,他不会是这种人。”

  “也许是他看《午夜凶铃》实在太入迷了,想要自己尝试一下这种办法吧,就像死马当作活马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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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请别再说了。”

  此刻,我已经身心俱疲了,低下头看着那些古怪的玉器,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焦躁不安地在房间里踱起了步。叶萧冷静地说:“好了,接下来的事情我不干涉你,但你自己必须要小心。”


  “那么这些玉器呢?”

  叶萧看了看玉器说:“暂时放在你这里,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不是真古董,先去做一下文物鉴定吧。”

  “好的,我认识这方面的专家。”

  叶萧微微笑了笑说:“兄弟,好自为之吧。”

  然后,他匆匆地离开了这里。

  房间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独自面对着那些玉器,仿佛面对着另一个遥远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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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病院的走廊里弥漫着一股特别的味道,阳光从一侧的窗户照射进来,与想象中的气氛似乎不太协调。但一个强壮的男护工与我擦肩而过,让我明白这里依然是个特殊的地方。

  我轻轻地推开一间病室,只见在温暖的阳光下,蜷缩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她的名字叫春雨。


  昨天晚上,叶萧告诉我春雨已经被找到,并被送进了医院。于是,我就决心去看一看她,不论是出于同情还是责任,也不论她是否真的疯了。

  刚才医生告诉我,春雨昨天送进来的时候神智不清,问她什么都回答不上来,嘴里喃喃地不知在说些什么,可能受到了过度惊吓,以至于精神分裂了。医生不指望我能从她嘴里问出什么来,他认为春雨可能要经过漫长的治疗才能恢复。

  现在,春雨缓缓抬起了头,她盯着我的那种眼神,就像是屠宰前的羊羔,是那样绝望和无助。我的心里微微一颤,难道我就那么可怕吗?不过,如果没有我的小说《荒村》,她会到今天这地步吗?想到这里,我低下头无言以对了。

  出乎意料的是,春雨首先说话了:“你总算来了。”

  “你知道我要来吗?”还是一直在等待着我出现?

  “是的,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说吧,是不是他们三个人都死了?”

  奇怪,医生不是说她疯了吗?但是,现在她说话的语调平稳而冷静,神色和表情也很正常,看不出任何精神病的样子。

  面对她的问题,我倒有些左右为难了,如果把苏天平的死讯也说出来,会不会刺激到她呢?我只能强作微笑说:“你不要太担心,你在这里非常安全。”

  “算了吧,我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她说话的口气成熟了许多,似乎不再是那个小女生了,“你一定是来问我,在荒村发生了什么是吗?”

  “也许是吧,但我已经知道一些了。”

  “是苏天平告诉你的?”

  “对,我和他谈过。”

  但春雨摇了摇头说:“那你还是有些事情不知道。”

  “是什么事?”

  她的眼神忽然有些恍惚,停顿了片刻才说出话来:“那口井——”

  “井?”

  我的心跳立刻加快了。

  “是的,进士第的后院里有一口井,关于那口井的秘密。”春雨的呼吸有些急促了起来,她理了理额前的头发说,“在离开荒村的前一天,苏天平和韩小枫都待在进士第里,而我和霍强则到古宅外边走了走,我们在村民中间打听到了一位老人,听说他是荒村年纪最大的人,对荒村的种种传说和掌故非常熟悉。”

  “你们找到这位老人了?”

  “是的,这位老人头发花白,胡子留了一大把,起码有八十多岁了。和荒村其他村民一样,他看我们眼神很怪异,然后就向我们讲了一个典妻的故事——”

  “典妻?”

  “你知道典妻的意思?”

  “是的,我知道,继续说下去吧。”

  “民国初年,荒村欧阳家很有钱,但欧阳老爷多年无子,便花钱租了一个穷人的妻子做典妻。后来,典妻为老爷生下了一个儿子,但她总想着要逃出进士第,与自己原来的丈夫、儿子相会,老爷便把她关在了后院里。终于有一天,典妻逃出进士第准备远走高飞,却被欧阳家抓了回来,老爷决定用最严厉的手段惩罚她。”

  “沉井——”

  我缓缓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春雨显然很意外:“你知道这个故事?”

  “是的,典妻被沉到了古井里。从此以后,就没人再敢去后院了。”

  忽然,我想起了小倩,她也曾向我说过这个故事,显然这个故事应该是真的。

  春雨继续说:“但你一定不知道,给我们说故事的老人,就是那个典妻的儿子。”

  “典妻的儿子?”

  “就是典妻进入欧阳家之前,和原来丈夫生的儿子。老人说他很恨欧阳家,事实上全体荒村人都不喜欢进士第。1949年以后,欧阳家败落了,就更没有人理他们家了,这个家族就像孤魂野鬼似的守着古宅,人丁越来越稀少,现在看来是彻底绝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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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叹了一声:“这就是冥冥之中的报应吧。”

  春雨点了点头,她说话似乎有些困难了:“除此之外……老人还说荒村在古代是一个……麻风村。”

  “麻风村?”


  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至于我在小说《荒村》里,说荒村人是宋朝靖康之变的北方移民,则完全是出于我的虚构。

  “是的,古时候麻风病人受到歧视,他们被从家里赶出来,可怜地四处流浪。许多麻风病人为了生存而聚集到一起,长途跋涉来到这块荒凉的海岸,便将其地命名为荒村。但是,在他们到达这里之前,已有一个家族世代定居于此,那就是欧阳家族。”

  “欧阳家族与麻风病人生活在一起,共同组成了荒村?”

  “但不知道为什么,欧阳家没有一个人染上麻风病。而那些外来的麻风病人们,大多能活到善终的年纪,并且养儿育女,传递后代,经过十几代人的繁衍,麻风病竟渐渐地从荒村消失了。”

  “真不可思议,麻风病在古代被认为是绝症,没人能治好这种病的。”

  “确实如此,所以几百年过去了,极少有人胆敢走进麻风村。”

  “这也是荒村与世隔绝,保守封闭的原因,是吗?”

  “对,但不仅仅是这些。”忽然,春雨的眼神变得诡异起来,“几百年来,荒村一直有这样的传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重大秘密,隐藏在荒村的某个地方,所有外来的闯入者,都将受到这个秘密的诅咒。”

  我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春雨那种奇怪的表情,缓缓地说:“所有外来的闯入者都将受到诅咒?”

  “没错,一个都逃不了。”

  春雨的回答斩钉截铁。

  但问题是——我也是“外来的闯入者”。

  我感觉自己被什么击中了似的,一下子懵住了,不由自主地低下头,陷入了沉思中。

  然而,春雨却好像中了魔似的,嘴里喃喃地重复着同一句话:“一个都逃不了......一个都逃不了......一个都逃不了......”

  难以置信,她现在样子就像个小女巫,而嘴里的话则像是古老的咒语,不停地在我耳边重复着。我紧张地看着她的脸,大声地说:“春雨,你怎么了,快点醒醒啊。”

  “一个都逃不了......一个都逃不了......一个都逃不了......”

  她似乎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脑袋随着口中的话而摇晃着,摇动的频率越来越快,让我的头都有些晕了,我连忙大声地呼唤护士。

  这时,随着春雨剧烈的摇晃,藏在她怀中的挂件跳了出来。瞬间,我的眼睛像是被什么刺痛了——挂件是一枚玉指环。

  我再也顾不上发疯的春雨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胸前的玉指环——它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色泽,让我的眼睛也跟着她一起晃动。

  几个强壮的男护工冲进来了,好不容易才把春雨给制服了,然后由一个护士给她打了针。在春雨激烈挣扎的过程中,她脖子上的挂件绳子断了,那枚玉指环掉到了地上。我立刻弯下腰捡起玉指环,退到一边看着春雨。

  大约十分钟以后,护工们退出了房间。春雨终于恢复了镇定,满脸疲惫地看着我。

  我向她晃了晃玉指环说:“对不起,你的东西掉了。”

  春雨眯起了眼睛,看了玉指环好一会儿说:“不,这不是我的东西,你拿走吧。”

  “那它是谁的?”

  她用一种奇怪的嗓音幽幽地说:“它属于荒村。”

  “荒村?”

  我又仔细地看了看这枚玉指环,它比一般的指环略厚一些,主要是半透明的青绿色,但在指环的侧面,却有一种怪异的暗红色。

  瞬间,我的手像是被电触到了似的,脑子里回想起苏天平说过的话。对啊,他们在荒村闯入了一个神秘地宫,在地宫最里层的密室中,他们发现了一个神秘的玉函,里面装着一枚玉指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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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枚玉指环,和苏天平叙述的一模一样。

  忽然,我盯着春雨说:“这枚玉指环,应该是在荒村地下密室里的?”

  她看起来有些害怕,立刻点了点头。


  “当时,霍强的手电筒被砸坏了,所以你趁着黑暗的机会,将这枚玉指环从密室里偷了出来?”

  “是的,你把它拿走吧。”春雨颤抖着说,那双眼神是如此地冷漠。

  这时,护工们突然进来了,他们扶起春雨,要把她送到住院区去。春雨非常顺从向外走去,但当她走到门口时,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对我说:“还有一张照片——”

  “什么照片?”

  我立刻扑到了她身边,但护工抓住她的手往外强拉她。春雨用另一只手使劲攀住门框,急促地说:“一张关于荒村的照片,被韩小枫拿走了。”

  还没来得及我回答,春雨已经被护工拉到了走廊里,她强行扭过头看着我,露出一种诡异的表情,很快就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独自站在门口,回想着春雨的最后一句话,身体像是被什么凝固住了。

  此刻,那枚小小的玉环,正紧紧攥在我的手心里。

  缓缓摊开手掌,一些汗珠正沾在玉指环上,我轻轻地擦去了这些汗珠,感觉就好像是在水中淘金一般。忽然,我出于某种本能的下意识,把玉指环放到了自己的手指尖上,正当我要试探着戴上它时,我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我打了一个冷战,先将玉指环塞入口袋里,然后接起了电话。

  一个磁石般的女声从电话里响起:“喂,我是聂小倩。”

  是她?几天不见,忽然听到她的声音,心中立刻有了种说不出的感觉,我傻傻地说:“你在哪里?”

  “我在上次见面的地铁书店里,那你在哪儿呢?”

  “精神病医院。”

  “天哪?他们把你关进去了?”

  大概任何人听到这样的回答,都会晕过去的吧。我也暗暗好笑地说:“对不起,我刚才没说清楚,我是在精神病院探望一个病人。”

  “哎,那种地方是不能随便去的。”

  这时我试探着问道:“我们现在能谈谈吗?”

  “好的,我在书店里等你,不过你得快点喔,否则我等不及就要走了。”

  “行。”

  结束通话后,我迅速地跑出这房间,只留下急促的脚步声,回响在精神病院的走廊中。

  离开精神病院后,我只花了二十分钟,就抵达了那家地铁内的书店。

  当我气喘吁吁地跨进书店,在一排排书架中间,寻找着小倩的人影时,忽然听到身后一个细微声音:“你来晚了。”

  我长出了一口气,回头果然见到了小倩,她穿着一条黑色的裙子,头发扎起了马尾,看起来又和上次有些不同了。

  “你去精神病院看什么人?”她摆着一个特别的姿势问着我。

  “春雨。”

  “那个去过荒村的女大学生?”

  “她疯了。”

  小倩的神色变得凝重了:“为什么?”

  “不知道。去过荒村的那四个大学生,回到上海后就相继死了两个。另一个男生也失踪了,现在生死不明。而春雨则已经疯了,被关在了精神病院里。”

  “简直就像一场恶梦。”

  “没错,就是恶梦。”我轻声地叹了一口气,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春雨的声音,“刚才在精神病院里,春雨对我说了一个荒村的故事——典妻与那口井的故事,没错,她在荒村听说的这个故事,与你告诉我的故事完全一样。”

  小倩点了点头,自信地说:“现在你该相信我了吧?”

  “好吧,我相信你。春雨还告诉我,荒村埋藏着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所有闯入荒村的外来者,都将遭到这个秘密的诅咒。”我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问道,“小倩,这是真的吗?”

  她似乎有些害怕,回避着我的目光说:“我不知道......不知道......对不起,我忽然有些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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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低下头问:“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吧?”

  “不,不,你可不要乱猜。”她斩钉截铁地打断了我的话。

  “那好,我不问下去了,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着说着,我们已经走到了书店门口,她淡淡地说:“那你去哪儿?”

  “我现在坐地铁,去春雨他们那所大学。”

  小倩似乎又来劲了:“去那里干什么?”

  “有一张与荒村有关的照片,刚才据春雨说,那张照片被韩小枫拿走了。”

  “那我们走吧。”

  她说着就往外走了,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走?去哪儿?”

  “去那所大学啊,你不是说要去找那张照片吗?我和你一起去。”

  这个回答让我不知所措,我有些尴尬地说:“你去干什么?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只要与荒村有关,我就一定要参与,走啦——”

  小倩拉着我来到了地铁的检票口,我怔怔地问:“那你今天不去冰激淋店上班?”

  “反正也是打工,偶尔一天不去也没关系。”

  正说着话,她已经穿过了检票口,回头对我说:“你到底去不去啊,不然我自己一个人去喽。”

  于是,我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和她一起走到了站台上。

  趁着等车的空档,我忽然轻声地问道:“你会后悔的。”

  她冷冷地回答:“不,后悔的人是你。”

  地铁列车呼啸着驶来了,我们匆匆走进了车厢,却突然都沉默了,任由列车带着我们的身体,飞速地穿越隧道。

  一路上我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怔怔地看着前面的车窗,在黑暗的隧道中,我们的脸浮现在车窗玻璃上,我觉得她一直在看着我,但我却看不清她的眼睛,就像对着一面模糊的镜子,而镜子后面还藏着一个人。

  二十多分钟后,我们才回到地面上,来到了春雨他们的大学。

  当我找到韩小枫的寝室,想要看一看她遗留下来的东西时,一个老师却阻拦住了我们,想必是霍强、韩小枫的死让学校很紧张,不敢让更多的人知道。

  万般无奈,我只能吹了个牛皮,说自己是韩小枫家里的亲戚,要把她的遗物给带走。但老师说韩小枫的遗物已经整理过了,都移交给她的家属了。

  我和小倩失望地走出了女生楼,忽然迎面走来几个女生,手里正好拿着《萌芽》杂志。我急忙厚着脸皮叫住了她们,告诉她们我就是小说《荒村》的作者,我想向她们打听韩小枫的情况。

  没想到她们都非常喜欢小说《荒村》,立刻围着我说了很多话,而把小倩晾在了一边。然而,当我问到韩小枫时,她们都害怕了起来,没有人再敢说下去了。

  但是,当我准备要离去时,一个女生忽然叫住了我:“我想起来了,韩小枫还有一个储物箱,我带你们去吧。”

  我和小倩跟着这女生,离开了宿舍区,走进了一栋楼的大厅。在一条宽阔的走廊边,镶嵌着许多个储物箱,大小就和信报箱差不多。那女生一眼就认出了韩小枫的箱子,因为箱子上贴着韩小枫的名字。

  然后,那个女生就悄悄地离开了。

  面对着箱子上韩小枫的名字,我喃喃地说:“可我们没有钥匙怎么办呢?”

  但小倩径直伸手拉了拉箱门,居然把这小储物箱打开了。

  然而,我还是摇了摇头说:“韩小枫死了以后,学校一定打开过这箱子,看来我们不会再找到什么了。”

  “让我看一看。”

  小倩把手伸到了箱子里面,但只摸出了一大团废报纸,看来有价值的东西都被拿走了。但她还是不死心,似乎在储物箱的里层摸索着,忽然,她的眉头微微一皱,从箱子里摸出了一张照片。

  她喘了喘气说:“它被贴在最里层的上面。”

  “怪不得没有被学校发现。”

  我从小倩手里接过了照片,发现这是一张黑白老照片,颜色颇有些泛黄,摸在手里的感觉脆脆的,似乎很容易就会碎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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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里是一家人的全家福,总共有五个人——前排坐着一对老年夫妇,看起来都有七十多岁了,老头子精瘦精瘦的,穿着长衫,留着长长的胡须,头发也留得很长,看起来很有些古风;老太婆穿着一件旗袍,脸上不知道抹了多少粉,惨白惨白的像个僵尸。后排应该是一对年轻的夫妻,男的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穿一身笔挺西装,风度翩翩,就像《金粉世家》中的少爷一样;女的只有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怀中还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她穿着民国流行的短袖旗袍,露出一双白嫩如藕的手臂来,她的脸庞清瘦而秀丽,目光略带几分忧郁,不像  
是那种丰满的年轻母亲的样子。

  小倩和我都看得愣住了,似乎这张照片里的人物,都还拥有某种生命似的看着我们,尤其是那个怀抱婴儿的年轻女子,她那奇怪的眼神,仿佛能穿透这老照片的光阴。我不禁自言自语地说:“奇怪,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再仔细地看看照片里的背景,好像是在一间宽敞的客厅里,后面还似乎有一架钢琴,墙上有一个大壁炉,上面有几盏壁灯。

  有壁炉的那一定是老式洋房了,可荒村不可能有这样的房子啊?

  忽然,小倩把照片翻了过来,我这才发现照片的背面有字,好像是用某种黑色颜料写上去的——

  “民国三十七年四月五日摄于上海荒村公寓”

  我轻声地把这句话念了出来,念到一半忽然觉得后背心有些发毛了。

  小倩也睁大了眼睛,怔怔地说:“天哪,也许我们真的发现什么了。”

  “等一等,让我们先冷静一下——民国三十七年?换算成公元就是1948年,民国时期是使用阳历的,四月五日阳历应该就是清明节了。”

  “这张照片拍摄于1948年的清明节?”

  我点了点头,但随即又锁起了眉头:“只是——上海荒村公寓究竟是什么地方?”

  “最起码是在上海吧。”

  “春雨说这是有关荒村的照片,应该不仅仅只是‘荒村公寓’这四个字这么简单。这张照片肯定是在荒村进士第古宅里发现的,然后又被韩小枫收了起来。她将照片带回上海,并小心地藏在这个储物箱里。”

  小倩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这么说来,这张全家福照片上的五个人,一定就是——欧阳家族?”

  “没错,这应该就是欧阳家在上海拍摄的全家福。真没想到啊,荒村的欧阳家居然还在上海住过。”

  “而上海还有一个荒村公寓。”小倩补充道。

  我又感到了一阵头疼,看着这张黑白老照片,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于是我收起了这张照片,小心地夹在我的笔记本里,然后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终于,我和小倩离开了这里,赶在天黑前走出了校园。虽然发现了这张照片,但我们的情绪都异常低落。也许每次有新的发现,就意味着我们与荒村的秘密之间,还有更艰险的道路要走。

  “荒村公寓”究竟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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