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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忐忑不安地等晚宴的到来,其间依旧不见凤来,不知道他和皇上在商量些什么。又过了许久,一个宫女跑来,在皇后耳边私语一番。

皇后笑着让我先四处走走,说罢,就匆匆离去。

斜晖西沉,光线也不像正午那样明亮,带着隐约的暗淡黄红。我正百无聊赖地在御花园里闲走,一声呼喊将我叫出。

“冉儿。你在这儿呀!”

是凤飞城的声音!我惊喜地转身,却发现他的身侧跟着尤乐。一种讨厌的感觉在心底蔓延,我努力隐藏,但脸色却免不了冰冷。

凤飞城大约也瞧出了我对尤乐的厌烦,轻揽过我的肩,轻声在我耳边道,“他是真心向你来道歉的,看在我的面上原谅他吧,你知道的,我对他终有亏欠。”

我知道凤飞城所指的亏欠是什么,不由叹了口气,淡淡道,“随你罢,只要,他不要再做出什么奇怪的事。”

尤乐是带着虔诚的微笑向我道歉的,希望我能对过去的事释怀。他美丽的面孔,笼罩在黄昏光芒下,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妖邪。然而,不同于金殿上的深沉,此刻他的眼神,却平静得无波无痕,除了真诚找不到其他一丝情绪。

想着他今天确实帮了我一回,想着他过往的遭遇,我点头,微笑,算是化干戈为玉帛。

目送着尤乐离开,他的背影虽然淡薄,不知为何,却有股沉重的气息弥漫。

遣退四周的士兵,我和凤坐桃花树下,静静地挨着。我歪着脑袋,靠在他厚实的肩膀上,空气里有莫名的馨香,一种很安静祥和的气息。

但是,凤的眼里有几丝疲惫,有几缕淡淡的伤感,“他,只是个任性的孩子,在丧亲之痛下,被人利用了,迷惑了情感,所以才一直徘徊在对我仇恨之中。我很生气他伤害了你,真的很生气,那时,我几乎想杀了他。但是,……”

“你不用说了,我明白。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处,痛处。别人看在眼里,也许不不以为然,也许不觉得痛苦,然而,当中的冷暖痛楚,惟有受伤的人才最清楚。他也只是个受伤的孩子,我也知道你对他的愧疚,如果你真为了我而舍弃他,那我心里,也会过意不去。”

伸手捂住他的嘴,其实他的理由我都知道,所以才不想他为难,无法告诉他心中的不安,就这样吧!

但愿,每一个受伤的人,都能从痛苦里走出。

不止是尤乐,还有……

我微微叹息。

“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移开捂住他的手,他突然侧过头,俊美的容颜,笼罩在暗浓夕阳中,有着魔魅的诱惑。他向来霸气的眼里,此刻,却只有无比的温情,向是要将我整个人都吸进去一般。

“那还用说吗。当然,愿意!”我刹那笑颜如花,只因他说的是他的妻子,而不是王妃。

凤温柔地亲吻我的额头,我的唇。很香甜的气息,在心口弥漫。仿佛是花香,又仿佛不是,我有些迷糊,有些熏熏然,只觉,此刻能到永远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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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纷乱一场吵,左相国极力反对,理由只有一个,我身份不明,或许是卑贱之人,不够资格进皇家大门,即便现在已被封为女将。

皇上温润的眼里滑过一丝冰冷,转头询问皇后,“这可如何是好?”

皇后冷笑如刀,“郎才女貌,佳偶天成。这有什么不好办的。反正其他女子,也还未入宫,烦请左相国打点她们回府好了。至于身份么?对了,冉儿,你家住何处?父母安在?”

皇后的问题,早在我的意料之中,于是我和南宫烈互递了一个眼神,开始了我们事先商量好的计划。

我假作垂泪,告诉他们身世凄凉。“我早已忘了家在何处?父母在何方。只听师傅说过,幼年时是在战场被拣到。身上,只留了一块朱雀玉佩,上刻南宫,故取名南宫冉。”

我说得苍凉,月色下,加上眼角点点冰泪,分外凄婉。说完当众取出玉佩,那玉佩价值非凡,在月色下光华夺目,南宫两字赫然清晰。众人听得一片寂寂,脸显怜色。也有那心软者,哀声感叹“可怜!”

南宫烈亦作惊奇,猛地从席位上站起,仔细看那刻有南宫两字的玉佩,然后抱着我老泪纵横,“乖孙女啊!爷爷总算找到你了!这些年,叫你在外头吃苦了!”

他大约是想到了自己下落不明的亲孙女,一时间,真情流露。而我亦想到了父亲,不知道,他在那个世界一切是否安好,是否,也在如此牵挂于我,于是心头像被撕裂一般疼痛,假哭便作真哭。我们都是失了亲人的人,都曾在寂寂空夜了望天际祈祷。这份真情相惜, 那一瞬间,真的把对方当成了亲人,抱头痛哭。

于是,看在众人眼里,却是感动淋漓。没人怀疑这只是我们配合演出的一场认亲戏。

那夜,我顺利解决了身份之危,当着满朝大臣,肃清身份障碍。获得了一个对我百般有利的高贵身份:威远侯亲孙女南宫燕。并再次挫败左相国,彻底粉碎了他控制后宫的妄想。

左相国的激烈反对,最终在皇后一句凌厉的话下咽了声音“选妃是后宫的事,左相国何必越俎代庖,莫非是想让本宫将这凤冠摘下送与你么?”我这才知道,不同于皇上的温和,皇后的话,竟是犀利异常。

宴席上,皇上皇后当场赐婚,我和凤的婚姻终成定局,然而,凤和左相国之间彻底决裂,开始了残酷的势力争夺。我虽然欢喜,但,心里也有隐隐不安。这一场政治风暴一旦刮起,我和凤就被推到浪尖上,再也没有退路。

然而,当凤的手握住我的手,对着月亮起誓的刹那。我看到他眼里执着无所畏惧的明亮光芒时,我不由含笑嫣然,只觉一切都是值得的。

得我所爱,爱我所爱,其实爱情不就是这么回事。




按照凤羽国的规定,一但被确定为是未来的王妃,就要入宫接受一个月的宫礼培训,才能正式成亲。不过皇后念我才与亲人相认,便准我可先回南宫府邸侍奉亲人几日。凤这几日极忙,甚少有时间来看我,但派了一大堆人来保护我,深怕左相国会对我不利。

我一想着接下来就要被锁在深宫之中,不得轻易外出,于是乘着大好春光,拉着敏儿、景河每日四处闲游,走市集,逛茶肆。少了宫廷烦琐的礼仪约束,日子倒是过得难得的逍遥惬意。

只是,唯一叫我惊心疑惑的,便是那夜晚悄然而至的神秘人是否真的存在?原本以为搬到南宫府上,有了这么多人保护,那人纵有飞天遁地的本领,也不可能在深夜悄无声息地潜入我的房间,可我终究是小瞧了。宴席后的那两夜,我仍感觉每夜有人出现在我房内,但等我一睁眼,却空无一人,或只看到绿芙。我本来想从绿芙那里旁敲侧击,可看她对我依然态度坦然,尽心尽责照料我的衣食住行,不像对我有歹心,倒叫我一时猜不透她的真实心思。

于是我想找雅来询问,毕竟绿芙是他的人,可这几日他偏生忙的很,根本看不见他的人影。而凤此刻正忙于对付左相国,我不想拿这件事去打扰他,思前想后,决定自己悄悄想办法解决。

第三天晚上,在绿芙离去后,我悄悄在床前撒上一层薄薄的暗红色粉末。这粉末颜色偏暗,在晚上看,就算是有月光照着也瞧不出来。可只要有人踩上去,就会留下脚印,那人的鞋上也会沾染上这种粉末。而这种粉末一旦沾上,就是几天不能脱落。这一夜,我睡得极浅,在半梦半醒间,总觉得有一双手抚过我的发。那是很温柔的触觉,虽然冰冷,却带着难以言语的柔情。待我悠悠醒来,除了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感到丝丝冰凉外,眼前又是空无一人。

披衣服起身,点上烛,摇曳昏黄的光晕,随着灯芯的摇曳而忽大忽小。我低头,只见撒了粉末的地上,赫然有两双脚印。一双的尺寸,分明是一个男人,而另一双脚印,则是女人的。我捂住胸口,只觉像在寒日里一盆冷水迎头浇下,冷彻心骨。原来不是我的错觉,原来,真有人每晚在我房间里!只是,究竟是谁?

看看外面的天色,才是四更天,南宫府里一派安静,兴许是太早的缘故,大部分人都还没起床。我被神秘人的事纠缠,心头思绪烦乱,虽然这人不曾对我怎样,但这种赤裸裸被人窥伺的难堪,仍叫我惶恐心惊。起床推开门走了出去,才发现不知何时,天空已下起细迷如丝的春雨,庭院里的绿叶零星被打落,枝干如同被洗过一般湿漉漉的。我悄悄走到绿芙门口,敲了门,绿芙面色憔悴地走出来,见了我先是一惊,但随即沉稳地将我让进房间。我假装不经意地问,“绿芙,刚才你来我房间了么?”

绿芙一僵,随即笑道“没有,奴婢一直在房间里呆着呢。”

我低头,看了一眼她的鞋,不由冷笑,“绿芙,你是雅的人,我不想将你逼入绝境。你还是自己说罢!”

“小姐,您在说什么啊?奴婢不懂。”她一惊,低下头,脖子上雪白的肌肤,明显沾着几粒雨露,滚滚颤抖。

我原想给她一个自我解释的机会,没想到她如此嘴硬,只得抛出杀手锏,扔给她一包粉末,“你看看鞋子上沾的粉末,可是这个?那是我昨夜在床侧撒下的。我房间里,还留着你和一个男人的脚印,需要我现在就带你去看验证吗?”

绿芙脸色大变,半晌,终于讷讷道“您知道了?”

我呼了一口气,有些心痛,难道她在我身边真的别有目的,“绿芙,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在我咄咄逼人的追问下,绿芙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小姐,您太聪明了!是奴婢错了,奴婢不该瞒您,也不该小瞧了您。但请您相信,奴婢这么做,是为了您好,决无恶意。那人,是司将军啊!”

绿芙的答案,如同晴天霹雳炸到我的心头,震得我半晌答不出话。原来皇都郊外的那一晚,雪瞒了所有人悄悄来看我,却意外地被雅撞见。雅担心雪和凤会为此心生嫌隙,只得叫绿芙将此事含糊遮瞒,免得事情外泄,对我的名节也不好。难怪那夜我追踪绿芙,雅会那么巧赶过来止住我。

“我本以为雅少爷已经警告过他,只是没想到自那夜后,将军他还是每夜前来。偏偏此事不能宣扬,不然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相处,会毁了小姐您的名节。所以,万般无奈,我只得每夜等他一来,就苦劝他离去。我知道小姐这几日为此事疑心我,可是,我也实在不知该如何启齿,何况小姐如今已被赐婚给殿下,若说了,只会平添烦恼而已!”

我怎么样也没有想到,这当众会有这样复杂的纠葛,听完不觉懊悔万分。“对不起,是我多疑了!”

“小姐,我倒没什么,只是,可怜了将军,真是痴人!”绿芙苍白的脸,渐渐有了点血色。许久,她看着我,以超越以往的成熟,轻轻的说。

那天,她的声音像窗外的雨滴一般落在我的心头,明明不重,却激起了千层浪。我不禁想起了在翡翠阁的时候,当凤和雪一起离去时,她问我在看谁。也许从那时开始,我的这一段情缘纠葛,就已经种植在她心中。所以她才会说出这样一番慨然的话来。可是,那晚,只顾着一头栽进心头结的那一张如细雨般织成的网,却忽略了每当她提起雪时,那明亮中又带有失落的眼神。

听完绿芙的话走出房间,我如同痴了一般,站在长廊下,认真地抬头,看着昏暗的天空,伸手接住瓦檐划落的雨滴。当水滴慢慢在凹着的手心蓄满一定量时,哗啦一声张开手指,任水流光。

我清楚地记得小时候在外公家的祖屋的里,也曾有一个这样的长廊。一到下雨天,我就喜欢这样反复玩着,直到一双手的指尖,被水浸地发紫。母亲走来笑着问我,“既然都要倒掉,干吗还要费力接满。”我一脸嘻笑,指着脚下的石板上的一个小洞,“看它一滴一滴地落,虽然慢腾腾的,但还是会把石头滴穿。可这样一起倒出,就不会了。”母亲听了我的话,突然泪眼朦胧。我被吓得不知所措,后来外婆走来,长叹,只说了一句“长痛不如短痛。”

那时我并不明白,直到现在,经历了相信与背叛,恨与爱,这才渐渐醒悟。人心本不如石板来得坚硬,与其一点一点地被痛苦折磨滴穿,还不如一次痛得彻底,痛到可以放手。

正当我想得入迷时,管家行色匆匆来报,说宫中来了人。话还没说完,雪已自走廊那头走来,眼神迷离。他的身后跟着许多侍从,一些人的手上捧着宫服,一些人捧着珠翠。原来他是特地为我送来几日后进宫要穿的装束。

我走上前,伸出手,轻轻抚过那辍金丝的松软华服。又看看雪,心中滋味掺杂。管家机灵地走上来,领着那群人将衣物送到我房中。一时间,长廊人散进,只余我们两个。我们就这么呆立着,相互望着,当我低头扫过他的鞋,果然见他的鞋沿处沾着一些暗红粉末。

痴人啊,痴人,我百感交集,终只说了一句,“多谢你送来这些!”

他低头,叹息,如风流过。远处,绿芙僵立,低下头,刹那冰寒。

沉默良久,他言语涩涩,黯然神伤,冰蓝色的目光如羽毛般在我身上轻轻覆盖下,“过几日,你就要进宫了。从此你是主上,而我是臣子。今日,可否陪我痛饮一番。”

我一怔,微叹道 “我也一直想和你好好聊聊,却总不得空-----”

八角亭中,红炉升起,我们对座。细雨仍是下得缠绵悱恻,一片春愁如梦。绿芙将酒煨得温热,给我们斟上。他举杯一饮而尽,“这一杯,恭喜你荣封女将。”说罢,笑得萧瑟。

我勉强挤出笑,饮尽杯中酒,“多谢!”

酒是好酒,只可惜气氛不对,喝到嘴里,就觉多了几分苦涩。

“这一杯,恭喜你, ------!”

他一杯接一杯,丝毫不停歇,我无奈,但不想劝阻。酒固然是穿肠的毒药,可有时,喝一些,醉一点,将心口的纷扰一一吐出,也会好过许多。

酒意熏然时,他面上飞红,然而目光却越发清亮。我捂了捂自己的侧脸,也是赤热一片。脑袋虽有点重,但意识还勉强清醒。一旁的绿芙焦灼而又无望地劝阻“将军,小姐,你们别再喝了,时辰也不早了,将军还是早些回府妥当!”

然而雪并不理会,他目光定定地看着我,大约是酒醉壮胆的缘故,他问,“我只想问一句,若我早殿下一步与你相识,一切,是否会改变。”

我摇头,苦笑。

他又问,“那,若我是殿下,而不是带着不祥之气的战鬼,一切,是否会改变?”

我怔忡许久,缓缓道“雪,你错了。我爱的,是他的人,不是那个称号,那个位置。我想,就算晚一些遇到他,迟一些遇到他,但,爱依然会来,不会迟疑。雪,在我看来,爱是唯一,是只能,只可以,只会是那个人,而不是可以轻易转换。我是个不愿意违逆自己心意的人,更是个不愿意将就的人!”

感情不是感激,也不是感动。我为雪的心意感动,却仍无法升华成感情。爱就是如此,没有也许,没有含糊不清,有的,只是“是”或者“否”。

我对凤说了是,对他,只能是否,“但是,雪,你仍是我真心相识的朋友,我们有过共患难的岁月,我会因你的伤心而伤心,我希望你能抛弃那不值一钱的身份负累,重获欢笑。你看,天空这么宽广,可以包容山川大地;我们的心,要比天空更宽广。那么大的世界让你飞翔,总有一天,你能找到只属于你的幸福。”

那天,我们从清晨一直把盏到深夜。我喝得醉醺醺的,话越说越糊,不知何时,昏昏睡去,朦胧中,只听到绿芙的声音,“将军,放下吧。于她,于你都好!”

“如何放下?既然拿起来了,怎还会放得下。”那声音,在萧萧细雨中,分外让人心疼,我的眼角,不知不觉,沁出冰冷的泪来。

只是,那晚,醉意朦胧的我根本不知,另一个人,在细雨中站了将近两个时辰,直将一腔担忧,化作熊熊燃烧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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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风云再起 番外---龙天行

  流言篇
  


   我知道宫里有很多流言,说那场大火,是我所为。就连天心,亦曾前来质问。但是他们又怎知,在看到那个女人的尸体时,我的心有多慌,多乱,多懊。

  我懊悔自己,不曾好好提妨北苑,我以为我向北苑许下立她为正妃,立紫澜为侧妃的诺言,温顺识大体的她便不会再生事端。

  可是我错了,我小看了后宫的女人,小看了她们的心机与决绝,也许当她们的心狠起来的时候,连男人也要自叹不如。

  我亦懊悔,我可以坐拥天下,却挽不住一个女人匆匆离去的步伐。

  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场大火太过蹊跷,而北苑的嫌疑最大,我亦是这样猜测。但我绝口不提,也不调查,只是严惩了每一个多嘴的奴才,让那些在宫中缝隙角落中的流言灭了痕迹。

  可是,我的心在怒,在烧,在痛。

  我想扯住北苑的头发怒斥;

  我亦想狠狠地将她也掷入大火之中,叫她也尝尝大火焚身之苦。

  可是我忍了下来。因为父王将我领到龙椅前,带着洞悉的目光,说“死者已已,要为大局着想。一个男人若要站在权利的顶点,牺牲再所难免。”

  我心凉如水,答,“谨遵父王教诲!”

  那日后,我在心底暗暗告戒自己,我并不在乎夏紫澜。她只是我生命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我还有宏图壮志未展,我不该为一个女子乱了心思!

  我决心,再不理会儿女私情,而要创一番轰轰烈烈的霸业,千古留名!

  可是,世事无常,谁会料到,许久以后,我竟会再次碰到那个女子,而且她以更加耀眼的姿态,再度侵入我的世界。

  我亦没有想到,我向来引以自豪的理智,竟因她而疯狂燃烧!

  而我的霸业,我的野心,在她面前,竟然功亏一篑!

  原来,人生啊,真是一场迷局,我们只能边看边走,却永远料不到结局是怎样!

  新婚篇:

  今日,是我迎娶北苑公主的大喜之日。虽是天寒飞雪,但宫中上下,却是一派热闹喜气。

  婚礼空前的隆重,样样事物,极尽奢华。

  父王深邃的目光在一脸娇羞的北苑身上停留了数秒,对我微笑,“王儿,你娶了个好女人!”

  我亦微笑“是的,父王。”

  父王的意思我明白,娶了北苑,我不只得到了各国垂涎的宝物白羽玄石,更拉拢了琉璃国,这于我国,大大有利。

  所以,这样的女子,我娶得好,取得得当。

  可是不知为何,我却开心不起来。

  仿佛心里某处,空了,失了。

  然而父王犀利的目光,像一把利剑,让我从迷蒙中清醒。此刻,我面对的是朝中重臣,和异国使者,这样的日子,我决不可以露出半分不妥。于是,我放声大笑,用笑声告诉每一个人,今日的我,是多么得意,多么快活。

  朝中百官见状,立刻笑逐颜开地向我进酒,不断朝贺,“殿下大喜,大喜!”

  大喜吗?应该是吧!

  我笑着,来者不拒,一一饮下,直至醉意熏熏然时,才被一群侍官送入洞房。

  洞房里大红喜烛灯光摇曳,酒意深浓的我踏着凌乱的脚步走至芙蓉帐下,掀起喜帕瞧见一个如玉美人。

  的确,今日的北苑真美。一袭珠玉添彩金丝绣凤的大红嫁衣,衬得她肤色红润,媚眼如丝。比起往日里的端庄娴雅,多了许多小女儿家的羞涩与妩媚。

  难怪年幼时,母后老是说,女子穿上嫁衣的那一刻,是她一生中最重要亦是最美的日子。

  不知怎地,看着眼前华美至极的嫁衣,我却恍恍惚惚地想起了那个女人。我怔怔地想,如果此刻,那个女人穿上这一身大红嫁衣,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她的眼波,也会如此流媚么?

  我痴痴地想着,那一瞬间,恍惚眼前,竟全是她的身影,有她骄傲而冰冷的眼眸,亦有她得意洋洋的笑容。

  其实我百般思量,难以明白。我曾经是那样地讨厌她,为何现在,她却成了我胸口那一抹妖血,擦不掉亦忘不了。反而随着时光流逝,越发鲜明而妖娆起来。

  于是我仓惶逃离洞房,不顾北苑哀怨流转的水眸,仓惶逃到了紫莲宫。

  此时已是深夜,在鹅毛般的大雪笼罩下,紫莲宫里一片静谧,其实自那场大火后,我便不曾踏入此地。

  没想到,今日,我竟会抛下新妇来到这里。

  我穿过庭院,来到她平日里住的暖阁。却吃惊地发现,暖阁里灯竟然亮着,透过糊着紫纱的窗,隐约隐约印出一个身影,那苗条的身姿,分明是个女子。

  我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那一瞬间,我的心扑扑跳的飞快,什么也顾不得,什么也管不得,只在心底呐喊,“夏紫澜,不管你是人也好,是鬼也好,只要你肯来见我,只要你肯来见我……

  可是我失望,那人见到我,扑地跪倒在地,全身瑟缩,像只受惊的小鸟。

  她不是夏紫澜,她是夏紫澜身边的那个宫女小莲。

  我大失所望,徒然地做在椅子上,全身的力气像是突然被抽光,虚软无力。

  过了许久,我才让那个宫女起来。

  我问她为何出现在这里,问她可知这样的时间出现在这里有多么不合时宜。若是传到北苑那儿去,只怕小命难保。

  她只是怯怯抬起头,声音细如蚊蝇“昨晚奴婢梦见了太子妃,奴婢想她了!”

  我怔忡,明知她不该再叫夏紫澜太子妃,却不想加以纠正。只是淡淡道“我倦了,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你在一旁伺候着吧!”

  我闭目养神了一会,稍有精神便睁开眼,只见暖阁里铜炉已经燃起,将一屋子寒气尽除,熏得人暖洋洋的。右首边金兽里的熏香渐烧渐淡,小莲在一旁又添了些,空气那原本淡去的香味,这才渐浓起来。只是,这味道,比先前,要淡雅了许多。

  我嗅了嗅,问小莲,“怎么今日里的香味,与往日里闻到的不同。”

  她拧了拧手里的帕子,低头道,“回殿下,宫里的主子们,平日里用的多半是龙涎香,麝香,檀香或沉香,那些的都是上品。我这会儿用的是蕙香,用兰花做的,以前太子妃极喜爱这味儿,叫我搜罗了许多备着,故此先用上了。若您不喜欢,我这便去换了。

  我阻了她,道“不必换了,这香气我也极喜欢。……原来,她喜欢蕙香!……”

  我又问,“你经常梦见她?”

  小莲用眼角小心翼翼看了我一眼,才答“是。太子妃一直待奴婢极好。也常在梦里来看我!”

  “是吗?”我忍不住一阵失望,夏紫澜啊,夏紫澜,你宁愿跑到一个卑贱的奴婢梦里,却独独不肯入我的梦中来,真的一次都不肯吗?

  心中怒意翻涌,我站起身子,冷道“记得,要时时来替她清扫,别让这儿,蒙了尘土!”

  她怔楞了许久,用着近乎质疑的目光微颤颤地仰视我,仿佛听不明白我话里的意思。我被那样的目光看得无处遁逃,只得详怒着拂袖离去“不准告诉任何人,我来过这里!”

  走出庭院,酒意全消。我知道,枯等了一夜的北苑必定恼火之极,我须编排个理由安抚她。

  我转身,最后看了一眼那夜雪笼罩的屋子,那是我最后一次走进紫莲宫,从此,再不曾踏入半步!

  可是,很久以后的某天,我突然发现,自那以后,我的屋子里,全熏的是蕙香;我的衣物上,亦全用的是蕙香。那香气,自此侵入我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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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风云再起 番外--凤飞城篇

  “你的身,你的心,你的灵魂,从此我都要独占!”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女人,如此狂放地宣誓我是属于她的。
  冉儿对我说这话的时候,正病得一脸苍白,就连嘴唇,也无半分血色。然而,她的眼眸,却如同月华般绽放着异样的光彩,她的笑,像暗夜里绽放的玫瑰,邪魅而娇艳。

  我无法自抑地,被她迷惑。

  有时候牵着她的手,看着她日渐明媚的笑容,我常常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初见时的情景。清冷的月光下,她顶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杉,狼狈不堪地站在我的面前。任何女人,在这样的境况下,都会羞惭地低下头,可她却昂首挺胸,落落大方地向我道谢。水滴沿着她白皙细腻的肌肤滑下,在萤萤清透月色下,她玲珑的身躯,仿佛笼了一层似雾非雾地淡薄烟纱,出乎意料地勾人心魄。然而她的面容上,却偏偏泛着不可亵渎的圣洁与高雅,仿佛女神一般。

  从那时开始,这个骄傲,倔强充满神秘与矛盾气息的女人,就钻进了我的心里,像毒药一般,一点一点蚕食我的心,直到我的心,我的眼,只容得下她一个。

  最初的她,对人对事,总显得淡漠异常。她虽然常常微笑,但那笑里,看不到半分欢喜。因为她的心受过伤,于是她把温柔深深隐藏,而用疏离与冷漠,来保护自己。

  那样的她,让我心痛又怜惜。我甚至恨不得,立时将伤了她的那个男人碎尸万段。

  后来我们经历了许多苦难,终于走到了一起,她成了我的妻。但她从不许我叫她王后,她说,她真正想做的是我的妻,王后,只是做给外人看。

  我听了十分高兴,将她捧在手心里,像宝贝一般呵护,恨不得将天底下最美好的东西,都献给她。

  每个人都说我对她真好,可是,她依然不满足。

  她笑着在我御案的一角刻下我和她的名字,中间用一个奇怪的鸡心符号相连。

  她让我每天都要认真看她刻下的文字符号,然后一遍一遍记在脑子里。

  她说:“我世界上最贪心的女人,我要的,不止是你今天的爱、还有明天的、后天的、一辈子的。就算我老了,头发都白了,牙齿都掉了,你也要一天比一天更爱我!”

  你听听,这世上,哪个女子会说出这样大胆的话来,我听了哭笑不得。一旁的宫女,早已捂着帕子偷笑,双颊羞得红艳艳的。

  我只得冷冷一瞪眼,将四周那些偷等着看好戏的人吓得如鸟兽惊散后,这才把她揽到怀里,狠狠亲吻她如玫瑰花一般娇艳的红唇,叹道“哎!我这才知道,原来你比我更霸道!”

  那之后,每当他国的使臣,要把年轻美貌的女子献给我时,我就把她的这番话一字不变地转诉给他们听。

  然后,微笑着告诉他们,我已有一个天底下最霸道的王后,只怕无福再消受其他美人。

  我说,我的王宫虽大,可以容纳万千臣子;可我的后宫却极小,只容得下一个女子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哪国使者或者哪个想要诌媚的臣子,把美女往我的后宫送。反而是,送到她那里的宝贝越来越多,而且,许多都是价值连城。

  有时候,她会得意洋洋地指着那一堆流光异彩的华丽珠宝,冲我大笑“看,我这个皇后的收入,只怕是所有皇后里最丰厚的!”

  但每隔一段时间,那些珠宝都会突然消失。原来,她是找了东方晴,将那些珠宝以一种叫“拍卖”的方式如数变卖给宫外王公大臣的贵妇们。

  看着和东方晴一起神采飞扬地数着大叠银票的她,我奇怪地问“为什么要拍卖?”,

  她眼中闪过一道利得吓人的精光“呵呵,皇后用过的珠宝,以拍卖的方式,再找人悄悄一哄价,那些贪慕虚名的贵妇们就会拼命地抬价,这样,我至少可以多得2倍的钱。……我可是精明的商人哪!!少投入,多赢利,这可是商人的基本素质。”

  有时候她说的话我听不太懂,但看她做得这么开心,我便也不去阻她,金银财宝算什么?哪里抵地上她的开怀一笑!

  后来,绿芙才告诉我,那些拍卖获得的银票,在她手里呆了不到几个时辰,就会被送去她在宫外设立的,一个叫“慈善机构”的地方。那里,收容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孤儿。

  等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的“慈善机构”已是规模庞大,而皇后贤德善良的美名,亦得以在天下传诵。

  而每当我提到那里,她都会笑得神采飞扬。“那是我的事业。你是知道的,我可不愿意天天呆在宫里无所事事,像蛀虫一般生活!”

  她又说“那些孩子太可怜了,我想给他们的,不只是一个栖息之地,还有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

  是啊,我的宝贝,我的冉儿,就是这样与众不同。她不像普通女子,天天涂脂抹粉,只懂得娇媚争宠。她的善良,她的胸怀,她的气度,注定她是一个能同我一起扬名四方的奇女子!

  与她处的越久,我便爱的越深。每当看到其他男子用爱慕的目光看着她时,我脑子里便会轰地烧起一把火,恨不得,将看她的那些人的眼珠子一一挖出来。

  我嫉妒,每一个心里偷偷想着她的男子。

  有时我也会深深恐惧,这爱太过浓烈,是否会将自己灼烧。然后,感情早已超越了理智,每天清晨,我第一眼醒来,便是习惯性地搜索她的身影;每当她闲不住,跑出宫去时,我更恨不得拿根链子把她捆在身边。

  难怪年少时父王常对我说:王儿,姻缘是千里的线,只要找对了线那端的人,你这一生,便不想在放开。无论线那头的人,是在千里外,还是万里遥。

  原来,爱情真是一杯芳香四溢的毒酒,只会让人越饮越醉。

  等到你醒悟的时候,早已戒不掉,只能越陷越深!

  我的冉儿,但生生世世,愿牵着你我的那根线,都不会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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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风云再起 第3章 独占
  菩灵山到皇都路程不算太远,但我们担忧左相国会在半路埋伏杀手,于是决定避走官道,而选山涧小道。
  此时正应了春光明媚,山麓青绿,两旁啼莺舞燕,流水飞红,景致是别样的怡人。所以,小道行走的,多半是那游山玩水的悠闲之人。我们稍微乔装了一下,混迹其中,换上普通的民服,扮做一家子出门游玩。我和景河,敏儿三人坐的是马车,由云飞替我们赶车,而风颂雅和凤飞城二人则骑马,一左一右护卫着我们。
  前几日,我们赶得颇为着急,总是清晨出发,深夜才安歇。马车里头虽铺了厚厚的锦褥,可陡峭的山路,仍将我们颠簸得四肢发麻全身酸痛。
  我虽然在菩灵山修养了许多天,但未完全康复,到了第五日,终于困顿难耐,突然发起高烧,人也混混沌沌,昏迷不醒。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额头上突然袭来一阵凉意,我睁眼,原来是敏儿正拿着湿毛巾敷在我额头上。
  见我醒来,她先是一喜,后又红了眼,握住我的手“冉姐姐,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我虚弱一笑,四肢无力得仿佛已不存在,只能哑着嗓子略带自嘲道“没办法,这副身子骨太过娇弱。”顿了一顿,环顾了四周一眼,又问道“这是哪儿,他们人呢?”
  “这是山里猎户的家,我们向他们借宿一宿。殿下和雅去山里找草药去了,景河——”她絮絮地说,我听着听者,又觉全身燥热难耐,意识视线渐次模糊,再次昏厥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阳光自破旧的木窗射入,刺得眼发疼。我舔了舔干涩的嘴角,舌尖传来一阵苦意,我一皱眉,一吐舌,不觉“呀!”的喊了一声,唇畔停留的汁液居然是我最最讨厌的草药味儿。
  “怎么了,怎么了?!”凤飞城的身影闻声呼啸而入,像是飓风过境一般,手里还端着药。没等我反应过来,身子,已被紧紧禁锢在他厚实的怀抱里。温暖的气息,明明透过春衣徐徐渗入我的肌肤,可却我感受到发寒的微颤。
  我抬眼,只见他美丽的凤眼里盛满了惊恐。那惊恐,浓烈地像火焰,像烧红的烙铁,热辣辣地烙印在我的心口。
  我忽尔明白,我是真的吓到他了。心,微颤颤一抖,但一股被重视的感动,却暖暖包围曾历风霜的心,渐渐修复那些曾经鲜明而深刻的伤痕。
  于是我微笑,轻抚他紧皱的眉,“我没事,真的!”
  在我的再三保证下,他才稍稍放宽心,然而我这一病,终究耽搁了大家的行程。凤飞城找了一户山中猎户,让我暂住养病,然后,又让风颂雅独自一人,先赶回皇都。
  风颂雅恋恋不舍告别敏儿,走的时候,突然冲我狡黠一笑,大声道“殿下便托付你了!”
  什么话嘛?!!
  应该是我托付给他才对,怎么反过来了?!!
  我被雅戏弄的哭笑不得,面皮发热。
  敏儿早在一旁笑得前俯后仰。
  凤飞城倒是一脸不为所动,只是微挑剑眉,将我打横抱回屋子里。“你安心养病,皇都的事,还有龙天行的事,我自有安排!”
  我一怔,不想这几日盘横在心头的忧结,就这样轻易被他看破。
  想了想,索性挑开了说出心里的担忧“龙天行不简单,只要他见到我,不难猜出我是诈死脱身。这身子,终究顶了夏紫谰的身份。万一拆穿,只怕会引起两国纷争。”
  “所以,你需要一个新的身份!”他微笑,胸有成竹。 “既然你已侵入我的生命,在我生命消逝之前,你绝不能先离我而去。——任何男人,管他是人是鬼,都不能从我身边夺走你!”他说这话的时候,像一头发怒的雄师,眼光异常凶狠。我原是不喜欢男人太过强悍,因为我的性格,也是刚硬异常,可是,那天,我却醉倒在他认真而霸道的眼波里。
  我喜欢这个男人,用这样专注而热烈的目光看着我;我喜欢他眼哞里,那种能燃烧一切的执着。
  我第一次感觉到,我的心,随着他热烈地燃烧。那心火,是由他点燃。
  这是我二十多年淡漠生命里,所从未经历的感受。这个男人,究竟,要带给我多少新奇的感受。
  我忍不住勾起唇角,全身仿佛被注了力气,一扫恹恹病态与连日里的担忧“原来你早有对策!…凤飞城,我真的好期待,今后由你陪伴的生命,将会过得怎样的轰轰烈烈?!”
  凤飞城用力握住我的手,眼里含着深浓的笑意,“你这女人啊,明明身是娇弱,一颗心却强悍的紧。也罢,只有我的女人,才敢对我说的出这样狂放的话。你真真是宝,世间绝无仅有的宝!”
  “那么,你要永远把我当作你的宝,你也只能有我一个宝!”我微笑着,将手臂缠绕上他的脖子,我的指间滑过他乌黑的长发,我看着他的眼,他的眼眸里淡淡映出我邪魅的笑容。
  母亲说过,爱情不是分享,而是独占。我们都不可能将就着与其他女子,分享自己最爱的男人。
  只是母亲在悲哀中选择放弃生命逃避,而我,绝不愿意步她的后尘。
  我要的,便要用我的手,我的心,亲手掠夺!
  于是,那天,我对他郑重宣誓,“我的爱,吝啬而激烈。我不会轻易付出,一旦付出,就是倾我所有。我的心里眼里,只会有你一个,同样,我亦要独占你的一切,你的身,你的心,你的灵魂,从此我都要独占!”
  很多年以后,当我成日里往宫外跑,忙着与东方晴打理我们共同设立的孤儿院时,他便会不断重复这段话,然后一脸醋意地指控,我的心里眼里,放了太多人,都将他挤到了角落里。
  到那时,我才彻底明白,人们对于爱情,总是太过忐忑不安。无论是初恋时,还是热恋时。以为,陷进去最深的只有自己。于是挣扎在矛盾、不安、甚至怀疑中。其实,只要你一转头,就会发现,往往陷进去的,不只是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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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风云再起 第4章 新的身份(上)

  不知是那怪味草药的作用,还是心情宽悦的缘故,在山中修养了两日,我的病竟然痊愈了。于是我们再度出发,此番却是一路悠哉、说说笑笑,将赶路的辛劳驱散了大半。
  巧的是,这一路上风和日丽,但凡眼及之处,或是花影丛丛、或是蝶舞燕飞,双双对对,融融恰恰,一派春意荡漾!
  我和凤飞城朝夕相处,感情自然是一日千里,因而在言谈举止,难免要比先前亲昵上几分。敏儿看了,煞是欣羡;云飞见了,不过是假装没看见;倒是景河常为此同我闹别扭。
  “姐姐,你去哪我便去哪。不过,我讨厌你同那人那么亲近!——母亲说过的,女子要守德,不许同男子太亲近。那是忌讳!”那日,小家伙一脸正色的看着我,絮絮叨叨。
  我听了不觉莞尔,轻捏他的鼻尖,“你个迂腐的小呆子,哪里有这许多忌讳!——你要知道,我也只有现在可以这样放肆,等到了宫里,不用你说,我自然会收敛!”
  “你不是说,皇宫里很可怕,那你干吗还要去呢?”景河拍开我的手,掀起绿呢帘子,不满地瞪着马车外的凤飞城。
  偏巧凤飞城正侧过脸来,目光相对,于是他冲我微微一笑,俊美的脸庞,在清晨的阳光下,泛着如玉般柔和的光芒;黑潭似幽深的眸子里,凝着颠倒众生的魅惑。我微一捂额头,竟恍惚有些不敢直视,然,终究不由自主地回了个笑。
  放下帘子,不由惴惴慨叹,他的这张脸,今后还不知要给我惹来多少女子的怨恨。轻轻替一旁仍在沉睡的敏儿盖好被子,转过头却发现景河仍直勾勾地看着我,执拗地等着我的回答。
  我想了一想,淡淡道“你还小,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有些人,是你一辈子都不想离开的!”
  “别当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我明白的,——现在你们都是大人,但很快的,我也会变成大人,长得比你还要高—— ,”他阴郁地看着我,满脸愤愤。
  我微怔,只当是他孩子气的话,不由轻笑“小傻瓜。不要急着长大,不要急着明白,大人的世界,并不如你想的那么美好!”
  其实成长本来就是一步一个足印,体验着由青涩蜕变至成熟的酸舔苦辣。但不知为什么,每一个孩子,总是急不可耐地想长大,以为成为了大人,就可以不受约束、无所不能。可是,当有一天他真的长大了,才会悲哀地发现,原来大人的世界,更加无奈!
  马车在清晨空荡无人的小路上前行,车轮碾压着大地,咕噜噜的响。景河的声音细如纤丝,带着无奈的忧伤在空气中微弱挣扎,须臾,便被遮掩在前行嘈杂声中。
  我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然而,那天他忧郁的眼神,却烙在了我心里。那一瞬间,我恍惚看到他眼里有超越年龄的哀伤;那哀伤,竟让我的心隐隐做痛:这孩子,终究太寂寞,或许,我该为他寻找一个家,一个温暖而完整的家!
  又过了6日,我们在傍晚时分,抵达皇都郊外,然而马车并没有直接使进城门,而是右拐,跑了将近半个时辰,来到一座年岁久远却豪华派气的府邸。大门上赫然写着,“风府”。原来又是风颂雅的另一所豪宅。
  凤飞城刚扶我刚下了马车,便见那府邸厚重的大门“噶”一声打开,从里面冲出风颂雅和一个绿衣女子。我仔细一瞧,那绿衣女子,竟然翡翠阁的绿芙。
  风颂雅自然是向敏儿冲去的;绿芙见了我,也欢喜地扑上来,拉着我的手追问一路可好,病好了没,可需再请医生。我笑着一一作答。
  只叙了一会旧,凤飞城便和风颂雅在一旁悄悄私语了起来。末了,走过来,握着我的手柔声嘱咐,“连日里奔波,今夜要好生休息,明日还有大阵仗呢!”
  大阵仗?我疑惑地一皱眉,心下没有来一阵紧张。刚想询问仔细,他已经一阵风似地跳上马,和风颂雅策马而去。
  我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前往皇都的方向,悠悠叹了口气,知道,至此,太平的日子结束,我曾避如蛇蝎的宫廷风暴,又将再次袭入我的生命。然而,我已别无选择,为了,留在那个人身边,也为了,成全我自己。
  “姑娘,南宫姑娘,快些进去吧,我已叫人备好了酒菜,都是您最爱吃的。今个,我一定要让您疲劳全消!”绿芙笑着轻唤,目光里荡漾着一层深意。
  “好!”我点头微笑,来不及细想,便拉着景河的手,跨进风府。
  晚餐果然丰盛美味,我们三人吃的津津有味。吃完,绿芙又命人送上新鲜的水果,小毛球见了水果,眼睛直发亮,猛地从我身上跳下去,跳到捧着水果的侍女身上,吓得那女孩哇哇大叫,一盘水果全部打番在地,它却乘机跳到地上将水果一扫而光。这些日子下来,我们发现这小家伙,一碰到水果,就精怪无比,总会贪心地想法子独占。
  一群侍女从未见过这等情形,都吓得呆若木鸡,敏儿和景河早已经习以为常,在一旁哈哈大笑。
  我瞪了他们一眼,连忙安抚一旁吓得快哭的两个侍女,“没事的!这小家伙不咬人!”然后拎起一小毛球,阻止它继续往嘴巴里塞东西,深怕它吃得太多撑坏了肚皮。
  美好的晚餐,最后因小毛球的捣乱,在一片混乱中结束。而风府里的侍女,却多了一段饭后的谈资。
  夜色渐浓,星辰密布天际,看来,明日又是个朗朗晴日。敏儿和景河斗嘴吵闹了一番,终不敌乏困,早早回房休息。我好好泡了个澡,温热的水和玫瑰花瓣的香气,让我全身舒畅,疲劳消去了大半。
  “姑娘,我可以进来吗?”门口传来绿芙的声音。
  “进来吧!”透过朦胧的水气,我看到绿芙捧着一叠折叠整齐的华服进来。
  “姑娘,这是殿下为您准备的衣服。等您沐浴完,奴婢给您穿上,看看尺寸是否有合身,若有出入,好命人连夜修改。”绿芙将衣裳放到一旁。见我洗好了,才替我一件件穿上。
  穿好了,冲我微笑“姑娘穿这身衣服,真是得体大方。”
  我亦回了个微笑,打量起身上这身华丽的装束。内衫是海天霞色的的缎,柔滑亮泽,微泛红色,雅却不素;外面罩着淡色半透明的纱,轻盈飘逸;领口处、袖口处,是金丝线和银丝线绣的花卉;胸襟处镶缀满珍珠,而腰带上,更是镶嵌满了翠玉和宝石。
  这身衣服与其说漂亮,不如说贵气逼人。我不觉有些纳闷,“绿芙,我初次入宫,需要穿得如此华丽吗?”
  绿芙小心替我拉好长长的裙摆,半晌,才缓缓直起身子,一脸正色“当然需要了——殿下钟情于您的事,早已流入皇都,闹得沸沸扬扬——前阵子,左相国还在朝中胡乱散布谣言,说您出身卑贱,是以狐媚之术迷惑殿下,绝不能让您入主后宫。——明日,您面对的,可不只殿下一人,还有朝中百官,皇上皇后,当然要打扮得端庄尊贵了,别叫他们小瞧了去——不过姑娘也不必太担心,但凡边城回来的将士,都在称赞您,为您说好话。——”
  “原来如此!”是要声先夺人么。我一抿嘴,已有些明白凤飞城的用意, “对了,我问你一事,锦绣皇朝的太子龙天行,已经到皇都了吗?”
  “没有,原本三日前就该到的,听说半路上遇到了刺客,遭了埋伏。好象有人受了伤,行程就被耽搁。我听少爷说,他们最快也要四天,才能到呢。”
  “刺客?!是什么样的刺客?谁受伤了?刺客被抓住了吗?”我听了,心口猛得一跳,原本以为龙天行会比我先到,没想到竟会出了这样的状况。
  可是,是什么人要在半路截杀他们?
  我心中惊疑难定,脑子里百转千回,
  蓦的突然灵光一闪,
  难道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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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风云再起 第5章 新的身份(中)

  我细细盘问绿芙关于刺客的事,绿芙自然不知道我同龙天行之间的关系,心中虽有疑惑,但见我如此紧张,还是据实相告“我听少爷说,刺客是黑羽族的人。——听说刺客负伤跑了,公子正派人追查那刺客的下落。——对了,姑娘,此事我只对你说,你可千万不能告诉敏儿姑娘。前日里,少爷特地吩咐过我们,决不能将此事泄露半分,尤其是对敏儿姑娘。”
  绿芙娓娓道来,于是我了然一切。
  定是东方晴她们得知白羽玄石已落入龙天行手中,固而在半路埋伏,以求夺回族中宝物。
  只是,他们终卤莽了些。想那龙天行贵为一国太子,此番又是携带妃子、公主众多家眷一同出使他国,这一路上,身边肯定高手如云。何况他以友好的姿态前来凤羽国,凤王自然会命沿途官员派士兵迎接护送,以保证他们在凤羽国的安全。
  黑羽族经过叛徒重创,原本就已势单力薄,硬碰硬,当然不是对手!而且这样一搅和,简直是打扫惊蛇,以后他们想要再偷袭龙天行,只怕更加困难了。
  我暗叹了一口气,心中庆幸东方晴没被捉住,不然真是得不偿失。
  只是,不知此刻,她在何处,可一切安好?
  我们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午夜。厢房早就收拾好,一个十六七岁的粉衣婢女在黄铜熏笼里放上香料后悄然退下。淡雅芬芳的香气,却飘得满屋子都是,让人闻之舒怡。
  绿芙冲我甜甜一笑,递送上一个暗红色的蝴蝶型香囊,“姑娘,这是你在翡翠阁时最喜爱用的蕙香,我带了好些过来,用它给您做了个香囊。”
  我接过,仔细一看,这香囊十分别致精美,显见是花了心思,于是笑赞“绿芙,你真是心灵手巧!”
  绿芙略带羞赧地微笑,“这不算什么,姑娘家都会做。”顿了顿又说,“姑娘,看来殿下他们不会这么早回来。我看您也乏了,不如先小睡一会儿,等他们回来,我在叫您!”
  我揉揉眼,确实有点困乏了,于是点头道“也好!”
  初春的夜风,捎带着寒冬最末一丝冷气,钻进窗来,我皱了皱眉,想着呆会还要起床,索性便和衣睡下。
  临走前,绿芙体贴地关上窗户。然而,就在她关上窗户的刹那,一团雪白的身影,闪电般自窗外飘过,倏忽不见。
  我心惊地跳下床,再打开窗时,只见窗外空无一人,只有半弯的银钩悄然爬上暗如沉墨的天空正中,荧荧冷光笼得大地一片银光闪闪,浸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寂寥。
  我叹了一口气,心想八成是自己睡意朦胧看花了眼,便也没在意,再次爬上床,沉沉睡去
  然而,那夜我睡得并塌实。总觉在梦里,有两簇冰凉如水的光线,就像头顶上一片冰凉的月光,将我追的仓皇无措却又无处可逃。
  这种芒刺在身的感受,太过扎人刺痛,恍惚让我分辨不清,究竟是醒着,还是睡着,我只觉自己像漂浮的幽灵,半真半幻的在现实与梦境中游走。
  直到我觉察,床边多了一个人,那人的气息,沿着床幔徐徐传过来。在暗浓而清透的夜晚,那种气息,分外灼热而鲜明,这才将我自无边迷梦中惊醒。
  可当我小心翼翼睁开眼,透过层层厚垂纱幔,却不见半个人影,只有赤铜身烛盏上的那一簇火焰,散着昏黄朦胧的光,在纱窗前摇曳,孤影萧瑟宛如鬼魅。
  “绿芙!绿芙!”我慌忙起床,靠着墙呼唤就在隔壁的绿芙。
  “姑娘,怎么了!”不一会功夫,绿芙就冲进房来,一脸慌张地看着我。
  “刚才好象有人在我房间里!”我惊魂未定,颤声道。
  绿芙朝四下胡乱看了几眼,不自然地笑笑,“没有啊!姑娘不会是在做梦吧!我一直守在旁边的屋子里,若谁要进来了,我还能不知!”
  “不是的,绿芙。不是梦,我真的感觉到有人在我房间了。”我慌乱地握住她的手,急忙解释,却奇怪的发现,她的手竟然一片冰凉。
  “呵呵,姑娘定是做了个可以以假乱真的梦。要知道,这梦是磨人的妖魔,时常骗人。我有回梦见桃花开了,一朵朵摸着瞧着都特鲜艳。于是一醒来就巴巴儿跑到河边去看,可谁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别说是敞开着的花瓣,就连花骨朵儿也没半朵。今个,姑娘大约也是被那梦魔给骗了!”绿芙笑容满面的解释,一副是我多疑的笃定。
  “难道真是我睡糊涂了!”我半信半疑,犹疑了半天,只觉脑子疑团混乱,理不出头绪,只得作罢。
  她走后,我闭目,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一片纷乱的心,慢慢平静下来。这时心里却忍不住打了个突,越想越蹊跷。现在虽是春天,但末冬的寒气根本没有全消,尤其是夜晚,外头的温度还是很低。如果她一直睡在房间里,手该是暖的才是。可刚才我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却冰的像石头,显见是在屋外呆了好长时间。
  而且按常例,她听我说房中有人,应该立刻担忧是不是刺客,或召集所有卫兵封门搜索才是,可她这会却一副我误会了的态势,分明是想将此事蒙混过去。
  这是为什么?
  心中疑窦丛生,我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却惊讶地发现绿芙并非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而是左顾右盼了一番,朝花园里的假山走去,好象在寻找什么人。
  我悄悄跟在后面,哪知才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绿芙的影子。正四处张望,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我一下,我惊得跳了起来,捂住胸口,飞快回转身子,却见雅正高深莫测地看着我。
  “原来是你!”我松了一口气,心绪稍平,刚才,还真被吓死了。
  “冉儿,我正找你呢,你怎么在这儿呀?”他优雅地笑着,眼里却是探究。
  我正想据实相告,可转念一想,我也没亲眼见到那人,万一真是我多疑了,那岂不是成了闹剧。
  犹豫了一番,我终只是笑笑,若无其事道“夜里睡不着,便出来走动走动!怎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凤呢?”
  “刚回来不久,殿下正在偏厅等你!”
  “那人也请来了吗?”我紧张地看着他,决定暂且将今晚的疑惑搁在一旁。
  “请来了!”雅微笑,只是笑里却有些为难。
  我心中狂喜,顾不得理会他怪异的表情,整了整装,急道“快带我去!”
  “等等,他还不肯答应,此刻殿下正在劝他,你再稍等片刻!”雅急忙拦住我,一脸无奈。
  我一怔,只觉一番欢喜,突然被一盆冷水迎面浇下,滋味真是难受。可这又怪不得人家,终究是我们有求于人家。
  沉默了良久,我冷然抬起眸子,“我去罢,我去会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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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风云再起 第6章 新的身份(下)

  我不顾雅的劝告,直奔偏厅,刚走至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门半遮掩,我悄悄往里头瞧,只见里面一个两鬓霜白,但身体魁梧的老者,看来他的年岁,应该就是那恰巧与我同姓的威远侯南宫烈了!
  只是,他此刻正大发雷霆。“别人说殿下沉迷女色,我还不信。可你今日里为了一个女子,提出这样的要求,真是叫我失望。我若是答应了,真正的燕儿该怎么办?
  凤飞城的一脸无奈,但仍是耐住性子,“侯爷,这只是权宜之计。等一切都成定局,我们便可宣布这是误会。到时候,我会派人全力寻找您亲孙女的下落。现在,暂时先让冉儿使用燕儿的身份,如何?”
  “我不答应。朝里这么多大官,你找他们去吧!”老者吹胡子瞪眼,一口回绝。
  我驻足,略一沉吟,见两人僵持住了,便叫雅进去把凤拉了出来,问道“侯爷不肯答应吗?”
  凤叹了一口气,帅气的眉头紧皱,黑瞳盛满无奈 “他是个犟脾气,恐怕是听信了谣言,以为你是个品行不好的女子。”
  我想了想,道,“别急,应对这种耿直刚烈的人,要耐着性子以柔克刚。还是我去吧!”
  凤飞城一听,眉毛一挑笑意荡漾,眼里放着亮闪闪的光“由你去最好不过,你可乘机赢得他的好感。威远侯在朝中威信甚高,若得他全力协助,今后对你大有帮助!”
  看他笑得一脸得意,我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以他的口才身份,这么半天却劝服不了一个老将军,原来他是故意想让我出面。
  “狡猾的家伙。想让我收服他你就直说,何必这样拐弯抹角。”我又气有好笑,狠狠踩过他的脚,径直朝房间走去。
  身后传来一声极低的闷哼,我吐吐舌,心底暗自偷笑。好罢,我总不能辜负了他的心意,就让我去同未来的爷爷好好沟通沟通。
  走到房间,老侯爷正独自生着闷气,见了我,立刻气冲冲地瞪眼,眸子里放着慑人的光,那架势就像一只正准备出击的豹子,要将猎物撕地粉碎。那凶悍的眼神和气势,足够吓得寻常女子瑟瑟发抖。可惜,我自小被父亲带在身边,见过各色人等,自然不会被她吓到。
  他犀利的目光在我身上巡游许久后,见我无半分畏怯,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转瞬既消失,而是气势汹汹地问“你就是那个女子?”
  我恬然淡笑,已然猜测到话里那藏而未露的字句,于是坦然承认“对,我就是那个,传言中蛊惑王子的妖女。”
  “你,——?!”他怔了一下,惊了一下,明明蓄势待发的刁难之力,却在我挥出一记直白温婉的水袖下,失却了准头。
  半晌,才缓缓回过神来,却又努力扳起脸,咄咄逼人道“原来你知道朝中的谣言。既然如此,你怎还敢要求殿下纳你为正妃?这其不正应了那些流言,让殿下声名受累。”
  “既是谣言,明日我和殿下亲自拜见了皇上,自然会不攻自破。侯爷是聪明人,我相信,定不会被奸佞的谗言,腐蚀了视听。”我一面温和言语,一面笑意盈盈地给奉上香茶。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踌躇了一会,这会儿却没推拒,接过茶杯,话锋稍软,
  “好,就算你不像他们说的那样狐媚惑人,但你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终究来历不明。为何我一定要助你成为殿下正妃?”
  “因为,我是殿下正妃最佳人选!”我收敛微笑,不慌不忙的抛出一记重拳。
  南宫烈听了我的话,“噗”一声,惊得将喉咙里还未咽下的半口茶喷出,然后猛地站起,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大声斥责“你真是大言不惭!都城之中有多少名门闺秀待字闺中,个个貌美如花,贤良淑德,还怕找不到合适殿下的人选?”
  他的声音洪大如钟,在寂静的夜色中,分外响亮。我看到他的眼里闪过一道奇异的光,那里面有几分深藏的兴味和探究。
  我知道,他对我已然产生兴趣和好奇,这未尝不是个好的开端。于是我从容地回视他,话语温和,但态度坚定,“候爷不妨先听我说了理由,再下定论也不迟!”
  兴许是我不卑不亢令他动摇,僵立了良久,他终于缓缓坐下。“好,老夫倒要听听,你如何大放厥词!”
  微寒的夜风,颤颤地从半遮掩的木门钻进,滑过我的指尖,流下冰凉的痕迹。轻飘飘的衣袂被吹得摇曳翻卷,在荧荧烛光下,流动如波。
  我看着眼前沧桑入骨但豪气尤存的老者,他正用那双饱经世事、犀利无比的眼,细细评估着我的一言一行。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明日朝堂上,将会有更多双挑刺的眼,把我团团围住。比起明日,眼前的这点小刁难又算什么?
  其实要劝说一个人并不难,只要你能找到他的软肋,找到他在意的东西就行。他的脾气我早已经问过凤飞城,不能说全部了解,但也能把住七八分,面对这样一个忠诚耿直,嫉恶如仇的刚阿老人,还有什么比晓以国家大义更能打动他的呢?
  于是我微笑,泰然坐定,问了他三个问题。
  “第一:如今朝中,谁是国家安定,皇权稳定的最大阻碍者?”
  他答,面色不改:“自然是左相国。”
  我又问了第二个问题:“此时,朝中,有谁能与他相抗衡?”
  他答,略带沉思:“朝中文臣多半是他的党羽,惟有殿下能与他抗衡,但也是势均力敌,难分胜负。”
  我欣然点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若左相国的女儿顺利当上殿下正妃,势力天平又会如何倾倒?”
  他哗然失色,怔怔地看着我,半晌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静候良久,灿笑如花,“侯爷,不如我来替你作答。边城一役,令左相明白,殿下如今声势都能与他匹敌,硬碰硬只会两败俱伤,所以他以退为进,向皇上请旨,为凤飞城举办选妃大典,目的就是献上自己的女儿,让她成为殿下的正妃,将势力逐渐渗透至皇宫并牵制住殿下。侯爷,久在朝堂,当中厉害关系想必比我更清楚。这无异于引狼入室,试想,他野心如天,如今已是权倾朝野,若再加上皇亲国戚的身份,其势更盛,我真无法想象,那时又将会是一番怎样光景?而到时候,殿下身边最亲近的人,却是自己的敌人,一举一动都受监视,殿下又该如何自处?只怕,株王族,夺皇权,是迟早的事!”
  那夜,我的铿锵话语,字字如重锤砸入他的心头,只因,我说出了他的最大忧患。
  然他仍是不肯认输,“参选的女子众多,谁说一定就选左千秋?或者选你?难道其他女子就不可以了么?”
  我冷笑,“殿下是王储,未来的一国之君。他的正妃,当然就是日后的王后。很多时候,王后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位置,一个需要审时度势的位置,所以朝中百官,一定会对此事分外关注。要成为正妃,只有具备两个条件:一是殿下的宠爱,二是高贵的出身和身后的权势。这两项优势,我同左千秋各占其一,而其他女子的家世权势皆不能与左千秋相提并论,又无殿下偏宠,拿什么竞争?况您自小看殿下长大,应最清楚他的脾气,若是不喜欢的女子,他怎肯立她为妃?而群臣惯于遵循守旧,定然不同意殿下立我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为妃,届时,一场立妃冲突越演越烈,不仅让殿下失却人心,更会搅得朝廷翻天覆地!侯爷总不想看到这样的事发生吧?”
  我娓娓叙述,铺陈厉害关系,直说得他大汗淋漓,眉头紧皱。末了,我直枪出击“若正妃背后的权势过大,又野心勃勃,其结果必将是外戚专权,祸患皇族。眼前情形,立我为妃,绝对大大利于立左千秋。然我的身份却不如她,这也将是我最大的危机。听闻侯爷曾有一孙女,幼年时在战场失踪,多年来难觅其踪影,而其年龄与我相仿。恰巧,侯爷与我同姓,故此,我斗胆恳求侯爷,暂认我为失散多年的孙女,让我得以新的身份与他们相抗衡。而不要让左相祸患皇宫的诡计得逞!”
  这一夜,我说的口干舌燥,然而,心头快乐激昂。那种久违了的,在现代舌战商场的体验又重新回归,让我的血液沸腾起来。我本就不是安分守己,只知依附丈夫的女子,就算在古代,就算在女子地位卑微的落后时空,我依然有伸展的舞台,我依然希望可以活地精彩而潇洒。
  天将亮时,我们结束一夜长谈。凤推门而进,惊见南宫烈正一脸慈祥地与我谈笑风生。
  “殿下,你找到了一个了不起的妻子!”那是南宫烈见到凤飞城的第一句话。
  “妻子?!”凤飞城一怔,随即恍然大悟,握住我的手,脸上浮起一个骄傲的微笑,那笑容,在清晨柔和的光芒下,仿佛散着点点金光。“那么,我聪明美丽的妻子,该和我进宫了!”
  我微笑,点头,紧紧反握住他的手,与他相携,昂首挺胸地走进那金碧辉煌的宫殿,也走进了一段新的宫廷风暴!
  那日的天气特别晴朗,千百道金光,穿过白云射下,将大地笼得明亮异常,仿佛是一种征兆,告知我的人生,从那一刻开始,将与皇宫纠结不清!
  然,命运是注定的吗?
  谁知呢?
  我要做的,不过是忠于心底的意愿,活得不亏欠自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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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来信
这场酒,我醉得异常地深,却又醒得出奇地早。侧身坐起,发现头重重的,太阳穴隐隐发疼,嘴唇异常干渴,原来人虽醒了,酒意却没完全退去。掀开床前厚厚的垂幔,远远的,看到了镜中的自己,乱蓬蓬的长发松软散落,苍白无神的肌肤,还有红肿的双眼。恍惚的神情中,带着些许迟钝和迷茫。

  '小姐,你醒了?'门被推开,走进的是端着杯盏的侍女。

  我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扶着床沿站起:'绿芙呢?'奇怪,平常清早都是绿芙服侍我起床的呀。

  见我身子微有摇晃,婢女慌忙扶稳我,絮絮道:'绿芙姑娘告假了,一清早就出门了。这是她准备的醒酒汤,她吩咐奴婢伺候您喝下去。'

  我轻呼了一口气,喝下醒酒汤,淡淡的橘味在唇齿间流转:'她可有说去了哪里?'

  婢女摇头:'我只瞧见她捧了一盏醒酒汤出去。'

  原来如此吗?

  她是为雪送去了醒酒汤吗?

  我怔怔地发着呆,昨夜的点滴,忽上心头。酒是辛辣的酒,情是苦涩的情。原来梦里千回,却是春愁万种。

  '小姐,小姐?'我正凝眉深思,却被侍女打断,'今早有人送来一封信,指明要交给您。'

  我接过,却见是一份没有署名、没有落款的信。狐疑地拆开,却见上面只有三行字--中午十二点,西郊桃花亭,请单身赴约。

  飞快合上,我脸色猝然大变,慌乱地扯住婢女的衣襟问:'是谁送来的?'

  婢女显然被我的脸色吓到,结结巴巴道:'奴、奴婢不知。清晨一出门,就有一个孩子把信塞给我,说是一定要亲手交给您。'

  她的话还没说完,我的脑海里已经是一片翻江倒海,警铃大震。

  信上虽只有片言只语,仿佛轻描淡写,却足以叫我心惊胆寒。

  在这个时空,人们是按照时辰来计时,怎么会有人会说十二点,这分明是现代的计时方式呀?

  奇怪,究竟是谁?为何会突然送来这样一封信?

  难道这人知道我来自另一个时空?

  难道……

  没来由地忐忑,没来由地心悸,仿佛这春暖花开的季节,又将酝酿异常骇人的暴风疾雨。

  思量许久,我终究决定单身赴约。悄悄命侍女拿了一袭男装,月白色的袍,描兽勾银丝的腰带,不多时,菱花镜里斜斜映出的是一个翩然少年的身影。侍女啧啧称赞我的扮相,我只是笑着叮咛她不许告诉任何人。

  我女扮男装,叫婢女假装我仍在房中休息,悄悄躲过凤派遣的跟在身边保护我的人,穿过庭院,向后门走去。

  走至后院附近,耳边却时不时传来阵阵喧哗声和叫好声。我纳闷极了,府里怎么一大早就这么热闹?

  循着声音找去,发现操练场上挤满了人,原来是景河正在和南宫将军比弓箭。不服输的少年和倔犟的老人,如同爷孙一般亲密较劲,勾勒出晨光中最温馨的一幕。我看到景河如寻常少年般肆意地欢笑。这样的景河,绽放着如朝阳一般明亮的气息,没了往日那压抑的仇恨,没了痛失亲人的愁苦,是我最希望看到的。而南宫烈孤寡一人,儿孙都不在身边,有这样一个十多岁的活泼孩子陪伴,每日调教他学武习文,想必,也是十分欢愉充实。


  微笑着离开,却又不经意将这一幕刻在心中。我一直都知道,景河缺少亲情和关爱,所以坚持让他也认南宫烈做爷爷。但愿,我为你所做的一切,能让你得到幸福。

  一夜春雨后,天气晴转。

  古代没有手表,我只能估摸着时间,按照时辰换算,在午时左右赶到西郊。

  西郊植满桃花树,疾雨后满地落花,枝头上,只余残花些许。

  我踏着那糅裹着花瓣清香的泥土,来到桃园正中的桃花亭,但是,亭中空无一人。

  是我来早了吗?惴惴猜测着,我侧身坐下,看着落花春泥,被雨水清洗过的翠绿枝条,静静等待。

  等待是件恼人的事,然而最恼人的却是,就是久等仍等不到人。

  当一个竖着辫子的小孩,一蹦一跳地将第二封信给我时。我的心开始往下沉,上面只有一行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文字--Loveneverdies。

  原以为已经破碎的记忆,像被打散的珠链再次串联。那是我和韩鑫第一次看电影,黑暗的电影院里,《吸血鬼--惊情400年》即将结束,我正沉浸在德古拉伯爵与米娜的深情中不可自拔,手里突然被塞进一团纸,那上面就写着'Loveneverdies'。侧过身子,我只看见韩鑫微笑的侧脸,非常柔情的微笑。那时,我真的很感动。

  然而此刻,我却只觉陡然心惊,入骨的心惊。

  至此,已毋庸置疑。想不到,那场大火,不只是我,连他的灵魂也穿越到这个时空。只是我的容貌已经变了,他又是如何猜出的呢?他是否也穿越到他人身上了呢?

  脑中百转千回,思绪万千。半晌,我脸色一变,恍然领悟。

  看来,他一定是根据我名字猜测的,只是也不确定,所以才写这样两封信来看我的反应。现在,他必定就在四周,躲在暗处观察。

  一跺脚,我慌忙四下察看,虽不见任何人影,但见远处一棵大树下的湿泥上,有一排新踩出的脚印。

  心中一怔,我毫不迟疑地沿着那排脚印追踪。韩鑫,你够厉害,用一封信证实我的身份,让你躲在暗中太危险了,我不能再被你牵着鼻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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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相见
我一路追寻那脚印,可惜没多久,脚印不知怎的就断了。我懊恼至极,却又无可奈何。

  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脑子里想的,却全是这事的前因后果。心思转了几下,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我正蹙眉深思,全然没瞧见前方一辆豪华马车正横冲直撞疾驰而来。旁边的人群吓得四散,等我回过神来时,那马车已经向我冲来。马夫挥动着鞭子,惊呼道:'快让开!'

  我大脑一片空白,竟忘了躲闪,僵立在那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忽觉腰间一紧,身子被人揽到一边。

  几匹马高声嘶鸣,前蹄子翘得老高,也硬生生停下来。

  我吓得面色苍白,转头一定睛,对上的是一张俊美冶艳的脸。黑漆漆的眸子略带心忧地斜睨过来,但那目光却密密麻麻撒下,带着野兽般的猖狂,将我团团围住。他的手横揽住我的腰,大力得仿佛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救我的人,竟然是尤乐!

  那个曾经要置我于死地的人。

  我猛抽了一口气,用力推开他,指间泛着微冷。

  没来由的心惊肉跳,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我有些迷糊,不明白往日那个妖娆柔弱的少年,为何突然间多了几分硬朗的气息。仿佛忽然间从一个任性负气的少年成长为一个男人,一个危险的男人。

  心中正惊疑不定,马车的帘子却忽然掀开,探出一颗肥胖的头来,一脸不悦,放声大骂:'你眼睛瞎了吗?想找死啊!'

  差点撞了人还如此嚣张,我心头不觉一恼:'你们在大街上跑这么快,知不知道这样很容易撞人的!'

  胖子一见我顶嘴,眉色飞横,越发恼怒,正欲破口大骂,马车里却伸出一只执扇的手,止住他。紧接着,一个低沉幽转的声音响起:'怎么了?!'

  话音冰冷,乍听似不带怒气,偏又不怒而威。

  是龙天行?!是他的声音!

  居然是龙天行!怎么会是他呢?

  他不是两天后才进城吗?怎么会出现在皇都?

  我悚然一惊,身子一颤,猛地看向那只手的主人。帘子只掀起了一角,我看不见他的脸庞,只露出华丽的衣裳。而他手指上戴的扳指儿,赫然是龙天行最喜欢戴的那只白玉龙扳指儿。

  '惊扰贵客了!'胖子赔笑着道歉,低低对马车里的人悄声说了几句话。

  '算了,给他些银两,打发走,别耽误我们的正事!'马车里的人收回手,放下帘子,极不耐烦地说道。

  胖子唯唯诺诺答应,抽动嘴角,扔下一锭银子,冲我一哼:'便宜你了!'说完,赶着马车再度疾驰而去!

  '哎哟,那是相爷家的马车,小兄弟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这些人可招惹不起!'旁边人群似有人认识这辆马车,好心提醒我。

  '相爷?左相国吗?'我问。

  '正是,那人乃相国府的总管大人。'旁人答道。

  龙天行和左相国吗?真想不到啊!我冷笑,心中已有些眉目,看来,左相国居了弱势,才会急不可耐地寻求援助。只可惜啊,龙天行如此一个会审时度势的人,又哪会那么容易遂了他的愿。

  看热闹的人群渐次散去,我忽地想起,似乎把尤乐给忘记了,扭头寻找,却发现他已走得远远的,只留一个清瘦的背影。我大声叫他,他回头冲我一笑,那笑,依旧美得妖娆,只是,多了分意味深长、晦暗难懂。

  心中一悸,满心彷徨,只觉一团乱麻织成的网,似乎慢慢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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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东方晴
一整天似乎都在发生一些意外,我已疲倦不堪。回到南宫府,却意外地发现大厅里聚满了人。

  面色冰沉的凤飞城,一脸焦躁的敏儿,拼命安抚敏儿的雅,还有一脸担忧的景河。

  见了我,都吃了一惊,齐刷刷地喊了出来:

  '冉儿!'

  '冉姐姐!'

  '姐姐!'

  我目光流转,微有些心虚,但嘴上还是笑意连连:'嗯,我回来了。'一声声埋怨接踵而来,说我不该独自出门,责备的背后深藏关心,我自然领会,唯有凤飞城一语不发,只是面色郁郁,叫我不安。一一安抚完他们,我轻描淡写地瞒下那封信的事,只说是恶作剧。

  他们半信半疑地离去,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凤。

  我轻捏他僵冷的下巴,道:'怎么?真的生气了?'

  他叹了一口气,将我的手紧紧握住:'眼下,我并不能时刻在你身边,你的安危,你要替我看着守着,不能轻视。'

  我如释重负地一笑:'我知道的。我会小心的,不让你担心。'顿了一顿,又道,'我见到龙天行了,他现在正在相国府。'

  语落,他先是一讶,随即神色淡淡:'是吗?'

  我凝目看他:'是啊,又是一场微妙的较量。他此番,应是带了公主来的吧。'

  他终于笑了,星眸清澈柔和,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你在担心什么?我的妻子,永远只你一个。'

  心中甜蜜,面上我却眨眨眼,刻意戏谑道:'她亦是个美人,岂非可惜了?'

  他低哼一声,故作犹豫:'经你一提醒,确实可惜了。'

  语落,见我眉毛一横,遂笑得更肆意轻狂:'但天下谁人能比君!'

  这一笑,把他昨夜郁积的不快,皆尽消弭。

  '龙天行怎么办,若不与他结为姻亲,只怕他会与左相国联手。'想来想去,心里还是记挂着这事。

  '无妨,我自有安排。后天你就要进宫了,明天怕是你在宫外的最后一天,你若真嫌烦闷,可叫侍卫陪同你出去逛逛,只不要单身一人就可。等进了宫,只怕有好一阵子出不来。'细细碎碎的叮嘱,外加强悍的眼神。

  我笑着满口答应,的确,进了宫日子就没这么自由了。

  凤飞城回去后,我正打算休息,却听得一阵敲门声。开门一看,竟然是敏儿。

  踌躇半晌,她说:'我姐姐来到了皇都。'

  '她可好?'我微微有些惊异,随即明白,看来,东方晴是追着龙天行过来的。

  敏儿摇头:'我不知道,还没见到她人。只是托人带了一封信。'

  我微一侧目:'你挂心她了吧,可有说她留宿何处?明日,我们去见见她。'

  敏儿微微抬头,表情一松,随即又讷讷不安,面露羞惭:'那最好了,我、我都觉得自己没脸去见她。她一个吃了所有辛苦,而我,却、却……'

  红红的眼,一反平日的大大咧咧,少女的心思细腻带愁。原来,敏儿一直都在在意此事。揉揉她的发,我像疼宠小妹一般安抚她:'放心,比起那些来,她更希望你能幸福。'

  次日,我借口说京城新崛起一酒家名叫一味居,菜色精巧出众,于是便携了景河、敏儿前去品尝。东方晴等人就隐匿于此楼后面的小院子里。

  许久没见的她,脸上带着些许倦怠,手臂上缠绕着绷带。敏儿一见她,就抱着哭个不停,东方晴微笑着哄劝了很久,那哭声,才渐渐停止下来。

  姐妹俩闲话了一番,东方晴找了个借口将她支开,这才得空与我私聊。

  '你是想问我龙天行和宝物的事?'不必多说,我已猜到几分她的心思。

  '冉儿,你深知我心。一路上我们损失惨重,若硬抢的话,只怕没有结果。'东方晴叹了一口气,面露沉痛。

  '不能放弃吗?你们这多人的性命,难道不比它重要?'我不解,如花般的少女,为它受尽折磨,这是何必?它再如何珍贵,也是死物。


  '冉儿,那是我的使命。那也是我们族人的信仰。'东方晴幽幽地说,坚定的目光里,带着无可转移的决心。

  我长长叹了一口气,知道她已经下定决心。执著而坚韧,这是她的性格。而我,欣赏的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她。

  '那要委屈你扮作陪同我一起进宫的婢女,你想得没错,只有在宫里,他的防备才是最低的。'一咬牙,我点头答应,不忍见她为此忧烦。

  '冉儿,多谢,真的多谢你。我知道,我让你为难了。'她微笑看着我,眼眶微红,眼里有深深的动容,却终只是紧紧握住我的手。

  其实带她进宫并不难,难的是,万一她忍不住,在宫里和龙天行动起手来被发现就麻烦了。我要她许下诺言,除非有完全之策,否则不许轻易动手。其实最好的方法,就是悄无声息地将宝物盗过来,然后以假乱真。

  但不管怎样,我还是决心带东方晴进宫了,只因在古代,她是与我最为投缘的朋友,只因,她在我落难时,曾给予我帮助。

  【16】进宫

  次日,我将景河留在南宫府,和东方晴一起进宫,入住东绫殿。那天,亦是龙天行正式来访之日。皇后本来打算带我一起去接待龙天行,我虽然有新身份照护,但为免节外生枝,还是借口未熟悉宫中礼仪,恐失了仪态回绝。皇后听了也不勉强,只嘱咐身边的宫女道:'一切吃穿用度都要好生照料着。'

  我盈盈拜谢,抬头,却惊讶地看见洛梅也站在那一排照料我的宫女之列。皇后见我直愣愣盯着洛梅,笑着解释:'我已经听洛梅说了,她原是在宫外与你结识,感情甚好,自打听说你进宫了就执意要来看你。正巧你这边缺少得力的侍卫贴身保护,我左思右想,决定将她调到你宫里当差。她武功又高,心思也细腻,总比那一干粗鲁男子合心思。'

  我听了苦笑,感情甚好?这是从何说起!然而又不好驳了皇后的面子,只得勉强接受这个硬塞来的危险侍卫。

  皇后离去,洛梅的温和即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不必担心我会对你怎样,我只是服从殿下的命令,来保护你罢了!'她说,冷硬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苍凉和无奈。

  我看着她依旧艳丽,但多了几分无力的脸庞,不由长叹:'情啊,若合不了拍,便是一生的苦,一生的痛。与其追逐隔了千山万水的虚影,不如看看身边那个离你最近的人。'

  我的话,她是懂的。一如云飞的情,她也是懂的。可是,终究是说得容易,做来难。她终只是苦涩地笑笑:'一份痴恋。'我不知道她说的是自己,还是云飞。然而,心里也抽动了一下,想到了那个白衣如雪、眼眸似海的男子。那人,又何尝不痴。

  我在宫中安分地待了两天,东方晴则时刻关注着龙天行他们的一举一动,却未发现蛛丝马迹。依我的猜测,白羽玄石如此珍贵,他断不会随意乱放,但也不会随身携带。最好的方法,是找个他和随行的人都不在寝宫,并且长时间不在寝宫的日子,方可寻找。

  东方晴问:'什么日子呢?'

  我叹气,安抚道:'不可急躁,你再安心等些日子,一定会有这样的机会的。'

  进宫第三天,东方晴忽接到宫外族人传来的讯息,似有要事。于是我想了个法子,让她出宫。她一走就是好几天,敏儿、景河等都不得跟来,我整日里对着洛梅不冷不热、不阴不阳的态度,实在憋得心慌。没办法,只得时常借故开溜,到花园里逗弄小毛球,分外孤单。好在雪每天都送来景河的书信,每日可解我乏闷。小家伙总在信上娓娓详谈南宫烈每日教了他什么,敏儿和雅又为了什么而吵架等等,虽然都是细碎琐事,但于百无聊赖的我来讲,也读得津津有味。末了,景河还不忘追问我一句,他何时才能入宫来见我。我只得回了一句--上山容易下山难,进宫容易出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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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再起
皇后拨的两个宫女秋茵、如兰教我宫中礼仪,我闲散地学着,没几日都会了。两个宫女教得轻松,逢人便夸我悟性高,天资聪慧,一副与有荣焉的得意态势。我只一笑了之,她们又哪知我在锦绣皇朝早已受过长期荼毒了。洛梅对我的态度虽然冷漠了些,但还好也没来找碴儿,总体来说,过得还不算太坏。

  只是这期间,我一直见不到凤飞城的踪影,一日是想,二日是恼,三日便是气,渐渐地心里开始郁闷起来。

  这天吃过午饭,我想着想着,就忍不住问身边的宫女凤飞城的行踪,如兰知我脾气随和,嘻嘻哈哈地取笑:'不过才三天而已,主子就这般想太子了。'

  '是啊!'我懒洋洋地回答,在刚画好的画上,提笔写下一行字,'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哪。'古人说的话未必全对,这一句话,倒是百分百的对。

 正巧秋茵进来,听见了,淡笑对着我道:'殿下这几日正陪着锦绣皇朝的太子等人出宫狩猎,怕是得不了空来这儿了。不过殿下每日遣人送来的东西,可不少哟!足见殿下时时挂念着你呢。'

  我一听,扑哧一笑,没好气道:'他再送下去,我这东绫殿都可以当动物园开放了!也不知道送些合宜的。'凤见我喜欢小毛球,整日将它带在身边,便以为我很喜欢动物。自开始狩猎后,除了送来珠宝绸缎,便是送珍奇异兽。光那花花绿绿的小鸟,就有好几只,整日在鸟笼子里唧唧喳喳。我都快活生生成了动物园的园主了。

  如兰听了大笑:'哎哟,我的好主子哟,您心气也真大。殿下什么时候这样百般讨好过一个女子!今儿个,我算见识到了。'

  我微微一笑:'对自己的爱人,本该如此!'或许是我的话太过大胆,如兰和秋茵听了,都带着奇异的眼光看着我。

  我也不理会她们,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心思突然活跃起来:'秋茵,你的意思是说,龙天行,啊,不,锦绣皇朝的太子等人此刻都不在宫中?'

  秋茵怔了怔,不明白我为何心情突然变好,但仍答道:'是,此刻应当不在。'

  哈哈,太好了。心中一阵狂喜,这几天为了躲避与龙天行碰面,天天窝在屋子里,可把我和小毛球闷坏了。今天偏巧整日盯着我的洛梅也不在,这下,可以出去放松一下了。

  我以乏累为借口,不动声色地遣退所有人。然后,悄悄带着小毛球溜到御花圆的偏僻一角。这儿景致极美,桃花树上,红艳艳的花朵已越来越多,晶莹粉红的花瓣,点点洒落在清碧如玉的湖水上,相映两娇艳。我伸手掬了一捧水,发现在阳光温暖的照耀下,水温不冷不热,非常舒适。脑子哗啦啦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小心看眼四周,的确无人。于是我坐在湖边草地上,脱下鞋袜,把雪白纤小的嫩足放进水里嬉戏。

  和风自发尖吹过,调皮的发丝飞舞。轻松午后的阳光,鲜花环绕的美景,小毛球在我的膝盖上跳来跳去,柔软温和的水波一圈圈漾开,这一切,都让我一扫连日来被约束的烦躁,回归自由的舒爽。

  原来自由啊真是好,既没有整日冷冰冰的洛梅跟着,也没有人整日在我耳边像苍蝇一样嗡嗡喊着礼仪。这才是我喜欢的生活。

  自由自在,不受约束,我可以放肆地笑,大声地笑,畅快地笑。管他什么王妃,什么礼仪端庄,统统滚一边去!

  那日,我笃定认为不会有人闯入这偏僻的一角,于是放开心思和小毛球追逐嬉戏。可是,世上的事,偏就这么奇怪。你越是笃定,意外却偏偏发生。

  '澜姐姐,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就在我笑得异常开心时,一声久违的清澈声音,像一道犀利的刀光,劈开我苦心编织的防护墙,让我多日的忍与熬,如流水般付诸东流。

  时间在一瞬间凝滞,但空气中却流动着一股压抑的气息。我僵坐在草地上,一动不敢动,也不敢应声。因为,我已经看到了本不该在这时出现的人:天心,还有龙天行!

  想不到老天爷如此会磨人,我一直在极力避免和他们见面,没想到,终究还是见了面。

  '原来,你果真活着!'龙天行一字一字地说。说完,他猛地一步上前,长臂将我锁在方寸之间,犀利的目光中,含着隐忍和压抑的热切和怒意,在我脸上的每一寸肌肤上巡游。

  在他如烈火般的目光注视下,我忍不住开始心惊胆战。这个男人心机深沉,又骄傲好胜,若被他识破了身份,知道了我逃出宫的前因后果,只怕不只是我要遭殃,连帮过我的北鹤、皇后都要受到牵连。而且若被戳穿身份,那我这些日子所作的努力,又要化作乌有。

  我越想越心惊,就在我心思百转千回、仓皇未定时,一个雄浑的声音突然介入这沉沉的气氛中,化解了我的尴尬。

  '燕儿,你又调皮了!'话音刚落,只见凤领着祝大人等一群臣子,远远含笑走了过来。见到龙天行,故作惊讶道:'咦!太子与公主怎么也在此?叫我们好找啊!'

  龙天行与天心互视了一眼,然后颇为诧异地看着我。单纯的天心,耐不住性子指着我惊讶地问:'王子,她是?'

  凤嘴角含笑,踏步走上前,毫不客气地拨开龙天行的手。蹲下身子,将我的双足自水中捞起,细心擦干,套上袜子,套上鞋。他的动作轻柔异常,一如他的目光温柔如水。穿好,他扶起我,对着龙天行与天心翩然微笑:'这是我的妃子,南宫燕!'

  凤飞城抛下尊贵的身份,为我穿鞋套袜,直看得所有人都惊诧不已,连我也被吓了一大跳。更不用说天心和龙天行。

  当凤扶起我的一刹那,我早已镇定心神,于是我也配合地朝龙天行微笑:'原来是远到的贵客,失礼。'

 然而,看到这一幕的龙天行,脸色却僵硬铁青。他的手微微颤抖,目光在凤和我身上游移,带着不敢置信,还有愤怒、沉痛和数不清的情感,激烈地澎湃着。良久,他突然压下所有情绪,冷冷道:'原来,这位就是,传言中的未来王妃!'

  那天,龙天行眼里的冷酷叫我心惊,纵然阳光照在身上,我感觉不到温暖,只觉得彻骨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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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不如不见
送走神色黯然的龙天行,凤陪我回到东绫殿后,皱眉问:'你怎么如此大意,被他们撞上了?还好我及时赶到。'

  我吐吐舌:'我以为他们和你在狩猎,没想到会在御花园碰到。不过还好,现在我有南宫燕的身份顶替,就算怀疑,他又能怎样。'

  凤低叹,温柔地将我圈进怀里:'眼下我忙于对付左相国,无法分心照料你。所以你要自己小心。'

  我点点头:'左相国之事,这几日我前思后想,倒有一些主意。'

  他一扬眉,奇道:'说来听听。'

  我坐直身子,认真道:'我已经询问过雪,左相国身边的党羽,有大半是年纪偏大的老臣子,还有一些是他的子侄亲属弟子门人。眼下情况于你有利,你不妨先从拔除他的党羽开始,折了他盔甲上的刺后,再全力对付他也不迟。'

  所谓孤掌难鸣,左相国之所以能在朝上呼风唤雨,是因为他有一帮党羽随时附和。我让凤飞城一方面以丰厚的奖赏为诱惑,将那些上了年纪的官员,以安养天年为由,统统让他们辞官回家。另一方面,举办考试,提拔能干的人才替补上,给朝廷大换血。

  '昨日,我将这个主意告诉了雪,他也说可行呢!或许--'我说得正起劲,却突然发现凤的脸色变得很不对劲,一双黑眸里乌云翻滚,嘴角冷冷上扬,声调高昂:'雪,又是雪的。你倒同他越走越近。'那天,凤头暴青筋,满面怒容地离去,走到门口,开了门,却恰巧看见呆立门口,正给我送信来的雪,空气里突然火花乱跳。

  雪显见是听见了凤的话,面色苍白,喊了一句:'殿下!'他的目光遥遥望了我一眼,终究无奈垂下,苍凉低语,'臣对王妃,绝无非分之想。'

  他的声音,在'臣'与'王妃'这三个字上,分外加重了音。我的心猛地被抽了一下,分不清是什么滋味。

  凤飞城淡淡看了他一眼,本来要迈出去的步伐,却硬生生收回。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目光铮铮如刀剑:'我知道,但仍然嫉妒。'凤的话语一如往日的直白,他就像一把长剑,拼命拨开我们努力掩藏的平静。

  '我亦嫉妒殿下!'雪说,深蓝的眼眸里,划过一丝黑色的光芒。我压根没想到,一向喜欢深藏心思的雪,今日,会这样直白说出自己的感受。

  夕阳渐渐落下,红艳的余晖透过木质雕花的窗户射进,洒在我们的衣服上,闪着鳞片般的细碎光芒。空气里的不安,渐渐浓重,凤的眼眸黑如深夜,良久,他突然笑,用力握住我的手,专注而锐利的眼神,如同穿破厚厚云层的金光,带着无比的力量与自信:'我们早该如此坦白,命运竟让我们爱上了同一个女人。但我,绝不会放手!'

  雪凝重的脸色渐渐放松,良久,带着决绝道:'我等的,亦是殿下这句话。愿殿下记住今日誓言。而我,从此便将一颗心放于疆土、战场。决不再沉沦红尘情海。'

  那天,雪的话,如寒冬雪球,字字击中我的心脏,洒下冰凉的雪片。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翠红柳绿中,消失在重重殿宇庙柱后,没有留他。亦没有追他,然而,那日他苍凉却坚定的背影,却永远留在了我的心里。次日,雪辞掉宫中军卫统领一职,离开皇宫,请旨远调苦寒的边疆去守卫疆土。我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他从此不可以随意出入皇城。皇宫终是个森严的地方,我和他,再不能像过去那般轻易见面。

  他说:'相见真不如不见!'如果相见只会徒生伤感,那么,宁愿生生世世,只在心里想着,只在心里念着。

  我慨然长叹,只觉世间情感,真是万般无奈。

  春意越来越浓,桃花也越开越多。这几日,我的心情略显沉重,偏偏意外的相逢,使得我的回避策略失效。龙天行对我心生疑惑,时不时找机会来试探我,让我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警觉。然而,他几次三番的试探,我都毫不犹豫地给予否定,让他无可奈何。

  凤常携着我的手,走在桃花缤纷下,我的手抚过他憔悴的侧脸,问:'朝中情况如何?'

  他揽过我的腰,淡淡道:'稍占上风。'

  我听了盈盈一笑,不再追问,伸手指着远方那株色泽尤其鲜艳的桃花:'那桃花真美!'

  '你比桃花,更美!'他微笑,俊美的脸,带着难以抗拒的笑容,将我的身心,毫不留情地掠夺。

 我微叹,心甜如蜜,任他的唇,在我的唇上游动。迷蒙的眼,不经意掠过他的肩膀,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远远地看着我,眼里带着深沉的怒意。那怒意,就如同一把烈火,带着烧毁一切的疯狂,向我驰骋而来,让我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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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姻之危
自进宫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尤乐,我偶尔会问起这个如曼陀罗花一般妖丽的少年,得来的答案是,他像变了个人似的,每日关在家中勤读书练剑,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

  '他是否改变得太突兀了,一个人的性子,哪里这般容易改变。'有时我会质疑,凤只是微笑,亲吻我的发丝,柔声笑道:'或许历经生死,让他翻然醒悟。不要想他的事了,他不会再伤害你。'

  我垂下眼帘,不再多说什么。

  心中,却不由自主地将韩鑫和尤乐重叠。自那日后,再无韩鑫半点消息,是我进了宫他无法再接触我,抑或是他放弃了呢?还是,他根本就不存在这个时空。

  我常常恍惚地想着,却又不敢将这份担忧告诉凤,怕分了他的心。

  东方晴一直没回来,凤又忙得天天不见人影。宫里看似无波无澜,然而,有些人脉广博的奴婢宫人,已隐约看出了凤和左相国的争斗。有时候,政治上的腥风血雨,往往发之无声。

  天心与我渐渐走动起来,我本该保持些距离,以免露出破绽。可我原来就极喜欢她,加之看她最近心事重重,精神委靡,便时常找她过来聊天。

  天心说:'你真像我的澜姐姐。'

  我微笑,不答。

  她又道:'皇兄见到你都呆了,我从没见到他那样惊慌过,这两天他老是问你的事。'

  我心下一紧,暗自警惕,想不到龙天行竟然想借天心的口来套话。

  '误会罢了。'

  天心见我不愿意谈下去,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我犹豫再三,小心提醒:'天心,你难道不觉得你皇兄带你来这里,是别有目的吗?

  天心不信,一派天真地笑道:'皇兄是疼宠我,带我出来逛逛罢了!'我低叹,不再说下去,天心虽然单纯,但性子执拗,一旦认准了一件事,便不会改变。

  然而,当夜举办的宴席上,那夜,我正打算安排东方入宫寻找宝物,于是找了个借口推辞掉,可惜仍不曾找到,令东方沮丧万分。

  龙天行精心策划天心献舞。妙龄的少女,绮丽风雅的词,翩然飘舞的裙袂,我想应该是极美的。

  舞罢,龙天行果然提出联姻之事。天心呆怔,这才明白原来龙天行带她来,并不是因为想让她有机会和仲博相处,而是想将她嫁给凤飞城。

  凤飞城就断然拒绝:'正妃人选已定,太子的好意,我心领了。'

  龙天行的话里威胁意味浓厚:'王子虽有正妃人选,可是侧妃人选尚无。我皇妹仰慕殿下已久,况为了两国友谊,王子纳我皇妹为侧妃又何妨呢?莫非,殿下认为我皇妹,连……'一场夜宴成了两国邦交的逼婚宴。

  这些都是秋茵事后告诉我的,我早已料到。从天心要我帮她选曲子时就知道,只有这个傻丫头,还事事不知。

  我问秋茵最后结果如何,秋茵略显迟疑:'皇上说以后再慢慢商议,将此事压了下去。'

  我听了,忽觉心里突然像砸了重石一般沉甸甸的。皇上要是考虑到两国的邦交,只怕要回绝也不是容易的事。

  很快,宫里流言四起,说天心要取我而代之。

  皇上的态度暧昧不明,朝中有部分大臣也极力赞成。我无以回答,只能回以沉默。

  偏巧那日后,城外某处突然出现动乱,凤飞城带人去查看。凤匆匆离去,我在远处目送。不知为何,那一刻,竟有害怕的悸动。宫里只剩下我孤立无援,无法肃清谣言,因而,这一说法越发暧昧,结果谣言越传越凶,说我要被废。我苦笑,惆怅至极。心想龙天行也真狠心,明知道天心喜欢仲博,却要硬生生拆散他们。然而,我却不知道,这后面,其实隐藏着一个大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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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阱
奇怪的还在后头,自那日后,我再没见过天心,甚至连我亲自去求见,都被拒之门外。这日,我正为谣言恼火中,却见如兰略带迟疑地进来禀报--龙天行来了。

  待如兰奉上茶,我冷冷地看着端坐在椅子上的龙天行,淡淡道:'太子老是往我这里跑,似乎于礼法不合。'

  龙天行若无其事地拿起放在书桌上的画,看了一晌,面色突然暗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和他,还真是浓情蜜意啊?'他说得咬牙切齿,话里酸意直泛。

  '早闻太子与太子妃伉俪情深,如影随形。这几日既然太子妃身体欠佳,我看太子还是多多陪伴太子妃为妙。'我随意答道,给如兰使了个眼色,叫她搬救兵去。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气氛蓦地变得紧张起来。看到我防备的模样,他冷笑,放下画卷,向我走来。'冉儿,你还真是不欢迎我哪!我才来,你便要急着赶我走。'

  我一惊,后退几步:'太子请自重,我好像没和你熟到这个地步,可以直呼我的名讳。宫中是是非地,太子还是少往我这里跑,免得太子妃心生误会。'

  '紫澜,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俩,你何必再隐瞒。你还是一样爱用蕙香,从初见你那次,我就闻出来了。'他略略迟疑,步子停住。

  '什么紫澜?我不明白太子在说什么!'我霍然大惊,这才记得绿芙上次送我的香囊,却是我以前一直喜欢用的香料。想不到他心细如尘,连这也注意到了。

  '你是随艺阁的人逃出去的吧,'他目光一寒,眼里划过几丝残忍,脸上却挂着温和的笑,'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随时会人头落地。'

  这个男人!居然以人命要挟。

  我咬牙,将心惊压下,发出逐客令:'太子的话,是越来越难懂了。时候不早了,太子还是请回吧!'

  他勃然大怒,握住我的手腕:'你就这般厌烦我?'

  我厌恶地甩开他的手,冷笑:'太子别忘了我的身份,也别忘了,这里不是锦绣皇朝,是凤羽国。'

  '你还是不肯承认。'他冷哼,终究拂袖离去。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衡量利弊。然而,我却仓皇跌坐在椅子上,全身无力。只因他走时,留下一句话--你还记得小莲吗?若想她活着,今日三更,到天心房中一聚。'

  龙天行离去,偌大的房间只剩我一个。我仓皇至极,脊梁直发冷。小莲,小莲。那个可爱而无辜的女孩子。龙天行,你果然够狠、够毒,竟然以她的性命来要挟我。

  我知道,这次出使小莲也随行而来。不只小莲,还有仲博、无极都来了。只是我刻意躲避,才避免了同他们照面。然而,今夜,我犹豫再三,终究去了。我忍不下心让那一条鲜活而年轻的生命因我而去。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在天心的房间里会面。等我进去时,他已经在了。床上的纱幔重重垂下,我隐约看到有个人影睡在里面,但看不清楚是谁。

  龙天行坐在椅子上,桌子上放着一碗燕窝。那是我命人给天心送来的。烛光摇曳,映衬在他的脸上,照得他的脸俊美无比。他的笑是温和的。我却感觉不到半分暖意。

  他说,带着几分得意,还有几分萧瑟:'你果然是紫澜。'

  '是!小莲呢?'事实摆于眼前,我深知,我的出现便是承认了身份,至此,无须隐瞒。

  '回到我身边,我可以当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他说,并不回答我的问题,目光在我的脸上徘徊,带着命令的口气。

  '真正的夏紫澜,已不存在这世上。如今你有了如花美眷,雄图霸业刚刚展开,何必留恋那消逝了的痕迹。'我淡淡道。

  '我只问一句,我同他一样贵为皇子,是未来的国君,为何你宁愿选他,不肯选我?!'他一怔,面色冰冷。龙天行不明白我和凤曾经历了什么,他直觉地以为,我是为了凤才使计出宫。

  我静默良久:'因为,我爱他!'答案就是如此简单,却也足够叫他明白一切。他的面色如同死灰,他所有酝酿的心情,刹那间如被暴雨打碎的落花,残破不堪。

  他冷笑,眼神是死寂的灰暗,汹涌的恨意如潮水般涌来:'你就这般爱他护他!你可知,只要他不肯娶天心,我随时可以同左相国联手,到时候,凤飞城就会受到内外夹击。江山美人两厢抉择,我就不信,他能舍弃大好江山!爱?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爱你!'

  '我相信他的选择。他不会放弃我。'我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剑,用冰冷的剑锋对着他,冷笑给予他我的答案,'不过,如果你真要这么做,那么我向你宣战。就算这双手从来没有拿剑杀过人,我愿意为此破例!'

  他突然沉默,我第一次看到他有那样忧伤的眼神,好像刹那间,繁华落尽的萧瑟。许久,他站起,大踏步离开,在走到门口那一刹那,他突然回转身子,压低了声线,目光灼灼:'我不懂你,越来越不懂你。所以,更想得到你。我要得到的,一定要得到。'

  说罢,他离开。

  我不明白他的执著因何而来,然而,我却从他疯狂的眼神里看到了让人心惊的光芒。我慌乱地回到东绫殿,越想越觉得他这番话有问题,仿佛在暗示什么。

  我冲到床前,掀开帘子,我以为会是小莲,可是没想到,躺在床上的是天心。是面色发白,嘴角溢血的天心。

  天心没有死,可是中毒了。

  我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刚想出去叫人时,龙天行居然又返回,而且身后带着一堆人!

  '公主中毒了!'

  '公主生命垂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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