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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海底城


  马上就要出发到海底去了!他们已经披挂整齐,面罩、鸭脚板、水中呼吸器的气瓶以及加重皮带全都穿戴好了。

  “准备好了吗?”狄克博士问。

  “准备好了。”哈尔回答。

  是的,他们早就为这次伟大的探险作好了准备。过去。哈尔·亨恃和弟弟罗杰曾多次潜水,可就是从来没去过海底城。水很深,俯在探险船“发现号”的栏杆上往水里看,根本看不见海底。海底城的街道、房屋、公园、工厂等等似乎都是异想天开。

  “咱们出发吧!”狄克博士话音刚落,他们就从甲板上跳进大堡礁的热带水域。

  他们飞快地下潜,一群群鲜艳夺目的扁鲛在他们身旁掠过。深水处,缤纷的色彩融成一片瑰丽的蓝色。海底城的房顶开始在眼下出现。他们觉得自己像飞行员似的,正从高空往一座繁华的城市降落。

  狄克博士开始游动,并示意两个孩子跟上。他把他们带到一条宽阔的大街,三个人慢慢潜入街内,双脚终于踏上了太平洋洋面以下六十多米的海底。一块路标告诉他们,这儿是梅恩大街。他们半走半游地穿梭在行人当中,行人也是在半走半游。

  人人都步履轻盈,与其说他们在走,倒不如说他们在游,事实上,在海底是很难直立行走的。

  加重皮带里面装着铅,但铅的重量几乎被高密度海水的浮力所抵消,他们只要用脚尖往海底轻轻一蹬,就会像鸟儿似地飞起来。

  爱恶作剧的罗杰忍不住要试一试自己飞翔的身手,他双脚猛地一蹬,往上弹了十多英尺,然后,像杂技演员似地落下来,站在哈尔的肩膀上。

  哈尔吃了一惊。戴着面罩。他看不见头顶上的是什么东西,也许,是一条危险的鱼。他伸出手去想把它拽开,却摸到了罗杰的脚脖子。

  他合拢手指紧紧抓住罗杰的脚脖子,把那小坏蛋一拽,罗杰一个倒栽葱,摔了下来。狄克博士在一旁宽容地看着,罗杰翻身站起来。

  狄克博士在梅恩大街和科研街之间拐角处的一幢房子前停下来。这幢房子比其他房子大一点儿,跟街上所有的房子一样,它建在支撑柱上,柱高约7英尺。房子正门前没有台阶,事实上,连正门也没有。狄克博士钻到房子底下,鸭脚板一蹬,直朝房子地板上的一个洞漂上去。他带着两个孩子钻进那个洞,爬进屋子里。

  屋里很干爽,孩子们和他们的头儿都摘下了面罩,解下了氧气箱。

  罗杰盯着地板上那个洞,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真令人难以置信!

  “水为什么不会涌进屋里?”他尖声尖气地问。

  哈尔放声大笑,“你说起话来活像唐老鸭。”他说,但他一开口说话,也跟罗杰一样。

  狄克博士笑了,“你们可得学着让自己说话的声音低沉点儿,你们嗓音这样尖,是因为供这儿房子用的空气与你们在上头呼吸的空气不一样。上头的空气含有大量的氧和氮,而在这样深的海底,这些气体过多会产生毒性。在这儿,你们呼吸的空气大部分是氦,氦就是‘尖声气’,不过,你们会很快学会低声说话的。

  “嗯,你刚才问水为什么不会涌进屋里。这是因为我们让屋内的气压与外面的水压严格保持一致。”

  罗杰还是莫名其妙。

  靠墙的桌上有一罐饮用水。狄克博士拿起一只玻璃杯,翻过来,杯口朝下压进水里。

  “你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了吧,”他说,“水没涌进杯里,杯里的空气使水涌不进去。这座城里的每幢房子、办公楼和商店都利用这一原理使屋内保持干爽。只要屋内的空气顶得住外面的水压,水就不会涌进屋里了。好啦,那边有间更衣室,那儿有毛巾和干衣服。”

  男孩子们卸下身上潜水用的家伙,脱掉游泳裤,用毛巾把身上擦干,穿好衣服。他们从更衣室出来时,客厅里没人,狄克博士在另一间屋里喊他们进去。那间房像个办公室,狄克博士正坐在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后头。

  艾伦·狄克眼睛明亮,和蔼可亲,但派头仍然像一位杰出的理学博士。他是海底科学基金会的主席,曾经主持过基金会的许多试验,海底城就是这个基金会建设起来的。

  “怎么样,”他说,“喜欢在我们这个新世界住吗?”

  “太棒了,”哈尔说,“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您最好先扼要告诉我们,我们将要干什么。也许,我们这就算开始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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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海底的宝藏


  “首先,让我告诉你们,”狄克说,“在这儿,我们要努力达到什么目的。然后,我再告诉你们该怎样投入工作。我们到这儿来是为了研究出最好的办法来充分利用海洋的丰富宝藏。

  “世界需要这笔财富,陆地所提供的财富不够用,因为世界毕竟只有四分之一是陆地,剩下的全是海洋。埋在陆地下面的珍贵的金属大部已经被我们挖出来了。无论在加利福尼亚还是在澳大利亚,人们都不再谈论什么‘淘金热’,黄金全挖光了。

  “银矿也快挖完了,铜矿不多了,镁也严重短缺。造一架飞机得用整整一吨镁,而每4.2立方公里的海水里就含有五百万吨镁。

  “炼钢需要锰,成堆成堆的锰结核像土豆似的撒满海底。

  “海里还有大量镍和钻,海底下面储藏着大量的石油,埋着一层层厚厚的钾碱、白金、钛、硫、锌、铀、溴、锡和钻石。”

  “这些东西为什么得不到人们的重视?”哈尔问,“采矿公司不感兴趣吗?”

  “感兴趣的,”狄克博士说,“非常感兴趣。许多英国、俄国的公司,还有一千多家美国公司都在海底挖掘,它们想知道怎样才能干得更出色。一些大公司还雇我们搞研究,想让我们出成果,我们的海底科学基金会就是为此而成立的。”

  “快点儿告诉我们吧,我们能为这一事业干点什么?”哈尔说。

  “在某种意义上,”狄克博士说,“你们的工作是所有的工作当中最重要的。除了金属外,世界还急需另一种东西。”

  “什么?”

  “食物。百分之八十的动物生活在海洋里,植物就更多了,生长在海洋里的植物占全世界植物种类的百分之九十。但是,到目前为止,人类的食品中只有百分之一来自海洋。这个问题有待你们这些博物学家去解决。我们怎么样才能向海洋索取更多食物?怎样才能让海洋生产更多的人们喜爱的食品?东方人有些东西值得我们学习。中国人开发渔场已经很多个世纪;日本人有海草养殖场,海草是很好的食品。在他们经营的牡蛎养殖场里,数以百万计的牡蛎长出了数以百万计的人工养殖的珍珠,这些珍珠在世界各地都能卖出好价钱。

  “必须保护鲸鱼,让它们自由繁殖。一条鲸鱼的肉和油价值三万美元。当拉普兰人需要驯鹿时,他们就自己驯养,而不到野地里去捕猎。我们也不会靠捕猎野羊来获取我们所需要的羊肉,我们有自己的羊群。我们开发、耕耘土地,那么,为什么不来开发、耕耘海洋呢?”

  哈尔的眼睛一亮,“这会儿,我开始明白你为什么需要我们了。”

  “当然,”狄克博士笑了,“我们一直满怀兴趣地关注着你们的事业。你们父亲是有名的动物收藏家,他曾把你们派往世界的许多地区,去捕捉陆地和海洋动物的活标本,以满足动物园和水族馆的需要。作为博物学家,你们有着丰富的经验,我们正需要一位博物学家领导这些研究工作。”

  “可为什么偏选中我?”哈尔问,“很多博物学家比我年长,他们的经验更丰富。”说这话时,哈尔真希望自己不只十九岁,而是年纪大得多。

  “在野外,”狄克博士说。“你更有经验。一个成天盯着显微镜的博物学家,尽管年龄可能比你大一倍,他从实验室里所得到的经验却远不如你们丰富。不要力自己太年轻而羞愧。年轻,正是我们的需要,海底的工作比陆地上的工作艰苦得多,需要有过人的体力和耐力。”他把哈尔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得出来,你什么苦都能吃,你弟弟也能。罗杰,你多大了?”

  “十四了。”

  “个儿够大的。看样子,你似乎可以单枪匹马地抓住一只大猩猩。你们恐怕都已经明白我和你们父亲所作的安排:除了给我们干活,你们还可以为他的水族馆搜集些珍奇鱼类,所以,你们捕猎活标本的工作不会中断。当然,你们的食宿由我提供。说不定你们现在就想去看看你们住的地方吧。你们的小屋在马鲛鱼街拐角那儿。咱们这就去看看吧。”

  穿戴好潜水的服装,他们从“大门”钻进水里,往马鲛鱼街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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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海底的家


  从地板上的洞钻进小屋,孩子们来到一间舒适的客厅,这客厅通厨房、浴室和两间卧室。

  “怎么样?”狄克博士问。

  “太棒了!”罗杰赞叹道。

  “太好了,”哈尔说,“谁能想象海底会有这么好的地方!不过,这么大的屋子我们住不了。两间卧室,其实一间就足够了。”

  “你们只能占用一间,”狄克博士说。“要知道,住房不够分,我们只好住挤点儿。我希望你们不介意和另一个人合住一幢房子。”

  “一点儿也不,”哈尔说,“说实在的,有个伴儿我们更高兴。”

  “我相信,你们会发现卡格斯是位好同伴,”主席说,“他很有教养,是个具有极高的道德准则的人。”

  哈尔皱起了眉头,“你说,他叫什么?”

  “卡格斯。”

  哈尔努力回忆着,“他是——传教士?”

  “对,是传教士。你怎么知道的?梅林·卡格斯牧师,我们教堂的牧师。”

  “梅林·卡格斯,”哈尔说,“对,我们认识他。”

  “好哇,那就更好了。你们既然是熟人,住在一块儿肯定能相处得很好。”

  哈尔暗暗叫苦:我倒不如跟蛇一块儿住在这小屋里。但是,由于某种原因,他没把这话说出口。

  罗杰考虑得可没那么周全,“不就是那个家伙……”

  “别说了。”哈尔严厉地制止了他。

  只消三言两语,他或罗杰都能使卡格斯声名狼藉。卡格斯不是献身宗教的人,而是一个有两次杀人纪录的杀人犯。他伪装成传教士,到处招摇撞骗,他紧紧交叉着十指祈祷,嘴里念着圣经,心里却在策划杀人越货的阴谋。他曾密谋盗窃一个珍珠养殖场,因为嫌哈尔兄弟碍手碍脚,就把他们抛弃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岛上等死。是的,哈尔记得这个梅林·卡格斯“牧师”,太记得了。

  不过,这坏蛋也许已经改邪归正了,狄克博士对他印象很好,如今,他是这个海底世界的贵宾。哈尔可不是那种好搬弄是非的人。他主张在证据不足的时候,不要随便怀疑任何人。他必须保持沉默——至少,他应该先跟那家伙谈谈,弄清楚他是否真的已经洗心革面,或者像他一贯那样仍旧是个强盗和杀人犯。在没有弄清楚之前,他不能吐露半点口风。

  他站在有机玻璃窗前,思绪满怀地注视着外面的街道,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古怪的街道——到处是成群结队的鱼。

  “您为什么选择了这样一个地方来建您的海底城呢?”

  主席走到窗前,“你这问题的部分答案就在那儿,”说着,他朝鱼群扬了扬下巴,“热带水域里的海洋生物比任何别的地方都要多。珊瑚礁能引来鱼群,鱼爱躲在珊瑚礁的洞里,它们以珊瑚虫为食。大堡礁是世界最大的珊瑚礁——长达两千多公里,聚集着世界最丰富的海洋生物,海底到处是矿藏。因此,这地方是研究海洋资源的理想场所。”

  罗杰在朝窗外张望,“我们屋后的那间小屋是干什么用的?”

  “那儿嘛,我的孩子,你肯定会感兴趣。那是你的车房,你的汽车已经停放在里头了。”

  “我的汽车?”

  “唔,确切他说,不是汽车,但在水下,它比汽车还要好。实话告诉你吧,那是一艘潜艇。知道吗?它是我们的信使。专门在城里传递信件、工具和给养。会开车吗?”

  “当然。”

  “那么,驾驶这辆玻璃吉普准没问题。”

  “玻璃?怎么会是玻璃的呢?”

  “一种新玩意儿,”狄克博士说,“我们这儿的所有潜艇都是用钢造的——碟形潜艇,‘深海之星’,‘深潜号’;小潜艇,‘抹香鲸号’,‘翻车鱼号’等等。用玻璃造的潜艇,这还是第一艘呢。”

  “干嘛用玻璃造?以前,我还以为玻璃易碎呢!”

  “正相反,玻璃比钢更顶得住海水的压力,尤其是压缩玻璃,里面掺有玻璃纤维和塑料,压缩得越厉害就越坚硬。它比钢轻巧得多,不会被海水里的盐分所腐蚀,所以能在水下呆好几星期甚至好几年而不会损坏。最妙的是,它通体透明,前后左右、上上下下四面八方都看得见。”

  “妙啊,”哈尔说,“是谁那么聪明,发明出这样的潜艇?”

  “制造第一艘玻璃潜艇的人叫麦克林,就是发明空对空导弹的那个麦克林,海军军械试验站主任。由于他的发明,他荣获了一万美元的洛克菲勒公用事业奖。我们这艘潜艇跟麦克林造的第一艘潜艇不大一样,我们做了很多改进。不过,它仍然是玻璃的。”

  “它真能潜往深水处而不会被压破吗?”哈尔不大相信。

  “依我们看,它能驶进海底最深的沟壑——10972米的深海,约合10公里。难以置信,对吗?不过,我们还没有在那样的深度做过试验。凡是愿意拿生命去冒险的人都可以把潜艇驶进那样的深海,看看会有什么结果。我可不愿去冒生命的危险。喏,这是说明书,它会把操纵潜艇的方法告诉你。”他把一本小册子递给罗杰,“好了,要是你们不反对,我就告退了。我该回我的办公室去了。”

  罗杰仔细读了说明书,接着,就急急忙忙冲往车房,研究那辆玻璃吉普去了。

  哈尔一个人留在屋里。摆在面前的任务使他欢欣鼓舞,但一想到卡格斯,他就不由得心烦。

  罗杰激动万分地跑回屋里,“没见过这么奇妙的东西!想去兜一圈吗?”

  哈尔有点儿担心,“对付那玩意儿,你能行吗?”

  “看来不太难,咱们开出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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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玻璃吉普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古怪的车房,它向大海敞开着,车房里全是海水,光线从房顶上一个巨大的窗户射进房内。

  开头,哈尔根本没看见什么玻璃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明白,那只通体透明的玻璃船就在他眼前,它被海水的浮力托着,贴着车房顶。

  跟海底城的房屋一样——船底的一个洞就是舱口。

  玻玻璃潜艇像一只差不多两米长的巨型蛋,蛋的小头是船头,船尾那头有一个双人座位。看上去,潜艇很像一只闪闪发光的甲虫;伸在外面的四根短短的喷流管像虫腿,船前有一只带关节的胳膊,胳膊未端的钳口似乎随时会咬人,那是“挖扬机”,可以用来抓东西、动物或鱼。

  兄弟俩游上去,从舱口钻进船里,船内充满气体,很干爽。罗杰关上舱门。

  “这船怎么驶出车房?”哈尔问,“我没看见螺旋桨。”

  “这船靠喷气发动机开动,有点儿像喷气式飞机,”罗杰挺内行他说。能当哥哥的师傅,他很高兴,“那些管子每一根都是一台喷气发动机,只不过它们喷射的是水而不是空气,所以,叫做海德鲁喷流发动机,海德鲁是水的意思。”

  “这我知道,”哈尔不耐烦他说,“开船吧。”

  “后喷流发动机把船体往前推,左前方的发动机使船头往右转,右边儿的发动机使船头往左拐。把前面的两根喷流管往下一按,船就往上浮,往上一推,船就往下潜。还可以倒退呢,只要把后喷流发动机关掉,把前头的两根喷流管拨向正前方就行了。”

  “说得对,但是,这些喷流发动机怎么操纵呢?”

  “很简单。看见这根杆子了吗?把它往上推,潜艇就往上浮;往下按,潜艇就下潜;往左,船就向左转;往右,船就往右边儿拐。把杆子推过这儿,按到回动装置上,船就倒退。”

  “那么,那个按钮是干什么用的?”

  “是操纵挖扬机的。把它往外一拉,钳口就会张开,往里一按,钳口就合上。”

  “听起来是很简单,”哈尔说,“但不知道开动起来是不是真像你说的那么容易。咱们开出去试试。”

  罗杰发动起发动机,玻璃吉普滑出车房,朝着旁边的房子直冲过去。

  “当心,要撞上去了。”

  罗杰紧紧抓着驾驶杆,但他太紧张,按反了方向,潜艇朝着那幢房子楼下的窗户冲去。

  罗杰惊慌失措,他把驾驶杆使劲儿往右一压,潜艇猛地向右急转,几乎把街上几个行人的脑袋削掉。他连忙把驾驶杆往上提,吉普像只受惊的猫往上蹿。

  这次试“车”使罗杰得到两点教益:一是无论干什么,事前都要心中有数;二是这辆吉普像通灵性的活物,能把六便士硬币一样小的东西翻转过来,能像流星似地飞速上升,也会像陨星般坠落。

  “它比汽车强好几十倍。”他说。

  他们飞也似地从海底城的房顶上掠过。房顶全都是平的——海底城从不下雨也不下雪,房顶不必建成人字型,房顶和墙壁长满了水草和软体动物,那是千千万万鱼儿的食物。

  楼房冒出一串串气泡,街上那些游泳的人和行人的水中呼吸器也在冒气泡。一幢楼房挂着“气”的招牌,供人们呼吸用的压缩氦气显然是从这里通过地下管道输送出去的。

  那边那幢带小尖顶的房子是教堂,无赖梅林·卡格斯就是那儿的传教士。一种难以抑制的感觉使罗杰驾着吉普尽量远离那教堂的尖顶,高高地跃过去。

  吉普飞驰着驶过一座建筑物,看样子,那是给全城提供光和热的发电厂。

  有座建筑物哈尔猜想是脱盐厂,它把含盐的水变成淡水供给全城。

  种满热带作物的住宅街道绿荫如盖。住宅坐落在赏心悦目的花园里,园中栽满奇花异草,还有形状酷似植物的动物——石帆、珊瑚树,海葵和绚丽的柳珊瑚,表面光滑的小动物花很像郁金香。看来,梅恩大街是海底城的商业中心。那儿的商店没有门只有橱窗,高高的柱子把它们固定在海底,商店的大门全都在房底下。顾客浮上去钻进商店,然后,提着装在塑料袋里的大包小包食品和日用品再钻出来。

  一家乳品店挂着鲸鱼奶的广告,一家书店贴着“海底世界专著”的海报。梅恩大街还有一家餐厅,一家理发店,一家出售“深海纪念品”的商店,一家医院,一家药房,一家银行,还有一家专门出售“海底珠宝”的珠宝店。

  一个人抱着一台跟他自己身体一样大的机器从五金店里出来。

  “我的天,”罗杰惊讶不已,“那玩意儿准有半吨重。”

  “在陆地上,它足有半吨重,”哈尔说,“可在这儿,高密度的海水把它托着,人能毫不费力地把它抱起来。”

  梅恩街上甚至还有一家宠物店,不过,那里头的宠物不是狗、猫或者金丝雀,而是海豚、鼠海豚和观赏鱼。

  有几家商店专门出售潜水器具,配套水下呼吸器的气瓶、鸭脚板、面罩、通气管等等,凡是一位穿着讲究的水下人可能穿戴的一切,这儿应有尽有。

  过了一会儿,景色变了,兄弟俩来到一座美丽的水下花园。脑状珊瑚、像伊斯兰寺院尖培的珊瑚、海星、美丽的贝壳、巨蛤,还有在这些“树木”当中婉蜒而过的小路构成了许多奇异漂亮的海底景致。

  市郊一带是工业区,那儿正在进行采矿试验。人们用地磁仪勘探海底,这种仪器能发现水平面以下的任何金属。电起重机把含有金、银、铀、镁的矿石以及埋藏在海底的其他财宝吊到水面的船上。

  罗杰关掉马达,船慢悠悠地漂过一块巨大的铁制品,这玩意儿正忽上忽下地不停摇摆,活像跷跷板。“那是什么?”

  “抽石油的泵,”哈尔说,“你在墨西哥湾见过。”

  “可那儿的泵都安装在海面的钻井平台上。”

  “对。但是,那种把石油从海底往海面上抽的办法很蹩脚,油井在那么深的海底,把油往上抽代价很昂贵,而且十分危险,钻井平台会被台风摧毁或者被船撞翻,巨浪也会把它吞没。直接在海底抽油就好多了,所有海面上可能出现的危险都可以避免。当心,前面有障碍物。”

  罗杰把吉普一拐,这才没有撞在吉普正前方的一道高耸的悬崖上。

  “这是那道巨礁,”哈尔喊道,“这就是大堡礁!”

  悬崖笔直地屹立在眼前,像摩天大楼的墙壁。

  这一道由生物垒起来的最巨型的墙,比埃及的金字塔更宏伟,比阿斯旺大坝更壮观。它全长两千零壹拾壹千米,绵延整个珊瑚海,环抱澳大利亚的东北海岸。而这道庞大的墙壁却是由世界上最小的建筑师之一——珊瑚虫建成的。这种动物大小了,只有在显微镜底下才看得见。

  浩瀚的太平洋的这一部分被贴切地命名为珊瑚海,它是一个绚丽的珊瑚陈列馆,世界各种各样的珊瑚应有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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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珊瑚崖是众多鱼类栖息的地方。有些鱼长着像石头一样坚硬的嘴巴,它们把珊瑚一块一块地啄下来吃掉。数不清的五彩斑斓的小鱼,为了躲开那些对它们穷追不舍的以小鱼为食的大鱼,流星似地窜进崖洞。鲨鱼很多,虽说只隔着一层玻璃,无遮无拦地暴露在这些食肉动物面前还是令人毛骨悚然,兄弟俩庆幸自己能在玻璃吉普里藏身。海鳝和章鱼在洞里造窝。一条海蛇扭动着盘缠在一根喷流管上。海葵吸附在崖壁上,只要有人用手碰它们一下,它们就伸出触角去螫;小鱼要是被这些触角叮了,就会麻痹。马鲛鱼张开大口扑向玻璃吉普,它们想到孩子们跟前把他们看清,不料一头撞在看不见的玻璃上,随即露出惊讶的神情。

  在这些令人害怕的东西当中突然出现一种比较友好的动物,那是海豚。孩子们知道,海豚是人类的朋友和保护者。

  海豚的鼻子尖尖的,像个酒瓶口,在这点上,它和鼠海豚不一样,鼠海豚的鼻子又圆又钝。海豚和鼠海豚都得浮到水面上去呼吸,这一点,它们又都与人类相像。但它们一口气能在水下呆近30分钟,这又与人类不同,人一口气顶多只能憋3分钟。

  在智力方面,它们也像人。它们聪明,除人类以外——人类如今也应该被看作是海洋生物里的一种。海豚以及它们用肺呼吸的表亲,比如鲸鱼,是海里最聪明的生物。

  那条海豚笑眯眯地往吉普里张望,也许,只不过因为它的嘴角自然上翘使人觉得它在微笑,但这微笑却使孩子们相信,这是一种永远不会伤害他们而只会成为他们的忠诚伙伴的生物。

  要想与海豚交朋友,罗杰是最合适的人选,他特别会跟动物打交道。哈尔也会,但他个子太大,气宇轩昂,动物们都有点儿怕他。在它们看来,弟弟罗杰似乎没那么可怕。

  罗杰关掉马达让船漂着,他拍打着玻璃。

  “喂,这儿,酒瓶先生,过来说声‘你好’。你是海里最斯文的绅士。过来呀,咱们认识一下。”

  他不停地温和地说着,那条海豚似乎在倾听。“我猜,它不会真听得见我说的话。”罗杰说。

  “他听得见。”

  “我没看见它有耳朵呀。”

  “它有耳朵,不过很小。而且它常常不是用耳朵听。”

  “不用耳朵怎么听得见呢?”

  “你是听不见,”哈尔说,“海豚却听得见。声音使空气或水产生颤动,海豚皮肤上那些敏感的神经能感觉到这些颤动。不同的声音产生种种不同的颤动,海豚都能分得清。声音不一定要很强,科学试验表明,甚至一滴水溅落的声音都能吸引海豚把头扭过去看。因此,不管什么时候,海豚对周围的情况都了如指掌。”

  海豚搭腔了。它发出一种听起来很友好的哨声,这不是用嘴吹出的哨声,而是从海豚头顶上的鼻孔里发出的声音。

  “海豚没有声带,”哈尔说,“但它的词汇却很丰富。有人曾把海豚的哨声录下来,发现它发出的哨声共有32种,每种都表达不同的意思,友好、恐惧、愤怒、厌烦、高兴、忧伤,还有求助的呼喊等等。”

  “哦,这一点海豚跟我们不一样,人类不会用口哨交谈。”

  “那你就错了,”哥哥说,“非洲卡拉哈里沙漠的丛林人就会用口哨交谈,亚马孙丛林中某些部落的人也会。一些墨西哥印第安人也用口哨语,但他们不能像海豚那样用哨声表达丰富的思想感情。比利牛斯山区也有一种口哨的语言方式,加那利岛上的牧羊人在相隔5千米远的山峰之间能用口哨语交谈。

  “海豚还有另一种语言——卡嗒声。我们人类不是人人都会两种语言,但所有海豚都会两种语言。与人类接近的海豚甚至还发展了第三种语言——模仿人类语,一个大型水族馆里的海豚逐渐听懂了教练的吩咐,它们努力复述教练说的话,由于没有声带,它们模仿得不算太好,但它们却完全听得懂并能执行教练的命令。它们甚至学会了用一种足够低的声音答话,这样,教练就能听见了。”

  “足够低的声音?这是什么意思?高音,人就听不见了吗?”

  “声音太高,人的耳朵就听不见了。声音是以千赫为单位的,人类能听见20千赫的声音。狗听得见的声音高达40千赫。而长着酒瓶鼻子的海豚却能听到高于120千赫的声音。它也能发出频率一样高的声音。与同类交谈时,它发出的声音多在120千赫左右,但它慢慢懂得了,如果要跟人交谈,它就必须把声音放低,它准觉得我们人类有点儿蠢。”

  “我真想给它喂点儿鱼,”罗杰说,“这样,它也许就愿意呆在这一带了。”

  “有鱼喂它可能会更好,”哈尔说,“不过,实际上没有必要。想留住一条狗或猫,你是得给它们喂食,但如果一条海豚愿意跟你呆在一块儿,那仅仅是因为它喜欢人类。它们喜欢追随着轮船,在船边嬉戏,这你见过。它们不是想找东西吃,而是想玩儿,想得到甲板上的那些家伙们的赞赏,它们觉得那些家伙跟它们很相像。

  “我们确实像它们。它们呼吸空气,我们也呼吸空气;它们的皮肤也像我们,光溜溜的,不像鱼那样浑身长鳞;它们有着高度发达的大脑,我们也觉得自己的大脑很发达。在身体结构方面,我们跟它们也有些相像:我们是哺乳动物,它们也是;跟我们一样,它们也曾长期生活在陆地上,曾一度用四肢行走,只不过后来回归大海罢了。如果拿一条海豚来解剖,你会发现它们现在的鳍从前曾经是腿,所有的关节,包括五只完整的脚趾都还在。他们最后为什么要返回海洋?这点我们还没弄清。不过,人类今天不也打算回归大海吗?至少,你和我现在正是这样做,成千上万乃至亿万人将来也会这样做的。”

  “瞧,一条海鳝。”罗杰指着一条从崖洞里伸出来的略带暗绿的尾巴说。

  海豚也看见了海鳝,它立即向那条凶猛的鳝鱼扑去,那可是海豚的一顿美味佳肴啊。

  酒瓶先生一口咬住那尾巴,然后,便使劲儿住后划动它的鳍状肢,想把那条像蛇一样的家伙从它的避难之所里揪出来。

  罗杰以为酒瓶先生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征服对手,因为海豚的体重看来足有400磅,而海鳝顶多不过100磅重。

  但是,海豚越拽,鳝往岩缝里钻得越深。它鼓起全身的肌肉,紧紧地扒在岩缝壁上,怎么也揪不下来。

  酒瓶先生只好放掉海鳝,浮到水面上吸气。过了一会儿,它又潜下来,卧在海底,侧着头看着海鳝,像在沉思什么。

  一条锯鲉懒洋洋地从旁边的崖洞游出来,它是栖息在海洋里的最毒的动物之一。海豚若有所思地端详着锯鲉。

  突然,它追上去,唰地钻到锯鲉身下,用它坚硬的酒瓶鼻子闪电般地向锯鲉的肚皮戳过去,就这么一下子,锯鲉就送了命。

  海豚紧紧咬住锯鲉的肚皮,用它有毒的背鳍去刺海鳝的尾巴。

  海鳝马上像一个被扎穿了的气球,瘫软下来,没费什么力气,海豚就把它揪了出来。这条海鳝身长2米——整整2米长的美味佳肴!

  这场表演正好证明了海豚的大脑几乎像人脑一样发达。它知道锯鲉着有毒的背鳍,还知道它得利用工具才能把海鳝从岩缝里揪出来。他咬锯鲉的肚皮而不咬鱼背,因为鱼背上长着毒鳍,它用这一致命的工具刺死了海鳝。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罗杰说。

  “你完全可以相信它们,”哈尔说,“洛杉矾附近有个太平洋海产养殖场,那儿的鱼箱里就发生过跟这一模一样的事件。观众透过鱼箱侧面的玻璃清楚地看到了事件的全过程。”

  玻璃吉普在珊瑚崖附近悠闲地漂荡着,没有挪动位置。海豚饱餐一顿后又游回来,用鼻子凑在玻璃吉普上罗杰敲击的地方摩挲着。

  “看样子,它想凑近我们,”罗杰说,“我把舱口打开,好吗?”

  “为什么不?开吧。”

  罗杰打开舱门,海豚立即游到船下,把鼻子伸进吉普,用友好的哨声跟兄弟俩打招呼。它张着嘴,嘴里的牙齿看来挺尖利。罗杰怯生生地伸出手去抚摸那家伙的脖子,就像他平常爱抚狗和猫一样。海豚发出一连串的卡嗒声,那声音听起来活像猫狗发出的心满意足的呜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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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酒瓶先生和虎鲨


  一位凶残的来访者扰乱了这欢乐的情景。一条巨型虎鲨本来一直在远处百无聊赖地游来游去,对别人的事仿佛熟视无睹,这会儿,它突然对那道打开的舱门发生了兴趣。它飞快地游过去,推开酒瓶先生,把头整个儿钻进吉普。它也张着嘴,但它的嘴巴跟海豚的嘴是多么不同啊!这张嘴不是由一排而是由五排能致人于死命的牙齿装备起来:最大最可怕的牙齿长在前排,后面几排逐渐变小,最后一排长在口腔深处,不过一厘米长,却非常尖利,能把人撕成碎片。

  人们相信,鲨鱼是唯一长有五排半圆形牙齿的动物。这些牙齿全部向后倾斜,这样,猎物一旦被鲨鱼咬住,就休想挣脱了。鲨鱼的齿端非常锋利,原始部落的人把它们当剃刀用来刮脸。据说,鲨鱼一口就能把人咬成两半。

  人们认为,鲨鱼是世上第一种长牙齿的生物。后来,多骨鱼、两栖动物、爬行动物、哺乳动物以及人类都先后长出了牙齿,连大象的巨牙都可以追溯到最先长牙齿的鲨鱼。

  鲨鱼太喜欢它的牙齿了,光嘴里长满牙齿还嫌不够,它的全身都长着牙齿,鲨鱼身上的鳞片实际上就是牙齿。每一片鳞甲都像牙齿一样尖利,由跟牙齿一样的物质组成,上面布满牙质,还有一条带神经的中心牙髓管。

  这些小牙齿使许多鲨鱼坚韧的皮粗糙得像砂纸,能擦伤、撕破游泳者的皮肉。发明砂纸以前,木匠就用叫做鲨革的鲨鱼皮来打磨坚硬的木头。这些牙齿巨大而且一只紧挨着一只,鱼叉难以刺进鲨鱼皮,就是子弹也会被这种皮弹飞。

  不过,最好的牙齿,或者,不如说是最坏的牙齿还是长在嘴里的那些。为什么长了五排?因为鲨鱼的食量大得惊人,一天之内,它使用牙齿的次数会达到100次。当前排的牙齿被磨损时,紧挨着它的一排牙齿便会向前移动,而新的一排牙齿则在口腔深处形成。这么一来,无论鲨鱼的寿命有多长,它的牙齿永远是完好无缺的。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牙齿,”罗杰说,“前排的牙准有十厘米长。”

  “鲨鱼的牙齿是鱼类世界中最巨型的,”哈尔说,“它们经历了很多岁月才逐渐进化成现在这种样子。在岩石当中发现的鲨鱼牙化石已经有一亿三千万年的历史,它们和今天的鲨鱼齿十分相像。所以,最早开始生长牙齿的鲨鱼想必比它们还要早很多百万年。”

  “没看见它有臼齿,”罗杰说,“所有的牙齿好像都是门齿。”

  “说得对,”哈尔说,“它们不咀嚼食物,而像刀子一样把食物切开。狮子的牙齿很可怕,但却不能与鲨鱼的牙齿相比。狮子得咀嚼,把动物的尸体咬碎后才能吃上一口食;可在海洋里,大青鲨、虎鲨和灰鳍鱼却能猛地向它们的受害者扑去。一口啃下十磅肉,连游速都用不着放慢。它们的牙齿一下子就能把皮和肉一起咬开,像咬松软的冰琪淋一样。”

  “被这样的牙齿咬肯定比被魔鬼咬还痛。”

  “怪得很,”哈尔说,“一点儿也不痛。一切都来得这样迅猛,干净利落,要过好一阵子,人才会感觉到被咬了,因为神经还没反应过来呢。一位马来西亚的采珠人游到他的船边对他的朋友说,‘不知道我是不是被鲨鱼咬了。’当把他拖上船,只见他心脏以下的躯体已被咬成两半。”

  罗杰害怕地紧挨着吉普壁缩成一团,手浑身上下摸索着。

  “我只想肯定,它还没把我咬成两半儿,”他说,“嗨,那妖怪的一口没准能啃十多人。”

  “啃二十多人也绰绰有余,”哈尔说,“一条虎鲨大约有720只牙齿,而人只有32只。当然,并不是所有鲨鱼都这样,这点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有些鲨鱼的牙齿很钝,在搏斗中很少用牙。长尾鲨搏斗时用的是尾巴和它那狭长扁平的嘴巴,不用牙。鲸鲨不长牙齿,它不能咬人,只能把人吸进去。姥鲨身子长达12米,体型是鲨鱼当中最大的,但它却不伤人,它只吃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小东西。”

  “这家伙最好走开,”罗杰带着怨气说,“跟它在一块儿我简直烦死了。”

  虎鲨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相反,它使劲儿伸了伸尾巴,把身子又往玻璃吉普里挤了挤。现在,不管两个孩子怎么缩着身子紧贴在船的玻璃上,它都咬得到他们了。

  鲨鱼扭动着身子凑近罗杰。可是,正当它张开大口要咬罗杰的肩膀时,却突然惊跳起来,掉到舱口外面。

  “怎么回事儿?”罗杰喘着粗气问。

  “你的海豚救我们来了,它用它的硬头撞鲨鱼的肚皮。”

  “鲨鱼怕它撞吗?”

  “要是撞在它那些盔甲上,它一点儿也不在乎。但是,海豚知道,它的肚皮底下很软。海豚常常只消往鲨鱼的要害处猛撞一下,就能叫它一命呜呼。”

  但是,尽管海豚这一下撞得比骡子踢的还重,眼下这条鲨鱼离死还远着呢。

  它翻滚着,直朝酒瓶先生冲去。这只令人望而生畏的庞然大物使孩子们不禁为海豚的性命担忧。大堡礁所有的海洋动物体型几乎都比它们其他地区的远亲大。这条虎鲨足有9米多长,体重至少有7吨,那条只有180千克的海豚在它身边活像一个玩偶。

  虎鲨以惊人的速度冲上去,维护了它作为鱼类中的速度冠军的荣誉。短时间猛冲时,鲨鱼的游速可达每小时80公里。

  鲨鱼不但是鱼类中速度最快、体型最大的,而且是最危险的。在鲨鱼冲向海豚的瞬间,哈尔想起悉尼的一位著名外科大夫说过的话。他处理过数以百计被鲨鱼咬伤的人。

  “在世界别的地区,”科普尔逊大夫说,“可能会有不伤人的鲨鱼,但在我们的海域,却绝不会有这样的鲨鱼。我这儿搜集了一百多份报导,讲的都是遭到鲨鱼袭击的人。正如你所看到的,这些人当中的百分之八十受了致命伤。我们澳大利亚这儿有五种会伤害人的鲨鱼:大白鲨(又名噬人鲨)、虎鲨、双髻鲨、沙锥齿鲨和灰鲭鲨。作为澳大利亚人,我们只能惭愧地宣称,在鲨鱼伤人事件的次数和被鲨鱼咬死的人数方面,澳大利亚居世界首位。”

  孩子们永远也忘不了虎鲨盯着他们的那一瞬间。虎鲨的眼睛漆黑、镇定、凶残、令人震悚。难怪16世纪英国的那位船长在伦敦展览这些怪物时,用德语词“舒克”来给它们命名。“舒克”的意思是恶棍,“舒克”变成鲨鱼以后,仍然是海里的恶棍。

  鲨鱼张着巨口,它竟能把嘴巴张得这么大,这使两个孩子震惊。一篇来自澳大利亚的报导曾经写到,人们剖开一条大白鲨,在它的肚子里发现一匹完整的马。兄弟俩现在才明白怎么会有那样的事儿:鲨鱼的上下颚之间长着富有弹性的肌肉,它们能像橡皮筋似地拉长,这使那恶棍能够吞下比自己的头大得多的食物。

  现在,他们看到这样的事就发生在自己的眼前。酒瓶先生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哨声或卡嗒声,那个长着720只牙齿的大洞就把它的头和肩膀吞了进去,而且,眼看就要把它整个儿吞掉。

  罗杰再也受不了啦,酒瓶先生救过他的命,现在该轮到他救它了。他从玻璃吉普跳进水里,直向那海中霸王冲去,忘掉了自己的危险,也听不见哥哥在大喊大叫地警告他。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办。他的加重皮带里头有把刀子,但他很清楚,用这把刀子无异于用一支牙签去对付那妖怪。他希望手里有支镖枪,但那很可能也无济于事,他实际上赤手空拳,什么武器也没有。

  他想试一试海豚爱用的办法。他游到鲨鱼的肚皮下,用他那结实的头,以最快的速度往那海霸的肚皮猛力撞去。鲨鱼的肚皮像橡皮似地陷进去,但是,一转眼又像橡皮似地弹起来了。鲨鱼根本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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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鳃那儿怎么样?它们应该是很敏感的。罗杰游到右鳃那边,挥动拳头,用尽力气往鲨鱼鳃擂去。

  看样子,鲨鱼对这一拳毫无知觉,它正全神贯注地对付它的那个180公斤重的食物,一心要把它咽下去。吞咽过程很缓慢,但却持续不停,罗杰那位朋友的身体又有几厘米被吞了进去。

  罗杰至少应该庆幸,鲨鱼还没有把酒瓶先生咬成两半,它可能觉得能囫囵吞下就不必咬开了。但是,要是鲨鱼改变主意了呢?如果它合上牙齿一咬,罗杰的海豚可就完了。他得赶快,可又能怎么办呢?

  他忽然想起鱼类都不喜欢让别的东西骑在背上,不管是章鱼、大王乌贼、大海鳗、海蛇还是人。

  他游到鲨鱼背上,叉开腿挨着鱼头骑上去。

  这么一骑,鲨鱼倒不觉得怎么样,罗杰可就遭殃了。热带水域的水很暖,罗杰没穿橡皮衣,只穿着游泳裤,虎鲨背上的齿鳞状扎破了他的腿,滴滴鲜血把海水染红了。

  虎鲨拚命摆着尾巴,它嗅到血腥气,因此,更坚定不移地要把这个活物尽快吞下去。

  在淡红的水中,罗杰朦胧看见哈尔正游过来搭救他们。哥哥又能怎么样?他不会比罗杰更高明,罗杰一心想完全靠自己去战胜这海中霸王。

  他用头撞过鲨鱼的肚皮,用拳头使劲儿擂过它的鳃,还试图骑在它背上,分散那家伙的注意力。但是,还有一个办法他还没试过。

  那双乌黑的巨跟怎么样?它们肯定比肚皮、鳃和背都脆弱。罗杰趴在鱼头上,双手拇指用力住那两个乌黑的洞里抠。

  直到这时,鲨鱼才发现他。它拼命扑腾,搅得海水滚滚,吓跑了礁石上的鱼儿。它不断地转圈儿,尾巴疯狂地拍打,那条备受折磨的海豚也在鲨鱼嘴里拼命摆尾巴。这可是博物学上的新发现——一只两头长尾巴的怪物。

  这发了狂的怪物翻腾着,滚动着,罗杰几乎从他的坐骑上摔下来。不,他绝不能松手。他忍着剧痛,双腿把那些无情的利齿夹得更紧,拇指往鲨鱼的眼睛里抠得更深。他的坐骑越转越快,哈尔只能束手无策地呆在一边儿。

  罗杰看到他的战术已经奏效:鲨鱼松开了海豚,因为罗杰败了它的胃口。现在,它必须想办法挣脱那两只无情的拇指。

  酒瓶先生显然知道它已经有逃生的希望,它使劲儿扭动着身体想挣脱鲨鱼的嘴巴。鲨鱼的牙齿没有咬住它,但它还是逃不出来,因为巨鲨喉头的肌肉把它紧紧夹住,就像一把橡皮巨钳夹在它头上,罗杰怎么样才能帮它挣脱这把巨钳呢?

  这孩子决定使出最后一招。他弓身向前想撬动鱼嘴帮助海豚脱身,但够不着。他知道,他已经不必再诱拇指去抠鲨鱼的眼睛,他已经使鲨鱼痛得够呛,痛得忘掉了它的佳肴。不过,光这样还不能把海豚救出来。

  要是他能抓住海豚的尾巴把它拽出来呢?他忽然想到了这个主意,也许,能想办法做到。

  他从鲨鱼背上溜下来,这么一出溜,腿擦伤得更厉害。他转过身来准备在鲨鱼绕回来时迎上去。他发现哈尔也正在这么干。

  那条露在鲨鱼嘴巴外面的黑尾巴活像巨蛇的舌头,它正在痛苦地抽搐。兄弟俩齐心合力,也许能把它抓住。

  过来了,这古怪的双尾动物!鲨鱼的视力很弱,直到两个拦路的人高它只有三四米远,它才发现他们。一个拦路人身材高大,另一个人的身量只有第一个人的一半。鲨鱼使劲儿一甩尾巴,躲开大块头,向小个子逼去。

  罗杰一把抓住海豚扭动着的尾巴。

  正在这时,鲨鱼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它模糊地看见一只怪物挡在它的路上,就往旁边猛地一扭,想躲开那怪物。这一扭给罗杰帮了大忙。他正紧紧抓住海豚尾巴,鲨鱼往另一边猛一扭,正好把夹在它那有力的喉头肌里的海豚甩了出来。

  酒瓶先生得救了。刚刚死里逃生,它头昏眼花,一动不动地躺着,像死了一样。罗杰真怕它死了。被夹在鲨鱼喉咙里时,它不能浮到水面上去呼吸,也许,它窒息了。

  罗杰必须马上把它的鼻孔送到有空气的地方,送到玻璃吉普的混合气体里就行。哈尔游过去,兄弟俩一人一边,用胳膊楼住他们虚弱的朋友,把它往吉普那儿推。推动这180多千克的毫无生气的东西得费很大的劲儿,他们大口大口地从呼吸器的气箱里吸气,好不容易爬进吉普,把海豚的头拖出水面。

  哈尔用手挨了挨海豚的鼻孔,脸色马上严峻起来。

  “怎么样?”罗杰焦虑地问,“它还在呼吸吗?”

  “没有,”哈尔说,“我来给它做人工呼吸试试。”

  但是,怎么用口对口人工呼吸的办法使海豚苏醒呢?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做口对鼻的人工呼吸。

  哈尔把嘴对准海豚的鼻孔,开始呼气,吸气,再呼气,再吸气。

  要把海豚的肺装满,然后再吸空,必须大口大口地呼气吸气。哈尔不停地呼呀吸呀,脸都憋青了。

  罗杰把他推开,接替了他的位置。

  哈尔把耳朵贴在海豚的胸口,“它的心脏还在跳动,坚持下去,它肯定能活过来。”

  罗杰坚持着,直累得完全喘不过气儿来。

  他停下来歇一歇,脸仍然挨着海豚的鼻孔。忽然,他感到一阵微风拂过他的脸颊,这风吹过来又吹过去,他恍然大悟:这不是风!

  “它在呼吸!”他喊起来。

  海豚用褐色的眼睛温柔地望着他,嘴角微微翘着,仿佛在虚弱地微笑。看样子,酒瓶先生知道谁是它的救命恩人,它发出轻微的卡嗒声,像一只小鸟在啾啾地叫。

  罗杰和哈尔还在扶着它,罗杰抚摸着它的脖子。

  海豚很快就恢复了体力,它发出欢快热情的哨声和卡嗒声,用它的两种语言说出成百个“谢谢你们”。

  它开始轻轻地挣扎,两个孩子把它放开。

  它从舱口溜进水里,在吉普周围快活地游来游去。

  无线电报话机里传来一个声音,“墨菲船长呼叫哈尔·亨特。”

  哈尔回答:“我是亨特。船长,你在哪儿?”

  “在你的头顶上。”船长回答。

  “准是飞云号。”罗杰高兴地喊道。

  以前,飞云号曾经是他们自己的船。在悉尼,他们租了这艘船,把它留在船坞里安装货箱,准备把他们想捕捉的鱼和别的海洋生物装运回长岛他们父亲的水族馆。飞云号将把他们捕获的动物运往悉尼,然后,在悉尼装上货轮运往美国。

  这条船上的帆篷雪白耀眼,像天上的云彩,因此,给它起了“飞云号”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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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好船,飞云号!


  “咱们到飞云号上去吧,”罗杰兴奋地说,“我来打开发动机。”

  “不,等一等,”哈尔说,“咱们最好先掂量一下。我们不能到上面去。”

  “为什么不能?”

  “会得‘气栓病’的。”

  罗杰不以为然,“你糊涂了吧,呼吸普通空气会得气栓病,可我们一直在呼吸氦气啊。”

  “你说得对——但也不对,”哈尔说,“是的,要是呼吸一般空气,问题会更大,因为空气中百分之八十是氮。如果你不慢慢往上浮使肺部有足够的时间把氮排出来,氮就会在你的血液中形成气泡,导致肌肉和关节的痉孪性疼痛,那就是人们常说的气栓病。我们现在呼吸的氦混合气体只含少量的氧和氮,所以,它导致的气栓病可能比较轻微,但还是得小心。我来告诉你该怎么办。我们可以浮上去,直到吉普顶刚好露出水面为止。那样,我们就可以好好看看我们的飞云号了。不过,只能呆一分钟,马上就得下来。现在,发动马达吧。”

  那条海豚正在吉普周围游来游去,罗杰看着它说,“我刚想出一个更妙的办法,咱们不用马达上去。”

  “不用马达?那怎么行呢?”

  “让‘酒瓶’把我们送上去。只要训练得当,它能给我们帮不少忙呢。这不,开始训练的好机会来了。”

  他溜出吉普,拦住绕着吉普转圈的海豚。海豚卡嗒卡嗒地跟他说话,温柔地往他身上蹭,就像猫往主人的腿上蹭一样。

  罗杰把缆绳头系在船头,让海豚把缆绳衔在嘴里,然后,轻轻地拉着绳子,让海豚跟他一道,向飞云号游去。

  每当海豚张开口,缆绳掉了,罗杰就重新把绳放回去,用手把海豚的嘴巴捏拢,使他的朋友懂得,它必须牢牢地咬住缆绳。他把海豚带到飞云号舷边,那儿,一个绳梯晃晃荡荡地从船上吊下来。

  一个水手懂得了罗杰的意图,他爬下绳梯,从海豚口中接过缆绳。

  给海豚上的第一课结束了。哈尔知道罗杰想干什么:他想把海豚先生培养成一位海底城和飞云号之间的优秀通讯员。孩子们亲自上浮下潜有得气栓病的危险,但海豚却没问题,它不但能够而且习惯在水面和上千英尺的深海之间毫不费力地游上游下,它是理想的通讯员。一条名叫特菲的海豚,在海面与位于六十多米深海的第二海洋试验室之间传递信件、工具和物资,因而成了有名的信使专家。

  玻璃吉普车顶露出水面,孩子们已经能够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船,船长正伏在船栏上眺望。在悉尼,他们见过这位船长。在那儿,他们租下了这条船,还有这位特德·墨菲船长以及他船上仅有的两名船员。

  特德船长和蔼可亲,他那刚强的脸被热带的阳光晒得黝黑。这张脸经历过许多风风雨雨,笑起来满脸皱纹。

  飞云号是特德船长自己的船,但在租约有效期间,它属于亨特兄弟,兄弟俩都为它而感到骄傲。从第一斜桅到尾舵,这船总长24.5米,船最宽处是9米。船上装有一部备用发动机,但船的动力主要来自它那优美地张着的风帆,只有在礁石之间迂回行驶时才用得着发动机。顺风的时候,这些风帆能使船速达到每小时17里。以前,它一直是比赛用的快艇,曾经好几次获得一年一度的赛艇优胜杯。

  哈尔定做了标本箱,现在,船长告诉他标本箱已经造好,请他放心——造好的两个大箱是装大鱼的,几个小箱用来分装那些可能会互相残杀的家伙。所有标本箱都安上了盖子,天气晴朗时,盖子可以打开,气候恶劣时,可以把它们关紧,以免鱼和水泼溅出来。

  船长干得好,哈尔向他表示祝贺,然后发动“吉普”下潜。罗杰在抚摸自己的右肩。

  “伙计,怎么啦?”哈尔问。

  “没什么。”罗杰说。

  “如果你说没什么,那就是有点儿不适了。你的肩膀痛,对吧?咱们再往深处潜。”

  当深度计显示60米左右时,罗杰松了口气儿,“不痛了。”他说。

  “好,”哈尔说,“这只是气栓病的先兆,它正好给我们敲响警钟,我们不能冒险去游上游下。”

  “那到我们最后要回上面去时可怎么办呢?”

  “到我们打算永远离开这地方时,我们得慢慢地上浮,以便有足够的时间来排出肺里的氮气。真正的气栓病会使人终生瘫痪。还记得我们在夏威夷群岛见过的那个可怜的坐轮椅的家伙吗?为了得到在极深的深海里才找得到的黑珊瑚,他从拉海那海岸潜下深海。那是四十年前的事儿了,打那以后,他就一直坐轮椅了。他还算是幸运的,还有一些想采黑珊瑚的人一露出水面就死了。”

  海豚忠实地跟随他们下潜。把他们的玻璃甲虫停放在车库以后,兄弟俩爬进小屋。“酒瓶”从洞口把头伸上去跟他们聊天。

  “又下来了,真好啊!”罗杰说,“伙计,上头真热,不是吗?准有100度。”他看了看墙上的温度计,“这儿才75度。”

  “是呀,”哈尔说,“海底下面的气候确实比上头好,好处可多了。住在海底用不着担心台风、旋风、龙卷风或者飓风,也不用害怕电闪雷鸣。没有雹暴或暴风雪;没有美国西部那种令人心烦的风沙,也没有烟雾。海底城不会被洪水冲走,隔离在水里的房子也不会因失火而被烧毁。海洋深处没有噪音,所以人们把海底叫做‘寂静的世界’,当然,不是万籁俱寂。那儿有石鲈和海鲫的呱呱,红鮨鱼的呼噜,还有别的轻微的响声。但比起汽车、卡车、火车和飞机的吼叫,这些声音根本算不了什么。

  “虽说海底这儿有种种困难和危险,但气候和噪音却不会成为问题。在陆地上气温忽高忽低,在这儿却相当稳定,无论白天黑夜,月复一月,年复一年,海底的气温几乎总是不变。

  “当然,你得当心那些会咬人、抓人或叮人的海洋生物——但伤口几乎总是过一夜之后就能愈合。在水面的船上,碰上炎热的天气,一般的伤口得三个星期才能愈合;而在水下这儿,同样的伤口两天就会好。这是因为两个地方的细菌不一样。在水面上,人的体重会持续减轻,而在水下的人却肌肤丰满,脸色红润。将来,一辈子住在海底的人可能会很长寿,也许,会大大超过一百岁呢。”

  “酒瓶”在上窜下跳。它想玩儿,想干活儿,不管干点儿什么都行。

  “我来找点儿事给你干。”罗杰说。

  他在一张纸上写道:只不过想看看这办法行不行。

  他把纸条放进塑料袋,用细绳把袋口扎紧,让海豚咬住绳头。

  海豚还会记得他最后一次让它咬住缆绳的情景吗?

  “酒瓶”马上从洞口滑进水里,飞快地往上游,一会儿就不见踪影了。

  两三分钟后,它回来了,嘴里仍然衔着塑料袋。罗杰很失望,“才两三分钟,它不可能这么快就游了个来回。也许,它并不像我所想象的那样聪明。”

  他摘下塑料袋,把它打开,“瞧,我的条子还在。你这条笨海豚!还优秀通讯员呢!”

  他漫不经心地打开纸条,随即兴奋地大叫起来。在他写的条子下方,船长写道:这办法行。

  罗杰抚摸着海豚湿漉漉的头,“我还说你笨,原谅我吧。你多么机灵,多么神速啊!”

  海底世界和飞云号之间有了特快专递,这可是一项伟大成就,哈尔和罗杰一样感到欢欣鼓舞。不过,最高兴的看来还是那条海豚,它发出自豪的兴高采烈的哨声。正在这时,它被什么东西或人狠狠地戳了一下,游走了。

  房子下面的洞口露出另一张脸,这张脸可不像海豚的脸那么招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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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恶棍还是圣徒


  卡格斯瞪着两个孩子。

  “啊哟,老子真是笨蛋,”他咆哮道,“他们说有人要来,我竟然没想到是你们。”

  “不错,你还记得我们?”哈尔说。

  “我还以为你们死了呢!”卡格斯嘟嘟哝哝地说。

  “你施尽毒计要把我们整死,”哈尔说,“那天你私自把船开走,把我们丢在荒岛上等死。打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你了。”

  卡格斯阴险地笑了,“好啦,我只不过跟你们开个小玩笑。不管怎么说,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他尽量装出和气的模样,“我相信,你们不是那种小气记仇的人。我们没有理由不能成为朋友。”

  他爬进屋,到房里去脱下潜水服,换上干衣服。

  他从屋里出来坐下,“现在,孩子们,我想我们该谈一谈。老板跟你们说过我在这儿吗?”

  “说了。”

  “你们跟他说了你们以前见过我吗?”

  “说了。”

  “你们打算——呃,打算把过去发生的事儿告诉他吗?”

  “我们不能保证不说。”哈尔说。

  卡格斯沉下脸,“这么说,你们不能保证不说。呣,我看你们还是保证不说出来为好。我是这儿的人,你们知道,我以前在这些岛上搞过珍珠买卖。”

  “倒不如说当过盗珠贼,”哈尔说,“现在,你觉得这地方可能有好买卖,所以到这儿来了。在这儿,人们可能会挖出黄金、白银,甚至可能找到钻石、珍珠或者装满财宝的沉船,到这样的地方偷盗当然是好买卖罗。何况,还有价值数千美元的珍奇动物活标本呢……”

  “哎呀呀,”卡格斯打断他说,“你可冤枉我了。我知道,你们认识我的时候,我的表现不大好,但我现在改了。过去,我装扮成传播圣经的人,可现在,我是一名真正的传教士。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过去,我是骗子,瞧,我愿意坦率地承认这一点,我用阿奇博尔德·约翰牧师的假名到处行骗。但那一切都已成为过去,我没有对任何人说我两次杀过人,坐过牢。现在,我用的是我的真名梅林·卡格斯。这难道还不足以使你们相信我已经痛改前非了吗?现在,我心里只装着别人,不再只为自己着想了。难道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机会吗?如果你们出卖我,我就完了。我要求你们答应我不说出去。”

  “你不觉得你这要求太过分了吗?为了狄克博士和这儿的其他人不再因为你那些肮脏的勾当而受害,我们应当把我们所了解的情况全说出去。”

  “我对你们说过,我已经改好了,”卡格斯争辩说,“我已经变得像婴儿一样纯洁无邪。为了纪念我那已经进入天国的父亲,你们知道,他是个牧师,从今往后,我只想好好做人。”

  “鬼话!”罗杰大吼道。

  卡格斯恶狠狠地望着他,“年青人,对主派来的人,可不兴这样说话。我该为你们祈祷。”

  说着,他回到自己的房里。

  “我认为,应该把他的情况全部告诉狄克博士。”罗杰说。

  哥哥摇摇头,“我不想这样做。也许,他说的话只有千分之一是真话,也可能只有百万分之一,我说不准。但无论如何不能急于下结论。咱们等一等,看看情况再说。”

  “情况恐怕只会越来越糟,”弟弟说,“噢,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了,你以为,每个人身上都会有好的一面。莫名其妙!我看,你是跟动物打交道打得太多了。任何动物都会有好的一面,但我认为,人类就不一定是这样,特别是卡格斯。我想如果我们不肯答应保持沉默,他会把我们干掉的。”

  “是福是祸,到时候再说吧。现在先别杞人忧天了。”

  不久,哈尔就忙得顾不上去管卡格斯了。他心里有上百个计划,并且满怀实现这些计划的雄心壮志。

  “首先,”他对狄克博士说,“我想去钓鱼。”

  狄克博士惊讶地扬起了眉毛。这位年轻的博物学家一直都在埋头从事认真严肃的工作,而现在,一开头他就想逃学去钓鱼。

  哈尔扮了个鬼脸笑着说,“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其实,我并不是个花花公子,我的确认为钓鱼几乎是我目前所能干的最重要的事情。大海拥有数以亿万计的优质食用鱼,但千百万人却还在饥饿线上挣扎。这么多的鱼,我们的渔民却不能大量地捕捞上来。他们垂下一只鱼钩,钓起一尾鱼,或者,撒下一张网,捞上几十尾鱼。我们的祖先一千多年前就开始这样干了,这种捕鱼方法早就过时了。”

  “我赞成你的看法,”狄克博士说,“你是否认为你能够发动一场捕鱼方法的革命?”

  “我不知道,但我实在想试试。我一直在想,想得很多很多。到这儿来之前,我在纽约购置了一些现代化的装备,用这些装备捕鱼,一次能捕捞成千上万尾,而不仅仅是一尾或者一百尾。”

  “什么样的装备?”

  “咂咂枪、穿孔灯、电震捕鱼器,超声波束发射仪、麻醉剂、挤鲸鱼奶的挤奶器、激光射线装置,还有能把成群的鱼抽到船里的真空提升机,它的原理和真空吸尘器相似。”

  狄克博士仿佛不认识似地瞪着哈尔,“你所能干的工作大大超过了我们的期望,我看,雇用你可真合算。你说的那些东西对我来说大都是新东西。有些我曾经听说过,但做梦也没想到它们可以用来捕鱼。”

  “还不一定行,”哈尔老老实实地说,“我们正想搞清楚行不行。”

  “它们好像挺贵的,”狄克博士说,“我想,基金会应该提供这笔费用。要是你把账单给我,我争取叫他们给你报销。”

  “没有帐单,”哈尔说,“就算是约翰·亨特父子公司资助你们的科研项目吧。何况,我们目前还不知道它们顶不顶用呢。”

  “提个问题,”狄克博士说,“很多鱼不能食用,你有什么办法能找到你们能成批捕捞的优质食用鱼呢?”

  “有一个办法,”哈尔说,“就是让我们的朋友帮忙。”

  “哪一位朋友?卡格斯吗?”

  “不,不是卡格斯。那位正在窗口那儿往里张望的绅士是我们的新朋友。狄克博士,请让我把酒瓶先生介绍给您。”

  博士瞪着海豚,“怎么,这只不过是条海豚罢了,它能帮你什么忙?”

  “声纳。”哈尔说。

  狄克博士摇摇头,“我不懂你的意思,但我完全信任你。干吧,做你的试验吧,祝你好运!”

  哈尔和罗杰又驾着吉普带上“酒瓶”出发了。这一回,罗杰熟练地操纵着驾驶杆,小心地避开附近房屋的窗户。马鲛鱼街上的行人和游泳者们用不着担心被削掉脑袋了。

  “我们去找什么?”罗杰问。

  “大鱼群。”

  “我们身边到处都是鱼呀。”

  “对,但它们大都不宜食用,眼下,我们只对能成为佳肴的鱼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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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找了很久才找到要找的东西,一大群肥美的鱼挤在一块儿,朝着一个方向游,像正在迁徒的候鸟。

  “这就是我们要找的鱼,”哈尔说,“金枪鱼——美味呀!我们只花了一个多小时就找到了它们。在水面上,渔船要找到一群金枪鱼得花好几天呢。发现鱼群后,所有的渔民都用鱼钩和鱼丝来钓,每次只能钓一条,这就使冷库里的金枪鱼价格昂贵。如果能简便快捷地找到金枪鱼群,又能大批地而不是一条一条地捕捞、金枪鱼的价格就会便宜10倍。到那时,世界上许多吃不起金枪鱼或其他肉类的人就买得起了。哦,我得走开一下。”

  他跳出吉晋,游到海豚那儿,亲热地摸摸它,然后,用胳膊搂着它的脖子,带着它向金枪鱼群游去。

  和大多数鱼一样,金枪鱼非常好奇,见到哈尔和海豚,它们都围拢上去。“酒瓶”想抓鱼,哈尔制止了它,可不能让它把鱼群惊散。他在鱼群里呆了很多时间,让“酒瓶”有足够的时间在脑里留下这样一个印象:这是一种特别的鱼,对它的人类朋友来说,它们比别的许多鱼都重要。

  哈尔觉得海豚已经记住了这一点,课上得差不多了,于是,把“酒瓶”带回吉普那儿去。

  几分钟之后,他让他的伙伴回过头,再次向鱼群游去。金枪鱼群一直在慢慢移动,已经不在老地方了。这一回,哈尔让“酒瓶”当向导,海豚径直朝鱼群所在的新位置游去。它不等人带领,拖着它的朋友游得飞快,哈尔无需游动,只要紧紧抓住不撒手就行了。后来,他们又到鱼群中走了一趟,然后,又回吉普那儿去。最后,兄弟俩进了小屋,不过,没把吉普开进车库。

  在屋里呆了十来分钟后,哈尔说,“好了,咱们去看看它到底学会了什么。你上吉普作好出发准备,我过一会儿就来。”

  他游出去,又一次用胳膊搂住“酒瓶”的脖子,开始把它带往鱼群最早所在的位置和后来曾经呆过的位置。

  但“酒瓶”不肯往那两个地方游,它挣脱了哈尔,向另一个方向游去。哈尔放开它,爬上吉普跟在它后面。

  “没用,”罗杰说,“它在朝错误的方向游,它不知道你要求它干什么。”

  “走着瞧吧,”哈尔说,“也许它更清楚自己该往哪儿游。加大油门!”

  海豚一边游一边不断地发出卡嗒声。

  “它干嘛卡嗒卡嗒地叫呀?”罗杰奇怪地问。

  “声纳,”哈尔说。他还没来得及仔细解释,那群金枪鱼已经在他们眼前了。

  开头,他们花了一个钟头才找到这群金枪鱼,现在,两分钟就找到了。

  罗杰困惑不解,“它怎么不往鱼群原先的位置游呢?它游的完全是另外一个方向啊。”

  “答案是声纳,”哈尔说,“声纳是利用回声的一种办法。你知道,蝙蝠为什么能在黑暗中飞翔而不会撞上岩石、树木或者别的障碍物?它不断地发出轻微的声音,这声音碰上任何东西都会被反弹回来,蝙蝠就依靠这些回声调整飞行的方向。根据回声的强弱,蝙蝠能判断物体离它有多远。海豚跟蝙蝠一样需要回声为它指引方向,所以它一直卡嗒卡嗒地叫,这也是它朝另一个方向游动的原因,鱼群一直在移动,已经不在老地方了。”

  罗杰反驳说:“可是,它周围的回声成千上万,它怎么知道哪一种回声是金枪鱼反射的呢?”

  哈尔摇摇头,“你提出的是一个价值一百万美元的问题,没人能回答,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为了解答这个问题,美国海军每年耗资一百万美元。”

  “这问题怎么那么重要?”

  “因为一旦弄清了海豚回声系统的工作原理,我们就能制造出具有同样功能的机器。那可能得花很多年的功夫。不过,他们目前已经了解了一些有关海豚的令人惊叹的情况。他们的一位研究人员温索罗珀·凯洛格博士已经发现,海豚甚至不需要用眼睛就能找到它所找寻的东西。凯洛格博士把一条海豚的眼睛蒙起来,然后,往水里扔了条鱼,海豚便径直向鱼游去,一口把它吞掉。”

  “真令人难以相信。”罗杰说。

  “确实难以相信,但更令人难以相信的还在后头呢。凯洛格还证明了海豚蒙着眼也能把一种鱼和另一种鱼区分开来。他把一条爱吃鲻鱼不爱吃西鲱鱼的海豚的眼睛蒙上,然后把它放到一个两种鱼都有的鱼池里,海豚毫不迟疑地绕开西鲱鱼,大口大口地吞吃鲻鱼。

  “他又把这条仍然蒙着眼的海豚放进另一个鱼池,池子里有一条真鲻鱼和一条塑料鲻鱼。塑料鲻鱼做得惟妙惟肖,模样、大小都跟真的一样。但海豚却向真鱼直扑过去,完全不去理会假鱼。

  “还有人教一条海豚玩一种球类游戏。他们把一个钢球给这条海豚看,同时给它一条鱼吃。接着,又让它看一个稍微小一点儿的钢球却不给它鱼吃。随后,他们蒙上海豚的眼睛,把大小两个钢球都扔进水里。海豚跃入水中,捞起大球,又吃到了一条鱼。它就这样反复了二十次,每次都捞起大钢球,一次也没弄错。那两个钢球大小差异极小,连训练者本人都必须借助卡尺才分得清,可海豚的声纳系统却能每次都把它带往它想要的钢球。”

  罗杰自豪地看着他的海豚,“老天,它简直比我们还要精明。”

  哈尔表示同意,“在某些方面——精明得多。”

  “但是,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罗杰说,“一条渔船花很多个小时甚至好几天才能找到的鱼群,海豚只花几秒钟就能找到,这一点,你已经证实了。可鱼群找到以后,怎么往船上弄呢?”

  “问得好,”哈尔说,“我们马上就来找答案。把无线电话递给我。”

  他拿着电话呼叫:“飞云号,特德·墨菲船长,是您吗?特德船长,玻璃吉普在呼叫。”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回答,“我是墨菲,是哈尔·亨特吗?”

  “是!特德,我们想送点儿鱼上去,请把大池的水装满。我们马上向您靠拢,送一面系在绳头上的信号旗上去。跟着那面小旗,我们会把您带到鱼群里。请准备把真空提升机放下来。”

  “明白,”特德船长回答,“完毕。”

  “什么是真空提升机?”罗杰问。

  “就是真空吸尘器。知道吗?就是我们在纽约买的那根大空吸软管。”

  罗杰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但他不再问下去,他愿意等等看。

  “酒瓶”帮着吉普把飞云号带到一大群金枪鱼的上方。

  “好了,特德,放下来吧。开动水泵。”一条粗大的黑软管像蛇似地溜下来。“打开探照灯,”哈尔说。明亮的灯光能把鱼群引来,这一点,渔民们在好几个世纪以前就知道了。罗杰拧亮探照灯。金枪鱼立刻围拢过来。

  哈尔从吉普里游出去拿起软管头。在水泵巨大的吸力下,软管剧烈地震动,哈尔得非常小心。手臂千万不能挨着管口,不然,胳膊就没了。真空有极大的吸力,据说能透过皮肤把人的血吸出来。

  真空管不算什么新玩意儿,多年以来,寻宝人一直用它吸掉覆盖在沉船上的那些泥沙。但是。从来没有人想到用它来捕鱼。这办法是哈尔自己想出来的,到底行不行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鱼飞快地涌进软管,哈尔根本数不清。他把软管口拖到鱼最密集的地方,鱼像流水似地涌上去,涌进上头的鱼池。一十、二十,三十……几分钟之内,成百成百的鱼上了船。剩下的鱼取代了它们的位置争先恐后地向灯光游去,它们显然对那条巨大的黑蛇很感兴趣,但是,它们还没来得及摆摆尾巴,就被那条“蛇”吞噬了。

  10分钟后,好几千尾的一大群鱼全部登上了飞云号。一艘小渔船得花很多天甚至好几个星期才能达到这一纪录。

  哈尔返回吉普,拿起电话,“特德,行了。”

  “上帝,”电话里传来船长惊讶的声音,“那一池子的鱼挤得像沙丁鱼罐头。”

  “好哇,”哈尔说,“把它们运到凯恩斯,送往水产公司。告诉他们这些金枪鱼是怎么样捕到的。”

  哈尔去向狄克博士汇报,狄克听得目瞪口呆。

  “我一辈子也没听说过这样的事,”他说,“知道吗?年轻人,你发动了一场渔业革命。用海豚和真空吸尘器捕鱼!我要把这件事写成简报寄给科学杂志和美联社,美联社会通过报业辛迪加在全世界的报纸上同时发表这一消息。总有一天,所有渔民都会用海豚和真空管去捕鱼,而不再沿用鱼钩或鱼网。不过,有那么多金枪鱼供他们捕捞吗?”

  “这方法不仅局限于金枪鱼,”哈尔说,“在海里,很多优质食用鱼是成群结队的——长鳍金枪、鲻鱼、鲈鱼、鳕鱼、油鲱、马鲛、军曹鱼、石首鱼、刺鲅、鲯鳅,还有上百种其他鱼。当然,对那些不成群结队或体型大不能进入真空管的鱼,我的这个办法是不能取得预期效果的,比如,箭鱼、锯鳐、鲨鱼、太平洋海鲈等等。我正在考虑用别的办法去捕捞。”

  “你的脑袋瓜是一部很好的智囊机,”狄克博士说,“我相信,这个问题你也一定能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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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杀人鲸


  “来客人了,”哈尔回来时罗杰告诉他说,“瞧,就在外头。”

  又有两条海豚跟“酒瓶”一起来了,它们正把头从地板上的“大门”伸进屋,三条海豚的鼻子都像喷泉似地喷射着水花。通常,海豚或鼠海豚把头伸出水面时都会这样。

  正巧坐在“门”旁的卡格斯美美地洗了个淋浴。他跳起来,把脸一抹,恼火地说,“我受够了。我抗议,跟这么三只畜生一起住一间屋里。”他踢了身边的海豚一脚,三条海豚全都从门洞口缩回水里。

  罗杰生气了,“这样对待客人可不好。”

  卡格斯吼起来,“它们不是我的客人。你们乐意和动物交朋友,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也许,你们自己就是半人半兽。我可是比那种东西高级。”

  “真抱歉,它们把你给吓坏了。”罗杰说。

  “吓坏个屁,”卡格斯反驳道,“哼,要吓唬我,那牲畜还不够格。”

  话音刚落,他就一眼看见了够格吓唬他的东西,他一辈子还从来没这么心惊胆战过。

  一张可怕的大嘴从门洞伸进屋,它耸立在屋当中,足有一米半高。上下颚都密密地排满凶残的牙齿,五十只牙齿全都有巴掌长,像梭镖一样锋利。整个巨口活像鳄鱼嘴。

  那怪物把这些巨齿咬得格格作响,像打机关枪似的,卡格斯吓得缩到屋子最里头的角落里。

  “是杀人鲸。”哈尔说。

  这一句话足以把卡格斯吓得魂飞魄散,他顺着墙根溜到自己的房门口,一闪身进了屋,砰地把门关严了。

  眼前这只怪物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陆地上和海洋里最可怕的动物。许多关于吃人鱼的故事都讲到它们怎样在小船上咬出洞来,把船上的人掀到水里,然后把他们生吞活剥。然而,经过仔细调查,人们却发现袭击船和人的不是杀人鲸而是鲨鱼。

  “你说,是什么把它给引来的呢?”罗杰问。

  哈尔说:“我猜,它看见海豚来看我们,它也想来看看。它属于海豚家族,你知道,它是所有海豚当中体型最大、速度最快,对别的动物来说,又是最危险的。那两排牙齿一口就能把海狮咬成两半,即使是最大的鲸鱼,它也不怕。它敢攻击它,撕咬它的嘴唇,把头伸进它的嘴巴,一口咬掉它的舌头——那是它最爱吃的东西。

  “它的胃长足有2米。人们曾在一条死杀人鲸的胃里发现14头海豹和13条海豚,都是囫囵吞下的。”

  “可是,它为什么连海豚也不放过?你说过它属于海豚家族。”

  “不错。但人类也会互相残杀,不是吗?那么,大海豚为什么不能攻击弱小一点儿的海豚呢?”

  “不过,它没伤害刚才把头钻进洞口来的那三条海豚,它只不过把它们推开罢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哈尔说,“也许,它以为它们想伤害我们。”

  “就算是,这关它什么事呢?”

  “像别的海豚一样,”哈尔说,“它是人类的朋友。噢,我知道,有许多传说讲到它袭击人类,对不?我个人认为,那全是胡说八道。我也不相信它会在船上咬洞。不是因为它做不到,以它的利齿咬穿5厘米厚的船壳简直轻而易举。海船里头船壳最薄的要数爱斯基摩人的皮舟了,它们是用约半厘米的海豹皮造的。可是,从来没有一个可靠的纪录说到过杀人鲸袭击皮舟。”

  “你说,我能把它训练成宠物吗?”罗杰急切地问。

  哈尔笑了,“一只相当大的宠物。它少说也有9米长,重得像头大象。但我相信你做得到。已经有人这样做了。圣地亚哥有一个叫‘海洋世界’的大型水族馆,那儿有一条名叫沙姆的宠物杀人鲸。人一喊,这鲸鱼就会过去。它到处替人传递物品;头上箍着个圈圈用来拖独木舟;人一抓住它的一片鳍,它就会把人牵着走。它会摇铃,会用尾巴走路,会从水里腾空跃起,甚至会唱歌——虽然我并不打算说它是一位优秀歌星。它让人骑在背上,以吓人的速度在水池里兜圈。它张着嘴让人用一把巨型牙刷刷它那些剃刀般锋利的牙齿,甚至让它的教练把头伸进它的嘴里。”

  “你认为这一条也会让我这样干吗?”罗杰问。

  “我不知道。我可不愿意看见你去作那样的尝试。”

  “杀人鲸说话了,我猜,它在邀请我过去试试。”罗杰说。

  哈尔不以为然,“别胡思乱想了,我可不想要一个没有头的弟弟。”

  罗杰往巨口那边挪了挪,巨口的模样吓得他脊背发凉,那张嘴巴竟跟他一般高。

  罗杰一边凑近那张巨口,一边像跟猫交谈一样柔声说话。他不停他说了很长时间,一点点地凑近那张巨大的嘴巴。

  张开的巨口屹立在屋当中,仿佛正等着什么细嫩多汁的美味往里掉。

  热浪和寒流交替地在罗杰全身涌动,他真希望自己没有开始这样一个试验,现在,他可是骑虎难下了。他不想让哥哥看出他吓昏了头,他也不能让那怪物看出他的畏缩,那只会增加它发起进攻的可能性。如果他真想让那怪物成为他的朋友,他就必须熬过这一关。

  他终于站在够得着那位客人的位置上。他又温柔地说了几句话,然后,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去抚摸鲸鱼颏下光滑的皮肤。猫、狗和海豚都喜欢让人摸下巴颊,杀人鲸可能也一样。

  “暂时到此为止吧,”哈尔说,“别的以后再说。”

  “我觉得它这会儿心情好。”罗杰说。

  他举起手去抚摸它的嘴唇,接着,一边继续轻轻他说话,一边把手放在那些尖锐的牙齿上。

  上颏落下来了,手被轻轻地夹在上下齿之间。

  罗杰知道,这是一个考验。他在动物方面的知识足以使他知道,如果他现在猛然把手抽出来,他就将失去成为这只动物的朋友兼教练的时机。那锋利的牙尖挨在手上不太舒服,那些牙齿会像快刀切黄油似地把他的手咬断。

  牙齿松开了,现在,罗杰可以把手抽回来了。但他反而把手往里伸,连胳膊肘都伸了进去。哈尔屏住呼吸看着。

  杀人鲸答碴儿了。尽管罗杰听不懂它的话,但他能感觉到那语调是友好的。他慢慢把手抽出来,又去搔鲸鱼的下巴颏。搔了一会儿,他把脸凑上去往下看那怪物的喉咙。喉咙很大,完全能一口把他吞下去。

  罗杰满以为那家伙温热的气息会扑面而来。但他却连一点儿风丝都没感觉到。他忽然想起这家伙是用鼻孔而不是用嘴巴呼吸的。嘴里嗅不到口臭。鲸鱼的嘴巴发出恶臭,因为它吞吃的食物碎屑残留在牙缝里。杀人鲸不咀嚼食物,不管什么它都囫囵吞下。它长牙齿是为了咬住扭动挣扎的鱼,而不是为了把它们嚼啐。它长的全是用来咬住食物的门牙,没长咀嚼用的臼齿。

  罗杰慢慢慢慢地把脸伸进那张开的上下颌间,就像进了山洞,这山洞足以放下一打像他这样的头。

  他把头整个儿伸到两排牙齿当中,那嘴巴如果正在这当儿合上,牙咬在他的脖子上,他可就被夹住了,不管怎么挣扎也脱不了身了。幸好他母亲这会儿不在跟前——她会晕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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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有勇有谋


  罗杰把头从死神口中慢慢地缩回来,禁不住长长地松了口气儿。

  试验总算结束了,他哥哥也非常高兴。“感谢上帝!”他说,“它知道你的头不是鱼,它肯定非常聪明。”

  “你真的这样想?”罗杰问,“他真的很聪明吗?我一向以为大象差不多是动物之中最聪明的。”

  “杀人鲸的大脑比大象的约莫大六倍,”哈尔说,“只了解陆地而对海洋一无所知的人以为大象和黑猩猩是非人类生物中最聪明的。但是,对海豚以及杀人鲸的试验表明,它们的智商高于我们所知道的任何海洋或陆地生物。

  “以前,有位名叫弗洛恩的了不起的驯兽员经常举办动物展览。谈到海豚时,他这样说,‘在所有和我一起工作过的动物当中,它们最能迅速领会我的意思。’你已经在电视上看过海豚弗利帕,它的教练叫欧·费尔德曼。他说,‘只要它领悟了我要它玩的新把戏,它就能表演出来,而且永远不会忘记。六个月以后,只要我向它发出同样的信号,那可能仅仅是打个响指,它马上就能分毫不差地把那套把戏表演出来。’

  “著名科学家利里博士把海豚作为他终生研究的对象,他取得了比欧·费尔德曼更进一步的成果。他说,‘海豚学东西像人类一样快。’杀人鲸能辨别轮船和帆船。轮船追它时,它会钻进深水逃跑;如果追它的是一条帆船,它知道,只要它顶着风游,帆船就追不上它。

  “杀人鲸有它们自己的语言。一条鲸鱼遭到袭击会警告鱼群中别的鱼,这警报一眨眼就能传十一、二千米远。一条鲸鱼被捕鲸炮打伤,就是安装在捕鲸船头的那种炮,它会警告别的鲸鱼提防捕鲸炮,而为了使它们明白它的意思,它必须能描述那种武器,以便其他鲸鱼见到捕鲸炮时能够辨认。”

  “如果它真这样聪明,它应该能给我们很大帮助,”罗杰说,“有什么事情海豚干不了而它却能干的呢?”

  “有,举个例说吧,海豚拖不动的重物它拖得动,它能毫不费劲地拖着整整一吨重的东西游动。它的力气比得上一整队大象。海豚能够在上头的船和我们之间跑腿、运送工具或大批的鱼,但如果东西太重,那就只能请杀人鲸来干了。唯一的问题是我们能否让它呆在我们这儿。”

  “我想,它会愿意和我们呆在一块儿的。”罗杰说。

  “难说,”哈尔说,“它已经走了。”

  果然如此,“大门口”空荡荡的。罗杰急忙往窗外看,他的新朋友正在附近游来游去。一条杀人鲸在马鲛鱼大街上大摇大摆地游逛,行人吓坏了,慌慌张张地往屋里冲。一看见杀人鲸,他们就能根据它那两米高的脊鳍、黑背、白肚皮以及那张可怕的大嘴巴认出它来。他们读过许多有关这个万恶的家伙的胡拼乱凑的故事,这些故事说杀人鲸是陆地和海洋上最可怕的动物。

  但哈尔、罗杰以及别的试验者们却更了解这种动物。要是人们都了解它们,也许,对杀人鲸的愚蠢的捕杀就能制止了。

  哈尔打电话给狄克博士报告刚才的情况。

  “你们为科学作出了重大贡献,”狄克博士说。“你弟弟很勇敢,而且有智谋。”

  “对,”哈尔表示同意,“我也觉得他很勇敢,甚至还有一点儿智谋。”

  看见罗杰在听,他又恶作剧地补了一句,“几乎跟杀人鲸一样足智多谋。”

  卡格斯的房门慢慢打开了。卡格斯在窥探外头的动静。一看见那张巨口不见了,他挺起胸脯,像只凸胸鸽似地踱进客厅。

  “你怎么没留下来看表演呢?”哈尔问,“你害怕我们的客人吗?”

  “嗯——我——不,当然不是,但我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那比看一只蠢动物表演重要。”

  他的话引起罗杰的不满。他说,“要是你说那条杀人鲸蠢,你自己就蠢到家了。”

  卡格斯瞪着罗杰,似乎这么一瞪就能使那孩子惊慌失措。他正要生气地开口反驳罗杰,忽然,似乎经过考虑后决定犯不着。过了一会儿,他柔声说:“要换了从前,就为你这句话,我会活活儿地把你的皮剥掉。但现在,我已经跟上帝讲和了,我唯一想要的是人世间的和平,还有,海底的和平。正如我在上星期天的布道里讲过的,人类将来注定要在这个碧波下面的世界里生活,这个世界比上头那个干燥的世界大三倍。到目前为止,它一直是个和平的世界。但是,那些曾经在旧世界肆虐的灾难困扰已经开始威胁这个新世界。为了霸占海底,大国们在相互倾轧。俄国的海底舰队相当于英美两国海底舰队的两倍。为了应付战争,美国正在武装它的北极星潜水艇。我们必须防止深海战争。为了保证国与国之间的友好关系,首先得从人与人之间的兄弟情谊做起,就从这个海底城里我们自己相互间的兄弟情谊做起,从每个家庭做起。而这就意味着从你我之间做起。”

  兄弟俩被他那温和的微笑深深感染,这微笑出现在这张他们过去那么熟悉的、残忍的脸上,显得很奇怪。

  “一篇很好的布道。”哈尔说。

  连罗杰都受到了触动,“对不起,我这人心直口快。”

  卡格斯笑得更温柔了,“没什么,我的孩子。我相信,在这平静的海底世界里,我们都会觉得宽恕和忘却是很容易做到的。”说完,他回房间里去了。

  哈尔和罗杰沉默着,好半天哈尔才说,“也许,他是真诚的,你说呢?”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罗杰说。

  三位年轻的博物学家,哈尔、罗杰和酒瓶先生,解决了把数以百计乃至数以千计的鱼整群提升到水面装进船舱的难题。使用老方法得花很多天才能完成的任务几分钟就完成了。

  小鱼或中等体型的鱼用这办法都挺好,但大鱼怎么办呢?那些大得进不了真空软管的鱼该怎么对付呢?对付锯鳐的锯鳍用什么软管都不合适;大马林鱼的叉状鱼鳍会戳穿真空管;刺鲅鱼是庞然大物,鮨鱼和大马鲛会长到无限大,有些鲨鱼甚至大得像电话亭。对了,鲸鱼又该怎么办呢?

  “为了捕捞大鱼,”哈尔说,“我想做两三个试验。”

  他走到电话机旁给特德船长挂电话。

  “特德,我马上派‘酒瓶’上去,请把电渔具和激光机交给它。我想看看能不能用它们来搜捕大鱼。”

  “好吧,”特德船长回答,“但我不懂,用那些玩意儿怎么能捕到鱼。我可是在海上呆了50年了。”

  “那是过去了的50年,”哈尔说,“今后的50年可能会发生巨变。当然,这些玩意儿不一定能行,但我想用它们来做做试验。哦,对了,我还要两样东西,一袋汽球和一瓶压缩空气。”

  特德船长哈哈大笑,“啊呀,那可真叫惊人的创举,用汽球捕鱼!你能担保你的脑袋没叫氦气搅糊涂吗?”

  “也许是搅糊涂了,”哈尔承认说,“不管怎么说,你还是等着‘酒瓶’上去吧。”

  “遵命。”特德回答。挂上电话时,哈尔仍然听到他在轻声地笑。

  像平常一样,“酒瓶”把头从“大门口”伸进屋等待命令。哈尔把一段短绳放到海豚的嘴巴里。这时候,“酒瓶”已经懂得这是要它到上头的飞云号去跑一趟,但是,哈尔不愿意每一回都用这种放绳子的办法。“酒瓶”是被派上去传递消息,于是,他往上头一指,眼睛朝上看同时清晰他说:“船——船——船。”有些教练曾经训练海豚学会服从口头命令,也许,他也能做到。他又把“船”这个字重复了好几遍。

  海豚的鼻孔里传出一声回答。这一声回答既不是卡嗒一声,也不是口哨声,而是在模仿哈尔说话,模仿得不算很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动物想努力说出“船”字。它猛地把头往水里一缩,然后,箭一般地直往上冲。另外两条海豚和那条杀人鲸连忙跟上。

  “好哇。”哈尔大喊,他高兴极了,“我正希望这‘大孩子’能一起去呢,这可以教它懂得当我们差遣它去跑腿时该上哪儿去。”

  不到五分钟,“酒瓶”回来了。特德船长往它的脖子上套了个圈,圈上系了一个网兜,兜里装着让它送的东西。

  “酒瓶”带回来的远不止这些。除了“大孩子”和那两条海豚外,又有十多条海豚跟来了。海豚喜欢有伴,而且特别好奇。显然,“酒瓶”和它的朋友、上头那条船,还有“酒瓶”运来的那些器材引起了这些新成员的兴趣,眼下,它们又被水下这幢房子里的人迷住了。它们绕着房子游了一圈又一圈,从窗户往里张望,从“大门口”把头伸进屋,不断发出好奇的哨声和卡嗒声,哈尔欣喜万分。

  “妙极了,妙得叫人难以置信,”他说,“入伙的越多就越妙。”

  “你要那么多干嘛?”

  “总有一天,它们能派上用场。它们能成为我们大牛场上的好牧童。”

  “大牛场?”

  “哦,不是牛场,是渔场,龙虾场,牡蛎养殖场,还有海草场,那些特别的海草能制成优质食品。

  “海草谁吃呀?”

  “日本人爱吃,他们用海草包米饭,蘸酱油,可好吃哩,既有营养又有益于健康。日本有一亿人口,那可是个大市场啊。而且,完全有理由相信,世界各地的亿万人民也会逐渐喜欢这种新食品的。不过,这都是将来的事儿了,咱们还是先捕大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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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闻所未闻的捕鱼法


  玻璃吉普把两个渔夫送到珊瑚崖那儿。他们关掉马达等着。

  在珊瑚断崖的石缝和岩隙之间,在岩洞内外,成千上万的鱼儿在悠悠漫游。它们穿着红的、黄的、蓝的、淡紫的衣裳,几十种浓淡各异的颜色绘成一幅瑰丽的图画。兄弟俩叫不出这些颜色的名称,在上头那个世界里,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颜色呢。

  这些小美人当中有一些罕见的鱼,恐怕连科学界的人士都没见到过。能够得到它们的水族馆准会感到非常荣幸,他们准肯出大价钱。但眼下,哈尔还不想要它们。

  这些鱼都很小,过一会儿,大个儿的客人准会来。兄弟俩都在呼吸吉普里的氦气,以免把水中呼吸器里的气体吸空。

  半小时、一小时、一个半小时过去了,一条巨大的箭鱼终于露面了。哈尔拿起电枪,悄悄从吉普溜进水里,等着那条箭鱼游进射程。

  但是,那条箭鱼对他和他的吉普不感兴趣,它悠然自得地到处逛。忽然,它轻盈地从崖面的植物上掠过,用头上的箭从一个岩洞里扎出一只章鱼来。章鱼的八根触须挂在它的钩形嘴上,使这条游来游去的箭鱼显得怪模怪样的。

  “它怎样把章鱼弄进嘴里呢?”罗杰问。

  箭鱼在回答:它在断崖上把章鱼蹭下来,趁着那浑身扭动的家伙还没来得及躲进另一个岩洞,一口把它咬住。

  “那是一种什么枪?”罗杰问,“像我们在非洲用过的那种射镖枪吗?”

  “不大像,”哈尔说。“那种镖枪上面涂的是镇静剂,能让动物睡着。这种枪却是带电的。”

  “用电怎么能捕鱼呢?你的想法真古怪。”

  “不古怪,”哈尔说,“再说,实际上这不是我想出来的。最先想出这种办法的是瑞典人,他们用电捕捉金枪鱼。而挪威人则用电捕杀鲸鱼。”

  “噢,这我知道,”罗杰说,“把一枚炮弹打到鲸鱼体内,炮弹一爆炸,鲸鱼就被炸开了花。”

  “不,那是老办法了。那种方法使鲸鱼的身体损伤得太厉害,再说,也太残忍了。有时候,炮弹没一下子把鲸鱼炸死,他们来不及再补一炮,鲸鱼就拖着残躯游走了。像人类一样,鲸鱼是哺乳动物,它的神经也像人类的神经一样敏感。受伤的鲸鱼得好几小时地,有时甚至是好几星期地忍受伤痛的可怕折磨,直到死去。新的方法是把一只带电的鱼叉射进去。鱼叉非常锐利,可以像皮下注射器一样刺入鱼皮内而不会引起疼痛。而且。电击能一下子把鲸鱼击毙。”

  就在哈尔把头钻进吉普的洞口继续跟弟弟说话的时候,那条箭鱼突然朝吉普冲去。他急忙扎进水里,举起电枪准备射击。可是,箭鱼忽然把尾巴猛地一摆,又冲出了射程。唉,为了逮这大家伙,他们已经等了两个钟头了。

  又等了一个钟头,哈尔才射出了第一枪,箭鱼不动弹了,那锐利的皮下注射器还真行!

  “依我看,这同样是残忍的。”罗杰说。

  “任何杀戮都是残忍的,”哈尔说,“你我都希望能活捉动物。但是记住,刚才我们不是在给动物园捕捉动物,而是在努力寻求更好的办法去为人类获取更多的食物。要得到肉食,就不可能不宰杀。用这种办法宰杀鱼一点痛感也没有。如果把一个大鱼钩扎进鱼嘴,让它被渔船拖着游好几个钟头,然后才把它捞上船,它就得遭受几个钟头的痛苦折磨。两种办法相比,你难道不觉得新方法好得多吗?”

  他拿着一张网溜出吉普,把网甩出去网住箭鱼,然后,把网绳绕在“酒瓶”的脖子上。海豚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它拖着那条大鱼,轻松地朝上头的船冲去。哈尔给特德船长打电话,让他准备把鱼拽到船上去。

  年轻的博物学家对自己的试验很不满意,他认为试验是失败的:花三个小时才逮到一条鱼,行动这样缓慢绝喂不饱世界上成千上万的饥民。

  不过,还有激光呢,这可是新鲜玩意儿,他以前从来没用过。他检查了那部器械,它的大小和一部电影摄影机差不多。

  罗杰问:“整部机器就这么一点儿吗?你说的什么鱼叉、枪,还有别的东西我怎么都看不见呢?”

  “不错,”哈尔说,“就这么一点儿。但这小玩意儿可不得了。电枪只能在10米的射程内使用,而这玩意儿最远能射16万公里。”

  罗杰不相信,“你糊弄我。”

  “不,我没糊弄你。在到月球去的旅途中,宇航员可以用它跟地面通话。它射出一束光,声音就跟着光束走。”

  “我敢打赌,具有这种功能的器械一定贵得吓人。”

  “开头制造的那几部确实贵。但洲际导弹的研究者彼得·索罗金博士已经发明了这种廉价型的,我只花了50美元就买来了。”

  “可你要它有什么用处呢?你想跟鱼对话吗?”

  “不,但我要知道它们在哪儿,这东西能帮我找到它们。它的工作原理跟回声探测器相像。不过更好,它不仅能发现大鱼,而且能告诉我鱼离我有多远。”

  “你是说,它会说话?”

  “不完全是这样。它会发出卡嗒声。听!”他开动那部机器,一束光射出来,同时,机器开始卡嗒卡嗒地响。每一声卡嗒之间的间歇很长。

  “卡嗒声随着光束发射出去,”哈尔说,“碰上大鱼一类的巨大物体,就会被反射回来。根据反射所需时间的长短,我们就能知道鱼离我们有多远了。好啦,咱们开始搜索吧。”

  他慢慢转动着那部器械的光电管,光束开始射向右边儿。器械持续地发出卡嗒声,但没听到回声。

  忽然,回声卡嗒卡嗒地传来了。

  “我们的鱼来了,”哈尔兴奋他说,“回声很强,准是个大家伙。鱼越大,回声就越清晰。从这个标度盘看,鱼离我们应该是3千米左右。”

  “这又有什么用?”罗杰不以为然,“等我们赶到那儿,鱼早跑了。”

  “我们不到那儿去,”哈尔说,“鱼会到我们这儿来的。”

  罗杰瞪着哥哥,“什么东西会把它引到我们这儿来呢?”

  哈尔转动一个转盘,卡嗒声变得又密又强。“每秒100次的卡嗒声,”哈尔说,“由光束载着,有力地敲击在鱼身上,鱼很好奇,一听到异样的声音就会来看看是什么东西发出的。”

  “这我知道,”罗杰说,“捕鲨鱼时,我们就是敲船边把鲨鱼引来的。它想来看看是什么东西在吵吵嚷嚷,结果,在离船几米的地方吃了我们一鱼叉。”

  “是呀,”哈尔说,“这家伙来得真快,标度盘显示,在过去的几分钟内,它已经游了一千六百多米。我得带着电枪出去,等着在它光临的时候给它以热烈欢迎。你看,你会操纵这玩意儿吗?等我抓住这条鱼以后,你就马上转动光束,直到听见另一次回声为止。”

  “我当然干得了。”罗杰说。能亲自参与这样新奇的试验,他感到骄傲。

  哈尔手持电枪下海去了。眨眼间,一条斑马模样的家伙跟着光束闯来了。它的个头比斑马大一倍,皮色比斑马鲜亮。银子般的底色衬着淡紫的条纹,深蓝的鳍,绿色的背,雪白的肚皮。哈尔认出它是有名的背纹马林。赞恩·格雷在塔希提岛附近捕到的那条背纹马林重470多公斤,创马林鱼标本的最高纪录。但大堡礁水域里的鱼几乎都比塔希提水域里的大,眼前这条就是一条名副其实的巨鱼。

  它不像箭鱼那样吊儿郎当地闲逛整整一个钟头才把自己往枪口上送。这个大家伙还没弄清卡嗒声是从哪儿发出的,就迫不及待地朝吉普冲去,直到嘴巴撞上了玻璃才停下来。哈尔开枪了,电击立时生效,鱼毫无痛楚地死去。

  哈尔从肩头上取下绳卷,把绳头从张开的鱼嘴塞进去,让它从鳃那儿滑出来,然后,把它系在吉普的一根喷气管上。

  罗杰把光束转开,又听到了回声。这一回声距离近多了,不到两分钟,又一位大个子客人来了。这是一条银马林,体型较小,体重约莫225公斤,比一匹马重不了多少。

  没费什么手脚,哈尔就击毙了它,用刚才的那根绳子穿过它的嘴和鳃,让它跟它的表亲呆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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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收拾完这条马林鱼,另一条又来了。看来,这天是马林鱼日。这次来的是一条有名的太平洋黑马林。被捕获的黑马林鱼体重的最高纪录是556.6公斤,那是一位运动员在这片水域里捕获的,他花了将近一天工夫,费尽力气才把鱼拖上船。

  用钓竿和渔丝,一个渔民一天能钓上一条马林鱼已经算是非常幸运。他有时候可能得花一个星期才钓得到一条。而使用激光,十分钟就捕获了三条。

  又一条黑马林来了,这一条看样子有一头大象大。接踵而来的是一条巨型鮨鱼,鼓眼睛、大嘴巴,一副惊诧不已的神情,沉重的上下颚一张一合,好像在说:“啊呀,兄弟!”

  激光实在顶用。它专门选择那些反射强回音的鱼,这就是说,每回都能捕到大鱼。

  又捕获六条大鱼以后,哈尔示意罗杰把激光机关掉。

  他解下喷气管上的绳子,套在“大孩子”的脖子上。海豚们发出急切的哨声,它们也想参加这场游戏。但这活几可不是海豚干得了的。只有巨鱼才有本事把这些巨鱼拖到水面。

  即使是杀人鲸干起这活儿来也很吃力。它知道它该上哪儿去,但让它拖着这一大批货上去,它也几乎感到吃不消了。它缓缓地费力地往上游。哈尔返回吉普给特德船长打电话,通知他要接的是什么货。

  虽然预先接到了通知,船长看见“大孩子”拖着那一大串巨鱼在船边破浪而出时,还是措手不及。他给哈尔挂电话。

  “你开的什么玩笑,你说说看,我该怎么样把这群大鱼弄上船?”

  “用你的龙门吊吧,”哈尔提议说,“每次吊一条。”

  “可我该把它们往哪儿装呢?货箱都不够大。”

  “堆底舱里吧,”哈尔说,“您作好准备,还要装呢。”

  哈尔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我在海上整五十年了,”特德船长发出感叹,“从来没见过这种事儿!”

  他没见过的事儿还多着呢。一个钟头后,从水面上传下来他苦恼的呼叫,“停一下吧,行吗?底舱已经堆得满满的,甲板上的每一寸地方也都占满了。不管我们走到哪几,抬腿就踩着鱼。再把这些可恶的东西往上装,我们的船就要沉了。”

  哈尔哈哈大笑,“好吧,把它们运往凯恩斯分送出去。帆机并用,快去快回。我们等着你们,回来以后,还要装运更多更多的鱼呢。”

  特德船长咕哝了几句,挂上电话。

  “你说什么,更多的鱼?”罗杰埋怨说,“你觉得我们今天捕得还不够多呀?”

  哈尔笑了笑,“我们今天干的已经足以证明,激光和电枪配合效果很好。任何一艘小渔船都买得起激光机,但却不一定装配得起发电设备。我还想看看单用激光机干行不行。”

  罗杰露出不解的神情,“要把鱼引来,激光机倒还行。但要把鱼弄死,它恐怕不行吧。”

  “如果我们增加激光的强度,我想,也许能行。”哈尔说,“在医学上,人们应用激光治疗某些疾病。比如,有一种很糟糕的肿瘤,像癌肿似的,叫做黑瘤。帕夏迪娜肿瘤研究所用激光杀伤这种黑瘤。只需要用很弱的光束,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就行了。”

  “治疗那种什么瘤跟捕杀大鱼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强激光束会把病人和肿瘤一块儿杀死,所以,他们才用很弱的光束。我们一直在用很弱的激光束引诱鱼。可是,想想看,当鱼游近了,我们突然发射强激光束会怎么样呢?当然,这些大家伙比人结实多了,它们可能顶得住强激光束的冲击。我说不准——我们就是要弄清这一点。”

  他们很快就弄清楚了。弱激光束引来了鱼,在最后一刹那,当那条好管闲事的鱼把鼻子往吉普上凑时,哈尔突然把激光机拨向高强度档,于是,没等那鱼弄清自己被什么打中,就完蛋了。

  特德船长打电话来说他已完成任务,从32公里远的凯恩斯回来了。这时,另外一大批要装运的鱼早已等候多时了。

  这一次,不论是海豚还是杀人鲸都没捞着这开心的机会去把捕获的鱼运往水面。

  “把气球包拿来,”哈尔说,“我想,我们得要三个。”

  “要气球干什么?”

  “干海豚和‘大孩子’刚才干的活儿呀。”

  “可要是它们干得了,干嘛要用气球?”

  “我们得考虑所有的可能性,”哈尔说,“咱们假设你就是一艘渔船的船长。你可能会训练海豚帮你的忙,但也可能不会。还有一种可能性,在你工作的那些海域里没有海豚。你的潜水员用激光机围捕到大鱼,你怎么把鱼弄上船去呢?”

  “我明白了,”罗杰说,“但你用气球干也不行呀,气球只有在空中才能起作用。”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因为我只在空中见过气球,从来没有在水底下见过。”

  “可它们为什么一定不能在水下起作用呢?它们能在空中起作用是因为我们给它们充满比空气轻的气体。要是我们把比水轻的气体打进气球,它们就应该能在水下起作用。”

  “什么气体?”

  “什么气体都行,空气本身就是气体,它比水轻得多。”

  他拿起特德船长送下来的那瓶压缩气体。“这是高压下的空气,它膨胀起来足以打满三个气球。我到外头去,你把气球一个一个递给我。”哈尔下水去了,罗杰给他递上第一个气球。哈尔把大约一打鱼串在一块儿,把绳子系牢在气球上。接着,他把气球嘴套在气瓶上,打开阀门。

  气球马上膨胀起来,一股劲儿往上冲,哈尔再也抓不住它了。它拖着重载往上升呀升。

  哈尔钻回吉普。“给船长打个电话,”他说,“再给我递个气球。”

  第二批鱼跟着第二个气球升上去,最后一批也跟着第三个气球上去了。两个孩子总共捕到了好几百条鮨鱼、马鲛、刺鲅、军曹鱼、巨鲻、鲯鳅和长鳍金枪,全都是优质食用鱼。

  话筒里传来特德船长怨艾的声音,“你们简直要把人逼疯,我们拿这些鱼怎么办呢?”

  “把它们送罐头厂去呀,”哈尔说,“他们知道该拿它们怎么办。”

  凯恩斯城吃不了的,可以用火车运到澳大利亚的沿海城市,北至约克角,南至墨尔本。还可以把它们运往印度或者世界任何一个闹饥荒的地方。

  这一大批的鱼算不了什么,重要的是,他们开创了新的捕鱼法,这办法也许能使各地捕渔业的产量成百倍地增长。不过,得让各地的渔船船长都知道,新捕鱼法的试验已经成功。哈尔知道,狄克博士会不遗余力地去宣传的。他会给科技杂志和渔业刊物寄去他的报导。

  那是狄克博士的事儿。两个孩子已经追不及待地要动手干别的事儿了。

  “现在,我们于什么呢?”罗杰问。

  “哎呀!”哈尔说。眼睛看着在吉普附近翻滚扭动着的几条模样凶险的东西,“要是稍微干点儿危险的活儿你不介意的话,咱们就跟蛇玩玩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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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海蛇


  跟蛇玩儿?罗杰对这主意并不热心。

  “看样子,它们不像玩耍的好伙伴,”他说,“不过,我想它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真不知道你怎么会这样想,”哈尔说,“当然,海蛇有多种,一些海蛇见人总是躲避谦让。但大堡礁一带的海蛇就不那么胆小温和了,它们个儿大,外头那些海蛇看来就有三米多长,它们倒想咬你一口呢。据说,它们的祖先跟眼镜蛇和金环蛇的祖先是一样的。不管哪一种海蛇,毒性都相当于眼镜王蛇的50倍。”

  “那你干嘛还要跟它们开玩笑?”

  “因为我们在这儿的最重要的任务之一是给研究所收集毒蛇。”

  “研究所要毒蛇干什么?”

  “提取蛇毒。他们用什么方法从蛇身上提取毒液,这你已经知道。取得蛇毒后,他们就用来制造抗蛇毒素去救冶被蛇咬伤的人。他们也从海蛇、鱼、海蜇、海蚂蜂以及许多别的海洋生物身上提取毒素,用来研制医治各种疾病的药物。据我所知,还从来没有人在大堡礁水域里收集过有毒生物。”

  罗杰明白了。“你的意思我懂了,”他说,“咱们走吧。捕杀海蛇用什么方法呢?”

  “我们不杀它们,要活捉。如果弄死了,不等我们把海蛇送到研究所,毒液就坏了。”

  罗杰凑上前去观察那些海蛇,“你说,它们的爷爷是眼镜蛇,我看,它们不大像眼镜蛇。看,它们的尾巴又宽又平。而且,它们怎么会是眼镜蛇的后代?眼镜蛇是陆地蛇呀。”

  “这些也是陆地蛇,以前是。从前,它们曾在陆地上栖息。后来,由于某些原因,它们宁愿搬到大海里去。”

  “这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知道这一点是因为海蛇有肺,没有鳃。它们呼吸空气。虽然它们能长时间地呆在水下,有时长达好几个钟头,但仍然得浮上水面去呼吸。”

  “但是,”罗杰提出疑问,“陆地蛇不长那样的宽尾巴,这点你怎么解释?”

  “这点嘛,”哈尔说,“想想海豚吧,它们也曾在陆地上到处行走,但自从到了海里,它们的脚就逐渐演变成鳍,尾巴也逐渐变宽变平,使它们能在水里行动自如。海蛇的那些宽而平的尾巴就是有力的桨,它们使自己能在水里以惊人的速度游动。”

  这时候,来了很多海蛇。一些蛇正匆匆忙忙地往吉普上扑,仿佛想把吉普里的那两团诱人的佳肴抢到口。它们的毒牙把玻璃撞得啪嚓啪嚓直响。

  “你可想清楚喽,”哈尔说,“我看,你还是呆在吉普里头吧。”

  罗杰壮着胆说:“决不。你能冒这种险,我也能。”他已经告别了被全家当成娇宝贝的年代。就他的年龄来说,他的个头够高大了,而且几乎跟他哥哥一样结实。

  “好吧,”哈尔不情愿他说,“不过,你会抓蛇吗?”

  “当然会,抓它脑袋后头的那个地方。”

  “而且要抓紧,不能松手,”哈尔补充道,“它们力气很大,会拼命扭动从你手里溜走,说不定还会咬你一口呢。”

  “说教得够了,”罗杰说,“咱们动身吧。”

  他们从舱口游到外面。海蛇四散游走,也许,它们从来没见过这种海怪,有点儿害怕。但是,它们很好奇,也许,还很饿。它们能攻击大大小小的各种海洋生物,难道竟不敢惹这两只海怪?

  它们张着嘴游来游去,飞快地伸缩着它们的叉状舌。它们那些空心的、充满毒液的牙齿不像某些蛇的牙那么平。它们像眼镜蛇的牙一样尖锐。

  这些显然是几种不同类别的海蛇,它们挤成一团,蔚为奇观。有黄肚皮的,褐色底带黄环的,黄色底缀上黑圈儿的,还有一种蛇的皮色蓝得耀眼。两个孩子在父亲的动物园里已经见过很多蛇,他们对蛇的美有很高的鉴赏力。在非洲,他们还曾经捉过活蛇,只是从来没在海底下捉过。这些家伙在水底下到处溜,那么悠然自得;两个不曾在碧波下渡过亿万年的男孩不禁自愧笨拙,处处不得要领,它们也算是他们的呼吸空气的亲戚呀!当然,是很疏远很疏远的远亲。

  海蛇成群结队地挤在两个孩子周围,用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们。它们的眼睛瞪起来怎么那么恐怖?罗杰的答案是,因为它们从不眨眼睛,它们没有眼睑。它们也没长耳孔,它们用舌头听,或者,倒不如说感觉。那一伸一缩的舌头看起来很危险,但罗杰知道,即使是毒蛇的舌头也是无害的。蛇通常用舌头探听声音,蛇舌跟鱼身上的那根长在侧线里的神经一样,对所有的声音都很敏感。

  充分考察了这两只怪物之后,一条大蛇决定试试自己的运气。它一头撞过去,用毒牙咬住哈尔的游泳裤裆,往裤子上喷了一点毒液,然后,等着这只大怪物倒毙。它以为那裤子就是大怪物的皮,它的毒牙肯定已经把它咬穿了。而根据蛇类王国臣民们的全部常识,毒性这时应该开始向全身扩散,引起抽搐,接着,死亡就降临了。

  看见事情的结果不像它预想的那样,海蛇当然非常惊讶。突然,它感到脑袋后面靠近喉咙的地方被什么卡住了,卡得它几乎窒息。

  哈尔迅速地把海蛇从裤子上用力揪下来,塞进随身带来的一个塑料袋里,蛇猛烈地扭动着。

  又冲过来三条蛇,也都被哈尔一一装进了塑料袋。罗杰那边还一直没有蛇光顾。

  正在这时,罗杰发觉自己的右腿动弹不了,可能是被咬了却没有感觉。他吓得全身冰凉,他又试着挪动了一下腿。毫无疑问,他被咬了,他的腿已经麻木。麻木感会迅速扩散,很快,他会连一块肌肉都动弹不了,然后,可怕的剧痛就开始了。

  现在,虽然右腿动不了,他还能用左腿游动。过一会儿,左腿也会背弃他的。他开始后悔自己刚才大自以为是,他本应听从哥哥的劝告留在吉普里的。

  他把手伸下去抓右腿,出乎意料的是,他感觉到了手指的压力,这么说,这条腿总算没麻木。那么,它出了什么问题呢?被海草缠住了吗?

  想透过面罩眼观六路可不容易,但他终于看到了下头的脚,找到了腿麻木的原因。

  一条长约2.7米的蛇咬住他的鸭脚板,毒牙嵌在橡胶里。

  罗杰想使劲儿把蛇蹬掉,但这条蛇很大,光凭它的重量就足以使腿变僵。他用另一只鸭脚板狠狠拍打那位不受欢迎的客人,接着,又想用鸭脚板刮掉它。海蛇咬住不放,就像残酷无情的死神。

  他伸手下去抓住蛇颈拽,海蛇被拽开了,但鸭脚板却被咬掉了一块。

  海蛇使劲儿蹦达,罗杰几乎抓不牢它。哈尔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带着口袋游过去,可是,还没等他游到弟弟那几,蛇已经紧紧地缠住了罗杰的胳臂。幸好,海蛇不是巨蟒、水蟒或大蟒,没有把它的牺牲品缠卷至死的习性。干杀人勾当,它靠的是毒牙。

  罗杰试着用另一只手把海蛇扯掉,这时,哈尔也到了,帮着一起扯。两个孩子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拽这盘黑黄相间的蛇卷。海蛇终于松开了,罗杰把它塞进那个塑料袋。

  但是,当他卡住蛇颈的手松开时,蛇头扭动了一下,一只毒牙从他的手上擦过。

  只不过搔了一下,罗杰根本没在意。总算把这条害人虫平平安安地塞进了口袋,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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