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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野牛骑士——罗杰


  “下一头让我来干吧。”罗杰可怜巴巴地哀求。

  哈尔已经套住了两头野牛,罗杰认为现在该轮到他上阵了。

  哈尔说不行。他一想到自己差点被野牛的大脑袋和汽车挡泥板给挤成肉饼,心里就害怕。

  “这不是小孩子的事。”哈尔说。

  “你叫我什么?请注意点自己的话,你这个自高自大的家伙,要不要我将一些常识敲打进你的脑袋!”

  哈尔打量着弟弟,宽宽的肩膀。高大结实的块头。“小孩”长得太快了,要不了几年,弟弟就可以赶上哥哥了。

  “也许我没权利叫你小孩,”哈尔承认,“不过——看看那张椅子。”

  他拨弄着那堆曾经被叫做椅子的东西,压碎的木块,扭曲的铁条。这些碎片都牢牢地贴在挡泥板上,什么样的木匠也不能把它修复。哈尔将绑着的带子松开,取下这堆破烂扔了。他转身对罗杰说:

  “假如刚才你就坐在这张椅子里,那个庞然大物就朝你冲来……”

  “你认为我会呆在里边等它过来吗?”罗杰咄咄逼人,“你不是躲开了吗?躲了没有?为什么我就躲不开呢?”他看到哥哥没有让步的表示,就说:“让爸爸说吧!”

  他们来到父亲的吊床前,又争论起来,老亨特这时身上正疼,但当他认真地听了兄弟俩的争论后,脸上现出了笑容。

  “哈尔是怕你伤着,”他对罗杰说,“我当然也不想让你去受伤。但哈尔,你应该意识到,这个小朋友,你是这样叫他的吧,差不多已经是个男子汉了。我们当然不会阻止他成为一个男子汉,他只要能与别的男子汉一起干男子汉的事,他就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让他当捕手吧。”

  罗杰高兴地欢呼“嗬嗬”。这就看出来了,还是个孩子。他冲出帐篷找到设备车,又拿出一张椅子,立刻绑在一辆追捕车的挡泥板上。他又找来一根绳索,就像美国西部牛仔用的那东西。为了能用好这玩艺儿,他已经练了四个小时。现在机会到了,看看他是否真能用这玩艺儿捕获一头野牛。

  乔罗正要爬上追捕车的驾驶室,哈尔把他拦住了。

  “这一次你和我开笼车,换一换,让马里开追捕车。”

  哈尔想把乔罗置于自己能看得到的位置上,他可能是豹人,说不定半小时之前他的举动就是为了要他的命。在乔罗身上有许许多多的“可能”、“说不定”,有一点是肯定的,他是个好司机,也是个好猎人,只要没有证据证明他做了坏事,就要把他当作好人来对待。哈尔爬上车坐在他的身旁。

  牛群已经躲到树荫下,天越来越热,有的牛躺在地上睡着了,站着的也眯着眼,还有一些泡在河边的泥潭里,美极了。所有的牛都呆在那一块地方,这是出于安全的需要,只有那些个头最大的公牛,它们充分相信自己的力量,又讨厌那些母牛的“哼哼”和小牛的“哞哞”,所以它们都远离牛群,而且各走各的。

  罗杰看上了一头:那肩膀就像橄揽球队员的双肩那么英武,那脑袋坚硬得像保险柜的铁门。罗杰心想,这家伙一定是这一伙的牛王。他用手一指向马里示意:就它!

  车向大公牛靠近,它慢条斯理气度非凡地走开去,不过当丰越来越近时,踱方步变成了小跑,最后变成了狂奔。

  马里的车穷追不舍,不管路上有石头、圆木或土坑,马里既不减速也不绕道。罗杰现在蹦得像个皮球,这是他第一次坐在车头的捕手椅内,他做梦也没想到过,坐在这椅子上会这么辛苦。虽然有安全带,但他本能地用一只手抓住椅子,这样就只能用一只手操作套索。

  离牛越来越近,罗杰挥舞套索绳圈,在头顶上旋了三圈之后朝前抛去,最后套在一个刺丛上。如果不是马里及时刹车,那绳子就会把罗杰拉成两段。马里和车上队员哈哈大笑,后边笼车上的队员也放声大笑。罗杰满脸通红,自己是个多笨的捕手啊,瞄准的是大公牛,而套住的却是刺丛。

  一个队员跳下车,从刺丛上取下套索。罗杰收回绳子盘好,马里的车又启动了。

  大公牛停在不远的地方扭头看着罗杰,那丑陋的脸像在嘲笑一或者说在罗杰看来它似乎在嘲笑。它鼻中“啪”的一声喷出一股气,头猛一低,甩开四蹄跑了。汽车立刻追上去。

  车子每颠一下,罗杰就要从椅子上蹦起十几厘米高。有一半时间他都处于腾空状态,就像飞行在太空的宇航员。每次落回椅子,都伴随着“啪”的一声响,把屁股蹾得生疼。

  怎能指望一个人在这样又蹦又跳的车上使好套索呢?这比什么马都野!

  又靠近了大公牛。他还要试,但他知道自己会失败。起码他可以选一块没有刺丛的地方再试。机会来了,他扔出的绳圈直向那硕大的黑脑袋旋去。当看到绳圈已经套住牛王的脖子时,他“呜”的叫了一声,那可是典型的牛仔式的欢呼。

  绑在挡泥板上的绳子拉住了大公牛。车上的人都跳下来,企图制服这牛王,甚至两个车手马里和乔罗也下来了。这牛的确够大的,想把它放倒可不容易。

  牛王已经转过头面对着它的敌人,一动不动,就像一尊牛的石雕像。它的两眼不停地转动,注视着两边的猎手。罗杰想,要是能蒙住它的眼,它不就没那么机灵了吗?他从车上找到一块毯子,朝牛王走去。还没等他靠近,牛王大吼一声,向上一窜,像只黑色的气球,那绳子就像一根丝线,“啪”的一声就断了。它立刻向离得最近的一个人发起攻击,那恰好是乔罗。

  人们吃惊得张着嘴,谁也不指望能挡住这股旋风。乔罗转身就跑,他油黑的身体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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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罗和牛王跑近了罗杰身旁,罗杰一跳窜到牛屁股后边,立刻抓住绳子。他根本不可能让这火车头般的大野牛减速,相反,他被牛王拖着在地上滑行:蹦上土坡,跌落泥坑,撞倒小树,穿过象草,不一会儿手上和脸上就伤痕累累了。

  他不能松手,这是他的牛,绝不能让它跑了。好在他刚才拿着一块毯子,现在正好裹住了身体。

  突然,罗杰觉得自己停下了。这时他才感到浑身像散了架,他撑起上身,抹掉从额头梳到眼上的血。他所看到的情景令他一跃而起,他得救乔罗一命。

  牛王已经追上了乔罗并把他撞倒在地,牛角已插在乔罗的身下,头朝上一扬,乔罗就像一袋面粉飞向空中足有3米高,落下来正好摔在一块石头上,要是一般的人早就把腰摔断了。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刚用手和膝盖撑起身子,牛王的脑袋再次拱到他的身子下边,又一次甩脑袋,乔岁又飞上了天。乔罗跌到地上,已经无力站起来了。愤怒的牛王后腿蹬地,前腿高扬,朝它的敌人狠命踏去……乔罗挣扎着打了一个滚儿,而牛王再次奋扬前蹄,这是野牛最拿手的办法,不到猎物一动不动,粉身碎骨,它是绝不停止的。

  看到这头凶残的野兽兽性大发,罗杰心里好像有一个声音在说:“快离开!”而他的身体却径直迎着危险跑上前去。

  他的脑袋在飞速的运转。怎么办?他根本不是这头大野牛的对手。那块毯子他还拿着,但蒙不住野牛的脑袋,除非有人帮忙才行。他知道,大家正朝这边跑来,但还没等他们跑到,乔罗就没命了。

  突然,他有了个大胆奇特的想法,也许能行:如果这里的野牛与西班牙斗牛场上的大公牛是远亲的话,那么它们也会朝挥着的毯子发起攻击。来不及细想,罗杰双手抓住毯子两角迎着风舞动起来。

  牛王停住不动了,盯住这块飞舞着的红色东西。它“吭”一声,喷个响鼻就朝毯子冲了过来,但它什么也没捡到,原先在那儿的那块红东西不见了,年轻的斗牛士手臂及时地朝上一扬,牛王从毯子下面冲了过去。

  牛王在转身子。啊,又在那儿啦,那红色的玩意儿竟敢惹它。罗杰胸中涌上一股胜利的喜悦,要是他能这样逗弄这头蠢货直到伙伴们赶到……

  牛王冲过来了。这一次,风捉弄了一下罗杰,红毯子并未随着罗杰的手臂飘起来,牛王的角扎住了红毯子,从罗杰手中扯下来,甩在地上,紧跟着用前蹄狠狠地踩踏,就像刚才踩踏乔罗一样。看到毯子一动不动摊在地上,它嗅了一会儿,认定那玩意儿已经死了,便转身再去找乔罗。这时,乔罗正挣扎着想站起来。

  伙伴们怎么还不来?罗杰感到好像过了很长时间,实际上只不过几十秒钟罢了。他听到了伙伴们的声音,但来不及了。牛王正冲向乔罗,只要再挨牛王那重磅铁锤似的蹄子一家伙,乔罗就没命了。

  罗杰跃到牛王前方,大声喊叫,挥动手臂,试图把它吓住。但罗杰即使能吓跑一块石头也吓不住这恶魔。

  野牛低着脑袋径直朝他冲来,就在那一刹那,罗杰本能地抓住了两只牛角。只要他抓得住那两只牛角就伤不了他。牛王愤怒地将头一扬,罗杰就像一支火箭飞到半空中。正在这时,狩猎队的队员们冲出树丛,看到了这一幕:他从空中掉下来的时候,就正正地趴在牛背上。队员们一拥而上,又喊又叫,有的拽牛尾,有的攀牛角,有的绊牛腿。牛王受不了这一套,它四蹄发力,挣脱了人们的纠缠,只有罗杰还骑在牛背上。他一只手抓住一只牛角,另一只手抓住了一个牛耳朵。他一旦掉下来,那牛王就会把他踏成肉酱。

  对付背上的不速之客,野牛颇有经验,这是生活积累的经验。狮子捕杀四足动物时是跳上其背,从背上攻击,豹子也是如此。一头聪明的野牛遭到这样的攻击时,会找一颗枝桠低矮的树,从树下冲过去,背上的敌人就会被树枝扫刮落地。这头野牛正朝一棵低矮的名叫莫伯尼的树下冲去。等到罗杰意识到危险时,就来不及作出反应了。只能呆在牛背上直到被树枝打落地面,或者被挤压而死掉到地上再被牛王践踏,这些情景闪电般的在他脑子里闪过。

  他松开手,重重地跌落在一堆石头上。

  牛王的急停技术非常漂亮。几乎就在罗杰落地的同时,它刹性了狂奔的身躯,并调转头准备将敌人抵到石头上。它呼呼作响的鼻子这时离罗杰的脸还不到30厘米。罗杰从地上拣起一块石头——这是他唯一的武器——用尽全力,朝那抽动着的牛鼻子猛掷过去。

  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他根本没想到他做对了,正是歪打正着:牛鼻子是牛身上最嫩的部位。被击中这致命处的牛,一下子就软下来了。

  牛王后退了。它的大脑袋两边摇摆,两只大眼不断眨动,一副受惊的神色。它大概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时,狩猎队员已经一拥而上,有的用绳索捆住它的脚,有的扳住它的角。它又跳又撞。人们瞅准机会先是绑住了两条后腿,继而两条前腿,牛王终于被掀翻在地。汽车已经开过来了,费了点劲,因为地面石头和荆棘太多。第一件事是把受伤的乔罗搬上车,他身下铺着的就是斗牛士罗杰的红毯子。

  牛王也被拉进了笼车。图图钻进笼子割断了绑住牛蹄子的绳索,在牛王站起来前他就钻了出来,关好了笼门。

  回到了营地,乔罗被送回自己的帐篷。哈尔来给他治疗,先是注射了一点吗啡,让他止痛。接着检查他身上的伤,有很多擦伤、割伤,但没有骨拆。哈尔对挤在帐篷里的队员们说:“他的骨头一定是橡皮做的,不然怎么受得了!他会好的。”

  乔罗咧开嘴傻笑。那不像是乔罗,他过去老是愁眉苦脸的。

  哈尔问他:“你乐什么?”

  “小先生。”乔罗望着罗杰说。然后他就历数了罗杰的英勇行为:拉着绳子让牛拖着满地跑,用毯子引开野牛,挡住大公牛护住乔罗,用手抓住牛角,当说到罗杰被大公牛抛到空中时,人们哄堂大笑。然后又说到罗杰如何摔趴在牛背上,又怎样松开手,跌在石头堆上,最后用石头打中了牛鼻子。

  乔罗的幽默是非洲人的幽默,他的述说引得非洲人哈哈大笑。罗杰溜出了帐篷,听到人们还在笑,他不愿给人家当笑料。

  但他很快就发现,人们不是在取笑他,而是为他而感到开心。人们碰到他时,向他点头,微笑,眼里充满着尊敬。他们为他感到骄傲,哈尔为他感到骄傲,他的父亲也为他感到骄傲。

  他不理解,他做的事是不得不做的,是顺理成章该做的,在某种意义上说,不过是好玩的事而已。他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好玩,自己也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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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一袋毒药


  哈尔还记得他答应过再去看病中的酋长。晚上,他溜出帐篷朝山上走去。

  村里的人都回了屋,泥巴茅草房的门都已经关上。有些房子的小窗户透出室内火堆映出的一卢摇曳的微光,其他房子完全黑了——人们睡下了。

  哈尔悄悄地走过村子,没有理由吵醒村民——实际上,他就想悄悄的,特别不想让巫医知道。他明白,那个家伙恨死了他。如果是他洽好了酋长的病,那么村民们就不会相信巫医了。对巫医来说,酋长最好死掉,那样他就可以说了:

  “我说过会是这种结果吧!我跟你们说过,白人的坏法术会要了酋长的命。你们要是听我的话就不会这样了。”

  哈尔来到了酋长的门前。他侧耳细听,屋内一点声音都没有。他推开门进去,又轻轻地把门关上。屋内点着一根河马油蜡烛,光线昏暗。烛光照在酋长的脸上,他睡得很沉。

  哈尔想,他需要好好睡一觉,我不能吵醒他。我多呆一会儿,也许他会醒来。哈尔走到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坐了下来。

  他倾听着病人的呼吸,有规律,正常。脸上的潮红没有了,汗收了,烧退了,也不再烦躁翻滚。哈尔医生开出的药很有效。

  哈尔开始回想这一天所发生的一切。过了很久,他觉得自己也有点瞌睡了,他站起身,看了看表,已经来了一个钟头——没必要再呆在这儿了,酋长也许要睡到明天早晨才醒呢!

  他正想走,却听到门外有些响动。他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又没有声音了。是否听错了?没有,又响了,很轻的摩擦声,像是光着脚踩在沙子上的声音。

  这时,门悄悄地、慢慢地开了,有人侧着身子溜了进来,小心翼翼地,一点声响也没有。会不会是酋长的某一位妻子送食物来了?哈尔想开口说话,但灵机一动又忍住了。

  门被关上了,像刚才一样,也是悄悄的。来人慢慢地走近熟睡中的酋长。由于他来到蜡烛前,哈尔认出来了——巫医。

  他又想开口,又再次忍住了。巫医想干什么?他的左手拎着一个小皮袋子,而右手拿着一根尖尖的东西。他竖起耳朵注意地倾听,机警地打量着屋内的各个角落。然后他蹲下身跪在酋长身旁,这时,哈尔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面孔。呀!哈尔感到奇怪,竟然是这样一个残酷的人,那模样简直比一头凶残的野兽还难看。

  仍然有可能,这个人来这儿没有恶意。他也许就想跟酋长说说话,或是送药来。巫医认认真真地审视着睡觉的那个人,然后,还没等哈尔反应过来,他就已经用手上那尖尖的东西轻轻地扎了一下酋长的胳膊。

  酋长没醒。哈尔猜测,这根尖东西是豪猪毛的根部,由于它又尖又细,扎进皮肤几乎没有感觉。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是治病,还是害人?

  巫医放下豪猪毛,打开皮口袋,把一个指头伸入袋内,沾出了一些黑糊糊的膏状物。他正要朝酋长胳膊上的针眼里抹的时候,哈尔跳了出来:

  “你想干什么?”

  哈尔说的是英语,但喊声之大,起了两个作用:惊醒了病人,吓住了巫医。巫医就像一根木头似的呆在那儿。

  酋长一下子就看到了一切:草席上的豪猪毛,皮口袋,巫医手指头上的黑药膏,哈尔正从暗处走出来。

  巫医跳起身,朝门口奔去。哈尔一把抓住他并把他掀翻在地,然后坐在他身上。这时人们从门口冲了进来,他们所能看到的就是他们尊敬的巫医被那个老好找茬儿的白人压在地上。人们把哈尔拉开,巫医翻身站起,骂骂咧咧地就朝门口跑。

  “别让他跑了,”酋长喊道,“把他带这儿来!”

  男人们把门口堵性,但不敢去抓巫医。有一些胆大的抓住了他并把他推到酋长跟前。

  酋长又说:“放开我的朋友。”哈尔被松开了,他站到巫医的旁边。人们静了下来,就像在法庭内等着法官宣判时那样。

  “你们现在抓住的这个人,”酋长平静地说,“刚才想结束我的生命。你们都看到了这根豪猪毛,我睡着的时候,他就用这在我身上扎了个眼,在我的胳膊上还可以看到这个痕迹。把他的手指头亮出来,你们看到了上面的黑药膏。在他身上那些羽毛和兽皮中找一找,你们会找到一个口袋,毒药就装在那里边。”

  口袋找到了。一个老人打开口袋,用一根棍子从袋中挑出了一团黑糊糊、粘糊糊的东西,与巫医手指上的东西一样。他刚才就想把这东西涂在酋长胳膊上的小洞上。

  “你们都知道这是什么。”酋长说。

  “除了我之外。”哈尔说,“是毒药吗?”

  “正是。”

  “我刚才就猜它可能是毒药,所以才吓阻他。”

  “你干得好,”酋长说,“如果不是你阻止了他,那么现在我的村民就要埋葬我了。”

  “发作那么快吗?”

  “一下子就要人的命。我们把它涂在箭头上,是用墨瑞楚树的汁熬成的。”

  哈尔认识这种树。“我经常见到这种树,”哈尔说,“我们叫它‘阿科坎特兰树’(注:长在非洲的一种树,夹竹桃科,剧毒)。在它的树根附近可以看到蜜蜂、甲虫、还有蜂鸟等都是死的。”

  “对,它们都是吸食了树的紫色的花粉后中毒而死的。”

  “你们怎样熬制成箭毒呢?”

  “用水把树皮熬上几个小时,就成了一种粘稠的、黑色的膏,再加上蛇毒、毒蜘蛛和一些有毒的草,还要放进一只活鼩鼱,然后再熬。”

  “你怎么判断药力如何呢?”

  “在一个人的胳膊上靠肩膀的地方割一刀,让血沿胳膊朝下流,用很少一点药点一下血流的下端。就这么点一下,血就会立刻变黑,而且一点一点地朝上走,黑上去。在快要到伤口的时候立刻把它擦掉。如果这黑色朝上爬得慢甚至停止的话,那就是说,毒性太弱;如果爬得快,那就是毒性强。”

  巫医突然又喊又叫地说了一大通。待他说完后,酋长对哈尔说:

  “他说那不是毒药,是好药。好吧,我们试一试就知道了。”

  他给打开药口袋的老人下了命令,老人拿起豪猪毛在巫医的手臂上轻轻地划了一下,巫医拼命地反抗,但毫无用处。一条细细的血流从伤口沿着手臂向下流。老人用那根沽了药的小棍碰了一下血流的下端,血立刻变成黑色,并且,那黑色以令人吃惊的速度朝上爬。巫医扭动着身子想挣脱抓住他的那些手。这时他像个吓坏了的孩子,大喊大叫。酋长口气强硬地对他说了些话。

  “我对他说,”酋长告诉哈尔,“除非他全部招供,不然三分钟后他就没命了。他必须承认他刚才想毒死我,并且要把原因说出来。”

  黑色像一条蛇沿着血路往上爬,已经离创口不远了。

  巫医的脸白了,眼珠子也鼓起来了,惊恐万状。他突然急促地说起话来。那条黑色的蛇正要爬到伤口处时,酋长威严地喊了一声,老人立刻擦掉了上边的血迹。

  “我们饶了他一命,”酋长说,“虽然他不值得。他已经全部招供了。他嫉妒你的医术,他施了各种法术但医不好我的病,而你用那几颗白色的小东西就把我的病治好了。村里的人笑话他。他想让我死,这样他就可以说是你的药害了我。按他的罪过本应该被烧死,但我们这儿是个仁慈的村子。留他一条命,但他不能再留在我们这儿捣乱了。”

  判决立刻执行。这个谋杀未遂犯被责令收拾东西,然后被押送出了村。

  哈尔回到了营地。

  他睡不着,总感到事情不会就到此为止。临走以前他注意到了巫医那邪恶的眼神,他要能明白那意思就好了。亨特父子,特别是哈尔,很快就会遇到更多的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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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杀手的誓言


  黑沉沉的夜晚,巫医走在荒野上。每棵树的后面,都可能有狮子、大象或野牛,他随时有遭到攻击的危险。这旅程不太美妙。每走一步,他心中的苦涩就增加一分,报复的心理也增加一分。他要让他们看看,惹了他这样一个聪明的巫医会有多么危险。

  他并不是漫无目的的游荡。他知道要朝哪儿去,要去干什么。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走了大约8公里,前边一块林地当中露出了灯光。他在休地旁边停住脚步,从那些大树下传来的声音告诉他,有很多人在这儿开会。

  巫医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他就是他们中的一员。但任何人不经通报是绝不能直接走进豹子团的会议场所的。如果谁想这么做,还没等靠近。他的胸部就会被一技毒箭射中。

  巫医开始学豹子叫,学得惟妙惟肖。豹子有各种各样的叫法,有怒吼,有咆哮,有嘶鸣,但通常的叫声像是锯木头的声音。现在巫医发出的就是这种叫声,非常像一把钝锯在锯一段原木。每一声“唰”之后都会有沉重的吸气声,所以每一次叫声听起来就像“唰——哈”、“唰——哈”。

  谈话声停住了,有人拿着灯笼走了出来,照了照巫医的脸。

  “啊,是你呀,大人。你能来,我们真荣幸。”

  那人领着他进了会场。他与头头们坐在一起。有人给他送来一套豹服,他立刻披戴起来。

  一幅奇怪的景象:20个人,每人都披着一张豹皮,头上戴着豹子面具,手上绑着弯曲的、豹爪似的铁钩,脚上系着一对豹掌。这样,不管走到哪儿,地上留下的都是豹子的足迹。

  真像是一个奇特的梦,然而豹子团决不是想象力构成的虚幻景象。在中非和西非都还有它的存在。警察已经将他们赶到山里去了,但它仍然存在。不同的分支有不同的名字,如什么“爱迪翁团”,什么“埃克皮豹团”等等。三年里,在西非一个很小的区域就有196个男人、女人、儿童被豹子团的人杀害。

  什么原因?各地都有不同的原因。有时杀人的目的是教训一下有钱有势的村子;有时杀人的动机是对白人的愤恨。通常豹人杀另一个人的目的是要取他的心脏、眼球、耳朵或其他器官,他们认为这些可以入药,有特别的魔力。毫无疑问,大多数非洲人是善良的好人。每年都有更多的人上学,每年都有一些古老的迷信消亡。但是他们今后的任务仍然很艰巨。想想看,刚果从比利时统治下独立的时候,这个比它的宗主国大87倍的国家总共才有16个大学毕业生。

  数以百万计的非洲人从未上过一天学。没受过教育,他们就会相信奇奇怪怪的事情——豹人可以变成豹子啦;吃了一个强壮人的心脏你也可以变强壮啦;白人不可信赖啦等等。

  豹团的一个头站起来说话了:

  “我们的领袖是刚来的这位朋友,现在请他说说我们该遵从的事。”

  巫医站起来。对这个人,就连豹子团的人都害怕,因为他会施魔法。人们尊敬地、默默地听他讲话:

  “你们当中的一个人,没有遵守誓言,他庄严地保证过要杀人,但他没有杀。他的名字叫乔罗。我要他站起来。”

  乔罗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他穿了一身豹子团的伪装,一点也不像亨特狩猎队里的那个乔罗。他除了披一张豹子皮、手上绑着钢爪之外,胸膛上还涂有各种奇怪的颜色、脸上也涂抹了颜色,使他看上去更像他所代表的那种凶残的野兽。而眼下,他的脑袋低得就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学生。

  “一星期之前,”巫医说,“你,乔罗,参加了一个神圣的仪式,你宣了誓。你的誓言是什么?”乔罗可怜巴巴地看看四周,低声说道:“我发誓要杀死我们狩猎队的三个人。”

  “他们是谁?”

  “一个父亲和两个儿子,他们姓亨特。”

  “你履行你的誓言了吗?”

  “我下过手。那是在一条独木舟上,父子三人和我。河中有河马和鳄鱼。河马攻击独木舟,我反着划桨让河马能撞到小船。小船都被撞碎了,那三个人被抛到河里,我让鳄鱼去对付他们。那个父亲差点就完了,但其他人把他救了上来,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我没办法。”

  “这就完了吗?”

  “没有。我又采取过行动。兄弟俩中的哥哥坐在捕手椅上,一个大公牛向车发起攻击,我停住车原地不动,好让大公牛能撞扁他。但野牛只撞坏了椅子——人跑了,他太快了。”

  “两次失败。”巫医冷冷地说,“还有什么?”

  “那个弟弟,我本打算让一头野牛干掉他。”

  乔罗没有再说下去。

  “说下去,”巫医命令道,“你的计划实现了吗?”

  “相反,倒是我差点没命了。是那个孩子救了我,要不是他我现在就不可能站在你面前了。他不过是个孩子,但非常勇敢,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三个人都是好人,我不能杀他们,请你解除我的誓言吧。”

  “这不可能。”巫医恶狠狠地说,“如果你不实现你的誓言,你必须死。”

  这个威胁似乎并没有让乔罗害怕。他抬起头看着巫医,一副挑战的神气。

  “那就按你的意志来吧,死一个人总比死三个人好。”

  “不会是死一个人,”巫医说,“你还有妻子和四个孩子,如果你不履行你的誓言,你们一家六口的命就是代价。”

  乔罗的脑袋再次垂到胸前,一副失败和悲伤的模样。他的同伴们看着他,等待着,谁也没有动一下,好像连呼吸也停止了。巫医也在等着,他的眼里闪着得意的光芒。他知道他赢了。

  终于,乔罗开了口,但头没抬起来。他低沉的声音充满了悲哀:

  “我再试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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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地球上最高的动物


  “长颈鹿!”马里冲进亨特父子的帐篷大声喊道。

  这时天刚蒙蒙亮。哈尔和罗杰真想多睡一会儿,昨天已经够忙活的了。

  不过,长颈鹿的消息立刻驱散了他们的睡意。

  哈尔问:“在哪儿?”

  “就在营地前,一共五头。”

  老亨特说话了:“真想能帮你们的忙。捉住一头长颈鹿可不容易,孩子们。要办得到的话,最好抓住两头——一头公的一头母的。里约动物园想要一对。”

  罗杰嘟嘟哝哝地说:“他们出的钱够多吗?值得我老早爬起来吗?”

  “你愿意为6000英镑起床吗?”

  罗杰两眼睁得老大。兄弟俩跳下床,忙不迭地穿衣服。罗杰的裤子穿反了,开口处穿到了后面,哈尔撑断了靴带。

  人们会说他们是财迷,通常他们并不是财迷,但这样的机会可不是每天都有的。不到两分钟他们就冲出了帐篷。

  啊,在那儿,离营地不过一两百米,五头漂亮的长颈鹿,四头成年的,一头幼仔。多大的一头幼仔呀,一生下来就有两米高。

  五头长颈鹿都非常好奇地朝营地张望。有人说,好奇心会使一只猫丧命,要这样的话,地球上的长颈鹿早就死光了。世界上没有什么动物比得上长颈鹿更好奇的了。哈尔还记得本地人讲的有关长颈鹿好奇心的故事。刚开始,上帝只给了它们长腿,脖子还是跟其它动物一样短。但长腿站起来那么高,它们就看不到树下的东西了,所以就想从树顶上朝下看。它们拼命地伸长脖子,伸呀,伸呀,伸得越长就看到的越多,现在它们的视线已经可以超过树冠乎整的合欢树顶了,如果它们的脖子还继续朝上长的话,有一天,就可以直接看到天堂了。讲故事的人是这么说的。

  在朝阳的照射下,它们那有深褐色斑点的金黄色的毛皮真是灿烂辉煌。

  “我真想知道,”罗杰说,“长颈鹿是如何把血液压上那摩天大楼一样高的脖子的。”

  “大心脏,它的心脏有你的40倍大,重量达25磅,它的血压是世界之最。它的颈静脉粗达5厘米,血流经过这些血管就像救火水龙带里的水似的。”

  “但如果它们把头低到地面会怎么样?那么、高的血压不把脑袋给爆了?”

  “不会,它有一套巧妙的阀门系统,可以将血流控制住。别担心,大自然已经给它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哈尔和罗杰听到身后传来“哼”的一声,转身一看,原来是比格上校。他身上挎着枪。

  “你们这些小家伙了解长颈鹿吗?”他得意地说,“我告诉你们,这是地球上最傻的动物。瞧那长长的、瘦瘦的腿,有什么用呢?用板球棒一敲,就会像根草一样折断。还有那脖子——简直可以用它打个结。它们除了树叶什么也不吃,也不会吼叫,一点都不危险。跟你们说……”比格上校越说越觉得自己了不起。至今为止,他想证明自己是个伟大猎手的努力都失败了。现在正是机会——他相信,这些脆弱的、可笑的次等动物不是他的对手。他听人家说过,长颈鹿就跟耗子一样胆小。想到这里,比格上校更得意了:“如果你们想抓它们的话,我跟你们一块去。我可以教教你们,对付那些活动电线杆太容易了。”

  “既然那么容易,”哈尔说,“你就不必带枪了,我帮你背着吧。”比格上校极不情愿地把枪给了哈尔。他把帽子弄歪点,显得很神气。他很喜欢这帽子,因为它把他装扮成一个地道的职业猎手。

  “谁想要枪!”他装模作样地说,“我只用两只手和一根绳子就够了。来吧,小伙子们,我让你们看看,真正的狩猎是什么样子。”

  兄弟俩和比格上校以及待猎队的其他队员坐上一辆兰德罗伏越野车和一辆伯德福德大卡车朝长颈鹿开去。卡车是4吨的,上面有一个大笼子专门用来装这种世界上最高的动物。笼子四周有5米高,但没有顶,这样,长颈鹿的脑袋可以伸出笼外。

  “直冲进去!”比格对驾驶员马里说。

  “不。慢慢来,不要吓着他们。”

  马里可以执行二者之中的任何一个命令,但很清楚他认为罗杰的主意合乎情理。他开着车尽可能慢地朝那些好奇的动物驶去。当车子来到约15米处时,长颈鹿有些不安了。马里立刻停车。

  罗杰此时可以仔细地打量它们。比格上校说不定是对的——这些长颈鹿看上去很温柔,没什么危险。美丽的大眼睛温柔得像女孩子,那黑油油的眼睫毛又长又美。

  “好像是用了睫毛油似的。”罗杰说。

  这些长颈鹿是属巴林古型的,即所谓五角长颈鹿。头上确实有五只角,但只是几个被毛遮住的、突起的小硬块,一点也不危险。罗杰问马里知道那些角吗?

  “不过是装饰,”马里说,“长颈鹿不用角来打斗。”

  “长颈鹿本来就不是打斗的动物。”比格插话。

  马里笑了,“会让你大吃一惊的。长颈鹿虽然不用角,但却用头的侧部撞击敌人。由于它的脖子很长,摆起来分量极重。我就见过一头长颈鹿只是把脖子那么一甩,就把一只豹子撞死了。”

  “牛皮大话。”比格不屑地说,“它连一个苍蝇也打不死。看那头张嘴的,喂,它没有上门牙!”

  “对,”马里说,“但后边有根多臼齿,你看不到。瞧,那头鹿正在吃一颗带刺的树,要嚼碎那些刺必须有好牙齿。”

  “还得一条好舌头。”罗杰对那条40厘米长的舌头伸出来又卷进去,印象极深。10厘米长的刺,一卷就进到嘴里,然后由臼齿将它们磨碎。在这一点上,长颈鹿也与一般动物不一样。鲸有一条大舌头。但陆地上的动物中除食蚁兽之外,没有任何动物的舌头有长颈鹿的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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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蠢家伙还有一个特点,”比格一副了不起的模样,“它叫不出声。”

  “你说什么!”马里反驳道,“很多人都是这样认为的,但实际并不是这样。长颈鹿可以叫出‘哞’或打呼噜的声音。”

  比格哼了一声,“了不起,是吗!一头高达6米的动物只不过叫一声‘哞’或打一下呼噜!就连一只豺的叫声也比那大得多呀!”

  马里转过身子对着比格说:“也许,长颈鹿不需要叽哩哇啦。动物也像人一样,有的人就是会叽哩哇啦,而实际上什么也干不了!”

  比格瞪着马里,说:“我要你说话文明点,你知道你是什么人,你这黑鬼!如果你认为我只会说不会干,那你就看着吧!”

  他打开车门坐到了捕手椅子里。罗杰真感到失望,本来他想自己来当捕手的。

  “开车!”上校大叫。

  “把安全带绑好。”马里说。

  “用不着,不会颠多久的。这些家伙像蜗牛似的,上!跟上那头大的。”

  马里踩油门。那条雄性大长颈鹿低下头,用它的大眼睛盯着汽车,随后就慢慢地转身,笨拙地朝远处跑开。真的很笨拙,先是两条前腿朝前跳,然后是两条后腿再往前跳,就像是电影中的慢动作。

  “笨家伙,立刻抓住它!”

  罗杰看着速度表,开始才10英里,然后长到20,再升到30,而长颈鹿仍不紧不慢地跑在车的前面。比格在捕手椅中被颠得蹦上蹦下,就像锅里正炒着的爆玉米花。

  比格大叫:“喂,停下!”

  但罗杰用肘推了推马里,马里作了个鬼脸,又踩了一下油门,速度表显示40英里。现在与长颈鹿并排了。长颈鹿没有一点累的样子,它每跳一步可以迈出6米远。比格想举起绳套,但毫无办法,因为他的双手得紧紧地抓住椅子。

  前边突然出现了一堵厚厚的灌木丛构成的墙,长颈鹿无路可走,想在汽车前面横穿过去跑到另一侧开阔的地方,但已来不及了。没有其他办法,只有跳过汽车。它真的跳了。

  看到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从头顶上飞跃而过,比格吓得喳喳大叫。他缩在椅子里,心想这一下可要被撞成肉酱了。长颈鹿本身就有汽车的两倍那么高,它朝上一跳就像是飞在空中。它跳起来很轻松,但跳不远,落下来的时候,一只蹄子正踏在车顶上。

  车顶是由坚硬的钢板做的。比格做梦也没想到,就是那样一只瘦骨伶仃的蹄子,一下就把这钢板的车顶蹬穿了。他不知道这种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动物体重可达两吨。两吨的力量加在这一只蹄子上,砸在车顶就像一把刀子戳进牛油一般。

  上校的帽子放在罗杰旁边的座位上。那只蹄子差不多有帽子那么大,又正好踏在帽子上,帽子立刻成了一块薄饼。

  长颈鹿的腿一踏穿车顶就跳开了,它的腿只被钢板划破了几个地方,已不顾一切地朝远处跑去。马里调转车头紧追,车速达每小时40英里。路面非常糟糕。罗杰朝捕手椅望去,上校不见了——他已经被颠出去了。

  马里停住车,倒车往回找。比格上校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根本就不想再爬进捕手椅。

  “好了,小家伙,”他吃力地说,“别等着我干完一切,该你了。”

  罗杰笑嘻嘻地爬出车门,爬进捕手椅,牢牢地系紧安全带。比格爬上车坐进驾驶室,他看到自己那薄饼状的帽子,惊得目瞪口呆。

  颠簸着的汽车追赶着悠然飘行的长颈鹿。突然,长颈鹿猛一拐要避开什么东西——从高高的草丛中窜出五头狮子。它们朝长颈鹿追去。狮子与人的口味一样,都认为长颈鹿的肉很好吃。

  狮子是长颈鹿的危险敌人。单个的狮子不太敢攻击长颈鹿,但一群狮子一轰而上,就可能获得一顿美味的长颈鹿肉的晚餐。长颈鹿累了。狮子迅速地围了过去。

  “你们会看到,”比格说,“不用10秒钟,它们就会把长颈鹿撕成碎片。”

  一头狮子想跳上长颈鹿的背,但摔了个仰趴岔;另一头跳起来想咬喉咙。长颈鹿脖子一摆,那千钧重锤般的脑袋撞在半空中的狮子的肚子上,狮子飞出老远,掉下来后已分不请东西南北了。

  有两头狮子朝长颈鹿的前腿扑去。长颈鹿抬起腿,使劲往下踏去。很明显,那力量足以造成严重的内伤,两头狮子跑开了。而真正厉害的是它的后腿,以两吨重的力量朝后飞起一脚,一头狮子的脖子被踢断立刻丧命,另一头被踢得翻了好几个筋斗。

  汽车已经开到近处,那些还能动的狮子躲开了,长颈鹿还警惕地盯着他们。罗杰的机会来了,他甩出绳圈,正好套住了长颈鹿的长脖子。长颈鹿狂怒地朝罗杰奔来。正在这时,另一辆车也赶上来了。哈尔怕弟弟受到伤害,立刻用麻醉枪朝长颈鹿的大腿射击。

  过了一段时间,药力发作,没费什么劲儿就把它拉进了笼车,笼门关上了。车向营地开去,速度很慢,主要是怕铁栅栏把它美丽的皮毛擦伤了。

  又捉到一头母鹿,就是有一头两米高的幼仔的那一头。捉这头幼仔基本上不费什么力气,它看到它妈妈在笼子里,也就跟进去了。

  这样,兄弟俩可以向父亲报喜了,不但捉到一头公鹿,一头母鹿,还有一头仔鹿。

  “但我想这幼鹿值不了几个钱。”罗杰说。

  “别这样想。”他父亲说,“它会带来与成年鹿一样多的钱,也许更多。我看里约动物园会很高兴地一起买下这头幼鹿。长颈鹿非常强壮,你们已经看到了,但它们的神经很脆弱。两头成年鹿走这么远的路,很容易紧张,甚至会生病。但小家伙没关系,只要能与它妈妈在一起就行。这三个当中,它是最好的收获。顺便告诉你们,在你们出去的时候,图图捉到了一条蟒蛇,现在在蛇笼里。真漂亮,应该能卖出与长颈鹿一样的价钱——如果我们能将它活着送到动物园的话。已经够一船的货了,这个周未‘袋鼠号’货轮将要抵达蒙巴萨。我想,明天早上我们就可以把捉到的动物朝那儿运,以便赶上装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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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致命的豹子须


  兄弟俩正在观看大蟒蛇进晚餐的情景。

  这条蟒蛇有近6米长,有罗杰的身子那么粗。身上五色斑斓像道彩虹,优美的线条有如少女。但现在,它正像一只黄蜂似的发狂。

  笼子里有10个人。一人抱着蛇头,一人搂着脖子,其他人挨个抱住蛇身直至蛇尾。人们力图将蟒蛇拉直,而蟒蛇却拼命扭动身子想缠住某个人。要是真的被它缠住了,那可就没命了。蛇头的前方是图图,他试图用扫帚把将一块一块的肉塞进蟒蛇的喉咙。刚被抓到的蟒蛇又惊又怕,不吃东西,如果不强制喂食,就可能会饿死。

  图图执行的是项危险的任务。蟒蛇无毒,也不会蛰,这是事实。但它会咬,而且那些牙都是朝里弯的,一旦咬住你的手或脚,就会牢牢地卡住,除非将蟒蛇打死,不然你就别想争脱出来。

  因此,图图每次将肉放到蟒蛇的口中时,都非常非常小心,手千万不能被那些可怕的牙齿咬住。必须用扫帚把将肉推进蟒的喉咙,并要慢慢地推进它的食道,否则,它就可能把肉吐出来。为了防止它吐出来,人们在它的喉咙那里绑一根带子,正好绑在那块肉鼓起的包的前边。随后,队员们用手给蟒按摩,直到把那块肉送到蟒的肚子里为止。肉进到肚子以后,还得在前边绑上另一条带子,以防止那块肉被蟒像炮弹出膛一样喷出来。

  这种麻烦的手续得反反复复去做。每喂一块肉,就先松开第一条带子,让肉进入喉咙,再绑紧。然后把肉推送到肚子,松开第二条带子,让肉进入胃,再绑上。而每一次,随着蟒蛇身体的扭摆,10个人一会被推到这边,一会又被带到另一边,就像在跳一种奇特的原始舞蹈。

  全部肉块喂完后,第一条带子可以取下,而肚子上的那条还得多绑十几分钟,让强烈的胃液起作用,肉就不会被吐出来了。

  蟒喜欢水,所以笼子里有一个大水槽。人们一离开,它就立刻溜进水槽里。它终于平静下来了,舒舒服服地躺在水里,只把头露出水面。

  兄弟俩再往前去看长颈鹿,它们也在进餐。餐桌有5米高,确切地说并不是“桌”而是几个盒子,绑在笼子的上部,里面装满了金合欢树叶。

  为什么要将食物放那么高?因为长颈鹿习惯干吃树顶上的叶子。它们一天到晚都在吃,如果长时间低垂那长脖子,就会受不了,甚至会死掉。

  河马很高兴。在没有河让它浸泡打滚的条件下,能这么高兴就不错了。它的笼顶上铺满了棕榈树叶以遮住阳光。

  来到关着三头大野牛的笼子,其中两头还是像过去一样怒气冲冲,只有哈尔照顾过的那头,友好地对他“哞”了一声。

  鬣狗在笼中走来走去,低垂着脑袋,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两只小豹子,楚楚和翠翠,用不着关进笼子,它们在营地里与露露,还有那只小狒狒,玩得可疯了。而老狒狒巴贝妈妈则坐在那儿注视着,如果儿子玩得太野,弄翻了厨子的锅碗瓢勺,它就要上去打一巴掌,然后用狒狒的语言教训儿子:“规矩点!”

  它们那一群狒狒,约有300只,每天都来到营地的边缘,似乎要说服它:“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回到树林里去呢?”

  但它礼貌地拒绝了。它愿意留下来与救了它儿子命的朋友在一起。那些狒狒好像也明白这一点,因为它们也经常来这里看望这些人类朋友,人们扔给它们的很多食物无疑更加深了这种友谊。

  在一些小笼子里还关着一些小动物和鸟类。这是大家利用空闲时间捕到的,有獴、蜜獾、豺、丛猴、疣猪、鹈鸪、鹤、鹭鹰(英文叫书记鸟)。

  那么多的收获,意味着他们付出了艰苦的劳动,有时还有危险,但这是值得的。

  兄弟俩坐下来吃晚饭时,都感到非常满意。他们觉得,那些非洲朋友干得真不赖。看到父亲已经能一歪一跛地走出帐篷和他们一起吃饭,他们更高兴了。

  就在他们等着厨子把饭菜端上来的时候,哈尔注意到,乔罗在帐篷背后与一个陌生人在说话。那人是个黑人,他们好像在激烈的争论。陌生人拔出刀挥舞着,那情景令人害怕。哈尔想上去帮乔罗,但又决定再等一等,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由于父亲与罗杰坐的位置背朝着帐篷,所以只有哈尔一人看到了这一幕。

  陌生人似乎镇住了乔罗。乔罗伸出手做了个手势,好像在说,“好吧,我就按你说的办。”随后他走向供应车,钻了进去。不一会就出来了,并慢慢地走向营火。火上正炖着一锅羚羊肉,这是晚饭的一道菜。厨子正忙着做其他的菜。乔罗背对锅站着,双手放在身后。

  他会不会将什么东西放进锅里?

  不一会儿乔罗就走开了,脑袋耷拉着。如果他干了什么事的话,看得出他不是情愿干的。厨子已经把水果端了上来。罗杰和爸爸狼吞虎咽地吃着香蕉和芒果,而哈尔什么也不吃。

  “怎么回事?”罗杰问哥哥,“没胃口?”

  “别回头,出了些有趣的事儿!”哈尔说。厨子已经将羚羊肉盛到盆里,将盆搁在饥肠辘辘的亨特父子面前。罗杰迫不及待地就要往嘴里送,哈尔大声说:“等等!”随后他转身对父亲说,“爸爸,你看这炖肉有没有问题?”

  “为什么会有问题?”

  “也许没问题,但我刚才看到乔罗在锅里放了什么东西。”

  “味道倒是很香。”老亨特说完用汤勺舀起一勺仔细地看着,“不像是放了毒药的。”

  “哈尔的想象,”罗杰又说话了,“吃吧!”

  “慢着!”父亲警告说,“这是些什么毛,像是一小截一小截的硬毛——是砍断的。”他看了一会儿,沉下脸说:“我怎么也不相信乔罗会干这事!”

  “干了什么?”罗杰想吃饭,有些不耐烦。

  “我稍后再解释。而现在,我要考验乔罗。我肯定他是豹人,但我仍然不相信他会要我们的命。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装出吃的样子——但千万别真吃。”老亨特用汤匙搅了一下香喷喷的炖肉,随后舀起满满的一勺,慢慢地送到嘴边。

  “先生!”有人在喊,是乔罗,他快步来到桌旁。

  “什么事,乔罗!”

  “两头河马,在岸边——不远。”

  “现在别打搅我,”老亨特说,“吃完饭我们再去看。”

  “但它们会跑到河里去的,那就很难捉了。”

  “吃了饭才会有劲儿,不会有困难的。”亨恃坚持要先吃饭,又做出要吃的样子,“真是香。”

  乔罗阻止了他:“不,不,不好吃。厨子弄错了,他煮的是臭肉,吃了你会生病的。”

  “胡说!”老亨特说,“这头羚羊是今早猎到的,非常新鲜。”

  乔罗越来越激动:“我求你——别吃!”但父子三人不听他的劝阻,又低下头将嘴凑近碟子。乔罗惊慌失措地一把抢过罗杰的碟子,将肉全部倒在地上,紧接着把老亨特和哈尔的碟子也全部倒空。厨子来问是怎么回事,乔罗受不住了,哭了起来,身子不住的抖动。

  “是我干的,”他承认说,“厨子与这无关,我干的。我把要命的东西放进去了。”他身子在颠抖,像发高烧的病人。

  老亨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用手抚摸着乔罗那抖动的肩膀。

  “振作起来,乔罗,我们理解你。我知道你是个豹人,那天晚上在树林里我就猜到了。我知道,豹团是如何控制它的人的,他们要你起誓杀人。好了,一切平安——我们一点胡子也没吃,你也不必担心了。”

  “胡子?”罗杰大叫一声,瞪大双眼看着父亲,就像父亲突然得了神经病。

  “对,就是胡子。乔罗,把豹皮拿到这儿来。”乔罗迟疑了一下,还是回到供应车那儿去了。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张豹子皮,就是那天晚上被哈尔淹死的那头豹子的皮。

  老亨特将豹头抓在手里,使它面朝上,让哈尔和罗杰看个明白。

  “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不太像原来的模样,”哈尔说,“特别是嘴巴附近。”

  罗杰看出了区别:“毛!嘴巴旁那些白色的硬毛没有了。”

  “对了。你们还要注意,不是剪掉的,是连根拔掉的,然后斩成小段,将它们放进食物里。”

  “但那么一点点豹子毛能伤人吗?有毒吗?”

  “一点毒也没有,但同样能要人的命。它们在胃里不会被消化,反而会刺穿胃壁,产生囊肿,发炎,导致腹膜炎。非洲人叫不出这病的名字,但他们知道,人把豹子胡须吃到肚子里之后会疼得要命,最后死掉。”

  哈尔发现乔罗看着远处的树丛。他顺着乔罗的视线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陌生黑人。那人满面怒容,立刻转身跑掉了。哈尔告诉父亲他刚才看见的事情。老亨特说:“他会回去向豹子团报告说:乔罗拒绝执行誓言。”

  “那他们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一定会采取行动,不管是什么行动,肯定是我们所不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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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深夜袭击


  这是一个令人不安的下午。

  兄弟俩忙着装车,准备把捕获的动物运到码头去。不管多么忙,他们也摆脱不了身处险境的感觉。他们警惕地注意着每一个出现在树丛中的黑人。罗杰耸耸肩说:“我随时准备在背上挨一支毒箭。”

  他们干了几个小时,也等了几个小时,太阳落山了,天边一片辉煌的火红色。草原沉寂下来,林中、河边,一片宁静。小鸟的啾啾声已是睡意绵绵,一头疣猪喷了个响鼻,吹来一阵微风,好像草原上奏起了音乐。

  罗杰把他的希望说了出来:“大概不会有什么事吧!”

  “不管怎么样,今晚得小心。你到那边草里去睡,我睡这边。”

  罗杰走过支成一排的帐篷,在营地一侧的草中躺下。他支棱着耳朵倾听着每一个细微的响动。真有意思,站岗是个好主意,而且是躺着站岗。

  一个小时过去了,又一个小时过去了。他打起瞌睡来,睡着了,还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正在一座城堡的墙头站岗,周围毒箭嗖嗖地飞过,又不太像箭飞过的嗖嗖声,倒像是着了火的哗叭声。城堡虽然是石头砌的,也着了大火。罗杰惊醒了。

  真的是哗哗叭叭的响声。他站起来,看到树林起了火,风正把大火朝营地这边吹。

  除了哗叭声之外,他还听到了另一种声音。是豹子那种拉锯似的奇怪的叫声。另外一头豹子也叫起来了,而后四周都是豹子的叫声。营地好像被豹子包围了。

  罗杰跑进他父亲的帐篷,发现哈尔已在里面,正向父亲报告他看到和听到的情况。

  “不是豹子,”老亨特说,“他们是豹人。我看,整个豹子团都到这儿来对付我们了。他们借助火才能对付我们。如果火烧到营地,我们捕获的所有动物都得完蛋。把人喊起来,叫他们把车开到营地那一边去避开火。”

  “你看我们的人能帮我们对付豹人吗?”

  “天晓得!他们怕豹人怕得要命。叫乔罗到这儿来。”

  不一会儿乔罗就来了。

  “乔罗,”老亨特说,“该决定了,是帮我们还是帮他们。你要帮他们的话,你和你的家人就不会死。如果帮我们,他们会杀悼你、你的妻子和孩子。我不能叫你如何如何,你要有行动的话,就该立刻行动。”

  乔罗不说话,转身跑出了帐篷。

  马达轰鸣,装着动物的车朝营地另一侧开去。整个树林都烈焰腾腾,风一直把大火朝营地这边吹来。豹子叫声越来越近,火光中已经可以看到披着豹皮的人影。罗杰暗暗高兴的是,他们都没拿弓箭,但他已看到了他们手上那钢爪的反光。当然喽,他们不会用弓箭,因为在他们的想象中,他们已经是豹子,而真正的豹子只用爪子和牙齿。

  他们冲进营地的时候,可以闻到一股强烈的豹子的臊味,因为他们从头到脚都抹上了豹子油。

  有一个“豹子”直接朝罗杰冲来。只剩一米多远时,他纵身一跃,扑向罗杰,就像一头豹子扑向一头羚羊。

  豹人也许认为,这样一个孩子最容易成为他的牺牲品,但罗杰的块头和力气可比他的年龄大得多,何况他还会几手日本的柔道。面对豹人的猛扑,罗杰一闪而过,而那豹人却一头栽在硬邦邦的地上,动弹不得。自以为是豹子的豹人,此时此刻不可能再像豹子啦!

  罗杰扭头一看,哈尔正与三个豹人搏斗。他的脸已被钢爪挠伤,血顺着面颊往下流。罗杰扑了过去,并立刻绊倒了一个豹人。罗杰一屁股坐到他身上,那人身上的臊味冲得罗杰差点晕过去。这时,哈尔一拳打在另一个杀手的太阳穴上,剩下的一个扭头就跑了,大概是去找好对付的人去了。

  队员们怎么样呢?情况不太妙。有些人勉强在反击,另一些人站在一旁发抖。在他们的心中,这些家伙就是豹子,或者是恶鬼,或者既是豹子又是恶鬼。但乔罗——他本身就是豹人,却不站在豹子团一边,他正竭尽全力打击豹人。他紧紧地把守着老亨特帐篷的门,谁也别想进去。他很有经验地闪开那些钢爪而把对手摔倒在地。好几个家伙被他摔在一起,你压我挤地挣扎。他每摔倒一个就朝队员们喊叫,要他们来帮忙。帐篷门的遮布打开了,亨特出现在门口。他那么虚弱,站都站不稳,更别说搏斗了。乔罗用力把他推回帐篷。

  另一位勇士出现了。比格上校拿着枪跑出帐篷,开了两枪。他的准头太差了,没打着豹人,却差点打中了狩猎队的队员。他的脸上只挨了一下豹人的钢爪,就嚎叫着窜进了帐篷。

  只靠哈尔、罗杰和乔罗,以及另外两三个忠心耿耿的队员,无论如何也打不过二十多个手套钢爪的坏蛋。

  援军来了,而且是意想不到的援军。300只尖叫着的狒狒冲进了营地,它们是被火从树林中赶出来的。它们怕火,原指望曾经保护过它们的狩猎队员这次也会保护它们,但在营地中却发现了它们最怕也最恨的东西——豹子。豹子是狒狒的死对头。从那些豹人身上发出的气味刺激着它们的鼻孔。狒狒一拥而上,每一个豹人都遭到十几只甚至几十只狒狒的攻击,只要哪个豹人的身上还空出一块能让狒狒咬住的地方,就会有更多的狒狒扑上去。

  豹人抵挡不住了,纷纷四散逃命。然而不管逃到哪儿,都会有很多狒狒围住他们。

  有一个吓得要命的豹人看到大卡车上有一只大铁笼的门开着,立刻钻了进去,其他豹人也蜂拥着钻了进去。乔罗朝大笼车跑去,哈尔看见了,以为他想跟他们在一起。乔罗才不会那么干哩,他抓住笼门一推,“砰”地一声,门自动锁住了。

  看到豹人被关进铁笼之后,队员们胆子大起来了。这些人,这些豹子,或是鬼,不管他们是什么东西,他们的魔法也不过如此而已,不然怎么会被关进铁笼子里呢?队员们围住铁笼子又叫又骂,有的还朝他们扔石子。

  火烧到营地就无法前进了,因为营地地面是光秃秃的硬地。但四周的火舌仍然把卡车里的野兽吓得哇哇乱叫。火烧过了营地,继续吞噬周围的树木和野草。这火可能要烧到河边或空地上才会熄灭。笼中野兽的喧嚣也慢慢停下来了。

  乔罗来到老亨特的帐篷。亨特手电筒的光照到的是被撕破的衣服、满身的血痕,还有愉快的笑容。看上去,一块千斤巨石已经从乔罗的心头卸掉了。

  约翰·亨特感到一阵爱的热浪涌上胸膛。乔罗受了那么多的罪,而又敢于反抗,最后终于胜利了。如果世界上有真正的朋友的话,乔罗就是一位。老亨特感到喉头发紧,不敢开口说话。只是默默地伸出手,与乔罗那双血迹斑斑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22、大象


  黎明时分,装载着野兽的大笼车已经跑在通往海港的公路上。哈尔随车前去监督装船的事情。

  20个豹人将会移交坎培拉的警察当局。在那儿,狩猎队也要与比格上校和他的枪告别了。也许这一辈子他都会向人吹牛说,他如何赤手空拳与20个坏蛋搏斗,还活捉了好多好多野兽。

  其他人和罗杰、老亨特一起留下来呆在营地。

  “哈尔回来的时候,我们要让他大吃一惊。”老亨特说,“听说过月亮山吗?”

  “谁没听说过月亮山!”罗杰叫了起来,“巨人的土地,花长得跟树一般高,蚯蚓有1米长。”

  “大象有第三纪的乳齿象那么大。”老亨特补充说。

  罗杰看出了父亲眼中的神色,“我敢打赌,下一次你要去捕大象,大象!什么时候出发?”

  “你哥哥一回来就动身。”

  所以,各位读者,你们也要与罗杰一块等一等,待到哈尔回来时,他们就要去猎捕陆地上最大的动物了——请看《巧捕白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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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给大象让路


  一头巨大的公象挡住了去路。

  正在陡峭小径往上爬的两个男孩——哈尔和罗杰,突然觉得眼前一片黑暗。起初他们还以为是一片云遮住了太阳。

  抬头一看,是一头大象。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象。

  公象见到他们也吃了一惊,立刻停了下来,盯着他们,生气地咆哮着,并且伸出长鼻子嗅嗅他们的气味。

  它的耳朵原是贴着肩膀耷拉着的,现在张开了,象两把巨形的伞。每只耳朵大如桌面,如果把它当作用餐桌子,八个人围坐着还绰绰有余。

  哈尔打量着,估计从一只耳朵的边缘到另一只耳朵的边缘,起码有十四英尺。在阳光下泛着亮光的两只长牙,也有六英尺长。

  每逢哈尔这样仔细估量时,他的弟弟罗杰就不耐烦了。

  “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罗杰建议。

  “去哪里?”哈尔问,指着小路两旁密不透凤的厚厚树丛形成的“墙”。

  “顺着我们来的路回去。”罗杰说。

  “这样只会把事情弄糟,大象肯定会追上来。在小路上它比我们快得多,我们只有被它那六吨,不,七吨重的身躯压成肉饼。”

  “你是不是想露一手?你有办法吗?”罗杰不满地反驳。

  这时公象扬起长鼻子大吼一声,一股寒气逼来,周围的小鸟和猴子纷纷尖叫着四处逃散。

  哈尔往身后看了看,他雇请的狩猎远征队的黑人队员们站在五十英尺外颤颤抖抖挤成一团,只有一个猎手,哈尔的得力助手乔罗站在他的身旁。

  他的手上有一支专打大象的枪。他把枪递给哈尔。

  哈尔摇摇头。

  “我们先试一下能不能把它活捉。”

  乔罗不相信地笑了笑,他有着非凡的勇气,也仰慕别人的勇气,有一点是清楚的,要活捉那头公象,他们自己首先得活着。

  就这样,他们既不敢向前也不敢后退,这时,月亮山有名的浓雾正从四面八方升起来,当然如果等一等的话,他们也许可以利用浓雾的遮掩逃回去。

  不过很显然,这头大公象是不会让他们等下去的。

  有个地洞该多好,他们将会十分乐意地钻进去,但是没有。唯一的出路只能是向上。

  机灵的罗杰想出了好主意,也许行得通。

  “瞧!藤条!”他喊道。这里的每一棵大树枝头上都垂吊着藤蔓,一种藤本植物。赤道森林里总是交织着这种藤蔓。现在,低垂着的藤圈,坚韧得有如轮船上的钢丝绳,在小路上方摇晃着。

  “如果我们能攀上其中一条就好了。”

  “来,踏着我的肩膀上。”哈尔下令。

  罗杰上了哥哥的肩头,抓住一根藤条,一下子就吊上了半空。公象吓了一跳,它惊讶地盯着这些奇怪的杂技演员。

  “快!”哈尔又对乔罗命令,“快上!”

  乔罗想让他的主人先上,但没有时间争论了。他把枪塞进背带里,将哈尔当梯子,也攀上了藤条。

  这时公象恶狠狠地吼叫着,直朝哈尔冲过去,说时迟那时快,乔罗一只脚钩在藤圈上,身子倒挂着向哈尔伸出一只手,哈尔抓住也吊上了半空。

  大公象并不停下来欣赏这绝妙的杂技表演,而是急冲过来。当大公象在哈尔身下咆哮时,他只觉得两条裤腿处有一阵阵热浪袭来。忽然间,他感到一只脚踝被什么又软又有力的东西抓住了,原来是大象的鼻尖。

  乔罗将哈尔往上拉,大象把他往下拖,双方僵持着,处在中间的哈尔眼看就要彼撕成两半。在这痛苦的一刻,哈尔还想到了滑稽的一幕,他感到自己像一块橡胶正在被拉长。

  “这样一拉,我会变成八英尺长啦!”

  不过他很清楚,只要大象鼻子的拉力一旦胜过乔罗的臂力,不要说等自己被拉成八英尺,大概连原来的六英尺身躯也保不住了。要是让大象拉了下来,不是彼它犀利的长牙扎死,就是被那支撑着六七吨身体重量的象腿踩成肉酱。

  站在五十英尺以外的哈尔手下人赶快跑了上来。他们叫着,喊着,敲打着随身携带的平底锅,想借此引开大象的注意力。

  大象果然朝着他们发出尖声的吼叫。

  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叫声非常奇怪,人们可能会想象它该吼而不是尖叫。以它的体重,它的吼叫声应该象十几头狮子齐声咆哮,然而这头大象的叫声竟像一个生气的女人,一个非常生气的女人的尖叫声。虽然它的音调很高,但其中的狂怒,令人听了毛骨悚然,血液凝固。

  它对着敲击着平底锅的队员们尖叫,但并不放弃自己的目标——悬吊在藤蔓上的哈尔。

  “我一个个来对付。”它似乎在说,“先是藤上的那个,然后是你们。”它钩住哈尔脚的鼻子使劲地往下拉。

  哈尔突然觉得身子下滑了一点,原来,支撑乔罗和他的那根藤蔓开始往下坠。这是一个新的危险。如果藤蔓断了,他和乔罗掉下去就没命了。

  “放开我,乔罗!”哈尔喊道,“快松手!”

  这一次,乔罗没有执行主人的命令。

  他仍紧紧地抓着哈尔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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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尔又感到什么东西松了一下,是他那双坚实的狩猎时穿的靴子。为了防虫叮咬,这种靴子的靴帮一直伸到脚踝之上,鞋带也一直系到顶部。不知是哈尔那天早上没有系紧鞋带还是那头大象的拼命拽扯,靴子就要脱落了。

  原先哈尔为有这样的一双靴子感到自豪,现在呢,他恨不得立刻把它甩给正在折磨他的大象。他试着缩一下脚,靴子仍然牢牢地卡在脚跟处。哈尔又扭动了几下脚踝,靴子松动一点,往下掉了些。鞋带终于松开了。哈尔最后一扭,把脚抽了出来。

  乔罗乘机一拉,两人终于逃脱了黑蛇般的象鼻子。

  大象被激怒了,它把全部的怒气泄在地上的靴子上,也许它认为这只靴子是它敌人的一个活着的部分吧。它踩着靴子,用长牙不断地扎它,又将靴子抛进嘴里,用大锤似的臼齿撕咬着,忽而又吐了出来,扔在石块上使劲地踏着。这双能穿上十年的靴子十秒钟内就报废了。

  靴子的缝口脱开了,鞋跟也断了。在又戳又撕又踩之下,一只坚实耐用的狩猎靴子不一会就成了一堆碎皮片子。谁也不会想象得出它原先会是一只靴子!

  现在大象要将烂靴子埋起来了。

  哈尔他们曾经听说过大象的这种习惯,却从未亲眼见到过。一头大象在杀戮了自己的敌人并且确定它已死无疑时,会把它的尸体用树叶树枝掩埋起来。

  这是为什么?谁也说不上来。怎么能够知道大象的内心世界呢?

  大象是一种有着复杂感情的动物,有时会发怒,有时又显得很温顺,有时它表现得宽宏大量,有时却又猜疑妒忌,有时它调皮好玩,有时又严肃拘谨;有时胆小害羞,有时勇敢非凡,有时脾气暴躁,有时却又温纯善良。

  有时你从它身旁走过,它会毫不在意。但是如果你挡住了它的去路,你得小心点,它会对你不客气的。非洲的许多路上都可以看到这样的警告牌:

  “让大象先通行!”

  其他的动物也许会退往一旁,大象绝不会这样。它知道自己的力量,为何要把路让给其他的人或东西?

  它是世界上肌肉最发达的动物,它有皇帝般的尊严。在它眼里,人大小了,即使是坐在轿车或卡车里的人。喇叭声吓唬不了它,相反,喇叭声会激怒它,招来它的攻击,那么恐怕连人带车都要完蛋了。

  一个步行的人,对大象来说好比是一只昆虫,随时可以被拍倒,就好象我们怕打一只蚊虫那样容易。

  不过,当它将冒犯它的人或动物弄死后,可能出于怜悯吧,它会为它的敌人举行隆重的葬礼。

  究竟是什么原因,谁也说不上来,不过它总是这样做的。如今这头庞然大物为了埋掉它的猎物,正在不停地将小路上四英尺厚的青苔扒开,直到将那只可怜的破靴子完完全全埋起来。

  “现在它该离开,不再理睬我们了吧。”罗杰猜测着。

  哈尔有点怀疑:“我看不会。据说大象的记忆力非常好。可以肯定,它还没有忘掉我们。再说,我们也不想它走掉,因为我们还要活捉它呢。”

  罗杰惊讶地看着哈尔:“什么?要活捉它?你一定是疯了,我们怎么可能……”

  哈尔打断了弟弟的话:“来了!快点抓紧!”

  这头公象确实没有忘记他们。它昂着头径直朝他们躲在上面的那棵大树走来。

  “让它来吧!”罗杰笑着说,“它抓不住我们的。没听说大象会爬树的。”

  “它根本用不着爬上树。它只要把树推倒就行了。”

  这突然而来的不愉快想法使罗杰记起,他曾经见过整座森林被横冲直撞的发怒大象踏成平地,仅仅因为它们够不到树顶上鲜嫩的绿叶。

  “我们这棵树粗壮,它撞不倒的。”罗杰说。

  “我可不指望。这是一种叫莫伯尼的树,它的根是空心的。抓紧!”

  砰!砰!

  六、七吨重的大公象以巨大的前额猛地撞击高出地面约十二英尺的这棵大树。

  大树被撞得摇摇晃晃,一只猴子尖叫着从树顶的枝头上跌下来,大公象换了个姿势,前腿牢牢顶住树干,用尽力气抵着。大树发出吱吱响声,仍然挺立着。一次又一次,大公象用额头和前额轮番撞着推着。不一会它停下来似乎在想着什么。只见它用又尖又利的象牙朝泥上挖去,拉出许多树根,转眼间,树根成了堆。此刻,树上的哈尔也没有闲着。

  “图图,”他喊道,“铁链!”

  树下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办,大象与水牛、犀牛不一样,是不能用套索套住头部的办法来捕捉的,因为大象有长牙和鼻子挡住。

  一般的捕捉办法是用铁链或者绳子结成环,暗暗地放在大象的后足处,只要它一抬脚就会被套住。

  原来高出地面厚厚的青苔已被大象踏得与小路一样平,宛如蒸汽压路机压过一样。在图图的指挥下,所有的人已经渐渐接近正在忙于撞树的大象。他们等待着机会的到来。

  大公象又开始猛烈地撞击大树。越来越多的树根被挖了出来。每撞一下,大树就歪一下,摇摇欲倒。

  树上的猴子早已逃到别的树上去了。哈尔、罗杰和乔罗,多么想能和它们一样,可惜他们成不了猴子。此刻他们只好牢牢抓住树枝,希望大树倒下时不被压着。

  这时,铁链的一头已被牢牢地缠在一块岩石上,另一端则被绕成一个环放在大象的右脚不远处。发怒的大象只顾疯狂地撞击大树,无暇顾及身后。要不了多久,它就会踩进铁环去了。

  一伙人拥在大象的后头。哈尔想,他们靠得大近了,要是大象一回头冲过去,准有人被踩死。

  “把你的枪准备好,”哈尔对乔罗说,“要到万不得已时才开枪。”

  乔罗从背带里抽出那支重型双管猎枪,上了膛。

  “给我拿着吧!”罗杰请求道。

  乔罗看着哈尔,他摇摇头。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是不该使用猎枪的。

  “给我吧,哈尔。”罗杰热切地请求。他并不想向大象开枪,也不想向别的什么东西射击。他只是希望,在非开枪不可时,由他放枪。

  “这枪我以前用过。我可以把二百码处的沙丁鱼罐头打翻,难道你不认为我也能将房子一般大的大象击中吗?”

  哈尔笑了。他向乔罗点点头。枪递到了罗杰手里。在摇摇晃晃的枝头上,罗杰差点失去平衡连人带枪跌落下来。

  哈尔担心的事发生了。大公象被身后人群的喧闹声激怒了,它猛地一回头,瞪着发红的眼睛大吼一声向他们冲过去。人们象被大风狂吹的落叶四处散去。几乎是同一时刻,传来了枪响。

  大象的腿一歪,一声不响地跌倒在泥土上。

  随着枪响,罗杰也从树上掉了下来,晃动的树枝,枪的后座力,一下子就把他掀起抛了下来。如果树下是块石头,从这么高的树上摔下肯定要碰得脑袋开花。

  不过他的运气还不错。地上接着他的是一块四英尺厚的“弹簧垫子”——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只长在此处高山上的厚厚青苔。

  罗杰摔了下去,青苔上千百万个纤维孔就像无数钢丝弹簧一样,把他弹了起来,如此弹了两次才停下来。罗杰躺在青苔上直喘气,他几乎不敢睁开眼睛,深伯大象就站在面前。

  他鼓起勇气睁开了双眼,只见一大团黑色的东西躺在一旁,一群人围着它。这时哈尔和乔罗也从树上下来了。

  罗杰费力地从青苔中挣扎出来。他走到被他打倒的大象旁,细细地打量着。当年大卫一定也是这样看着被他杀死的歌利亚的。

  “真是我开枪打的吗?”

  他并没有感到高兴。谁不懂得扳动枪栓?他和他的朋友们都没能实现他们来时的愿望——活捉大象。他感到一阵沮丧。

  哈尔此时正在细心观察着插在大象肩膀上一个生了锈的矛尖。伤口四周已经溃烂化脓。

  “一定是这个使它发狂的。”哈尔说。

  “我击中它的什么地方呢?”罗杰很想知道。

  “就在这里。”哈尔指着大象头颅上的一个小洞。

  哈尔和乔罗接着做了一件令罗杰费解的事。他们弯下腰,把一个链环套在大公象的一只脚踝上,另一头锁在树干上。

  罗杰感到好生奇怪:“象已经死了,还要用铁链锁住?”

  哈尔答道:“它并没有死掉。”

  “什么?没有死?子弹从脑子穿过还死不了?”

  “我的弟弟,我很遗憾地纠正你的说法,子弹并没有穿过它的脑子。大象头部上方尽是骨头。即使子弹在上面打满窟窿,它也死不了。它的脑子在这些骨头的下方、两个眼睛之间的地方。此刻它只是暂时昏过去,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罗杰看见人们眼里嘲弄的神色,感到很丢脸。

  “了不起的猎手!”哈尔笑着说,“你看,你出于残忍的本能,开枪将大象打死了。我们却要让它起死回生。”

  罗杰很不高兴地想,我倒是希望这大象活不过来。老大哥总是很难相处,他们总以为他们自己很聪明很能干。

  然而,哈尔说对了。那个黑色大物果然动了一下,接着发出一阵呻吟声,慢慢睁开了眼睛。大象活了。围着的人慌忙往后退,给它让出地方。大象茫然地朝四周望望,忽然大吼一声,摇摇晃晃站起来,向站在离它最近的人冲过去。但是,锁在树干上的铁链子拉住了它。

  它往后退了几步,又朝前冲去,力气是这样的大,竞把脚下拖住它的链子扯断了。大象带着仍然套在脚踝上的链环,尖叫着,穿过惊讶不已、口瞪口呆的围观者,沿着小路向森林奔去。

  “当啷,当啷,当啷……”链子拖在地上发出的响声越来越弱,大象的尖叫声也逐渐消失了。月亮山又恢复了宁静。

  大象跑了,哈尔很是失望。罗杰没说什么,他的眼里却流露出有点幸灾乐祸的神情。哈尔猜到他在想什么:我的大哥哥,我没有把大象打死。你也没有将它捉住,这回可教训你了,不要那么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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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神秘的月亮山


  大公象的最后尖叫声被森林吞没了。好一会,人们还怔怔地站在那里。四周是死一般的沉寂。人们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比起大象的吼声他们似乎更惧怕寂静。

  没有捉到他们遇到的第一头象,这对狩猎远征队员来说是一个不好的兆头。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块低声嘟哝着。

  “他们不想往前走了。”乔罗告诉哈尔。

  “为什么?”

  “他们说这儿是一个可怕的地方,是死亡之地。他们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可怕的地方。在这里什么也不会得到的。”

  哈尔看看四周,不得不承认这个地方的险恶。围绕着他们的全是高耸入云的植物,相比之下,他们显得那样的矮小。

  树木巨人似的挺立着,披着一层厚厚的长须状青苔,看起来像一个个老人,当然,实际上要比老人高大一千倍。灰色的苔须一直拖落下来。在寒风中飘动着。每一棵树的枝头都盘缠着约几百米黑蛇似的藤蔓。林木之间,一块块白云飘逸,地面上雾霭滚滚,好像天上巨兽的利爪,正在寻觅肥美的人儿作佳肴。

  笼罩着四周的浓雾,像灰色的窗帘在微风中飘来飘去,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那些世界上最奇异的植物,真好像处身于一场噩梦之中。哈尔真想拧自己一下,看看这一切是真是假。

  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呵!花儿如房子一般高。哈尔身旁有一种叫千里光的植物,他知道在美洲或者欧洲,这种东西只长及人们的脚踝处,现在,它们竟有四个人那样高。

  它们的种子,通常是用来喂金丝雀的,不过金丝雀吞不下这儿的种子,因为每粒千里光种子比金丝雀还要大。

  在美洲,欧洲芹常常是放在碟子上作菜肴或装饰用的。眼前的欧洲芹若要放在碟子上,这碟子起码要十五英尺宽才行。

  再看看那些白色的蜡菊。在其他地方,人们要俯下身子才能采到,而在这里,它们高高地长在哈尔的头顶之上。

  长在苏格兰的钟石南也不过一个人的肩膀那么高,在这里却长成四十英尺的参天大树。

  欧洲蕨往往只长到人的膝盖那么高,但月亮山坡地上的这种蕨都成了大树,带状的叶子足有十二英尺长。

  一种毛莫属植物金风花,宛如进餐时用的盘子;雏菊更大,朴实的小小紫罗兰长成坚实的灌木丛;一种常常插在钮扣孔里作为饰物的美丽小花,在这令人头晕目眩的“迪斯尼乐园”里,它的直径竟有三英尺。

  那些像电线杆似的是什么东西?哈尔走近一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在他是一个博物学家,对植物和动物都很有研究。他很诀认出来了,原来是一种同属于红花半边莲的植物,他曾经在家中庭院的边缘处栽种过。这种植物一般不过几英寸高,眼下的却高达三十英尺,它的花大如水桶。

  罗杰顺着哈尔的目光望去,只见四周巨大的植物在浓雾中时隐时现,不禁感到一阵颤栗。

  “看,我都起鸡皮疙瘩了。”罗杰对哈尔说,“为什么这里的一切都那么高大呢?”

  “谁也不十分确切的知道。”哈尔答道,“这里地处赤道,没有冬天,终年炎热。植物在一年的每一天里都在长大,从不间断,加上这里整夜整日地下雨,至少也有蒙蒙细雨,还有,酸性很强的土质和强烈的紫外线光照等,这些都有利于植物的生长。”

  “行啦,行啦。”罗杰对那些详细的科学解释顶不耐烦了,“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我是不会相信的。那么,这儿的动物也很大吗?”

  “是的。刚才那头大象不就是个庞然大物吗?还有,这里的猩猩,是非洲最大的。豹子跟狮子一样个头,至于鸟类,瞧那蜂鸟。”

  罗杰抬头望去,一只鸟正在红叶半边莲的花上盘飞着。

  “蜂鸟?我的天呀,这么大的一只蜂鸟!”罗杰喊道。

  这是一只和白鸽一般大的鸟,但绝不是白鸽,因为白鸽是不能悬停在空中的,也没有那样细长而扁平的嘴巴插入花蕊中。确实无疑这是一只蜂鸟。

  罗杰踢了一下脚下的泥上。

  “那么,你该接着说这里的蚯蚓和蛇一般粗了?”

  “正是。”哈尔赞同他说,“如果我们现在有时间挖下去,准能挖到几条。听说国家地理协会的一支远征队就发现过三英尺长的蚯蚓。”

  “但是为什么我们没有听说过有关这个地方的更多报道呢?是谁保守秘密?”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如果你观察一下地图,就会发现这儿离维多利亚湖不远,很多旅游者都去那里。在地图上这里的名字叫卢旺扎尔,意思是造雨者。正是由于有这么多的雨水,它很难成为一个旅游胜地。事实上很少人注意它,因为它几乎所有时候都藏在雨雾中。”

  “卢旺扎尔,嗯,我看那就是月亮山。”

  “你讲对了。这是它的另一种叫法。”

  “是新取的名字吗?”

  “不,是旧名字。古埃及人都知道它,是他们这样称呼它的。”

  “为什么?”

  “也许它太奇异了。世界上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和它相比。它似乎是在另一个世界里,所以,在非常非常古老的地图上,它被叫做月亮山,有趣的是,它曾经被标在地图上一千多年,后来又被从地图上抹掉,因为人们认为它并不存在。探险家们也找不到它。斯坦利,这位曾发现利文斯通的科学家说,他曾经乘小船穿过被认为是月亮山的地方,但是他确信,那里没有山存在。这样,月亮山就从地图上消失了。后来,他再次来到非洲这个地方。碰巧有那么一会儿云散雾开——月亮山就在那儿。其中有些山峰是全非洲最高的,其顶上覆盖着终年不化的皑皑自雪。这样它又出现在地图上,并用了一个新名字——月亮山。”

  “我看旧名字更好些。”罗杰说,“月亮山,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有点怪异,不过也是我见到过的最神秘的地方。”

  哈尔手下的队员们还挤在一块,争论着继续往前走还是折返宿营地。

  罗杰不耐烦了。

  “难道我们整天就呆在这里不动?为什么你不叫他们往前走呢?”

  “让他们自己决定吧!”哈尔答道,“我们是不能勉强非洲人的。他们自己会作出决定。别忘了,他们把这儿所有的东西都看成是神圣的。他们认为每一个树丛,甚至每一块石头,里面都有一个神灵。东西越大,住在里面的神灵就越大。他们习惯于这些高大的树木和动物,并且相信它们不会真的伤害人们。”

  他拾起被大公象踏碎的靴子碎片,向一个背着背包的人招呼:

  “马里,我有一双靴子在你的背包里吧。”

  靴子很快被找了出来,哈尔穿上,正要随手扔掉旧靴子,马里开口说道:

  “先生,把这双旧的给我吧。”他脱去脚上穿的一双用旧轮胎做成的凉鞋,一只脚穿上哈尔那只仍旧完好的靴子,又用几根藤蔓将那块靴子碎片绑在另一只脚上,然后骄傲地朝地上踏了几下,要知道这是他第一次拥有这么好的靴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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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地球上最高的人


  哈尔的那双靴子好像给马里增添了新的勇气。他高兴地朝山上走去。突然,他停了下来,死死地盯着前方。不远处,一个怪物从小路上走下来。

  四周薄雾缭绕,他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不过他想一定是个鬼,因为世界上没有一个活着的人有那么高。这时候,跟在马里后面的人也都看见了,他们顿时兴奋起来,嘁嘁喳喳地议论着。

  雾刚好散去,他们看得很清楚,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不是鬼。不过连哈尔手下这些来自非洲乌干达的狩猎队队员也没有见过这么高的人。他们那里的人很少超过五英尺。也许这个高个子是瓦杜西族人吧,他们是地球上最高的人种,居住在非洲的卢旺达及一些山区地带,身高大约是七、八英尺。

  瓦杜西族人既不是黑种人也不是白种人,他们的皮肤是深古铜色,走起路来头微微抬起,快得象一阵风。他们还是出色的舞蹈家和熟练的跳高能手。

  “活像刚从《所罗门王金矿》出来。”哈尔不禁脱口而出。罗杰连忙点头。他们都记起了那部电影里的瓦杜西巨人和他们优美的舞姿。

  小路上走下来的人身裹白色长袍,手上拿着一根长棍。如果他看见这些不速之客一定会大吃一惊,不过他不会露出惊慌的神色。瓦杜西人是世界上最高的人,从来都不惧怕比他们矮小的人。即使有时出现慌乱,他们也从不露出来,因为他们觉得应有皇帝般的尊严。

  白色的人影微微弯着腰,朝哈尔他们靠过来。若不是哈尔突然说话,或许他会走过去,没有注意到他们的。

  “乔罗,”哈尔喊道,“叫他停下来,我有话对他说。”

  非洲的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语言。乔罗不懂瓦杜西族的语言,所以他用斯瓦希里语问话。这是一种东非和西非任何部落的人都能听懂的语言。

  高个子人听懂了,但他并没有用斯瓦希里语回答。他转向哈尔,用流利的英语答道:

  “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吗?”

  “你会说英语!”哈尔吃了一惊。

  古铜色的脸上露出一丝骄傲的微笑。他朝下望着这些只有六英尺身高的矮小白种人,说道:“我们当中有些人懂英语,是从你们在那些会说话的图画里表演时学的。”

  “你参加了那些舞蹈?”

  “是的。我还表演了跳高。”

  罗杰想起那部电影里的跳高镜头,忍不住问道:“原来不是特技摄影,是你跳的?你真能跳那么高?”

  “罗杰,”哈尔连忙制止,“不要那么没礼貌。我们还没有请教这位先生的姓名呢。”

  眼前的这位瓦杜西人并没有露出不高兴的样子,相反,他笑得更欢了。

  “没关系。我的名字叫蒙博,是这里的部落酋长。”

  哈尔介绍了罗杰、乔罗和他自己。

  “我真不明自我们互通姓名和不互通姓名有什么下一样?”罗杰边说边斜眼看了看他哥哥,“好啦,现在我们互相认识了,他能告诉我们关于跳高的事吗?”

  “请不要介意他的话,”哈尔对蒙博说,“他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小调皮。”

  “这才好呢。”蒙博回答道,“不容易相信图画,也不轻易相信别人的话才是聪明的人呢。我”还是给你们表演一下吧。“他又转向罗杰,你要我表演什么呢?”

  罗杰想了一下。他不愿意轻易地放过这个大高个于,他看看长得很高的哈尔哥哥,然后对蒙博说:

  “你能从我哥哥头顶上跳过吗?”

  哈尔很不高兴他的主意,说:“瞧你都说些什么了。如果他跳不过去,岂不是踢在我的脸上?”

  “很可能,”小调皮说,“我也这样想。不过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蒙博酋长劝住了他们兄弟的争辩,对哈尔说:“你能不能让你弟弟坐在你的肩膀上,我从他头上跳过。”

  这下哈尔高兴了。他弯下腰,罗杰很不情愿地爬上哥哥的肩头坐好,双腿夹住哈尔的脖子。哈尔将身子直了起来。

  这次轮到罗杰担心了,万一蒙博跳不过去。那双腿不是要打在自己的脸上?蒙博能跳这么高吗?似乎不可能,罗杰真不乐意事情发生了这样的转换。

  他听见下面咯咯的笑声。

  “喂:上面情形如何?坐得舒服吗?”哈尔问道。

  “瞧你高兴的样子,跟你换个位置怎么样?”罗杰反击道。

  哈尔笑起来:“也许你等不到那个时候了,不过我们大家迟早都要去的。再见,我的小弟弟,很高兴认识你一场。”

  稳坐在肩头的罗杰抓住哈尔的头发,猛地一拉。

  “哎呀!”哈尔喊道,“为什么扯我的头发?”

  “只是让你知道,你上面的人还没有死呢!”

  这时,蒙博脱掉长袍露出纤细的身子,活象一根闪闪发亮的黄铜柱子。

  哈尔他们以为他会后退几步助跑,然而,蒙博仍站在原地,离哈尔、罗杰只有几英尺。忽然他屈膝一跃,像一只风筝似的飞了过去。飞过罗杰时,那双瘦骨嶙嶙的腿好像就要往他的脸上扫去。罗杰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但是什么东西也没有碰过来,他只觉得一阵风掠过。罗杰睁开眼往后一看,蒙博已经笑眯眯平静地站在他们身后。经过这样激烈的一跳,他连气都没喘一下。蒙博捡起长袍重新穿上,问道:

  “请允许我再同一次,我能帮你们什么吗?”

  “我完全相信你能帮助我们。”哈尔回答,“先让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到这里来,我们的父亲叫约翰·亨特,他是一个动物收集家,我们都在帮他的忙。我们的任务是活捉一些动物,然后把它们运送去世界各地的动物园、动物展览会、马戏团、电影制片厂等等。”

  “那你们的父亲,他和你们在一起吗?”

  “不,他有事回纽约了。”

  “活捉动物是一件非常危险的工作。你们现在只有单独完成了?”

  “不是单独的,”哈尔指指身后的人,“我们有三十人,他们都是非洲人。他们了解非洲,他们懂得野生动物的习性。”

  酋长摇摇头。

  “他们可能只知道捕杀动物,不懂得如何活捉。”

  “我的人学过怎样活捉动物。”哈尔说,“我的父亲离开前,我们就活捉到一些动物,如长颈鹿、野牛、鬣狗、豹、狒狒、野猪、獾、河马、大蟒蛇,还有许多其他动物。”

  “你们干得很出色,该要的你们都弄到手了。”

  “不,我们还要捉到最大的动物。”

  “最大的?啊,是指大象吧。”

  “正是。我们需要好几头大象呢。”

  “你们已经捉到一头了?”

  “还没有,”哈尔承认,“刚才我们差点捉到一头,不过又让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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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博笑了笑,说:“我担心你们在这儿一头也不会捉到。”

  “为什么?”

  “因为它们太强壮了。世界上没有一种动物比得上我们这里的大象。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大象实际上就是这里的大山。”

  他抬头朝薄雾中时隐时现的月亮山望去。哈尔第一次看到他眼里的恐惧神情。

  “这是一个不寻常的地方,”酋长继续说道,“这里有魔法,所有的东西都不像它们原来那个样子。你们会笑话我,说我愚昧,不过我们的巫师是这样说的,我相信他的话。我们这块土地是大象的圣地。瞧,浓雾遮住了山峰,一头大象却出现在眼前。过了一会,大象消失在雾中,山峰又出现了。这样,谁不相信大象和山是同一个东西呢?你们的力气这样小,和大象较量倒不如与大山较量较量。”

  “真是奇怪的念头。”哈尔暗想。但是面对着雾中依稀可见的巨大花朵,盘缠在树上巨蟒似的藤蔓,在这样一个什么东西都巨大的地方,谁能没有这种想法呢?

  “如果我们真的捉到一头大象,你说它会变成大山吗?”哈尔问酋长。

  “很难说,因为你们白种人的魔法和我们的可能不一样。总之,你们不要叫我们帮你捉大象。”

  “那好吧。”哈尔同意了,“但有件事你们是可以帮忙的。”他指指那群挤在一起正在高声争论着什么的人说,“我的人不敢往前走了。你能帮我劝劝他们吗?也许你能告诉他们这里很安全。”

  “我不能对他们这样说,因为这里实在不是安全之地。再说,你们正在追捕大象,也就是你们正在走向死亡之地。我们这些山峰会将你们围起来,把你们关在里面,然后踏在脚下。住在里面的幽灵,”他挥手指了指周围巨大的植物,“会变成巨兽把你们吞掉。”

  哈尔对蒙博的迷信说法几乎忍不住要笑,不过他还是有礼貌地回答:

  “也许你说的会令我们担心。对他们,你不用说这里很安全,但能否告诉他们有什么好地方可以宿营呢?”

  “当然可以,我很乐意对他们说。你们能否光临我们的村子宿营呢?它离这儿不远。你的人呢?就这么十多个吗?不是说有三十人吗?”

  “这里只是先头部队,”哈尔解释,“我们先步行前来探路,看看可不可以通行汽车。其他的人以及吉普车、越野车等还在山脚下。如果派人告诉他们这里很顺利,他们马上就会把车子开上来的。但是如果这儿的人都回去,那么我们的计划就成泡影了。”

  “我试试看,说服他们。”酋长说着,走向那堆吓得发抖的人。他们立刻把他围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听他说着什么。

  蒙博用斯瓦希里语对他们说,他的村子就在小路前头不远处,到他的村子去会受到热烈欢迎的。这些人顿时高兴得欢呼起来,跟着酋长继续朝山上走去。

  四周仍是高大的花草树木。人们已经没有先前那样害怕了。大家注意避开长着犹如织毛线针那样长针刺的一人高的荨麻,往山上走去。一心想快点到村子的小淘气——罗杰,只顾着赶路,一不小心跌进这样一个针垫上,针尖透过厚厚的狩猎衣服,象无数把灼热的小刀直刺肉体。他嚎叫着从针垫里爬出来。

  “我全身都给刺痛了。”他大声喊道。

  哈尔并没有表示多少同情,只是提醒他:“走路要看路,小心点。”他拿过一支针刺细细地打量着,又瞧瞧路上的断枝,皱起眉头说:“如果我们的车队经过,轮胎上肯定要扎满洞的。”

  酋长折回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他看见鲜血从罗杰手臂和脸上的小洞及擦伤处不断流出来,不禁说:“我很抱歉。这些豹子的爪子太尖利了。”

  “豹子?”罗杰不解地问。

  “一头豹子死了,就变成荨麻。”蒙博解释道,“荨麻枯死了,又变成豹子。”

  哈尔看着蒙博,真不明白那么聪明的酋长竟然会说出这样的事情。

  “那么,照你说的,所有这些花草树木都是野兽的化身了?”哈尔问。

  “不是全部,有些是我们先人的灵魂。”

  “那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你们的先人一定是非常仁慈非常善良的。”

  “是的,是的,但是他们死后就变得非常坏非常残忍了。”

  “为什么会那样?”

  “因为我们没有为他们送去食物。我们做不到,他们的人大多了。得不到食物,他们就成了我们的敌人,并且找机会报复我们。他们躺在那里,伺机用利爪刺我们,用毒汁伤害我们。他们有时还落在我们身上,甚至把我们踩在地上。”

  好像要证明酋长的话是对的,一朵红叶半边莲掉下来,下面的人跳过一旁,才没被打着。

  哈尔弯下腰去仔细地观看,这是一朵有着像碟子似花瓣的蓝色花朵,和一个十几岁少年的个头差不多。并且非常的重。哈尔几乎提不动它。

  “一个非常有趣的植物标本,”哈尔说,“我想把它保存起来。乔罗,找两个人抬着带走。”

  酋长赶忙举手制止,说:“别拿走,我请求你,让它留在这里吧。谁把它拿走谁就会死去。如果你不想损失两个人,就不要动它。”

  罗杰悄悄对哈尔说:“真是怪人。来,我们俩来抬。”

  “不,”哈尔说,“我们不能这样做,否则会冒犯他的。他是酋长,我们必须尊重他的意见,至少也要装着听他的。”

  他一脚将花踢到路旁,说:“先把它留在那里,等会我们的车队会捡起来的。”

  他们继续向蒙博的村子走去。路上,新奇的事情接连不断。除了路旁四英尺厚的青苔,树干上也都长着十来英寸厚的青苔。猫头鹰在上面挖洞安家。在非常潮湿的地方,树干树枝上上下下全都覆盖着青苔,上面点缀着各色的兰花——红、粉红、蓝、绿,彩虹上所有的颜色都有。

  有一段路上,所有的树都不见了,尽是草,长得比人还高。

  走下去,景色又变了。他们走进了香蕉林。大如西瓜的香蕉吊在树上。罗杰最喜欢吃香蕉了,他看到地上有一条香蕉,便用小刀挑开,里面只有大粒的种子,真令他扫兴。

  这时候,他们听见了说话声。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蒙博的村子。进入村子的小路一侧有一座象给洋娃娃居住的小房子,外面铺满了鲜花。房子里的架子上放着各种水果、谷物和小块小块的肉。

  “这是用来干什么的?”哈尔问酋长。

  “阻止邪恶的幽灵进入村子,”蒙博解释,“如果给他们吃的,他们就不会进村子找我们的麻烦了。”

  “起作用吗?”

  “不大灵。”蒙博承认,“一些幽灵还是进了村。他们带来厄运带来邪病,他们偷走我们的牛羊,更糟的是,还开始带走我们的孩子。我们的男孩和女孩经常在夜间不见了。第二天我们派人去找,穿树林爬高山,也不见他们的踪影。他们永远也下会回来了。”

  酋长一脸伤心他说:“我们的魔法不起作用,真不知该怎么办。不过,你们不用为我们的事担心。我们是很热烈欢迎你们到来的。”

  蒙博的村子比大多数的非洲村庄好得多。村子里很清洁、整齐。茅屋的墙是厚青苔砌成的,用一种坚如绳索的藤蔓将它固定在用竹子搭成的屋架上。屋顶用一种带杆的叫做纸莎草的植物覆盖着。古代埃及人就是用这种草造纸的,这些屋顶要比用棕榈叶盖的屋顶耐用四倍。屋顶伸出墙外老远,为的是不让青苔墙被雨水打湿。

  哈尔和罗杰更感兴趣的是屋子里的人,七英尺或更高的男人、女人走出来欢迎他们。他们穿着白色长袍,活像一尊尊大理石塑像,围着这些第一次来到他们村庄的人,听着他们酋长用本地语解释着什么,然后,面带笑容望着哈尔和罗杰。在这一群巨人当中,他俩觉得成了小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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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地球上最矮的人


  村子里的人并不都是那么高,在他们中间有些小矮人走来走去。他们不穿白长袍,也不穿其他什么东西,只是在腰间系上一块桦树皮遮住下身。他们皮肤不是古铜色而是黑色的。最令人惊叹的还是他们的身高,大概只有三到四英尺。

  “有点像《格列佛游记》里的故事,”罗杰很是惊叹,“不过格列佛是先到小人国才到大人国的。这里是大人小人都混在一起。哈尔,这些小矮人是什么人种?”

  “他们是俾格米族人。”哈尔答道,“刚果的这个角落就有这么一件奇异的事。地球上最高的人种瓦杜西族人,地球上最矮的人种俾格米族人合住在一起。看那边,瓦杜西人的茅屋后面,有一些象蜂巢似的小茅屋,大概高不及你的腰间,一定是俾格米人的住所了。”

  酋长一直在听着,他对哈尔说,“你说得很对。我们的村子有一部分是给俾格米人住的。他们是我们的仆人,不过他们是高尚的人,值得你们尊敬。我希望你能见见他们的酋长阿布。”

  一个比洋娃娃大不了多少的男人走了出来,鞠了一躬,然后庄重地同哈尔和罗杰握手。比起他那孩子似的身躯,他的头显得特别大。他脸上深深的皱纹表明他已是老人了。

  刚才在瓦杜西人面前,哈尔觉得自己象矮子,再看看这些伸格米人,他好像成了巨人。阿布的头顶只齐哈尔的髋部。

  这个赤裸着身子的黑人,头大脸老。但当阿布用英语说话时,确实使哈尔大吃一惊。

  “如能给你们帮助,我将感到十分荣幸,整整一年我和来这儿拍电影的人一起工作。我的英语不大好,是吧?”

  哈尔笑起来,说:“如果我说你们的语言跟你说我的英语这么好,我就太了不起了。”

  “蒙博酋长告诉我,你们是为活捉大象而来。我们可以帮助你们。”

  哈尔真想说,“你们才需要帮助呢。”

  “太可笑了。这些只有八岁男孩那样身高的人居然要帮助我们对付世界陆地和海洋上除鲸鱼之外最大的动物——大象。”哈尔想。

  瘦小的阿布体重大概只有三十英磅,他怎能对付体重六又四分之一吨的大象?

  蒙博酋长猜到了哈尔在想什么,他对哈尔说:“你们不要以为阿布在说蠢话,俾格米人是捕捉大象的最佳猎手。我们瓦杜西人除大象以外几乎什么都不惧伯。我们相信大象就是大山,谁能和大山斗呢?俾格米人有不同的魔法。要是说有谁能帮助你们,那就是他们。不过我还是不相信你们能捉到大象。”

  哈尔虽然半信半疑,还是向阿布鞠了一躬,说:“我们很高兴得到你们的帮助。”

  一个信使彼派下山去通知大队人马。天黑之前,狩猎队的三十人及十四部卡车、平台四轮车、吉普车和越野车都在村子旁专供瓦杜西人跳舞的空地上扎了营。牛,瓦杜西人最引以为荣的财产,在车辆间悠闭地吃草。不时用困惑的眼睛肴着这些忙碌的人们。他们正支起行军床,铺睡袋,准备过一个寒冷的夜晚。雨从鸟云里淅淅沥沥地落下来。

  哈尔躺在行军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好像失落了什么,一股孤单感向他袭去。他想念他的父亲。不过他要努力记性,他已经或者说几乎是一个大人了。他已满十九岁,长得比父亲还健壮,只是缺乏经验。

  实际上,这次并不是他和弟弟罗杰的第一次单独行动。他俩曾单独去过亚马孙河的原始森林,也到过荒凉的太平洋群岛。所不同的是,那些地方灿烂的阳光,蔚蓝的天空,使人心旷神恰,浑身是劲,充满活力。这里就不一样了,四处是狰狞的东西:高耸的树木,巨型的花草、动物,令人迷路的雾霭……。

  蒙博酋长说这个地方到处都有幽灵,当然是由于他们的迷信,不过,又如何解释那些失踪的牛,失踪的男孩和女孩呢?说不定今晚上也会发生这样的事。

  罗杰躺在帐篷另一边的床上早已睡着了。哈尔真想和他或者其他什么人谈谈。他凝神谛听,什么也没有,只有雨点打在帐篷上发出的啪嗒啪嗒响声。

  明天,他们就要出发到那充满神秘色彩的大山中捕捉大象。昨天的第一次尝试,他们失败了。这次能成功吗?蒙博酋长也不相信他们能捉到。哈尔的信心有点动摇了。

  唯一的鼓舞来自瘦小的阿布。不过,依靠这些小矮人去捕捉森林之王大象,是不是有点荒唐?

  哈尔怀着忧虑不安的心情渐渐地进入了梦乡,他梦见小小的阿布酋长,突然问长得高大如树——轻易地用拇指和食指夹起林中的大象。哈尔向他要,他只是放声大笑。笑声振动了大山,摇撼着大树,阿布狂笑不止,将大象扔进嘴里嚼着,只把骨头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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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天空中的大象


  哈尔醒了,大山真的在摇晃,不,原来是罗杰在使劲地摇他。

  “醒醒,醒醒,你这懒虫。你不知道已是早上了吗?”

  哈尔喃喃地说:“是吗?去放风筝吧!”

  回答他的是肋下被捅了一下。

  “快醒醒,阿布来了。”

  哈尔费力睁开矇眬的睡眼,他有些指望眼前的阿布就是他梦中见到过的,高入天际,用嘴嚼着大象的阿布。而站在他面前的却是现实中的阿布,一个满脸皱纹,比罗杰还矮小得多的俾格米族老人。

  阿布朝哈尔躬躬身。

  “我帮你们捉大象好吗?”

  哈尔不得不敬佩他敢于对付非洲最大的动物——大象的勇敢精神。

  “今天是捕象的好日子。”阿布接着说。

  哈尔这才觉察到雨已经停了,太阳光从打开的帐篷门照进来。

  “快点,”罗杰催促着哈尔,“快穿上衣服。我让你看点东西,保准你惊奇得直瞪眼。”

  哈尔匆匆穿上衣服,跟着罗杰走出帐篷,他深知道罗杰很会把事情夸大的。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夸张,哈尔真的发愣了。

  眼前是一幅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观!“哈尔他们四周是又高又大的花朵,花朵的后边是一片长着巨树的森林,森林上方飘浮着灰蒙蒙的雾,雾霭之上是一座白色的城市,令人眩目,无数的城堡、高楼、尖塔,在早晨的太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哈尔起初以为它们不过是奇异的白云。细看发现,它们不是白云,而是月亮山众多的山峰。它们之下的雾霭将它们与地面分隔,所以看起来它们好像在半空中飘浮着。它们是那样的高,那样的遥远,似乎属于另一个星球。人们也可能想象它们是月亮、金星,或是木星的一部分。它们像月圆时那样光亮,像星星那样闪烁,又像是天堂那样的遥远。

  “见到这样的奇观,我们真走运。”哈尔说,“它们几乎整年藏在白云后面。”

  正是这月亮山,曾经被从地图上抹去,因为探险家看不到它,所以被认为是不存在的东西。如今,它又出现在地图上,不过能亲眼见到月亮山的游客真是百里挑一。连住在月亮山坡地上的本地人也极少见到这么多的山峰一下子全露出来。来自乌干达的哈尔的狩猎队员们也是第一次见到月亮山的宾客,他们张大嘴巴,脚象生了根似的立在那里,凝视着这座白色的城市。

  “它们怎么会那样白呢?”其中一人问道,“是盐吗?”

  “不,”聪明一点的乔罗回答,“是一种人们称之为雪的东西。”

  “什么是雪?”

  这个问题难住了乔罗,他也答不上来。为了掩饰自己,他赶忙说:“别尽问些愚蠢的问题。”

  的确,住在赤道上的人怎能知道雪是什么样子呢?

  哈尔告诉罗杰:“你若沿着赤道绕地球一周,就会发现,只有这里和南美的安第斯山可以看见雪。”

  罗杰说:“不用去那么远,这个地方有的是。”

  哈尔跑回帐篷拿来一张地图。他细细看着,又望望那些白色的山峰。

  “瞧,那是斯坦利山峰,以那个认为它不存在的探险家命名的,后来他改变了看法。那是阿历山德鲁峰,阿伯特峰,那最高的是玛格哈里塔峰,还有众多的其他山峰。其中有九座是高于一万六千英尺的。”

  “这些山峰怎么都伸出舌头来?”罗杰问。

  哈尔笑起来:“我知道你指什么。那些从山顶上垂吊下来象舌头似的东西是冰川。地图上标有它们的名字,斯卑克冰川,埃利诺冰川,格兰特冰川,还有许许多多。冰川从山顶下滑到一定地方时,由于那里的天气比较暖和,冰川溶化了。水从冰川的未端往下流,聚成了小河,无数小河又汇成了尼罗河。在赤道的其他地方,即使在安第斯山脉,也见不着这么多的冰川。”

  “你说这些山峰像什么?”罗杰突然问道,“像一群白象!”

  哈尔微笑着说:“你说得对。被你称为舌头的那些东西就是大象的鼻子,好长的鼻子呵,我看有的起码有五英里长。现在我明白为什么瓦杜西人说山就是大象了,谁不怕山那么大的大象呢?”

  哈尔再朝空中望去时,天空中的大象已经不见了。

  真好像有什么魔法,要不,这些空中大象怎么一下子就消失在雾霭之中了呢?

  哈尔和罗杰大概再也见不到这些天上的大象了,不过他们今后会碰到地上的大象。他们是不会忘掉这些有着五英里长鼻子的天上的大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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