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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赵卓一直在不停的讲述,讲述过程中还不停的吞吃着热气腾腾的混沌,随着他讲述的故
事的深入,吃光了的混沌碗在面前摞起高高一摞。他显然是饿极了,很可能已经多日水
米未沾牙了,吃起来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而且他的口腔对那滚烫的的热混沌似乎没有丝
毫感觉,只是一味的不顾一切的吞吃着。

而林红和秦方城,从最初对他的好奇与生疏,渐渐变成了一种恐惧的感觉,两个人紧紧
的靠在一起,林红的手冰冷,死死的抓住秦方城,有一个念头同时在他们的脑子里盘
旋,就如同钻进蚊帐的蚊子,强迫着他们的心智对此一念头的认同。

赵卓疯了!

林红和秦方城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目光中,他们读到了这条明确的讯息。

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赵卓已经不再是一个正常的人,这一点勿庸置疑。没有一个正常人
会象赵卓这样,垢面、篷头、鹑衣百结,沦落成了一个乞丐,而他原本不必如此,如果
是秦方城遭遇到这种事,似乎还能说得过去,因为那个垃圾妇傅秀英的纠缠,但即使面
临如此窘境,秦方城仍然保持着他的尊严与体面,而赵卓却毫无缘故的沦落到如此地
步,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赵卓疯了!!!

赵卓所讲述的故事,充满了诡异与邪恶,那种虚妄的感觉是如此的强烈,竟使得林红和
秦方城两人心里不由自主的感受到一种渗人的阴寒。那种阴寒似乎来自于另一个阴极冷
寒的世界,不带丝毫的阳光与温暖,仅凭感觉就让人体验到一种置身于冰雪中的凄惶,
令人无由自主的震颤起来。这种感觉绝对是超体验的,除非是一个神经错乱者,否则不
会如此清晰的刻画出这样一种非现实的质感。

赵卓一直飞快的吃着,同时飞快的说着,他说话的速度犹机关枪扫射,节奏快得惊人,
但条理清晰语义明确,顺着喉头滑下的混沌竟然没有妨碍到他的讲述。讲着讲着,他的
声音突然停了下来,慢慢的,他把手放在低矮的饭桌上,身体略显僵硬的向后挺了一
下,突然扭过头来,看着林红和秦方城:

“你们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是不是?”

“是,”林红和秦方城一起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不能当面承认这件事,又急忙用力的
摇头:“不,不不不,我们相信你,相信你。”

赵卓却突然将桌子用力一推,站了起来,用充满悲愤的目光怒视着秦方城和林红:“我
以为你们是我的朋友!”

“是朋友,”林红眨眨眼,机械的回答了一句,秦方城却在下面踢了她一脚,意思是让
她不要再理会赵卓,很明显,他认为赵卓神经错乱了,已经无法再进行正常的思维逻辑
思考或分析,他现在已经非常后悔应赵卓之约来到这里,再磨蹭下去,说不定会惹出什
么不快的事情来。

果然,就听赵卓怒吼了一声:“胡说,你们根本不相信我!”

“不不不,”林红急忙抢在秦方城前面说道:“我们相信你,赵卓,不管你说什么我们
都相信。”

“不管我说什么?”赵卓用讥诮的眼神看着林红和秦方城:“不管我说什么?那我刚才
都说了些什么?”

赵卓说话的时候,两只眼睛血红血红的,死死的盯在林红身上,骇得林红不由自主的后
退一步,躲到秦方城的身后。不敢再多说话,唯恐赵卓突然犯起凶性,伤害到她。看到
她退缩了,赵卓似乎更加凶了起来,反而迈上前一步,凶恶的逼视着她:“你说啊,我
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秦方城开了口:“赵卓,你听我说……”他的话刚开了一个头,就被秦方城劈面打断:
“你住嘴,我没问你,我在问她。”然后他继续气势汹汹的逼迫着林红:“你说啊,我
刚才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你刚才说……”林红吓坏了,紧紧的抓住秦方城的胳膊,口不择言的说道:“你刚才
说,你们公司的老板是一只长着多只肉足的管状蠕虫。”被近说出这句话来,她心里有
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好象那只想象中的长着多只肉足的管状蠕虫就在她面前爬行着,
那种阴惨惨的怪异感让她几欲呕吐。

赵卓突然暴发出一阵尖厉的怪笑,那声音如狼嗥似枭鸣,在夜空中突然响起,说不出的
碜人,这笑声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赵卓突然毫无形迹的收住笑声,他收笑时的语气转
变如此之快,仿佛一列高速行驶的快车突然之间刹住车,那种语气的凝滞感令林红和秦
方城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晕眩。

“林红,你听着,”赵卓的脸在黑暗中探过来,透露出无尽的阴森与诡异:“我知道你
不会相信我的,你宁肯把我的话当做是一个疯子的呓语,如果你真的这样想,那你就错
了,或许,你很快就会因为这个错误的想法而付出惨重的代价。”

林红的嘴吧翕动了一下,还想解释一句什么,秦方城却站起来,用身体护住她,与赵卓
直面相对:“赵卓,无论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或者是遇到了什么,都没有关系,都
改变不了我们是朋友的事实,现在你跟我们走吧,我们送你去医院。”

秦方城的话,只是随便说说,他根本不认为赵卓会跟他们走,果然,听到这句话,赵卓
猛的向后退了几步:“不,不,我……”他似乎想说句什么,却在最后一刻改了主意,
掉头向着远处飞逃起来。

林红吃了一惊,急忙随后追上:“赵卓,赵卓,你等等……”后面突然有一只手抓住了
他,是秦方城,林红满心不快的想甩开他:“你松开我,快放开,你看不到赵卓已经成
了这副模样了吗?”

秦方城却捉住林红不敢松手:“正因为赵卓已经成了这副模样,所以我才不让你追上
去。”

“为什么?”林红怒声质问道。

秦方城苦笑一声:“他的病,是最典型的迫害狂与妄想狂的综合症,这两种病只是患上
一种,就够让人受的,赵卓这下子全都摊上了,这就怪不得……”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皱起眉头,扭头问林红:“你还记得,我们在赵卓他家门外,呼到他老婆的那种惨叫声
吧,莫不是他这种病真的……怎么回事?他怎么又回来了?”

秦方城跳起来,让林红躲在他身后,全神凛戒的盯着一步步后退进来的赵卓。他们三人
是在一个胡同稍微靠里的位置上,赵卓愤然离去,抬腿就走出了胡同,可是眨眼功夫他
又回来了,是以他的背对着秦方城和林红,一步步退进来的。秦方城瞪大眼睛拼命的
看,想看一看究竟是什么东西逼得赵卓以那副如临大敌的紧张神态,步步后退。可是秦
方城看了好半晌,除了赵卓一个人之外,什么也没看到。

想不到赵卓的病情,竟然严重到了这种程度,秦方城正自摇头叹息,然后之间,脚下的
地面剧烈的晃动起来,一股大力涌来,两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呼,被掀得横飞出去,就象
疾风中的木叶,在地上滚出好远,直到撞在一堵墙壁上,才静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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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当那股力量涌来之时,林红全无防备,她惊呼一声,徒劳的想抓住试图保护她的秦方
城,但是她的手落了空,两人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甩开,就如同两个没有生命的布娃
娃。跌落时的剧痛与撞击在墙壁上所带来的震颤,似乎让她全身的骨节都散了架。

当她跌落时,上面轰的一声落下许多泥土,泥土中掺杂着大大小小的石头,打在她的身
上头上,痛得她失声惊呼。被从地上掀起的泥土继续落下,顷刻之间将林红的身体埋没
了,她正要吃惊的大声叫起来,一块石块从空中落下来,正打中她的头上,她的脑袋一
歪,就失去了知觉。瞬息之间,漫天的泥尘洒落,埋没了她。

秦方城也同样被这漫天掀起的泥尘埋住了,但是他已经意识到了正在发生之中的事情,
本能的抬起双臂遮住面孔,当空中的泥土洒落之后,他的双臂左右一分,从泥土中探出
头来,黑暗之中他无法看清楚东西,只能感觉到一个庞然大物正蠕动着钻出地面,那东
西形态模糊不可分辨,但是,空中的那种腐臭气息和浓重的喘息之声令他心窒。

只是呆了一呆,他突然想起了林红:“林红,你没事吧?”他不敢叫出声,怕那只从地
下钻出来的东西听到,只能是用双手盲目的在地上摸索着,他摸到了一只鞋,这是一只
女式的高跟鞋,顺着鞋再向上一摸,摸到了一条肌肤滑腻的小腿,没错,这就是林红
了,再向上,他发现林红已经被埋在了泥土之中。

慢慢的调匀自己的呼吸,秦方城对那只正钻出泥土的东西视而不见,他必须赶快,稍有
拖延,林红就会被活活埋葬在泥土之中。

他跪下来,用双手拼命的扒开林红身上的泥土,突然之间,有个什么东西突然窜到了他
的身边。秦方城呆了一呆,他的呼吸几乎停止,心脏激烈的狂跳着,全身的肌肉都丧失
了活力,僵滞的侧转脸一看,却不是那只从地下钻出来的怪物,而是赵卓。

“快快快,”赵卓嘶声低吼着:“快把她挖出来,再慢一点就来不及了。”怪物在他们
身后咻咻的喘息着,虽然它拱出地面的力气好大,但它那臃肿的身体想钻出地下的排水
管道却很吃力,秦方城精神一振,与赵卓双手如飞,猛力的扒开林红身上的泥土,当林
红那惨白的面孔露出来的时候,她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喷飞了
鼻孔中的两团泥。

“你感觉怎么样?”用手掌拍着林红的脸颊,秦方城问道。赵卓将猛的一下将他拉起来
:“快逃命啊,真的来不及了!”

的确,他们已经来不及了,那怪物钻出来了地面,正向他们蠕动着爬行过来。危急关头
秦方城再也顾不上看林红的死活,把她往肩膀上一扛,和赵卓撒腿就跑。他们想逃向胡
同外边,胡同外边就是马路,路上明亮的灯火会让怪物退避三舍,可是他们的动作太迟
缓了,营救林红花费了他们宝贵的时间,怪物那庞大的轮廓已经横在了前面。

无奈之下,秦方城一咬牙,跟在赵卓身后掉头向着胡同里边逃,怪物象刚刚钻出水面的
狗一样,猛的抖了一下身子,哗啦啦,漫天又掀起一阵泥尘。泥尘洒落,带着地下排水
管道特有的腥臭气味。就在这漫天的泥尘之中,怪物不慌不忙的挪动令人心里发毛的多
只肉足,随后追了上来。

林红的身边并不重,但在这节骨眼上就显出了累赘之处,好在赵卓的奔跑速度也不快,
他一边跑,还一边用手捂住头顶上的孔洞,防止浆液狂喷出来。突然,软绵绵垂在秦方
城肩上的林红惊叫了一声,秦方城如释重负,说了声:“谢天谢地,小姑奶奶,你终于
醒来了。”正想把林红放下来,却突听林红一声尖叫:“脚,我的脚,有什么东西揪住
我的脚!”

秦方城扭头一看,脸色霎时间变了,一只看不出颜色的长长触角从黑暗中探出来,缠在
了林红的脚裸上,那只触手就象一条阴冷的毒蛇,正顺着她的腿部爬行过来。

这时候秦方城没有选择,猛一咬牙,用力扛着林红向前飞跑,想挣断那根触角,但是那
根触角却突然变得细长起来,仍然是紧紧的缠在林红腿上。这时候就见赵卓面上露出狞
恶的表情,他一探手,从破破烂烂的乞丐服里摸出来一把雪亮的剔骨刀,向后一步,一
只手伸出,抓住那根触手,一刀砍下。

嘣的一声,触角被砍断,秦方城正要松一口气,忽见赵卓目露凶光的冲他扑了过来,秦
方城一呆,赵卓已经冲到他面前,手中刀落下,对着黑暗之中什么东西拼命的狠刺起
来。

赵卓刺的,是那根从母体上断裂下来的触角。

那只触角一旦脱离母体,居然变得更加邪恶起来,如同一条毒蛇,在黑暗中无声的游移
着,令人厌恶的吸盘张开着,向着秦方城扑过来,如果不是赵卓一连几刀刺过去,此时
秦方城多半已经被这只蛇一样可怕的触角缠上了。

赵卓一边用力刺,一边用脚使劲的踏,秦方城清醒过来,也和他一起用力的踩着那一截
截的邪恶生命体,眼见得那些触角残肢被践踏成一团血肉,秦方城这才长长的吐了一口
气。从赵卓抽出刀来砍断触角,到将触角的残肢全部踏烂,不过是两、三秒钟的时间,
可秦方城却感觉这短暂的一瞬间,恍如已经过去几个世纪。

虽然只有几秒钟的耽搁,可是怪物却没有追上来,秦方城放下已经恢复了知觉的林红,
拉着她就往前跑,可是赵卓却突然打了一个手势:“等一等,你们听。”

“还不快跑,这时候你还有闲心听什么?”秦方城说出了这句话,然后,他就感受到了
地面上的那种震动。

脚下的地面在轻微颤动,那种感觉,就好象地下埋着一部处于工作状态的发动机一样。
秦方城诧异的东张西望一番,一时之间无法把握这种颤动预示着什么,突然之间赵卓猛
的拉住他的一只手,大喊了一声:“快走!”然后拖着他,向着刚才他们逃过来的方向
掉头跑去。

秦方城昏昏噩噩的跟着赵卓跑出没几步,就明白过来了。

此时怪物已经到了他们的前面。

这个想法刚刚掠过他的大脑,就听到身后轰的一声,分明是怪物破土而出的动静,漫天
的泥尘再次纷纷扬起,伴随着的,还有一根排水管道断裂而发出的水流喷击声。肉乎乎
的巨足扑打着地面,怪物随后又追了上来,它的动作仍然是那么迟缓,但这不妨碍它距
离林红三人越来越近。

林红刚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她感觉自己有如处身于一个恐
怖的梦魇之中,有个可怕的东西在后面追逐着她,可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她居然一点印
象也没有。奔跑之中她几次不顾秦方城和赵卓的拦阻回过头去想看个清楚,似乎想弄清
楚这只怪物的形态的好奇心远比她心里所感受到的恐怖更为强烈。

可是她无法看清楚身后追逐不舍的那个东西,只能感觉到它的庞大体形与惊人的笨拙,
忽然,跑在最前面的赵卓伸开双臂,阻止了他们的奔跑:“你们听,”他说:“怪物是
不是又绕到前面去了?”

林红和秦方城侧耳细听,可是他们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这喘息声是如此的激
烈,透露着他们内心之中的无比惊恐。

赵卓所讲述的一切,居然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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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夜风忽然猛烈了起来,咫尺之遥的马路上汽车笛声不断,迷乱的光影衬托得夜晚愈发阴
森,空中似乎有一团月光,但却被都市的夜灯所湮没,远处纷响着凌乱的杂响,仿佛一
扇通往异域时空的门在此时悄然开启,阴郁和力量和诡怖的声音将他们视听感官充塞得
透不出一丝空气。

“它在我们脚下!”赵卓突然跳起来,高声喊道,与此同时,他跳起落下时,双手将林
红和秦方城用力一推,两人被他重重的推开之时,恰好见到地面猛然拱出的那只怪物。

那东西只拱出了它的一只头,或者是类似于头的某一部位,但这就已经将胡同里边的路
面破坏得面目全非,如果不是赵卓提早注意到了怪物的异态,推开了林红和秦方城的
话,现在他们多半又有可能被埋在土里了。

怪物在吃力的向外爬,想从地下的管道系统中钻出来,赵卓已经拉着林红和秦方城,摸
着黑向胡同中的一个开口奔了过去,三个人跌跌撞撞的向前跑了没几步,赵卓突然站住
了。

在他们面前,有一座高高的巨形隆起,是一座正在建设之中的大型楼盘废墟。

林红惊心不定的望着这座楼盘废墟,好长时间才辨认出这是坍塌了的台州国际展览中心
大厦。在这座废墟之下埋葬着几十个尸骨无存的死者,她曾经听何明跟她说起过,在此
之前她也经常路过此处,但却未从这样一个角度如此的逼近这座废墟。

以前她看到这座废墟的时候,都是从另一个方向的马路上,坐着价值昂贵的私家车,从
远远的向这边瞥一眼。在远方的马路上看,只能看到巨大的水泥混凝土预制桩柱与板块
林立,对这片废墟进行清理的工程土方不亚于再建筑一座中型楼房,因为工程的负责官
员或是入狱或是下马,所以很长时间没人肯接这个烂摊子,如果接了这个烂摊子,几年
难出成绩不说,搞不好最后还会陷在里边。所以这座废墟就一直保持着现在这个样子,
固执的矗立在繁华的都市中心。

这座废墟,旷日持久,周遭搭满了简陋的棚屋,里边住着些远道乡村进城来冒险的乡
民,那个俨然将自己视为秦方城老婆的女人傅秀英,就曾有一段时期住在这一带,这样
说起来,秦方城应该对这一带非常熟悉才对。

理论上如此,但事实上,秦方城对这一带的生疏感,比之于林红更甚。

当初秦方城被傅秀英禁锢在棚屋里,秦方城腿部受伤根本无法移动,后来被警方解救出
来,就再也没回来过,无论是他还是林红,全然没有想到这座废墟竟然还有几层没有彻
底坍塌,从他们这个角度,恰好能够看到被砸得七零八落的最下面三层仍然挺立着,只
不过,这种挺立愈发衬托出废墟的荒凉。

此时,在后面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逐着拼命逃命的时刻,突然见到这座废墟,引发起林
红和秦方城内心中最大感受的,不是这座废墟依然挺立的讶异,而是一种无由的震恐。

这座废墟,兀立于夜色之中,与四周的景色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突,带给他们一种恐惧
与无以名状的惊惶。仿佛他们面对着的不是一座废墟,而是另一只更为可怕更为险恶的
怪兽。

废墟一声不吭的蹲立在夜色中,浸透着一种阴郁的力量,丝丝缕缕漫入林红和秦方城的
心中,有如一只庞大的蟾蜍,不动声色的狞笑着,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它脚下这三个卑微
的生灵。

望着这座黑黝黝的废墟,林红心里一寒,不由自主的抱住了秦方城的手臂,却感觉到秦
方城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显而易见,他和林红一样在这座阴森森的废墟面前感受到了
那种无言的黑色力量,无法自制的流露出内心中的惊恐和惶然。

赵卓也站住了,与林红和秦方城不同,他停下来,不是受到这座废墟力量的所震摄,而
是在倾听脚下的动静,他那紧张的神态,逃亡时灵活的动作与忙中有序的章程,都表明
了他这段时间恐怕就是在这种逃亡与追逐中渡过的,所以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他能
够仅凭脚下的轻微动静,就判别出躲藏在地下的怪物的具体位置,这一手,已经救了他
们几次了。

现在赵卓又全神凛戒的倾听着,林红和秦方城不敢出声,唯恐影响到他,只能把对这座
废墟的恐惧藏在内心中。赵卓偏着头,不知什么地方有一道光线照射到了他的脸上,能
够依稀看到有一道从头顶溅出的浆液正顺着他的脸颊流淌着,那副模样说不尽的诡异。

忽然,赵卓脸色一变,猛一抬手,指着前面的废墟:“快走,姓杜的追上来了。”

“你等等,”林红一见赵卓要逃向那座废墟,顿时慌了神,她从怪物拱出地面时就被埋
在土里昏死了过去,醒来后也只是被赵卓和秦方城拉着昏头涨脑的奔跑,虽然害怕,却
远不如赵卓和秦方城心里更甚,相对来说,眼下她更害怕那幢黑洞洞的废墟,不敢进去
:“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来不及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耍姑奶奶脾气!”赵卓气急败坏的强拉着林红,跌跌撞
撞的就往前跑,林红心里不情愿,迈前一步,哎哟一声,拌在一块水泥板上,身子就势
跌倒。幸好秦方城在后面将她拦腰一抱,才没有摔在地上。

危急时刻,岂容这么磨蹭耽搁?只听后面嘶叫声不绝于耳,那个东西从胡同里爬出来,
向着他们三人飞快的爬行过来。听着那东西庞大身体上的甲壳在地面上摩擦时发出的刺
声声音,林红终于慌了神,顾不上再理会心里对废墟的恐惧,让秦方城拉着她的手,跟
在赵卓身后逃进了废墟。

废墟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一走进去,三人只有手拉手的方式,才不至于相互失
散。赵卓走在前面,他的身后是林红,林红的身后跟着秦方城,黑暗中林红什么看不
见,脚下不时的被什么东西拌到,赵卓却似乎有一双夜眼,灵活敏捷的在楼道里的穿行
着,还不时的出声提醒她:“当心,低头,注意脚下,小心左边,右边有一块水泥
板……”诸如此类的话不停的说着。但因为看不到东西的缘故,林红仍然是不时的撞在
或磕在什么坚硬的东西上,痛得她不由自主的出声抽泣起来。有几次她真的想停下来不
走了,可是在后面,那个东西已经追了进来,它发出的声音是如此巨大,震动得整座废
墟都为之颤动起来。

那东西身上的甲壳或者是鳞片很硬,巨大的水泥桩柱被它的身体一撞,竟然轰隆隆的滚
落开去,震得满天尘烟。林红惊恐之中回头,却什么也看不到,秦方城的身影挡住了
她,突然之间赵卓说了声蹲下,林红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迈步上前,砰的一声,额
头正撞在一块横在当空的桩柱上,痛得她连惨呼都发不出来,甩开赵卓和秦方城紧拉着
她的手,捂着额头不停的呻吟。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近,已经近在眼前了,赵卓急了,蹲下来用力拖住林红,秦方城则在
后面使劲的推,三个人如同滚地葫芦,叽哩咕辘的顺着一道向下的楼梯滚落了下去。似
乎就在他们滚落的瞬间,刚才林红碰头的地方发出一声巨响,那东西已经追过来了。

那下的楼梯平滑而干净,途中没有什么东西磕磕拌拌,感觉上应该是工地上修建地下车
库的时候专门为车辆垒出来的通道,正滚落期间,却突听赵卓一声疾叫:

“快,停下来,停下来,那东西在下面正等着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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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赵卓喊声未止,滚在最后的秦方城猛然止住滚落的状态,一只手伸过来,冰冷潮湿,紧
紧的抓住了林红的一只手。林红立即随着这种向上拉扯的力量,咬牙拼命向上攀登过
去,赵卓紧随在她的身后,三个人一直奔跑到楼梯的上面,这才放慢了脚步。

赵卓停了一下,似乎是想听一听那怪物的所在,后来他快步走过来,越过林红,走在最
前面,说了声:“跟着我,千万不要散开。”然后抓住林红的一只手,摸着黑走上了一
条向上的楼梯。

下面咻咻做响,那东西又追了出来,坍塌的水泥板块与它庞大身体上的鳞甲相互碰撞,
哗啦哗啦之声不绝于耳,林红的心砰狂跳着,心里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害怕,那东西到
底是什么?它怎么会无形无迹的忽前忽后呢?她心中的恐惧就象烈日下的水银柱,愈升
愈快,愈升愈高,忽然之间她的脚下一拌,站脚不稳的向前栽倒。

赵卓就在她的前面,她栽倒时有意识的伸出一只手,想扶在赵卓身上,不曾想手一按却
按了一个空,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倒下时她发出一声惊叫,这一声惊叫渗透着无比的恐惧与说不出来的惊惶。

她摔倒在大楼截断面的断层上,自胸部往上探出了楼房,凛冽的夜风强力的撕扯着她的
长发,弥蒙的夜色中充满了明灭不定的光点,那是远处马路上的车流灯光折射的效果。

幸亏她跌倒了,如果她没有跌倒,在黑暗中继续向前走的话,就会从这里失足跌下去。

下面布满了犬牙交错的水泥桩柱与板块,一旦跌下,就算是摔不死,头破血流也是免不
了的。

林红摇摇头,心里刚要缓释一口气,却又突然紧张起来。

赵卓呢?

赵卓哪里去了?她记得清清楚楚,赵卓走在她前面,她在中间,后面跟着秦方城,他们
三人一直手牵着手,才不至于失散,只有在刚才的跌拌中她才不由自主的放开了手,可
尽管如此,也改变不了赵卓在她前面的事实。

可是此时,她的前面只一座坍塌了的建筑物废墟,建筑物的板块结构在这里突然断开,
就象一座峡谷一样,而他们刚才匆匆走过来的那条长廓,宛如开在峡谷断层的一个山洞
入口,前面的虚空截面无法停留住任何东西,那怕是一只飞鸟,也需要羽翼的振动靠气
流托起。那么,走在她前面的赵卓哪里去了?

林红惊呆了,她本能的用手扳住楼层断裂截面的钢筋,冲着下面叫了一声:

“赵卓,你在下面吗?”

一片寂静,悄无声息,除了黑暗之中从未停息的怪异悉悉声,她的呼声没有得到任何答
复。

慢慢的,林红呜咽着,向后退缩着,她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秦方城那一动不动的身形,
终于大叫起来:“你怎么还楞在那里?赵卓他摔下去了,他刚才摔下去了!”

秦方城的身形稍微动了一下,仍然没有回答。林红急了,摸着黑走到他跟前,用手推了
推他:“喂,老秦,你怎么不说话。”

那个身形说话了:“我在忙,请不要影响我的工作。”这声音极为怪异,干哑,沙裂,
虚无飘渺,象是从什么无机物质中挤出来的声音,轻飘飘的让人没有着落。

林红听得糊涂了:“你在工作?老秦,你说什么昏话……”一边说着,她一边摸过去,
伸手抓住了秦方城的衣袖,恰好此时附近一辆汽车经过,大灯的光线一掠而过,秦方城
的脸在车灯的明灭之间一闪而逝,林红顿时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

这个人……他根本就不是秦方城!

这个人身上穿着帆布工装,上面布满残破的孔洞和肮脏的粉尘,头戴一顶安全帽,安全
帽也不知被什么东西砸得七扭八歪,而且他的脸上也很脏,象是多日没有洗过的样子,
泥垢都已经结成了痂,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颊上还布满了累累伤痕。他的身体也是说不
出来的奇怪,好象是一只压瘪了的气球,各个关节离奇古怪的向着不同方向扭曲着。当
车灯晃过之时他很是畏惧的向后缩了缩,垂下头,好象是对着雪亮的灯光有着一种本能
的恐惧。

困为极度的惊骇,林红伸手掩住了嘴吧,这个人是谁?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赵卓呢?
秦方城呢?他们都跌了下去不成?可为什么没有听到他们跌落时的惊呼声?

这数不清的没有答案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从林红的脑际闪过,她的心脏疯狂的跳动着,
震动得她的耳膜一片轰鸣,有一瞬间她以后自己会被这离奇的怪事吓得昏死过去,可是
很奇怪,她的大脑清醒得很,意识前所未有的明晰,她明确的意识到了自己所面临的恐
怖境况。

她此时置身于一座久已坍塌的废墟之中,这里充斥着一种迷幻的感觉与错乱的意识,那
个人,那个不知自何处出现的怪人,此时正在她的面前,吭哧瘪肚的用力做着什么事
情,近在咫尺,林红能够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和用力时的筋节咯嘣声,他似乎专注于自
己正在做的事情,对林红根本不予理会。

好长时间过去,看这个可怕的怪人似乎对自己没什么不轨之念,林红的心慢慢放了下
来,她徐徐的喘息出一口气,机械的问了句:“你……是谁?”

“我?”那个人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好象对林红的问题不屑一顾:“还能是谁?何大壮
呗。”

“何大壮?”林红讶异的眨眨眼,她隐约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可是很奇怪,却怎么
也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听说过,她又呆了好一会儿,见对方仍然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又
问了一句:“这么黑,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何大壮好象对这个问题感到几分奇怪:“你说我们这种人还能做什么?做
苦工,灌浆,浇铸,用水泥混凝土把板块之间的缝隙封死,这样楼层与楼层之间才可能
坚固。我跟你说,别看这种活是苦力活,也同样需要技术,砂子、水的水泥和的比例必
须是1比6比1,这要是弄错了,这座楼啊,你等着吧,就会轰的一声塌下来的。”这个
人说话的时候,带有强烈的郊县口音,只不过他的声音中透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悲愤,让
人听了意气难平。

林红却感觉事情有些不大对劲,这么深更半夜的,这个怪人居然在一座废墟里兢兢业业
的忙着建筑工程,这种事听起来似乎有点……她摇了摇头,听见刚才她匆匆走过来的走
廊里边还有着哗啦哗啦的动静,不由得又有几分害怕,就问何大壮:“那边……那边是
谁?”

何大壮把脖子一梗,黑暗中林红看不清楚他的动作,却能够准确的感觉得到,她甚至能
够想象出这个满身泥腥气息的建筑工人眉毛沾着水泥斑点的滑稽样子:“就是我带来的
那些个兄弟们啦,”何大壮哧哧怪笑着,回答道:“有什么法子呢?乡下人嘛,也只能
靠死力气吃口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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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何大壮手下的工人还真不少,总有几十个人,他们一个个在黑暗之中隐现出来,整座楼
里充满了繁忙的景象,只是这景象在黑暗之中忙乱着,多少有些让人纳闷。不过对于林
红来说,既然这里有着这么多的人,那只在后面追逐着他们的怪物也许就不敢钻出地面
来了。

林红伸手摸到一块竖立的水泥浇铸板,就把身体靠在上面,暂时歇一口气,刚才那一阵
子的拼命奔逃,实在是把她累坏了:“你们是清理这片废墟的吗?”她随口问了句。

“废墟?”何大壮的声音透出几分惊讶:“哪里有什么废墟?我们在建造一座摩天大
厦,你瞧着吧,等这座大厦建成了,会有很多人住进来,他们也会和我们一样,永远也
不再愿意离开这里一步。”

林红摇了摇头,对方的话她有些听不太懂,不过她的心思并不放在这里:“你有没有看
到两个男人?”她问何大壮:“其中一个,是个叫花子,他走路的时候总是用手捂住头
顶。”

“哦,你说那个要饭的啊?”何大壮声音在黑暗中传来,轻飘飘的没有一点质感:“最
近一些日子经常能够看到他,就在这附近一带跑来跑去的,后面还追着一只大乌龟。”

“乌龟?”林红有几分诧异:“难道说那东西是只乌龟吗?”她摇了摇头,感觉有什么
地方不对劲,可是她又找不到理由反驳对方,说不定这世界之上真的存在着这样一种乌
龟,它们在城市的地下水管道中飞快的爬行着,硕大的脑袋上生长着厚厚的鳞片,丑陋
的唇角上生长着长长的须子,状似触手,也如同章鱼的触手一样在须子的末端长着可怕
的吸盘。或者这种龟更可怕之处是它的甲壳,其坚硬的程度,即使是金属的排水管道也
会被它轻而易举的撞断,它们拱出地面时的力量大得惊人,当它们张开贪婪的大口追逐
着猎物的时候,那沉重的腹甲拖在地面上,听起来就象是数不清的肉足在匆忙的奔行。

想象着那种乌龟的可怕形态,林红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你看清楚了?追着乞丐的
那东西的确是一只乌龟吗?”她问道。

“那是一只最可怕的红鳞甲龟。”何大壮的声音飘忽不定的忽左忽右,他的身影不知什
么原因也变得模糊起来:“这种龟生长在深山中的僻静之处,喜食一种名叫玉人香的植
物。那是一种美丽得近乎虚幻的根茎,它的质地就象未出嫁的少女的肌肤一样的雪白而
诱人,红鳞甲龟吃了这种植物,就会变得特别凶猛,不惜攻击比它更凶狠的动物,而它
的坚硬壳甲与灵活的须触,又成为令猎物最为心惊胆战的凶器。在山里,经常有遭受到
红鳞甲龟追逐的山民,一旦被这种可怕的生物缠上,猎物就会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因
为红鳞甲的嗅觉极为敏感,而且当它们吞吃了玉人香之后,甲壳就会发生一种神秘的化
学变化,变得比钢铁还要坚硬几分,它们会穷追不舍的追赶自己的猎物,直到在猎物经
过长期的无望奔逃最终绝望之后,它们就会凶猛的扑过去,用它们分泌着腐蚀性毒液的
舌头,轻而易举的蚀破猎物坚硬的颅骨,然后津津有味的吮吸着猎物的脑髓。”

突然之间,何大壮耳语般的声音贴近了林红的耳畔,林红吓了一跳,本能的想躲开这个
陌生的男人,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的身体乏倦无力,肌肉僵硬,一动也动不得,只能听
到何大壮紧贴在她的耳朵,用一种邪恶的声调继续说道:

“你要当心,在你的身边,就有这样一只可怕的红鳞甲,它的眼睛充满了邪恶与冷漠,
泛着骇人的碧绿色荧光,带着一丝阴森森的寒意,渗透着阴狱特有的诡异,冷冰冰的斜
睨着你。它的头大得骇人,颈子极短,因为龟头过大而无法缩进壳内。龟的头背覆以大
块角质盾片,颌粗大,显著钩曲呈鹰嘴状。背甲长椭圆形,前缘中部凹下,脊部扁平,
有一纵棱,利刃一样印在龟的背脊上。颈盾极短小而宽,腹甲略近长方形,前缘平切,
后缘凹入。或者你以为这种红鳞甲的颜色是带着阴险的红色,如果你真的这样认为,那
你就错了,事实上,这只邪恶的生物,它的指、趾间居然生着蹼,有爪。股后及肛侧生
长着青色的椎状鳞。那条长得吓人的怪尾上,呈环状排列着长方形的鳞片。龟的背面颜
色棕黑,分布着触目惊心的橘黄色斑点,椎盾上有几道幅射状黑纹,每一肋盾上各生有
一小黑斑。最让人惊疑不定的是龟的颜色,腹甲竟是橄榄绿,背甲红棕色,腹面却是古
怪的橘红色。”

在何大壮声音的逼迫之下,林红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无望的颤瑟着,那声音有如强腐蚀性
的毒液,渗透进了她的心里,令她绝望的发出了呻吟声。

何大壮似乎非常满意这种效果,突然之间他的声音向后飘去:“是时候了,是时候了,
在很多种情况下,我们需要自己给自己以安慰,因为,这个冰冷而邪恶的世界愿意给我
们的快乐太少了,我们只能这样,自己安慰自己,一如我们始终在做的这样。”

何大壮的声音渐渐远去,慢慢的,他哼起一个音律简单的童谣:

乌龟瘦,不长肉

皮外包着硬骨头

四只爪子一个头

三年走到家门口

那节奏简单的童谣如一滴滴清泉,泌进林红的心里,慢慢的,她的意识宁静下来,心里
边一片澄明。突然之间,夜风中传来一声含糊不清的呼喊,是秦方城在呼喊她的名字,
林红猛然清醒过来,急忙俯身在楼层的断层截面处,向下看去。

下面的确有一个人,黑乎乎的看不清楚面目形体,但是他的声音林红却听得再也清楚不
过了,他就是秦方城。林红急忙答应了一声:“喂,老秦,我在这里。”

“我的天,”秦方城的声音说不出来的吃惊:“你们怎么跑到那么高的地方去了,多危
险啊,快点下来,小心一点啊。”

林红答应了一声,扭头往来的路上一看,只见一片漆黑,那个怪里怪气的何大壮和他手
下的工人们却都在这眨眼功夫不知躲什么去了,林红一个人不敢走,就扭头对秦方城喊
了声:“你上来吧,太黑了,我不敢过去,这上面还有好多人。”

“还有好多人?”秦方城分明有些吃惊:“那好,你呆在那里不要动,我马上就过
去。”

说完,秦方城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好长时间过去,他的声音才又从另一个方向
传来:“林红,你在那边吗?”林红答应着,两声不停的相互叫着对方的名字,摸着黑
相向走去,终于,一只温热的手抓住了林红那只冰冷的小手:“林红,怎么就你一个
人,赵卓呢?”

“赵卓……”林红想起刚才他们在黑暗中仓惶奔时的景象,忍不住后怕得哭了起来:
“赵卓刚才可能是跌下去了,他跑在最前面,那里有一个断层,黑乎乎的看也看不
到。”

“跌下去了?”秦方城的声音透露出极度的恐惧:“怎么会这样?从这么高的地方跌下
去,他多半会……”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止住了,前面的黑暗之处,响起了巨大的轰响声,他们听得清清
楚楚,有一只披壳带甲的庞大怪物,正向前他们飞快的蠕动着爬行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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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催眠



1)



听到那只怪物的快速爬行之声,秦方城猛的拉着林红的手:“这边走!”吓呆了的林红
紧随在他的身后,弯着腰,在犬牙交错的水泥桩柱与板块之中吃力的穿行着,后面一声
巨响,震动声破坏了整座废墟的平衡,霎时之间,惊天动地的响声一声接一声,整座废
墟不停的摇晃起来,似乎随时都会有倾圯的危险。



跑在前面的秦方城突然站住了,林红死死的抓住他的手,感觉到脸颊上的汗水和泪水不
停的流淌着,眼前一片金星闪烁,那激烈的奔逃,已经突破了她意志的极限,使她随时
都有可能昏厥过去。



“你看前面。”秦方城用手掌拍了拍她的后背,让她从喘息中恢复过来:“前面一个烂
泥塘,是那些住在棚区里的人天天往这里倒泔水形成的,地面的泥土非常松软,不会跌
坏,你等我喊一二三,喊到三的时候,咱们一起跳下去。”



林红定睛一看,他们竟然跑到了建筑物的一个断层处,不知道这是不是她刚才来过的地
方,从这里往下看,能够看到地面上白晃晃的一片,还有一种腐水的污浊气息,漫无际
涯的涌了上来。女人天性好洁,她不由得有几分迟疑,后退了一步。



“别犹豫了我的姑奶奶,来不及了!”感觉到她的为难神态,秦方城急切的叫了声:
“这座楼马上就会全塌下来了,那只大蠕虫,实在是太沉了。”他说的一点没错,此时
他们的脚下那层薄薄的水泥板块已经不停的晃动起来,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倾塌下
去。



“不,那不是蠕虫,是只乌……”尽管心里也知道情势危急,可林红还是不可解释的想
纠正秦方城的错误,秦方城已经猛的拉了她一下,喊了起来:“一、二、三!跳!”带
着林红纵身跳了下去。



“啪唧,啪唧”两声,秦方城在前,林红在后,她跳落地之前被秦方城溅起的污水溅了
满头满脸,污水点打在眼睛上,她刚要失痛喊叫,身体已经重重的拍击在地面上,那种
感觉,就象是高台跳水时姿式错误,肚皮先行拍击在水面上一样的让人倍感苦恼,有一
种欲哭无泪的滋味。



与他们落地时同时响起的,还有那座废墟所发出的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废墟原有的平
衡遭到破坏,支楞八跷的桩柱与板块迅速向中间塌缩,眨眼间缩成了体积很小的一座新
型废墟,与它的原始形态迥异,但透露出来的那种荒凉之感却更加强烈了起来。



大型的桩柱与板块在坍塌之中相互错合勾连,维持住了新的平衡,但是那些小板块却仍
然在纷纷坠落之中,轰啦啦的声音不停的响着,忽疾忽缓,忽快忽慢,终于消弥于无
声,恢复了夜色中原有的平静。只有那漫天的水泥粉尘,兀自袅袅升腾而起来,笼罩住
了这片诡异的世界。



“你怎么样?没事吧?”秦方城呆呆的看了这座废墟好长时间,终于清醒过来,急忙爬
起来想搀扶林红,不曾想脚下一滑,扑通一声跌倒在林红身上,把正呆呆的盯着废墟看
的林红砸得痛叫一声,居然半截身子陷进了淤泥里。



林红生气了,嫌秦方城太笨,自己想爬起来,可是这片地面积淤了过多的泔水,淤泥已
经变成了特别滑腻的有机泥,她刚要站起来,脚下一滑,却又摔了个四脚朝天。秦方城
瞧着她的样子有趣,竟然没心没肺的嘿嘿乐了起来。



林红又气又恼,一把抓住秦方城:“你不要动,”然后把手扶在秦方城身上,吃力的爬
起来,四下里看了看,向着前面一步一滑的走了过去,走出了这片污水区,再回头看,
秦方城也正一步一滑的走过来,嘴里还说着:“拉我一把,林红,你拉我一下啊。”



林红心里生他的气,本来不想理他,却突听一声巨响,无数干硬的水泥结块飞起,漫漫
洒洒的砸了过来,那座已经沉寂下来的废墟里,居然又被什么东西从下面掀开,那东西
此时正探出一只硕大无朋的脑袋,摇摇晃晃的向这边看来。



这就是那只一直追逐着赵卓和他们的红鳞甲龟,想不到这家伙生命力竟是如此的顽强,
废墟坍塌竟也未能砸死它,又被它钻出来了。



这节骨眼上林红再也顾不上耍脾气,急忙伸出一只手,递给秦方城,用边把他从污水中
拉出来,然后两个人跛着脚向前急匆匆的奔跑着,现在他们只有两个人了,赵卓再也没
可能和他们在一起了,而他们,竟连赵卓现在的情形都顾不上看一眼。



前面是一片离奇古怪的建筑物,建筑材料多半是断裂的水泥板块、马口铁、纸壳,木板
和废弃的砖头,这些建筑的普遍特点是低矮,简陋,肮脏,破败,在这里居住的都是那
些飘遥无地的流浪者,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是被排斥在现代文明之外的弃民,终日靠乞讨
与拾荒渡维护温饱。对林红来说这是一个充满未测的危险的所在,但对于秦方城就不然
了,他就曾经被傅秀英那个垃圾妇禁锢在这里长达一个月的时间。



低矮的棚区门窗简陋,里边的灯光透射出来,这灯光给了秦方城和林红以勇气,灯光就
是希望,他们越跑越快,身后的那只怪物追逐的动静却渐渐低沉下来,眼看就要跑到一
座棚屋面前,秦方城长舒了一口气,刚要扭头对林红说句什么,突然,黑暗中闪出一个
小小的身影,拦在了他们面前。



那是一个孩子,一个最大不超过六岁的小女孩,她的脸蛋圆圆的,头上梳了十几条辨
子,扎着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两只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林红,那眼光中所蕴藏
的仇恨,令林红倏然心惊。



“三妞?”秦方城吃惊的叫了起来,这个小女孩,就是傅秀英的第三个女儿了,也是秦
方城最疼爱的孩子,为了能给这个孩子一个温暖的家庭,秦方城放弃了追究傅秀英的法
律责任,还允许她们住进了用他的钱买的一幢楼房之中,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个时
候,三妞居然会跑到这里来:“三妞,你怎么来这儿了?”



小女孩转向秦方城,清脆的叫了一声爸爸,跑过去让秦方城抱。秦方城惊心不定的回头
看了看,后面那只不知到底是蠕虫还是巨龟的怪物已经消失了,夜色是如此的宁静,他
们刚才所遇到的那恐怖追逐,竟如一场噩梦般虚幻。



三妞这孩子最惹人怜爱,她懂事的抱着秦方城的脑袋,狠狠的亲了一口:“爸,你身上
真臭啊。”



“啊——啊啊,”秦方城尴尬的把孩子放下,抬起衣袖来闻了闻,可不是,刚才他和林
红在臭水里滚来翻去,全身都被污水浸透,那种恶臭,熏人做呕。三妞虽然被他放了下
来,却紧揪着他不肯放:“爸爸,跟三妞回家好吗?三妞好想爸爸啊。”



秦方城的眼角湿润了,这个孩子,简直是他命里的克星,无论他是怎样的痛恨傅秀英那
个女人,唯独在这个乖巧的孩子面前狠不下心来。他长叹了一声:“三妞,这么晚了,
你怎么跑出来了?”



这句话一问出来,秦方城就后悔了,他真的害怕三妞告诉他说:爸爸,我妈妈梦到观世
音菩萨托梦给她,让我到这儿来接你。如果三妞这样说了的话,相信他自己一定不会感
到吃惊,对他来说,傅秀英那个愚昧的女人简直就象一个巫婆,有着邪恶的法力,他在
她的面前竟然是束手无策。幸好三妞没有这么说,乖巧的小女孩说:“爸爸,我是回来
拿我的布娃娃,爸爸,我的布娃娃找不到了,你再给我买个新的好吗?”



“好,”秦方城蹲下来,对着三妞那双澄澈的大眼睛保证道:“只要三妞宝贝乖乖回家
去,明天爸爸一定给你买一个新的布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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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心神不定的又回头看了看,仍然不见那怪物的影子,那东西——不管它到底是只管状蠕
虫还是只庞大的红鳞龟——它似乎有着自己精确的目标,就象正在废墟之中辛勤劳作的
何大壮所说过的那样,它只是固执的追逐着固定的目标……何大壮?林红眨了眨眼,突
然惊恐的掩住了嘴,才没有发出那恐怖的一声尖叫。



她终于想起来了,何大壮,就是何正刚的亲戚,他和自己手下的二十六名工人,在国际
展览中心大厦倒塌的那一天,都葬身于废墟之下,尸骨无存,化为了尘泥。



可是,她刚才分明在废楼里见到了他,就在刚才。



把手扶在棚屋的墙壁上,林红勉强自己站稳身形,她的脑子里乱成一片,刚才的事情难
道是一个梦吗?如果可以选择的话,眼前正在发生着的这一切才更如同的一个噩梦,那
穷追不舍的邪恶怪龟,那跌落时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的赵卓,还有秦方城,她突然抓
住秦方城,大声的问了一句:“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秦方城正俯身跟三妞说着话,被林红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吓了一跳,就象脚下按了弹
簧一样,他飞快的抱起三妞,嗖的一声跳了起来:“怎么回事,那东西……它追上来了
吗?”



秦方城眼下这个怪模样,已成惊弓之鸟,稍有个风吹草动,就如临大敌的草木皆兵,一
个男人尚且如此,林红心里的恐惧就更不要说起。她颤抖着,问秦方城:“刚才……到
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记得我们三个掉进了一个地下室,后来又逃到了楼上面……是这个
样子吗?”



听了林红的话,秦方城的表情,竟是说不出的迷惘,他抱着三妞,苦思暝想了好一会
儿,才不敢肯定的回答道:“我们是一起滚落进了一间地下室,但那怪物就在下面等着
我们呢,赵卓拉着你逃掉了,我被那东西穷追不舍的跟在后面,有几次差一点就被它追
到。”



林红噢了一声,刚才发生的事情终于理出个头绪出来,就是这么简单,赵卓遭遇到了什
么脏东西的侵入,他认为那脏东西就是公司董事长杜宏远的邪恶欲望,估切就这么认为
吧。杜宏远绑架并劫持了黄萍,以此要胁赵卓就范,逼得赵卓沉沦到社会最底层成为了
一个乞丐,但杜宏远仍然不肯放过他,那只不知到底是管状蠕虫还是巨龟的无以名状的
东西,一直追逐着他,因为赵卓向他们两人求救,最终连累到他们两人也一并被那东西
追逐。



那个东西……林红惊心不定的又往废墟方向看了看,废墟静静的伫立在午夜之中,风掠
过桩柱与板块的孔隙,发出了令人魂飞魄散的怪异声音,黑暗中不知有多少隐密的眼睛
在窥视着他们,似乎他们一旦离开这灯光四散的棚区,就会重新陷落到最可怕的危险之
中。



秦方城看了看林红,蹲下身来,问三妞:“乖宝贝,告诉爸爸,就你一个人来这儿的吗
?”



三妞虽然年龄小,却很有心计,当下用力的点点头,往秦方城怀里一扑:“爸爸,我害
怕,你不要扔下我一个人好吗?”说完,她用两条细嫩的小胳膊死死的抱住秦方城的脖
子,说什么也不肯松手了。这小东西虽然人小,可心眼随她妈妈,特别的多,记得她妈
妈告诉过她,就是眼前这个小狐狸精跟她争爸爸,所以她就想趁这个机会把爸爸弄回家
去。



秦方城为难的抱起三妞:“乖,不要捣乱,不听话爸爸不喜欢你了。”嘴里说着,他一
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拉上林红,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看着三妞偎在秦方城身上,下
颌搁在秦方城的肩膀上正死死盯着她的那双仇视的眼睛,林红下意识的甩开秦方城,和
他拉开一定的距离,两人快步穿过棚区。



棚区的路径七扭八歪,就象一个迷宫,到处是堆放的垃圾和污水,绕得林红晕头转向,
途中不时有人从根本无法关上的门扇中探出头来,好奇的看着他们,还有几个孩子见了
他们就撒腿飞跑,也不知他们跑什么劲。



从远处看,这片棚区也不过是三五幢歪七扭八的临时性建筑,但走在里边却似乎总也走
不出去,林红心里有些慌乱,快走几步,不理会三妞瞪着她的在眼睛,紧揪着秦方城的
衣角,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忽然之间眼前一亮,耳膜中同时响起一阵轰鸣,林红的精神一振,他们已经来到了一条
车辆川流不息的公路上。



此时,正是大都市无边繁华的夜生活时份,远远近近无数盏霓虹灯转动着,迷乱的光点
缀染得夜空五彩缤纷,轰鸣的车流发出浩大的声响,说来也真是奇怪,只不过几步的距
离,他们在废墟中和棚区里的时候,却全然感受不到这种纸醉金迷的喧嚣与喧哗。仿佛
他们刚刚从另一个世界中回到现实,又象是刚刚从一个噩梦中苏醒,眼前一切,对他们
来说竟是如此的亲切而感动。



一接近马路,林红和秦方城的信心和勇气一下子恢复了,连走起路来都轻快了许多,刚
才那场遭遇中的阴森感觉,早已是荡然无存,他们站在马路上,仔细的辨认了一下方
向,就向秦方城停车的方向走去,走路的时候他们谁也没有说话,他们很担心一旦开口
的话就会涉及到一个让他们感到害怕的话题:



赵卓!!!



他怎么样了?他是不是已经陈尸在那座废墟之中?还是沦为了怪物妖兽的美食?



秦方城的脚步越走越沉重,林红也同样,他们真的不能就这样离开,也许,赵卓此时正
等待着他们的救助,如果他们就这样逃掉了的话,良心上会内疚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
的。



看着秦方城慢慢把三妞放在地上,林红正要张口说句什么,突然马路那边传来一阵喧
闹,有一个含糊不清的名字正高声叫喊着:“老秦,老秦快来救我!”



秦方城身体猛的一震,扭头一看,竟然是一群人追逐扭打着一个人,这一个在马路上被
追逐,被殴打的人,赫赫然正是他们刚才还为之担心的赵卓。



赵卓怎么会在这里?那群人又为什么追逐殴打他?



秦方城顾不上考虑这个问题,急忙把三妞往林红这边一推:“替我看着三妞!”冲过去
帮助赵卓。与刚才那个穷追在他们后面的怪物相比,林红同样也害怕这种群殴的场面,
她吓得急忙拉着三妞,往道路边上躲。



小女孩三妞却是从小在棚区长大,见得多了打架的事情,见了这情况非但不害怕,反而
兴高采烈的大声叫嚷:“爸爸加油,爸爸加油,爸爸一定赢!”一边喊着,一边用力推
开林红,跑到路边想捡石块帮忙。



这情景把林红吓坏了,急忙上前揪住孩子,不让她插手,那些人都是成年男人,一脚就
会踹她一个跟头,这时候她躲还来不及呢,怎么可以上前?三妞不喜欢林红,用力挣脱
之际,突然发现脚下有一个下水道盖子丢了,地面上露出一个又大又圆的洞。这个小东
西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想出了个坏主意。



“快看,”小东西忽然一推林红,往远处一指,林红下意识的扭头往那个方向看去,却
什么也没看到,正想回过头来问一声三妞让她看什么,然后之间被三妞在她的腿上重重
一撞。林红不防,哎哟一声,身体不由自主的栽倒,恰好跌入排水管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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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那边有十几个男人正在追逐殴打着赵卓,他们每一个都身强体壮,赵卓一边拼命的想从他们之中挣脱出来,一边叫喊着秦方城:“老秦,救救我,老秦,快来救我啊!”喊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被那伙彪形大汉捉住手脚,强行抬了起来,向附近停着的一辆面包车上抬过去。
    
    秦方城跑了过来:“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这些人想干什么?他是我的朋友。”
    
    那伙大汉停了下来,十几道凶恶的目光一起射向他,黑暗之中,他们的眼睛中闪烁着骇人的绿光,看起来阴森可怖。突然之间他们好象接到一个无声的指令,除了仍然是死死抓住赵卓的几个人之外,其余的大汉们全部散开,向着秦方城逼近过来。
    
    秦方城急忙后退几步:“不要动粗,有话慢慢讲,你们要干什么?”话未说完,大汉们象一群扑向羔羊的饿狼,蜂拥向他冲了过来,秦方城见此情景,顾不上再同对方讲道理,掉头就跑。
    
    大汉们恶狠狠的随后追了上来,一只手突然揪住了秦方城的衣领,被秦方城用力一挣,嘶啦一声,他的上衣竟被扯开,那大汉猝不及防,被闪得向后摔倒,把自己的两个同伴都给撞倒在地上。
    
    摔倒的几个大汉你推我搡,恶狠狠的咒骂着,其余的大汉们乐不可支的绕过他们,继续尾随秦方城穷追不舍,秦方城本能的向着林红和三妞站立的方向跑去,跑着跑着却发现那个位置上空空荡荡早已不见人影,就势一掉头,冲进了一条狭窄的胡同里。
    
    这个胡同,竟是他今夜与林红密会赵卓吃混沌的那个胡同,由于那只怪物从地下突然拱出,把路面翻出来几个大大的深坑,秦方城心里有数,跑到坑洞旁边,纵身一跃,跳了过去,后面的大汉不知详情,呜哩哇啦的喊着随后追来,只听扑通扑通几声,紧接着是一连串叫痛的哎哟声,大汉们全都跌进了坑洞里,身体磕在坑里折断的管道上,撞得鲜血淋漓。一时之间,跌进坑里的大汉们全都痛苦的呻吟起来。
    
    最初栽倒的三个大汉追了进来,他们因为跌倒落在了后面,躲过了跌进坑洞里的灾祸。看着这情形急忙小心翼翼的跳过去,继续追逐秦方城,秦方城跑了快一夜的功夫,早已成强弩之末,筋疲力尽,很快就被那几个大汉们追上了。
    
    大汉们眼见秦方城在前面一瘸一拐的越跑越慢,他们好整以暇的叫了起来:“别跑了,跑到天边你也跑不掉的,你还给我老实点……哎哟妈呀。”一个大汉突然站住了,双手捂在脸上,身体不由自主的抽搐了起来,好一会儿过去,只见他慢慢的把手拿开,露出一张满是鲜血的脸来:“怎么回事?是谁大半夜的乱丢石头?”
    
    另一个大汉没有理会,纵身向前一跃,将秦方城扑倒在地:“你给我趴下吧……哎哟,谁?谁这么缺德?”他捂着脸痛叫起来:“有种你出来,躲在暗处拿石头砸人算怎么一回事?”
    
    第三个大汉有点惊心不定的东张西望着,忽然看到墙角处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睁大眼睛细瞧,不由得嚷了起来:“咦,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晚了……哎哟,你真砸呀。”一块坚硬的石头砸在他的嘴唇上,把他的门牙当场打落。
    
    那个躲在暗处丢石块的小小身影,当然就是秦方城最疼爱的野孩子三妞了。她机伶的跑过来,拉起秦方城:“爸爸爸爸咱们快走。”秦方城摇摇晃晃的向前跑了几步,才心有余悸的埋怨了一句:“三妞,你怎么又乱丢石头?下回再这样爸爸不痛你了。”
    
    “三妞没有丢石头啊,”机伶的三妞说谎是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爸爸老是冤枉三妞。”
  

 “刚才那几块石头,不是你丢的吗?”秦方城脑子里乱得一塌糊涂,问道。
    
    “不是我丢的,是刚才那个阿姨丢的。”三妞瞪着那双诚实的眼睛,继续撒谎道。
    
    “哪个阿姨?哪个……”秦方城突然醒过神来,急忙转身往回走:“林红呢?她跑到哪里去了?”
    
    三妞紧揪着秦方城的衣角不肯松手:“爸爸,那个阿姨已经坐着车走了。”
    
    “车?”秦方城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她哪有什么车?”
    
    三妞眨眨眼睛,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她是坐着车走了。”
    
    一夜的迷乱,秦方城的意识已经趋于涣散,判断能力下降到了最低下的水平,只觉得林红不可能在这么的短的时间里连丢石头砸人带开车离开,却没有想到三妞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在撒谎。
    
    他心里放心不下,硬拖着三妞循原路返回,这时候那群大汉们已经相互搀扶着,从坑里爬起来回到了马路上,嘴里哼哼唧唧的呻吟着,上了那辆面包车,轰鸣着远去了。秦方城和三妞在路上东寻西找,却找到林红,却怎么也见不到她的影子,看着秦方城一步步的向地面上那个洞开的下水道口方向走近,三妞眼珠一转,放声大哭起来。
    
    听到三妞放声大哭,秦方城慌了神,急忙把孩子抱起来:“乖,你哭什么,爸爸在这里,告诉爸爸你为什么哭?”三妞就势搂住秦方城的脖子不肯松手:“爸爸,爸爸,我害怕,我怕死了,快带我回家吧。”
    
    被三妞这么一纠缠,秦方城也没了主意,只好抱着她,走路回到自己停车的地方,上了车,开车送三妞回家。
    
    没多久,他们到了傅秀英的家里,敲开门,傅秀英见到秦方城,竟然有着几分羞赦,挺不好意思的让秦方城进去。这么多日子以来,傅秀英因为生活条件的改善,最主要的原因是几个孩子都有了爸爸,她的气色好了许多,变得白了,眉眼也不象以前那样总是给人一种阴晦的气色了。而且她完全的融入了城市生活之中,见到她的人,再也无法把她和以前那个肮脏不堪的垃圾妇联系在一起。
    
    尽管如此,秦方城对她仍然是没有一点好感,有些人衣装可以改变,但内在的东西,诸如那硬得有如顽石的传统习俗和思维,却已经根植于骨子里,永远也无法改变。无论傅秀英花多少钱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但在他的眼睛里,她始终是那个穿着大裤衩子蹲在地上拿一只粗瓷大碗给孩子叫魂的无知愚妇。
    
    秦方城原本不想进去,可是三妞却死死的抱住他不肯松手,没办法的情况下,他只好把三妞抱到床上,陪着这个精灵古怪的孩子,一直等她真的睡着了之后,才轻轻的掰开她的手臂,挣脱出来。
    
    然后秦方城立即出门下了楼,对傅秀英那哀怨的眼神看也不看一眼,他打算这一辈子也要记住这个狠毒女人的一锤之仇。他上了车,驱车径直回到与林红失散赵卓失散的地方,又寻找了好久,却始终见不到林红的踪迹,他心里困惑不已,难道林红也跟赵卓一起被那伙不明来历的大汉捉走了不成?
    
    心里这样怀疑着,他下了车,心烦意乱的点上支烟,这一夜之间所发生的事情节奏过快,已经突破了人的思维承受极限,他现在甚至有些无法把握,今夜所遇到的事情,到底有多少现实意义。
    
    夜风袭来,他猛的打了一个寒颤,扔下烟蒂,正想转身上车,忽然之间,身后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微呻吟,他猛的转过身来。
    
    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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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林红被三妞使坏,用力一撞,身体跌落到了排水管道里,跌下时只有两条腿陷了进去,两只手急忙扒住管道边沿,正想爬上来,下面却被什么东西咬住她的腿,用力往下一扯,林红大骇,张嘴正要呼救,不曾想管道里有一个隆起的水栓,她的头重重的撞在上面,顿时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去了多久,林红幽幽醒来了,先是闻到一阵浓烈的刺鼻腐臭气味,听到哗哗的水流之声,接着感觉到有什么蜘蛛或是类此的昆虫在她的脸上爬动,她猛的惊叫一声,想坐起来,抬身却又撞在管道的壁上,撞得她头晕眼花,大脑中乱成一团。
    
    眼前一片金星狂舞,林红痛苦的呻吟着,心里为一种死灭的绝望所充斥,浑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好久好久,那一团飞闪的金星渐渐散去,黑暗之中,只剩下两颗最大的光点固执的保留在她的视网膜上,令她倍感凄惶无助。
    
    她顺手拍在脸上,将一只蜘蛛拍成汁酱,然后用力的眨了眨眼,想让这可怕的视神经错觉快一点过去。她眨了几次眼睛,可是两颗刺目的碧绿色光点依然如旧的存在着,她困惑的摇了摇头,定下神来仔细的看了看,突然,她呆着住了,坑道里边,有一双眼睛正在冷冷的斜睨着他。
    
    那一眼睛,邪恶,冷漠,泛着骇人的碧绿色荧光,带着一丝阴森森的寒意,渗透着阴狱特有的诡异,冷冰冰的斜睨着她。吃惊之下,林红的心猛烈的抽搐了一下,差一点失声尖叫起来。
    
    那是一只乌龟。头大得骇人,颈子极短,因为龟头过大而无法缩进壳内。龟的头背覆以大块角质盾片,颌粗大,显著钩曲呈鹰嘴状。背甲长椭圆形,前缘中部凹下,脊部扁平,有一纵棱,利刃一样印在龟的背脊上。颈盾极短小而宽,腹甲略近长方形,前缘平切,后缘凹入,看起来怪异无比。
    
    这只怪龟,指、趾间居然生着蹼,有爪。股后及肛侧生长着青色的椎状鳞。那条长得吓人的怪尾上,呈环状排列着长方形的鳞片。龟的背面颜色棕黑,分布着触目惊心的橘黄色斑点,椎盾上有几道幅射状黑纹,每一肋盾上各生有一小黑斑。最让人惊疑不定的是龟的颜色,腹甲竟是橄榄绿,背甲红棕色,腹面却是古怪的橘红色。
    
    这只丑陋而可怕的怪异巨型乌龟正象一只邪恶的蠕虫一样蠕动着,想钻出它一路爬行过来的金属管道,爬到她的身前。怪龟的头一只向她探着,几道蛇一样的须子从怪龟那骇的唇角下慢慢伸展过来,向着她,越逼越近。
    
    林红惊恐的大叫起来,叫了好一会儿,却发现那恐怖的怪龟始终没有爬过来,这才惊魂未定的偷眼看一下,却惊讶的发现怪龟的巨大壳甲卡在了狭小的金属管道之中,它一只在努力想挣脱这条管道,可是由于它爬行的速度太快,硕大的龟头伸进了两道尺寸在十五公分左右的金属栓扣内,散发着恶臭的城市污水从管道里哗哗的溢淌出来,流到林红的脚前慢慢渗入了地表。
    
    这只可怕的怪龟,真的是沿着流淌着腐水的下水管道一路爬行过来的,这是城市排水系统的主管道,管道直径在一米五左右,但是到了这里管道拐了个弯,怪龟钻进了通往林红这边的一条金属管道,它那坚硬的壳甲竟然将金属管道挤得碎裂开来,它就是这样一路上往前爬,用坚硬的壳甲粉碎一切阻碍它的东西。
    
    在快要接近林红的时候,怪龟的脑袋竟然钻进了金属栓扣之中,这种金属栓扣的厚度远超过薄薄的管道壁,而怪龟的头颈又没有壳甲屏护,虽然上面生着厚厚的青鳞,但也无力挣裂金属栓扣,竟然被卡在了这里,进退不得。
    
    显而易见,怪龟对它目前的处境极为不满,它的四只爪子用力的抓搔着,硕大的甲壳撞击着,发出沉闷的扑哧扑哧之声,它的腹甲在地面上不安的挪动着,听起来好象有数不清的肉足在匆忙奔逐。
    
    这就是那只追逐了他们整整一夜的怪龟了。
  

 林红骇得魂飞魄散,把身体死死的贴在管道的壁面上,连呼救的声音都不敢发出,等了好长时间,才意识到目前这只怪龟已经威胁不到她的安全了。她壮起胆子,用手摸着管道壁想爬出去,她的手向高处伸着,已经快要够到了地面,突然之间一条触须缠住了她的腿,她惊叫一声,又被拖了下去。
    
    跌在堪可容人抱膝而立的管道里,林红强忍着心里的恐惧与厌恶,伸手揪扯着那条黑褐色的触手,可是那条触须已经飞快的缩了回去,怪龟的态度很明确,不允许她离开这里。
    
    林红有胸部激烈的起伏着,她抬头侧眼向上望望,看到一束路灯的灯光斜斜的照射进来,恰好能够让她看清楚那只怪龟的形态,她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怎么会在黑暗的管道里也能够看清楚东西,光明一直陪伴着她,只不过她不知道而已。
    
    她站在那里,激烈的喘息着,又偿试了两次,企图爬出坑道回到地面上,但都被这只怪龟用触须把她拖了回来,现在她应该怎么办?难道她这么一个大活人,就这么被困在这里不成?
    
    管道里的废水溢了出来,那种腐臭的气息越来越强烈,积淤酵化后的污物分解咕嘟咕嘟不停的冒着汽泡,沼气的密度越来越大,她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再这样拖下去,她会被窒息的。
    
    无力的用手抓搔着自己的咽喉,林红怨恨的眼神转向怪龟,这只丑陋的怪物,难道真想让她死在这种肮脏的地方,死在污水与粪便之中吗?
    
    她看着那只怪龟,却突然觉得情形不对。
    
    怪龟的眼睛也一直在盯着她,那种目光不象她在此之前所见到的阴冷森寒,而是带有一种急切,一种孤怨与无助的期盼。林红很是诧异,难道怪龟的冰冷眼睛里,也能够透露出来人类的情感吗?
    
    她疑惑不定的揉揉眼睛,仔细再看,终于明白过来了,原来怪龟被卡在金属栓扣里,挣脱不得,此时栓扣已经深深的嵌在它的颈子上,怪龟进不得也退不得,竟被禁制了起来。它望向林红的目光,是期待着她的帮助,是向她求救。
    
    一时之间林红呆在了那里,这只邪恶的怪龟,它吸食人类的脑髓,追逐着自己整整一个晚上,象这种暴戾的生灵,它真的有资格获得解救吗?
    
    沼气无形无迹之中充斥了管道之内,现在林红的呼吸急促进来,就象一个哮喘病人那样张大嘴吧,激烈的喘息着,没有多少时间了,或者是赶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或者是……
    
    林红慢慢的抬起了一只手,伸向怪龟,怪龟停止了挣扎,那双怪异的眼神转向她,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的手看。
    
    林红心里犹豫着,也许,怪龟会误解她的意图,一口咬断她的手掌,这只邪恶的生灵干出这种事来一点也不奇怪。心里这样想着,她的手已经触及到了怪龟阴凉的颈上,那冰冷的感觉让她感到恐惧,手飞快的又缩了回来。
    
    怪龟的脑袋垂下了,唇边的触须也耷拉了下来,那副模样,就象是一只死龟。林红的胆子稍大了一些,又把手伸了过去,抓住了金属栓扣,然后看了看那只龟,怪龟毫无反应,就象一只冬眠的龟。林红定下心来,用力一扯,想把金属栓扣扯落,可是金属栓扣已经深深的嵌在龟颈上,根本没有扯动。
    
    林红索性一咬牙,用双手揪住栓扣,拿一只脚蹬在龟头上,猛一用力,砰的一声,金属栓扣终于扯落,她的背部重重撞击在管道壁面上,疼得她失声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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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听到林红那一声微弱的呻吟,秦方城飞快的跑了过来,俯身在排水管道口处:“林红,你在里边吗?”一边喊着,他一边伸手进去摸了摸,正摸到林红递过来的一只手,就急忙抓住她,用力将她拖上来。
    
    此时林红已经没有了一点力气,主要是呼吸困难,全靠秦方城用力将她拖起来,然后双手环过她的肋下,将她抱到地面上。然后他回头看了看洞口敞开的排水管道,嘀咕了一句:“谁呀这么缺德,这么大一个洞露在外边,再跌下去人怎么办?”
    
    再看林红,呼吸到新鲜空气之后,她慢慢的苏醒了过来,刚才在管道里遇到的事情有如一个怪梦,肯定是一个梦,管道口是那么的狭窄,里边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庞大的红鳞甲乌龟?
    
    秦方城扶着她站起来,让她慢慢调匀呼吸,好一会儿过去,她的意识才全部恢复了正常:“你怎么跌进那里边去了?”秦方城不解的问道:“坑道口那么小,就是个孩子也不容易全部跌进去。”
    
    林红回头看了看,那个坑洞口确实不大,直径不过是七十公分左右,一般人跌进去的话,最多只会闪进去一条腿,整个人全部掉进去的可能,确实不容易发生。但是她的确是刚刚从里边爬上来,这种亲身所历的事情却不是什么合理不合理能够解释得了的。
    
    她本来不想多说,可是秦方城一再追问,她只好苦笑了一声:“还能怎么掉进去?还不是你那个宝贝三妞干的好事?”
    
    “三妞?”秦方城却不肯相信:“那孩子是跟她妈学的好撒谎,不过她本事再大,也大不到把你这么大一个人塞进地下排水管道里边去吧?”说完这句话,看林红脸色带着怒气,就急忙说道:“好了好了,不管怎么说你总算是没事了,来,上车吧,我送你回去休息。”
    
    林红满脸怒气的上了车,她现在的样子真是狼狈到家了,满头满脸的污泥,脏水浸透了她的全身,一股垃圾筒特有的味道从她身上散发出来,连她自己闻着都是说不出来的做呕,她只想着快回到家洗一个热水澡,这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对她的折磨真是太过份了。
    
    秦方城也是累坏了,不再多说废话,把发动机打着火,轿车拐个弯驶上了马路,可是奇怪的是,这辆车行驶之间不停的颤动着,还有一种难听的磨擦声哧哧的响着,秦方城提高车速,那种颤动变得强烈起来,震得两人的身体在座位上不停的跳动着。而那种磨擦声,更是强烈到了刺耳的程度,令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秦方城急忙放慢车速,震动减轻了,磨擦声却更加强烈了起来,终于秦方城受不了了,他把车开到路边,停了下来,说了句:“你坐在这儿,我下去看看是不是挡泥板掉了。”
    
    林红没有作声,肮水浸透了她的衣裳,她只是感到说不出来的寒冷,急切的坐在座位上等着秦方城把车子的毛病找到解决。
    
    秦方城在车头处蹲下身,检查了好长时间,也没找到毛病,后来他站起来,走到车后继续检查,林红打了一个哈欠,闭上了眼睛,继续等待着。又过了一会,秦方城终于回来了,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席位上,发动了车子。
    
    这一次车子的行驶顺利起来,刚才那种磨擦与噪音已经没有了,林红却越来越感到疲劳,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有一只手,温厚有力,伸过来搭在了她的腿上,林红的身体稍微动了一下,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那只手好象受到了默许和鼓舞,动作开始肆无忌禅了起来。顺着林红的衣襟钻进了她的衣服里,急切的蠕动起来。
    
    林红猛然惊醒,想也不想的抓住这只手,用力往旁边一摔:“老实一点,怎么这么不知道规矩?”
    
    秦方城嘿嘿的笑了起来:“不要生这么大的气吗,我还没有感谢你刚刚在排水管道里救了我的事情呢。”
    
    他的声音粗厚浑重,一反常态,林红惊讶的睁开眼睛,定睛一看,不由得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坐在司机席位上正开着车的,竟然不是秦方城,而是一个肥得近乎离谱的大胖子。
    
    这个胖子,赫赫然正是赵卓所在的茜雅丝国际建筑工程公司的董事长杜宏远,他那肥厚的脖子上,还留着一道鲜红的勒痕,似笑非笑的看着林红,他一只手把着方向盘,一只手扶摸着颈上的伤处,笑眯眯的说道:
    
    “我喜欢象你这样善良的女人,因此我要感谢你,这种方式嘛——就算是我给你的一个惊喜吧。“
    
    林红再次大叫一声,扭身想打开车门逃走,可是车门紧锁着,她怎么用力也无法打开,只听杜宏远阴恻恻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要冲动,这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刚才我们合作的不是好好的吗?你就把眼前这个过程看做是合作的继续好了。”说完,他爆发出一陈恐怖的怪笑声,声音持续不断,犹如一只邪恶的夜蝙蝠,在林红的耳膜中飞翔着。
    
    “快停车!我要下车!!!”林红吓得神智错乱,不停的哭喊着,用拳头使劲的砸着车门。杜宏远一边怪笑着,一边伸出一只手,用力的捉住她的手腕:“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对你没坏处,你不要担心,应该看得出我是非常喜欢你的,象你这样的优秀女人,天生就是让男人喜欢的尤物。”
    
    “你放开我,放开!”林红用力的挣扎着,不顾一切的侧身过去和杜宏远争夺方向盘,想让他把车停下来,轿车在空荡荡的马路上曲里拐弯的扭来扭去,有几次差一点翻出路外,杜宏远火了,重重的一拳打了过来,正打在林红的太阳穴上,她一声也未吭,身体软绵绵的瘫倒,再也不动了。
    
    当她苏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正被杜宏远把在怀里走着,他是走在一条铺着红色地毯的长廊上,长廊里的灯光明丽,杜宏远的脚步声果断坚决,每走一步,他肚皮上的赘肉都会颤动一下,这种颤动让林红感到说不出来的厌恶与惊悸。
    
    杜宏远走到一扇门前,用一把磁卡钥匙打开门,进了房间后先打开灯,然后把林红放在床上,一声不响的看着她。
    
    他的目光阴戾而险恶,透着一股邪恶的肃杀之气,竟然不带丝毫的人类情感。这险恶的目光让林红惊恐到了极点,她急忙坐起来,双手抱膝护住自己:“你这只大乌龟,你忘恩负义,还不快点放了我。”
    
    杜宏远又哈哈的大笑起来:“不要轻率的骂一个男人是乌龟,男人不喜欢这个称呼。”他那冰冷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林红,继续说道:“不错,如果不是你帮助我把那只金属栓扣御下来,我现在仍然还被套在地下排水管道里,那里边的气味我不喜欢,所以,我准备感谢你。“
    
    上前一步,他全身的肥肉似乎都在阴险的笑着:“我真的很感激你,因此,我决定,先让你快活开心,做你喜欢的事情,等到你享受到了快乐与幸福之后,我再打开你的脑壳吸食你那滋味鲜美的脑液。”
    
    听着杜宏远那娓娓叙述的恐怖声音,看着他那张邪淫的嘴脸,林红惊骇之下,失呼一声,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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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沉重的脚步声响了起来,自远而近,挟带着一种恐怖的力量。
    
    脚步声越来越近,映射着暗淡光线的墙壁上被投射下一个可怕的身影,林红惊恐的挣扎起来,想躲开这带着沉重压力的阴影,但是她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从这个可怕的梦境中挣扎出来。
    
    她清楚自己失陷在一个梦中,却无法唤醒自己。
    
    在梦里,她看到自己手脚被反绑着,阴暗的房间中墙壁上溅满了碜人的鲜血,鲜血有的已经干涸,有的仍然在缓缓流淌。四周弥漫着阴森的腥冷气息,那种气息令人绝望。
    
    脚步声已近在咫尺,一个庞大的黑色阴影压迫了过来。
    
    有一张可怕的脸在凑近她,她大哭,绝望的大声悲嚎,无法看清楚这张脸的面孔,只是在感觉上看到这个身形举着一支白色的蜡烛,面对着缓慢的俯下身来,蜡烛油滴在她裸露的肌肤上,烫热的感觉令她魂飞魄散。那张无法看清的面孔发出一声怪笑,笑声阴戾碜人,就象一只邪恶的手,延伸入她的体内,直似要将她的五脏六腑全都掏出来。
    
    她对梦中的那张脸充满了恐惧,在梦中却无力反抗,只能是绝望的哀号着,那凄楚的哀号是如此的碜人,引发了她生理上的极大不适。
    
    她清楚听到自己因为恐惧而发出的牙齿颤击之声,那种急促的咯咯之声瞬间放大,充斥了整个世界,激颤的惊惶之中,她小便失禁,汗湿淋漓,从噩梦中嚎淘着醒来。
    
    她绝望的大声嚎淘着,拼命的想坐起来,可是汗浸床单,浑身无力,直到感觉到有一只手用力的抓住她,摇晃着她的时候,象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她拼命的抓住这只手,拼命的尖声嚎淘着,不敢睁开眼睛看一下,唯恐看到自己还处身于噩梦之中。
    
    “醒一醒,林小姐你醒一醒。”身边有个平和的声音说道,这是一个成年女性的声音,虽然悦耳动听,却带有几分冰冷。林红慢慢的睁开眼睛,她看到一张似曾相似的面容,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这张面容虽然憔悴不堪,却依然透露着她曾经的天生丽质。
    
    “哦,林小姐你醒了,”那个女人说道:“要不要喝杯水?”
    
    林红用力的点点头,她认出来了,这个女人,就是赵卓的妻子黄萍,自己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她想坐起来,可是身体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只躺在床上,看着黄萍走到靠墙处的一张茶几上,倒了冒着热气的白开水给她。再看房间里的阵设,简捷明了,格调高雅,分明不象是在医院里。
    
    黄萍端着水走过来,站在她的床边:“林小姐,你病了,高烧烧到三十八度。跟你说这可不是一个好事情,你要是拖得太久的话,杜董不会高兴的。”
    
    杜董?林红猛转过脸,仔细的看着黄萍,看她的目光带有几分惊惧的探询,黄萍的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别这样看着我,你也是一个不要脸的贱货,说到底还不如我呢。”嘴里恶毒的咒骂着,她的手摆了一下,分明是想将这杯开水泼到林红的脸上,却最终没敢,而是把水杯放到了一边,然后她坐下,两只手抱着左膝,用嫉恨的恨色打量着林红:
    
    “你本事真的不小,杜董那个人眼界很高,等闲的女人根本不放在眼里,却单单对你念念不忘,你也够本了。”说着话,她忽然把头一低,用手掀起头上的长发,把颅骨正中的一个深洞暴露给林红看清楚:“就算是杜董现在喜欢你,又能怎么样?迟早有一天你也会和我一样,被杜董吸尽你的脑髓,到了那一天,你可就一钱不值了。”
  

 她头部的那个孔洞,边缘光滑,四周一根头发也不长,里边黑洞洞的,没有丝毫的生命迹象透露出来,分明是事情真的象她所说的那样,她的脑髓已经被吸干吸尽,对杜宏远来说没有任何价值了。
    
    那洞孔的恐怖画面让林红惊恐已极,她闭上眼睛不敢细看,等了一会儿,见黄萍似乎不想再说下去了,就开口道,她的声音微弱无力,沙哑枯燥,听起来就象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赵卓他一直惦记着你。”
    
    “赵卓?”黄萍的目光显得空蒙迷幻:“他是谁?我以前认识他吗?”
    
    林红心里叹息了一声,她已经不再想说什么了,一来她的精神不好,身体虚弱,二来黄萍已经屈服在杜宏远的淫威之下,沦为他的猎物迷失了本性,此时再说那个话题没有丝毫意义了。她合上眼睛,一阵极度的乏倦袭来,慢慢的她进入了梦乡。
    
    只是可怜了赵卓,他为了自己的妻子付出了多少努力,最后却终归于失败,黄萍已经沦为杜宏远的猎物,而他本人,也在街头被一群不明来历的大汉绑架走了,曾经的情爱佳话,就这样成为一场虚幻。
    
    极度疲倦的林红进入了熟睡状态,在噩梦中,那个可怕的幻境再度拜访了她,脚步声,潮湿的墙壁,狞笑的声音,所有的那一切更加强化了她心中的恐惧,她再一次的,拼命惊叫着从噩梦中挣扎出来。
    
    醒来的时候,她却有一种远比梦境更可怕的感觉。
    
    有一只粗糙温热的舌头,正肆无忌禅的舔舐着她的脸,猛的睁开眼,就看到了杜宏远那张肥胖的丑脸,大骇之下,她尖叫一声,不知是第几次的再度骇昏。
    
    又一次醒来,她是被一阵凄厉的惨叫声所惊醒。
    
    那声音充满了绝望与痛苦,好象是地狱中的万千阴魂在烈焰的炙烤之下所发出的惨厉哀号,凄厉悠长,丝丝缕缕,不绝于耳,悲号中所挟带的无限怨怼仿佛一根尖锐的针,直刺入她的心中,令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
    
    悲嚎之声突然止息了,无形无迹,就好象从来没有响起过。林红茫然的摇摇头,刚想睁开眼睛看一下,忽然又听到一个粗暴的男人罹骂之声,那个声音极尽恶毒,充满了暴戾与专横,这竟然是杜宏远的声音:
    
    “他妈的,你这个烂女人,竟把我的美食弄得没滋没味,量又少,味道腥得难以下咽,你给我滚,滚出去!”
    
    随着这恶狠狠的辱骂声,响起了几声沉重的殴打,林红睁开眼,正看到杜宏远目露凶光,一只手揪住黄萍,狠命的殴打着她。此时的黄萍就象一个布娃娃,随着杜宏远的耳光落下,她的头随之摆动着,在她头顶的那个孔洞中,还有一只吸管插在里边,看得出她在忍受殴打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头顶那根吸管,如果脱落了,一定会遭受到更加非人的折磨。
    
    杜宏远打得累了,他气呼呼的喘着粗气,走到林红的床边,那双邪恶而阴冷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好长时间,才细心的替她掖了掖被角,说了句:“你好好疗养,早一点恢复健康,只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脑液的味道才会鲜美起来,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林红瑟瑟的颤抖着,她想再惊叫一声,昏死过去,可是这种情况她已经重复了好多遍,意识或者是本能已经厌倦了这种无意义的逃避,拒绝昏厥,她只能绝望的眨着眼睛,等待着自己最后时刻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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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此后一连几天,林红的高烧退了,身体慢慢的恢复,但是杜宏远不允许她走出房门一步,已经丧失了自我意识,沦为行尸走肉的黄萍以看守的身份对林红进行着严密的监视。
    
    黄萍不仅不允许林红走出房间,甚至连窗帘都不许拉开,林红只能根据窗帘上的光线强度,判断昼夜。一个星期过去,她已经能够下地行走,有几次她甚至冲动的想打倒黄萍,夺路而逃,只是因为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又无法确知自己被关在什么地方,所以就隐忍了下来。
    
    每隔一天,杜宏远就会腼着他那肥胖的大肚皮走进来,用那双阴冷的眼神仔细的观察着林红的情况,他那粘腥的舌头经常不由自主的垂出来,舔舐着林红的脸颊,吓得林红噩梦频仍。每来一次,看到林红的情况正在好转,这个怪物都会兴奋得跃跃欲试,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林红有种可怕的感觉,如果今天不抓住机会逃走的话,可能她永远也无法逃脱了。
    
    早晨,她在黄萍的监视下吃过了饭,饭菜质量很不错,清蒸龟蛋,香辣蟹黄,素炒豆苗,牛腩粉。林红象往常那样一声不吭的吃着,时不时偷瞄黄萍一眼,黄萍手里拿着一个小镜子,满脸幽怨的对着镜子照个不停,这个女人对林红的态度越来越恶劣,那怕是林红看她一眼,都会惹来一顿辱骂。
    
    但是林红不想跟她计较,她可没什么心思跟这个已经丧失了自主意识的女人争风吃醋,再说争也不过是争一个看谁的味道更让杜宏远那只怪兽满意,这种事情让林红害怕还不够呢,怎么可能有心情争?虽然事实如此,可女人的心思就是古怪,看着黄萍对着镜子照来照去,她在心里暗暗的诅咒这个女人:你照吧,照吧,越照越丑。
    
    她吃饱了,黄萍带着一脸厌恶的站起来,走到床前把碗筷收拾起来,端出室外,到了门外她先把托盘放下,拿起钥匙准备把门锁上,这时候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头发,黄萍大吃一惊,正要叫喊,嘴吧早被一个人用力捂住。
    
    那个人搂着黄萍的脖颈把她拖进来,林红见了,喜出望外,脱口叫了声:“老秦,真的是你?”
    
    “是我!”进来的人果然是秦方城,几天不见,他现在的形貌有点象当时的赵卓,面色乌黑,衣服又脏又破,黄萍在他怀里又踢又打,他竟然有些控制不住这个女人,林红见状,急忙光着脚跳下床,跑过去和秦方城一起死死的把黄萍按住,用几根电线把她的手脚反捆起来,再往黄萍的嘴里塞了条枕巾,现在黄萍只能不停的翻白眼,再也对他们形不成威胁了。
    
    “老秦,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林红有些激动的问道。
    
    “我是根据情况判断出来的,”秦方城叹息了一声,说道:“那天晚上,我下去检查车的时候,你突然不打招呼把我的车开走了,害我走了两个小时的路,直到天亮才走回家,不想事后你就失踪了,我才意识到车可能不是你有意开走的,然后我注意到杜宏远的行踪突然变得诡密起来,经常躲在这里不出去,和他在一起的,只有这个黄萍,而且他们从外边酒楼订的饭菜,分明又是三个人的,所以我起了疑心,悄悄溜起来看一下,还好,你果然在这里。”
    
    林红哦了一声:“老秦,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在这儿关了这么久,居然还不知道?”秦方城有些惊讶:“这是在咱们台州市最豪华的宾馆,台城宾馆的套间里啊。杜宏远这个家伙,竟然把你关在宾馆里边。”
    
    “是这样,”林红全弄清楚了,急忙在地上寻找鞋子:“老秦,我们快一点离开这里,要不然杜宏远回来的话,我们就危险了。”
 “说的是。”秦方城也急忙弯下腰,帮助林红找她的鞋子,不想地面上连只拖鞋也没有,秦方城性子好钻牛角尖,明明找不到却仍是不肯罢休,扒在地上不停的寻找,忽然林红说了句:“别找了,你快把她的鞋脱给我。”秦方城扭头一看,林红说的是黄萍,秦方城不禁有些为难:“这个……不太合适吧?”
    
    “这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林红急了,跳过去抓住黄萍脚上的鞋子,用力往下一脱,然后穿在脚上:“稍微有点大,不过总比没有强。”被反捆在地上的黄萍不甘心的唔唔着抗议,可是林红根本不理她。
    
    “好了,既然已经有了鞋了,那咱们快走吧。”秦方城说着,悄悄打开门向外看去。
    
    林红却叫了一声:“老秦,还是不行,你看我这身衣服。”
    
    “你这身衣服怎么了?”秦方城呆呆的回头看了看:“不是挺漂亮的吗?”
    
    “你什么眼光啊!”林红气得眼睛冒火,用力的往下抻了抻只到大腿部位的衣襟:“这是睡衣啊,这么短,不能穿出去见人啊。”
    
    “那就再找件衣服,”秦方城说着,看了看房间里空荡荡的四周,发现根本找不到,就走出门外,到了外间的房间里翻找了起来。林红也急忙向外走,不想黄萍突然一个翻身拦住了她的去路,用自己的身体向她撞了过来,林红没有提防,被撞在小腿上,哎哟一声坐倒在地上。
    
    黄萍就势扑在林红身上,可是她的手脚都被反绑着,拿林红无可奈何,被林红用力一推,她象只陀螺一样叽哩咕辘滚到了一边。
    
    林红正想爬起来,黄萍却又阴魂不散的缠了上来,一撞之下再次把林红撞倒。这下子林红终于火了,顺手揪住黄萍,拿指甲在她的脸上狠搔了几下,却不想用力过度,竟将黄萍嘴里的枕巾扯落下来,被黄萍猛一张嘴,咬住了她的手腕。
    
    黄萍那副牙齿,尖利有力,深深的嵌入到林红的皮肉里,痛得林红连声痛叫:“老秦,老秦,这个女人疯了,你快来帮帮我。”
    
    秦方城急忙跑过来,可是他也无处下手,眼睁睁的看着黄萍用力咬着林红的手不放,不知如何是好。林红痛得吱哇乱叫:“打她的头,老秦你快点打她的头啊!”秦方城犹豫着,他这人性子肉得狠,否则也不会被傅秀英那样的一个垃圾妇吃得死死的,对女人下手,他怎么也做不出来,手举了好长时间,竟然打不下去。
    
    秦方城怜香惜玉不忍心下手,黄萍却是丝毫也不客气,她的牙齿咬住林红,抽空把捆在一起的双足猛的一蹬,蹬在秦方城的脚腕上,秦方城退后两步,又走回来,抓住林红的手腕用力往外拖,痛得林红眼泪都淌出来了。
    
    三个人撕打了好长时间,秦方城终于失去了耐性,一拳打在黄萍的脸上,黄萍失痛,张嘴欲叫,林红的手腕趁机抽了回去。秦方城急忙把她扶起来:“没事吧,你没事吧。”
    
    林红恼怒的推开他:“你怎么这么笨啊,连个捆着的女人都对付不了。”一句话没说完,在她身后的黄萍双足又是一屈一蹬,踹得林红惊叫一声,跌倒在秦方城的怀里。
    
    黄萍这一脚的力气极大,踹得他们两个抱在一起跌出了房间,跌到了套间的外间,秦方城尴尬的笑着,正想爬起来,房门却在这时候突然开了,几个男人走了进来,站在了他们身边,其中一个人低头看了看,问了句:
    
    “红红,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林红定睛一看,顿时目瞪口呆,说话的这个男人,赫赫然竟是她的丈夫何明,站在他身边的,除了满脸阴笑的杜宏远之外,还有何明公司的另外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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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林红回到了家中。
    
    她一个人呆呆的坐在沙发上,空洞的眼神茫然的注视着虚空的某一点,她已经回到家里三天了,除了吃饭睡觉,大多数时间就这样呆坐着,留给人一种绝望的苍凉之感。
    
    厨房里叮叮当当在响,那是何明亲自操刀下厨,自从林红回到家就好象没看到小猪,但是她对这件事不是太关心,三天以来她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到底应该不应该把那天夜里的事情经过讲给何明听?
    
    不是她不愿说起,现在的林红有着一种强烈的倾述欲望,而且,她还记得何明走进房间里,看到她和秦方城搂抱在一起滚成一团的狼狈样子,可是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伸出手将她搀起来,替她抻了一下睡衣的边角,然后和杜宏远打了个招呼:“杜董,不好意思,我先送我老婆回去……”
    
    当时杜宏远的脸上挂着险恶的笑容,回答道:“没关系的,没有关系,你我双方的合作,不会受到任何事情的影响。”
    
    事情就是这样,杜宏远是个一言九鼎的人——如果他真的是个人的话——他斥资2000万,收购了何明的明华公司,承诺愿意替何明支付他公司欠下的巨额贷款,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是不符合商业投资规则的,商人重利,杜宏远却将他的资金抛入到明华实业这一个无底洞之中,图的到底是什么?
    
    无论是林红还是何明,他们似乎都没有心思考虑这些,林红的痛苦在于她必须要找个机会对丈夫解释清楚当时所发生的事情,她和秦方城,不是何明看到的那个样子,而何明呢?虽然他绝口不提这件事,但他的脸上总是呈现着一种精神恍忽的状态,可想而知,他所目睹的一切对他来说是何等的具有杀伤力。
    
    但是林红真的不知应该从何说起,事情很简单,可是她不能说,如果她说了的话,相信何明宁肯相信她的神智已经错乱了。
    
    看看她所经历过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吧,几乎全都是一个神经错乱者的呓语!
    
    庞大的蠕虫或是巨龟,被当做美味吸食的脑髓,在废墟里辛勤劳作的冤鬼……这些事情太荒谬、太违背常识,太不符合逻辑,太多的地方根本就无法自圆其说……难道说她就跟何明说这些吗?不要说何明,就连自己都无法把握那些可怖的经历中到底有几分真实性。如果有谁对着她说这些,她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如果不说这些,那就只能编造谎话了,可编些什么呢?林红苦恼的抱住头,陷入了茫然的失控状态之中,直到何明在厨房里叫了一声:“红红,过来吃饭了。”她这才清醒过来。
    
    她站起来,先去浴室补了一下妆,对着镜子的时候她的心态有些不可捉摸,好象与秦方城相比,她在何明面前更注意自己的形象,难道说她的潜意识之中真的有秦方城的位置吗?这可不是她所喜欢的事情。
    
    今天这顿饭何明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水晶珍烩,水晶鸭,水晶闷蛋,水晶翡翠汤,林红走到桌前仔细的看了看,又看了看何明的脸色,他煞费苦心的弄出这么几道菜来,是想向她表明什么意思呢?
    
    “坐下吧,”何明笑吟吟的探过头来,先在她的额上吻了一下:“难得有这个清闲的机会下下厨房,等过两天公司的事情忙起来,你再想吃我做的菜,那可就不太容易了。”
    
    “你再忙,总也不能不顾这个家吧。”说完这句话,林红就垂下了头,默不作声的端起碗,这句话虽然说得完全符合她做为一个妻子的身份,但好象又有点不对头,至少跟她的行为卯不上。
    
    “你有一个星期没回来,这几天,家里出了不少的事情。”何明也拿起筷子,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哦,”林红知道她必须对自己的行踪做一个解释了,无论何明是多么的大度,但是年轻漂亮的妻子一连多日失踪,再见到她的时候她竟然是和以前的男朋友搂抱在一起,这种事,无论如何也是需要一个解释的。除非何明根本就不在意她,但眼下的情形不是这样。
    
    她决定把全部事情的经过告诉何明。
    
    在她说话的时候,何明先是一声不吭,不时的替她挟菜,当她讲到她和秦方城、赵卓三人被那只邪恶的怪物追逐的时候,何明突然开了口:
    
    “你不在的这几天,家里出了许多事。”
    
    “什么?”林红一惊,才意识到何明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最主要的是,这个男人的心思放在他的家里,而不是在她的身上。
    
    感受到自己受到了一种无言的伤害,林红慢慢的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不再说话,等着何明把话说完。
    
    “三天前,我爸非要一个人擦家里的壁灯,其实这事根本用不到他,可是他就是要逞能,逼我妈把椅子搬过来,然后他站了上去,正在擦灯罩的时候,却突然跌了下来。”何明的声音波澜无惊的叙述道。
    
    林红呆了一呆:“怎么会这样?没出什么事吧?”
    
    何明垂下眼皮,慢慢的把碗筷放下:“事情到也不大,我父亲的右腿跌断了,虽然病情较重,却也没什么大碍,只是不能下地行走,身边时刻需要人照顾。但是我母亲的情况就严重了,直到我把你找回来的那一天,才刚刚脱离了危险。”
    
    林红纳闷的眨了眨眼:“怎么会这样?从椅子上跌下来的是咱爸啊,咱妈怎么反倒病重了?”
    
    “因为,”何明苦笑道:“我父亲摔下来的时候,把我母亲砸在了下面。”
    
    林红呆呆的望着何明,好长时间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她在想象何正刚和何母那两老两口从椅子上跌下来时砸在一起的场面,越想越觉得好笑,想到一脸威严的何正刚砸在何母身上时的情景,她竟然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看着林红没心没肺的笑了,何明有几分不高兴,他站起来走到林红身后,虚张声势的对着她的屁股打了一下:“老人都摔伤了你还笑,怎么这么没良心啊,”骂着,他也忍不住的失笑了,两个人笑成一团,不小心把林红坐着的那把椅子弄倒了,林红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用手指着倒了的椅子说不出话来。
    
    笑声中,何明抱住了林红,咬着她的耳朵说了句:“以后要听话,在家里呆着,我可不愿意再看到你那么狼狈的样子了。”
    
    林红的笑声一下子收住了:“你不生我的气?”
    
    “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何明接着她的手,扶着她站起来:“我只生我自己的气,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了委屈。”
    
    一句话说得林红眼泪噼哩啪啦的掉落下来:“何明,都是我不好,让你在别人面前难堪了。”她抱住丈夫的肩膀,放声嚎淘起来,心里积压多日的郁闷,在此一泄而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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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林红只知道自己遭遇到了痛苦,却不知道这些天来何明更是被生活逼迫到了疯狂的边缘。她突然的失踪让何明心忧如焚,正在这节骨眼上,何正刚却又与何母双双住进了医院,而何明身体也正处于每况日下的时期,他的公司陷入经营危机之中无可解脱,最要命的是,他的二姐何静在这关键时刻又惹出祸来,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在外边与一个有妇之夫往来,被对方敲诈勒索,这许多事件中的任何一项都足以压跨一个男子汉,而何明却面临着如此之多的麻烦,这岂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但何明终究是做过大事的人,一翻急乱过后,头脑反而冷静下来,他果断的吩咐小猪去医院照料两个老人,并给了二姐何静一笔钱让她去乡下散心兜风,按说何静这个闲人应该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但是何明太了解他的二姐了,她能够平平安安的不给家里惹事就已经是千幸万幸了,再指望她帮忙,无异于钻冰求火缘木求鱼。
    
    下一步的事情是何明亲自赶到医院,见父母病情稍有缓解,就立即打电话向自己的朋友求助,请求朋友们帮忙寻找失踪的妻子林红,朋友没有找到林红,却替他约了个重量级的业界巨头杜宏远,说是杜宏远对他的明华公司感兴趣。
    
    何明闻言大喜,当即请朋友替自己安排与杜宏远会面,两人见面之后,竟然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再谈到公司经营的方向上,竟然是一拍即合。杜宏远当即拍板,他要买下何明的公司,不过他对何明的公司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只是何明的人,人才难得啊。
    
    一番商谈过后,大家都放松了,随随便便的闲聊起来,聊着聊着,杜宏远说起一件事,他说有一天夜里他开车回家的路上,看到有一个男人在纠缠一个女人,他上前制止,那个男人就急忙跑掉了,而那个女人却昏倒在了当场,事后他将那个女人送到了医院,脱离了危险之后就把她安排在了台城宾馆的一个套间里。
    
    何明起初只是漫不经心的听着,越听越觉得离奇,杜宏远口中的女人,竟然与他失踪的妻子林红有些想象,于是他提出来过去看望一下,说不定真的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杜宏远慨然允诺,带着何明去了宾馆,不料一开门,正见秦方城和林红衣衫不整的搂抱在一起。何明也是经过世面的人,丝毫不动声色谢过杜宏远之后,将林红送回了家,然后找到秦方城询问缘由,秦方城一点也没隐瞒,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全部告诉了何明。
    
    秦方城所说的那段离奇故事,把何明听得耳鸣眼花,心里疑心这个老秦是不是患上了妄想症?再通过另外的渠道打听赵卓的消息,果不其然,赵卓早在一周之前就因为妄想狂与迫害狂双重发作,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导致赵卓同时患上这两种病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妻子黄萍与杜宏远的关系暧昧,他的性格一向是骄傲自大,自尊感极强,劝谏黄萍未果,心里无法接受这种既成事实的打击,潜意识中回避失败,其结果导致了他的精神分裂。
    
    赵卓被送进精神病医院之后,却又被他趁医务人员不注意的时候逃了出来,医院里的人正在四处寻找他,不想他却先行一步的找到了秦方城和林红,更离谱的是,秦方城和林红竟然相信了他的话,直到赵卓又被身强体壮的男护士们抓回去了,可秦方城却仍然抱着赵卓那迷妄的错觉与幻想不肯放手。
    
    因为何明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所以对林红除了怜惜与痛爱,根本就没有其它的想法,只是他受不了林红象秦方城一样再拿赵卓的虚妄念头来折磨他,所以他早早的打断了林红的叙述,转而跟她说些最为关键的事情。
    
    “我想问一下,红红,”吃过了饭,何明搂着林红坐在沙发上,一边替她理着略显稀疏的头发,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和秦方城见到赵卓之前,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
  

 “你什么意思?”林红狐疑的望着秦方城:“你是不肯相信我说过的话吗?”
    
    “你说我应该相信吗?”何明反问道。
    
    林红一把推开他,坐到一边,气乎乎的生闷气,生了一会儿气,越想越觉得何明这样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就说道:“我可以保证我遇到的事情都是真实的,象这种事情,虽然荒谬离奇,可遇到的不止是我一个人,你们家里,不也是遇到过这种事情吗?”
    
    “我们家?”何明诧异的看着她:“你指的是哪一件?”
    
    “那个保姆朱姐,”林红气乎乎的道:“她在你们家里的时候,不也是出了那么多的怪事吗?大老王老师莫名其妙的死掉了,双德惠被不知什么东西推下了楼当场摔死,还有那群蹂躏你二姐的流氓们,他们一个个都死无葬身之地,象这些怪事,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何明失笑起来:“红红,有件事你要弄清楚,我讲给你听的这些,大多都是以讹传讹,正所谓,一犬吠影,百犬吠声,其实原本都是日常生活之中常见的事情,却在传说的过程中被涂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站起来给林红倒了杯水,何明又坐了回去,这些日子以来的奔波操劳,让这个男人心力交瘁,可说起来也是奇怪得很,他的身体却莫名其妙的恢复了,现在他目光炯炯,精力弥漫,望着林红,笑吟吟的解释道:
    
    “其实那些事情,只要用心想一下都会有着合理的解释,比如说大老五老师的惨死,那是因为她的丈夫是凶手,事实上那天夜里她丈夫做了一个怪梦,梦见自己在地摊上买椰子,他在梦里买到一颗椰子之后,就立即用力劈开,插进一根吸管喝了起来,事实上,他喝的是自己妻子的脑液,象这种事情,只有心理变态到了不可救药程度的精神病患者才能够干得出来。”
    
    “至于双德惠,那个少年人,他的死就更好解释了,他确实是因为收到我二姐在朱姐的胁迫之下写的那封绝情书信而自杀的,这件事可以说是无庸置疑。因为看到那诡异场面的人只有我二姐自己,而事实上,你和我一样的清楚,她的神智处于迷幻状态之中,或者说她当时正处于精神分裂的边缘,她看到的幻想,她臆想到场景,所有的这一切都无法做为证据支持这件事情之中的非正常解释。”
    
    “最后是那几个小流氓的惨死,这件案子至今仍然悬而未解,未解的原因不是什么超心理的神秘因素,而是凶手至今未被捕获。事实上这个案子很清楚,那个凶手早已潜伏在屋子里,可能是准备到了夜里,等那伙小流氓们熟睡之后再动手杀人,不曾想那伙小流氓却自己拉上窗帘熄了灯,于是凶手趁机窜了出来,趁着黑一个接一个的杀掉了那伙流氓,这个解释才是这桩神秘案子的全部,你不能拿它做为证据来支持你的故事。”
    
    何明说完了,林红却捂上了耳朵:“我不相信,你无非是编出几个理由来……不对,还有一件事。”她突然喊叫起来:“还有那个姓朱的保姆最后的失踪,她将自己封闭在房间里,可是等你母亲用斧子劈开门,冲进去的时候,却发现房间里空空荡荡,这件事情,你又怎么解释?”
    
    何明笑了:“这件事,实在是再也好解释不过的了,事实上,朱姐早就离开了我们家,当她在家里的时候,我母亲屈服于她的淫威之下,不敢反抗,可是这又是件我母亲内心里极力不愿意承认的事情,承认自己对女儿所遭受的虐待与折磨无能为力,这有违于一个母亲的尊严。可是恐惧又是一个现实的存在,因此,当朱姐离开之后,我母亲立即将这个过程的记忆屏闭了,她操起斧子劈开那间无人的房间的门,只是想告诉别人她从没有屈服在朱姐的淫威之下,尽管这根本不是事实。”
    
    林红怀疑的望着何明:“这个解释,你是怎么得出来的?”
    
    何明笑了:“这是心理咨询医师杨思鹏做出来的,你听,门铃响了,这个按门铃的人就是他,我请他来家里,就是想让他替你做一个心理理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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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听了何明的话,林红腾的站了起来:“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
    
    何明笑了:“迟一点或者早一点,这个问题重要吗?”
    
    “当然重要!”林红脱口而出,然后她望着何明,只是气愤的喘息着,竟然一句也说不出来。她隐隐约约的有这样一种感觉,何明如果早一点把这件事情告诉她的话,情况会是另外一个样子,但现在这个样子是什么样子,另外一个样子又是什么样子,却让她感到困惑无解。
    
    就在这功夫里,何明已经走过去打开了门,一个身材干瘦的男人走了进来,何明请他换了拖鞋,然后领着他来到客厅,介绍给林红:“这就是我的太太,这位先生就是香港国际心理康复交流协会的杨思鹏博士。”
    
    杨博士得体的向林红掬了个躬,林红却第一眼就看他不顺眼,冷冷的说道:“既然来了,就请坐吧,我给你沏茶。”嘴上说着,她却一动没动,反倒是何明感到有点难堪,一言不发的替杨博士倒了茶水,坐下来后,他又对林红介绍道:“杨博士是有着二十多年临床经验的心理咨询权威,我父亲的病,就是听了杨博士的建议后治好的。”
    
    原来是这样,林红好奇的仔细看了看这个杨博士,原来那个用马财神假扮冤死者何大壮的缺德主意就是这个家伙琢磨出来的,一看他尖嘴猴腮的就不是好人。先入为主的对这个杨博士有了成见,林红更不愿意开口说话,坐在一边冷眼看何明和杨思鹏聊谈。
    
    何明首先开口说道:“杨博士,我妻子最近遇到了件非常奇怪的事情,事情的离奇,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神智稍微清醒一点的人就会将她的遭遇斥之为虚妄,可是奇怪的是,当事人不仅只有我的妻子,还有她的一个朋友也曾身历奇境,杨博士不是对超心理学感兴趣,正在搜集这方面的案例吗?我可以请让妻子把她的经历讲给你听。”
    
    “有这种事?”杨思鹏那张平板的脸上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何太太,我可以听你亲口说一说吗?”
    
    看着这两个大男人一唱一和的演戏,林红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对这个杨思鹏充满了厌憎,根本没有心思搭理他,就冷冷的说道:“对不起,事情过后我大病了一场,整整卧床一周,现在已经全部忘记了。”
    
    “哦,”杨博士却丝毫不以她的态度为忤,反而点头说道:“你这种情况也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了,人的神经系统有其承受的极限,超过这个范围,心理防御机制就会启动,遗忘可以说是自我防卫的最常见的精神学现象了。”
    
    林红低下头,抠着自己的指甲,不愿意把话接下去。何明却陪着笑脸请求她:“红红,你好好想一想,能想起来多少就说多少,这对你来说很重要。”
    
    “我累了。”听了何明的话,林红再也忍无可忍,她站了起来:“你们二位聊吧,我去休息一下。”说完,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径自回了卧室,往床上一倒,盖上被子,闭上了眼睛。
    
    几分钟后,何明一脸忧色的走了进来,替她掖了掖被角,又回到了客厅,他们的谈话声有一句没一句的从门缝里透进来,不多久,林红就昏昏的睡了过去。到了晚饭的时候,何明过来把她叫起,她懒洋洋的抻着腰,男人要吃,女人要睡,这话一点也不错,熟睡了一觉之后,她觉得自己精神饱满,身体里洋溢着一种跃跃欲试的活力,就连她那张美丽的脸,也因此变得更加迷人起来。
    
    她调皮的跟何明开了个玩笑,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然后跑出卧室,却突然呆住了。
    
    那个杨思鹏,居然还没有离开,而且看他那副样子,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几碟猪手,口条,肺片,牛蹄筋,还有几瓶啤酒。她突然跑出来的时候杨思鹏正啃着一只猪手,见到他,脸上尴尬的挤出僵硬的笑容,想说话,可是嘴里被猪蹄塞满,只是唔唔的说不出来。
  

 见到这个人,林红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那点好心情全被破坏了,她厌恶的把头一扭,自顾走进了浴室,在里边呆了足足二十分钟,要不是何明几次敲门,再不出来怕他又会疑神疑鬼的大惊小怪,她真的想躲在里边不出来了。
    
    晚饭时,这个杨思鹏居然还要吃,他大模大样的跟何明林红坐在一张桌子边,手里不停的摆弄着不锈钢的餐具,嘴里罗哩罗嗦的讲着他在行医过程中遇到的几个笑话:
    
    杨思鹏讲述的,是一个晚年心理疾患的古怪事情,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老教授,因为他曾经做过一件亏心事,强吻了一个同事的漂亮妻子,虽然这件事对方也没敢声张,教授本人却多年以来郁结于心,等他到了晚年,就被一个可怕的恶魔缠住了。那个恶魔每天夜里出来,抱住他的头,与他不停的接吻,一吻就是一个夜上,等到第二天早晨起床的时候,教授就觉得全身乏力,精神不振。最离奇的是,他醒来时口渴得要命,但是家中所有的水杯水瓶,却全是空空荡荡的没有一滴水。
    
    教授的病情越来越重,他为了让这个魔鬼离开,临睡前将家里的装满水的水瓶藏起来,想等到醒来的时候再喝。可是等他从噩梦中苏醒过来,却发现藏起来的水瓶中的水竟然已经被喝光了。教授被逼无奈,就想了个办法,用衣服将水瓶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可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水瓶外边的包裹没有一点动过的痕迹,只是瓶子里的水,早已经是一滴不剩了。
    
    林红漫不经心的听着,不知不觉的,她被对方讲的故事中的情节所吸引住了,不由自主的望着这个讨厌的杨博士,听着他语气平淡的继续讲下去,杨博士手里那把金属餐具反射出来强烈的光线,吸引住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突然之间,杨博士停止了叙述,轻轻的拍了一下巴掌,说道:“好,何太太,你现在已经休息了,好好的放松你自己的精神吧,别让过度的疲劳影响到你的健康和美貌,当你听到我再次拍响巴掌的时候,你就可以醒来了。”
    
    林红一动不动的望着杨博士,眼睛却变得更加明亮起来,杨博士有点诧异的看了看林红那张脸,想对何明说一句什么,想了想又忍下了,他慢慢的移动着手里的餐具,缓声说道:
    
    “好,何太太,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了,在你失踪的那几天里,你和你的朋友们,都遭遇到了什么了?”
    
    林红的声音,透着一丝阴冷与不屑:“姓杨的,你真的想知道?”
    
    杨博士倒吸了一口冷气,回头望了望躲在一边的何明,再仔细看看林红,他使用催眠术对心理异常者进行治疗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但象林红这个样子,却还是头一次见到,林红这个样子,根本不象是已经被催眠了,可是听她说话,又好象催眠术已经有了效果,这不可解释的事情让他把握不定,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治疗下去:“何太太,你可以说出来,如果你认为你的倾述不会对你本人造成伤害的话。”
    
    林红咯咯的笑了两声,说道:“如果你愿意听,我当然愿意讲。”她哈哈的笑了起来,突然脸色一敛,吓得杨博士猛一后缩,林红已经站起来,抓起一只碟子砸向他的头上:“滚,你这个江湖骗子,你给我滚!竟然偷偷的对我使用催眠术,你哪一点还象个男人!”
    
    碟子砸在杨博士的头上,痛得博士大声的惨叫起来,眼见林红又操起一把坚硬的电镀椅,博士情知不妙,顾不得和何明打招呼,抱着头窜出门去,逃之夭夭了。在他的身后,响起了林红肆无忌禅的快意笑声。
    
    她的笑声阴冷,邪恶,带着一种残忍的满足快意,听起来一点也不象她林红,就象是另外一个女人!
    
    就象是另外一个陌生而邪恶,充满了残忍的嗜血欲望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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