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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大夫人长舒一口气,不知这一闹是好是坏,当眼神落在刘珏握住青萝走出的背影上时,笑意在眼底隐隐闪动。脸上却是沉重,叹了口气向太子告罪:“没料到青菲粗枝大叶直口出言竟差点将一场小意外闹成姐妹反目。妾身教女无方实无颜再留下,容我带青菲离席好好教导。”
  
  太子微笑道:“青菲也是心忿蕾儿伤势,急切之中以推测代实情,以后切记话语需谨慎。今晚另闻高明琴声,实也欣慰,夫人以后莫要拘束青萝抚琴了。不然,上那儿寻这等清音去?”
  
  大夫人点头称是。太子又道:“四弟,不知你可还尽兴?”
  
  子离瞧着刘珏与阿萝并肩出去。阿萝至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他,心里已是难受之极。那还有心思继续留下饮酒,听得太子已有散席的意思,忙笑道:“人道是曲终人散,能闻此琴声已是尽兴。谢大哥美意,子离正想告辞回家好好回味呢。”
  
  众人大笑,一并出席施礼告辞。
  
  宾客散尽,王燕回懒懒道:“都说李相府千金绝色绝艺,只出了个三小姐平平庸庸,那知道三小姐却是极有志气之人,小时琴艺不过人,却暗暗练就本领。这琴艺着实与妹妹当日《秋水》能有得一拼呢。大音稀声,便是如此啊!”
  
  青蕾挤出一个笑容,失血让她面色一直苍白:“姐姐说是甚是,小妹青萝能有这般琴艺,妹妹心里欣慰得很呢。这手倒也伤的正好,不然怎么会听到小妹深藏不露的琴声。”
  
  王燕回微微一笑:“是啊,祸兮福所至,看今天情况,要贺喜妹妹了,说不准就要有小王爷做妹夫了。”
  
  青蕾笑笑。一丝微笑也慢慢爬上太子嘴角,他看往青蕾的眼光充满怜爱:“蕾儿,今日手伤又累,我陪你回宫罢。今日想必小妹也受惊不小,明日嘱人送些礼物前去。不然,以后怕了我这个姐夫,蕾儿又要埋怨了。”
  
  太子说时眼睛却是看往太子妃王燕回。燕回笑意盈盈回道:“理应如此!明日妾身亲自去挑礼物。”
  
  太子慢慢陪着青蕾回去。轻语软言小心呵护直到青蕾睡下才离开。太子的脚步声慢慢悄失在长长的廊间。青蕾披起沙衣下了床,空阔的东宫偏殿只有盘龙火烛吐着点点红光,脸被烛光一映更增一分妖魅艳丽,她看着一株红烛烧尽灯蕊燃灭在寂夜里,听到那“扑”的声音,象鱼吐出了个水泡,鱼么?青蕾学着轻启嘴唇吐出一个气泡,又吐了一个,直到那道重重的压迫与哀伤随着这些儿个气泡从胸臆里吐出去。
  
  青蕾最后长舒一口气。坐到妆台前看镜子里的自已。还是梅的骄傲与清丽,看看左手,轻轻笑了,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擅琴,却不知她琴棋书画针线女红无一不是细细认真学来。从小三夫人便教她要做人上之人方吃得苦中之苦。她出身相府,虽是庶出,却也是相府千金,模样肖似母亲,一身清华之色,加之聪明好学。又懂得讨好李相。李相无子,她便似掌上明珠般养大。
  
  青蕾想,爹啊,我知道你需要用女儿来系住荣华富贵。可是女儿又未尝不是希望飞上枝头?可是太子,她想起了桃花宴上掀起轻纱见到他,朗眉星目,儒雅中带着微笑。她,便心里有了他吧。青蕾想起琴,想起往昔的一切,口中轻声呤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两行泪岑岑流下。
  
  她抬手拭去眼泪,喃喃道:“阿萝,你又帮了我一回。希望你能顺利嫁与小王爷吧。”
  
  青萝一路没有出声,由刘珏牵着出了东宫,离开王宫,刘珏拥着她骑马带她回相府。刘珏没有狂奔,让马慢慢走着。青萝没有吭声,靠在刘珏胸前闭着眼感觉晚风抚上了她的脸。刘珏揽她上马抱着她,阿萝没有挣扎也没有拒绝。她很感激,不想破坏这份宁静。再一次下定决心,一定要离开。
  
  刘珏只希望路没有尽头。他也没有开口。他在太子下令折她手指时便生出了一种怒气。阿萝淘气却不会有这么毒辣的心肠。只待宫婢动手他便要出手。就在这时却听到了阿萝石破天惊的一声。待到琴音一起,便已惊住。胸中千呼万喊鼓涨着不知名的情绪。在刘绯手指用劲的瞬间想也不想出手如风拉开了她,他也不明白为何会是这般不舍。低头看看怀里闭着眼的阿萝。刘珏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护住她。一定要护住她。他突然一策马直奔相府。
  
  “到相府了。”
  
  阿萝睁开眼,看到相府巍峨的大门。轻声说道:“今天谢谢你。”
  
  刘珏一笑,抱她下马。阿萝对刘珏施了施礼往府中走去。刘珏没有出声一直看着她进去。
  
  七夫人见阿萝一个人安安静静回到棠园。忍不住上前询问。阿萝灿然一笑:“娘,我们一定会离开这里,一定会。”声音坚毅。
  
  阿萝没有回房,径直去了竹林。她怔怔地坐着,想去那儿最好。怎么走。往西是启国,一马平川,难躲追兵。往东是黑山森林,最危险也是最出人意料,但是没丛林经验,七夫人与小玉更无功夫,太危险。只有往南,过汉水到陈国。听说那里风景貌似江南。也是最好走的一道路。阿萝想,等到子离大婚后,青菲嫁与成思悦之时,府中繁忙,无人顾及她们,是最好的时机。
  
  突然眼前一花,子离跃进了相府竹林。月光将竹林照出了道道阴影。他本来想以箫声唤出阿萝,进了竹林却看到她静坐在山石旁沉思。
  
  子离抢上几步道:“阿萝,你,可是在怨我?”
  
  阿萝抬起头,子离的脸上丝急切,嘴角那丝不变的笑容已经不在,眼睛里似有种伤痛。阿萝笑了:“大哥,我怎会怪你。你出手必是心里已有万全之策。我知道,最多痛一点却不会真废了我的手的。”
  
  子离似松了口气。僵直的身子放软了一点。他走到阿萝面前蹲下,拉起阿萝的手紧紧包住,轻声道:“今天,我从没这么慌乱过。阿萝,我说过要保护你的。”
  
  阿萝温柔地瞧着他,慢慢抽回手站起身来,已恢复了俏皮:“大哥,你没错,我可比你现实多了呢,要是换了我,我才不会出声呢。你对我已经很好很好了。大哥,我没有怪你半分。你在太子面前可不是平日的样子。”嘴一撇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大哥,你母后不在了,你一个人想必是很辛苦吧?”
  
  子离心里一暧:“阿萝,你能知我心意,我亦满足了。你等我可好?”
  
  阿萝一怔:“等你什么?”
  
  子离上前一步把阿萝抱入怀中:“阿萝,你等我一年,你及芨后我娶你过府,一生一世绝不让人能伤你半点!”
  
  阿萝惊住,抬起头看子离,眼底全是深情,嘴紧紧抿着,显然已是拿定主意。阿萝退出他的怀抱:“大哥,你已极是不易,不要负了你父皇赐婚的好意。”
  
  子离看住阿萝:“我明日便向父皇请罪,收他收回圣命。”子离的脸在说这话时焕发了一种神彩,俊逸如月光般皎洁。
  
  阿萝笑笑:“大哥,你现在心情没有平静,我只当你是大哥的。没有其他。不要为了我放弃你该得的一切。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不会属于这里。”
  
  阿萝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纤细的身子却如身旁的修竹一样坚韧。子离痴痴瞧着,哑声问道:“为什么?阿萝,你难道心里真的没我?”
  
  阿萝抬头看看星空依旧,月色如水。从认识子离开始想起为他打架,想起开素心斋赚银子,一起吹笛弄箫,一起策马草原。思绪如行云流水一一恍过。对王宫内斗的厌恶,对久留相府的倦意终是不能留下。她轻声道:“大哥,每个人都有自已的生活圈子,身在相府我已不能选择,但一生还长,我不能。不能的。”
  
  子离胸口一窒,半响方道:“你是要我放弃王位,抛开这里的一切随你行走天涯吗?”
  
  阿萝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着光华:“我们那里有人常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全可抛。从前我不是很理解,生命高于一切,没命了还有什么啊?于是我胆小,一心想保命,从小就叫自已一忍再忍。我也没谈过恋爱,能得你心意,我真是感激得不得了,大哥,我从前说过没想到能遇着你,能遇着能待我这么好的人,和你在一起,我真是快乐。可是,现在,我更想要自由。”
  
  子离抢过话道:“我给你自由,在我的羽翼保护下,你可以安全而自由。”
  
  阿萝呵呵轻笑起来:“大哥,我不要你放弃什么,你也放弃不了。你能吗?”
  
  子离沉默半响方道:“阿萝,你终是希望我能放弃所有与你一起走。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做不到。但是,你走到那儿都会遇着强权要挟,都会受制与人,与其在外漂零,安全地呆在我身边有何不好?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只要我能做到,我会给你尽可能的自由。”
  
  阿萝叹道:“你还有半月大婚,大哥”
  
  子离语气中带着悲伤:“我去求父皇,去给顾相赔罪,阿萝,你还要我做到什么样?”
  
  阿萝心里一酸:“你明知是不可能的。你只为了一个我,得罪你父皇,得罪朝廷重臣,让左右相反目,你就算去了,你难道不知道结果?”
  
  子离猛的把阿萝拉进怀里:“你竟然看得清清楚楚!你竟是什么都明白!为什么,你不能笨一点,答我一句你心里有我?”
  
  阿萝轻声说道:“我不能骗你,大哥,我心累,累得没有力气去顾及其它。”
  
  子离轻轻推开她,阿萝泪已滴下,子离伸手接住,泪滴滴在掌心,灼热刺痛。他何尝不知道,除非阿萝肯入府为妾,否则他永远得不到她。他想起刘珏说的那句话:“你待阿萝不过如此,你既疼她,难道让她委曲妾室?”子离扶起阿萝的脸,为她拭去眼泪:“阿萝,让你入府为妾是委曲了你,可是,我们能在一起,不是吗?能在一起会是多么好,难道你会拘泥那些身份?”
  
  阿萝摇摇头:“你不会懂,老公和牙刷只能自已使用。你的想法没有错。我爹不也娶了七个。”子离有些恼:“阿萝,说来说去,你心中究竟有没有我?”
  
  阿萝低头不答。
  
  子离长叹一声:“阿萝,原来你待我真的只有兄妹之情,无儿女之情。”子离看着阿萝,极是不舍,终于顿了顿足,跃起离开了相府。
  
  阿萝看着子离身影飘走,脸上似哭似笑。子离爱她,他是真的爱她。她的心突甜突酸。想起一首诗形容今夜真是再恰当不过。她轻声念道:“云髻松松换就,铅华淡淡妆成,红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不定。笙歌散后酒微醒,深院月明人静。相见怎如不见,有情还是似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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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大夫人长舒一口气,不知这一闹是好是坏,当眼神落在刘珏握住青萝走出的背影上时,笑意在眼底隐隐闪动。脸上却是沉重,叹了口气向太子告罪:“没料到青菲粗枝大叶直口出言竟差点将一场小意外闹成姐妹反目。妾身教女无方实无颜再留下,容我带青菲离席好好教导。”
  
  太子微笑道:“青菲也是心忿蕾儿伤势,急切之中以推测代实情,以后切记话语需谨慎。今晚另闻高明琴声,实也欣慰,夫人以后莫要拘束青萝抚琴了。不然,上那儿寻这等清音去?”
  
  大夫人点头称是。太子又道:“四弟,不知你可还尽兴?”
  
  子离瞧着刘珏与阿萝并肩出去。阿萝至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他,心里已是难受之极。那还有心思继续留下饮酒,听得太子已有散席的意思,忙笑道:“人道是曲终人散,能闻此琴声已是尽兴。谢大哥美意,子离正想告辞回家好好回味呢。”
  
  众人大笑,一并出席施礼告辞。
  
  宾客散尽,王燕回懒懒道:“都说李相府千金绝色绝艺,只出了个三小姐平平庸庸,那知道三小姐却是极有志气之人,小时琴艺不过人,却暗暗练就本领。这琴艺着实与妹妹当日《秋水》能有得一拼呢。大音稀声,便是如此啊!”
  
  青蕾挤出一个笑容,失血让她面色一直苍白:“姐姐说是甚是,小妹青萝能有这般琴艺,妹妹心里欣慰得很呢。这手倒也伤的正好,不然怎么会听到小妹深藏不露的琴声。”
  
  王燕回微微一笑:“是啊,祸兮福所至,看今天情况,要贺喜妹妹了,说不准就要有小王爷做妹夫了。”
  
  青蕾笑笑。一丝微笑也慢慢爬上太子嘴角,他看往青蕾的眼光充满怜爱:“蕾儿,今日手伤又累,我陪你回宫罢。今日想必小妹也受惊不小,明日嘱人送些礼物前去。不然,以后怕了我这个姐夫,蕾儿又要埋怨了。”
  
  太子说时眼睛却是看往太子妃王燕回。燕回笑意盈盈回道:“理应如此!明日妾身亲自去挑礼物。”
  
  太子慢慢陪着青蕾回去。轻语软言小心呵护直到青蕾睡下才离开。太子的脚步声慢慢悄失在长长的廊间。青蕾披起沙衣下了床,空阔的东宫偏殿只有盘龙火烛吐着点点红光,脸被烛光一映更增一分妖魅艳丽,她看着一株红烛烧尽灯蕊燃灭在寂夜里,听到那“扑”的声音,象鱼吐出了个水泡,鱼么?青蕾学着轻启嘴唇吐出一个气泡,又吐了一个,直到那道重重的压迫与哀伤随着这些儿个气泡从胸臆里吐出去。
  
  青蕾最后长舒一口气。坐到妆台前看镜子里的自已。还是梅的骄傲与清丽,看看左手,轻轻笑了,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擅琴,却不知她琴棋书画针线女红无一不是细细认真学来。从小三夫人便教她要做人上之人方吃得苦中之苦。她出身相府,虽是庶出,却也是相府千金,模样肖似母亲,一身清华之色,加之聪明好学。又懂得讨好李相。李相无子,她便似掌上明珠般养大。
  
  青蕾想,爹啊,我知道你需要用女儿来系住荣华富贵。可是女儿又未尝不是希望飞上枝头?可是太子,她想起了桃花宴上掀起轻纱见到他,朗眉星目,儒雅中带着微笑。她,便心里有了他吧。青蕾想起琴,想起往昔的一切,口中轻声呤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两行泪岑岑流下。
  
  她抬手拭去眼泪,喃喃道:“阿萝,你又帮了我一回。希望你能顺利嫁与小王爷吧。”
  
  青萝一路没有出声,由刘珏牵着出了东宫,离开王宫,刘珏拥着她骑马带她回相府。刘珏没有狂奔,让马慢慢走着。青萝没有吭声,靠在刘珏胸前闭着眼感觉晚风抚上了她的脸。刘珏揽她上马抱着她,阿萝没有挣扎也没有拒绝。她很感激,不想破坏这份宁静。再一次下定决心,一定要离开。
  
  刘珏只希望路没有尽头。他也没有开口。他在太子下令折她手指时便生出了一种怒气。阿萝淘气却不会有这么毒辣的心肠。只待宫婢动手他便要出手。就在这时却听到了阿萝石破天惊的一声。待到琴音一起,便已惊住。胸中千呼万喊鼓涨着不知名的情绪。在刘绯手指用劲的瞬间想也不想出手如风拉开了她,他也不明白为何会是这般不舍。低头看看怀里闭着眼的阿萝。刘珏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护住她。一定要护住她。他突然一策马直奔相府。
  
  “到相府了。”
  
  阿萝睁开眼,看到相府巍峨的大门。轻声说道:“今天谢谢你。”
  
  刘珏一笑,抱她下马。阿萝对刘珏施了施礼往府中走去。刘珏没有出声一直看着她进去。
  
  七夫人见阿萝一个人安安静静回到棠园。忍不住上前询问。阿萝灿然一笑:“娘,我们一定会离开这里,一定会。”声音坚毅。
  
  阿萝没有回房,径直去了竹林。她怔怔地坐着,想去那儿最好。怎么走。往西是启国,一马平川,难躲追兵。往东是黑山森林,最危险也是最出人意料,但是没丛林经验,七夫人与小玉更无功夫,太危险。只有往南,过汉水到陈国。听说那里风景貌似江南。也是最好走的一道路。阿萝想,等到子离大婚后,青菲嫁与成思悦之时,府中繁忙,无人顾及她们,是最好的时机。
  
  突然眼前一花,子离跃进了相府竹林。月光将竹林照出了道道阴影。他本来想以箫声唤出阿萝,进了竹林却看到她静坐在山石旁沉思。
  
  子离抢上几步道:“阿萝,你,可是在怨我?”
  
  阿萝抬起头,子离的脸上丝急切,嘴角那丝不变的笑容已经不在,眼睛里似有种伤痛。阿萝笑了:“大哥,我怎会怪你。你出手必是心里已有万全之策。我知道,最多痛一点却不会真废了我的手的。”
  
  子离似松了口气。僵直的身子放软了一点。他走到阿萝面前蹲下,拉起阿萝的手紧紧包住,轻声道:“今天,我从没这么慌乱过。阿萝,我说过要保护你的。”
  
  阿萝温柔地瞧着他,慢慢抽回手站起身来,已恢复了俏皮:“大哥,你没错,我可比你现实多了呢,要是换了我,我才不会出声呢。你对我已经很好很好了。大哥,我没有怪你半分。你在太子面前可不是平日的样子。”嘴一撇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大哥,你母后不在了,你一个人想必是很辛苦吧?”
  
  子离心里一暧:“阿萝,你能知我心意,我亦满足了。你等我可好?”
  
  阿萝一怔:“等你什么?”
  
  子离上前一步把阿萝抱入怀中:“阿萝,你等我一年,你及芨后我娶你过府,一生一世绝不让人能伤你半点!”
  
  阿萝惊住,抬起头看子离,眼底全是深情,嘴紧紧抿着,显然已是拿定主意。阿萝退出他的怀抱:“大哥,你已极是不易,不要负了你父皇赐婚的好意。”
  
  子离看住阿萝:“我明日便向父皇请罪,收他收回圣命。”子离的脸在说这话时焕发了一种神彩,俊逸如月光般皎洁。
  
  阿萝笑笑:“大哥,你现在心情没有平静,我只当你是大哥的。没有其他。不要为了我放弃你该得的一切。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不会属于这里。”
  
  阿萝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纤细的身子却如身旁的修竹一样坚韧。子离痴痴瞧着,哑声问道:“为什么?阿萝,你难道心里真的没我?”
  
  阿萝抬头看看星空依旧,月色如水。从认识子离开始想起为他打架,想起开素心斋赚银子,一起吹笛弄箫,一起策马草原。思绪如行云流水一一恍过。对王宫内斗的厌恶,对久留相府的倦意终是不能留下。她轻声道:“大哥,每个人都有自已的生活圈子,身在相府我已不能选择,但一生还长,我不能。不能的。”
  
  子离胸口一窒,半响方道:“你是要我放弃王位,抛开这里的一切随你行走天涯吗?”
  
  阿萝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着光华:“我们那里有人常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全可抛。从前我不是很理解,生命高于一切,没命了还有什么啊?于是我胆小,一心想保命,从小就叫自已一忍再忍。我也没谈过恋爱,能得你心意,我真是感激得不得了,大哥,我从前说过没想到能遇着你,能遇着能待我这么好的人,和你在一起,我真是快乐。可是,现在,我更想要自由。”
  
  子离抢过话道:“我给你自由,在我的羽翼保护下,你可以安全而自由。”
  
  阿萝呵呵轻笑起来:“大哥,我不要你放弃什么,你也放弃不了。你能吗?”
  
  子离沉默半响方道:“阿萝,你终是希望我能放弃所有与你一起走。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做不到。但是,你走到那儿都会遇着强权要挟,都会受制与人,与其在外漂零,安全地呆在我身边有何不好?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只要我能做到,我会给你尽可能的自由。”
  
  阿萝叹道:“你还有半月大婚,大哥”
  
  子离语气中带着悲伤:“我去求父皇,去给顾相赔罪,阿萝,你还要我做到什么样?”
  
  阿萝心里一酸:“你明知是不可能的。你只为了一个我,得罪你父皇,得罪朝廷重臣,让左右相反目,你就算去了,你难道不知道结果?”
  
  子离猛的把阿萝拉进怀里:“你竟然看得清清楚楚!你竟是什么都明白!为什么,你不能笨一点,答我一句你心里有我?”
  
  阿萝轻声说道:“我不能骗你,大哥,我心累,累得没有力气去顾及其它。”
  
  子离轻轻推开她,阿萝泪已滴下,子离伸手接住,泪滴滴在掌心,灼热刺痛。他何尝不知道,除非阿萝肯入府为妾,否则他永远得不到她。他想起刘珏说的那句话:“你待阿萝不过如此,你既疼她,难道让她委曲妾室?”子离扶起阿萝的脸,为她拭去眼泪:“阿萝,让你入府为妾是委曲了你,可是,我们能在一起,不是吗?能在一起会是多么好,难道你会拘泥那些身份?”
  
  阿萝摇摇头:“你不会懂,老公和牙刷只能自已使用。你的想法没有错。我爹不也娶了七个。”子离有些恼:“阿萝,说来说去,你心中究竟有没有我?”
  
  阿萝低头不答。
  
  子离长叹一声:“阿萝,原来你待我真的只有兄妹之情,无儿女之情。”子离看着阿萝,极是不舍,终于顿了顿足,跃起离开了相府。
  
  阿萝看着子离身影飘走,脸上似哭似笑。子离爱她,他是真的爱她。她的心突甜突酸。想起一首诗形容今夜真是再恰当不过。她轻声念道:“云髻松松换就,铅华淡淡妆成,红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不定。笙歌散后酒微醒,深院月明人静。相见怎如不见,有情还是似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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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碎玉泉从山隙中飞流而下,在半山汇入深潭。再经过石雕龙头分流一级级缓缓穿流于王宫之中。王宫东边山谷里绿林错落分布,环绕着处处皇子宫殿。玉璃宫位于山谷最东处,站在宫殿边缘能瞧着玉象山蜿蜒远去的山影。碎玉泉在玉璃宫侧形成一个小湖泊再流出宫墙。
  
  月光下的湖泊闪烁着莹莹光芒,子离长身玉立,怔怔看了一会,拿出玉箫吹出一曲潇湘子。箫声凄迷缠绵悱恻,有宫人隐在暗处远远注视着她们的皇子殿下,呜咽的箫声,孤独的背影,这一刻不由自主沧然泪下,不知道怎样才能让这个俊逸风流的四皇子开怀。
  
  箫声一变冲天扬起滔天波浪,气势逼得湖水荡碎了月光,一池清波轰然分崩离析,激荡不已,似矛盾似决绝道不尽心意。
  
  子离慢慢停住。瞧了瞧手里的玉箫,青玉碧透中有斑斑血红,母后临终时想再吹一曲,吹到一半便口喷鲜血气绝而亡。子离箫放在鼻间轻嗅,似乎还能感觉到母亲温柔的气息。直到那一天,他翻阅母后留下的箫曲骇然发现临终那曲后半段不是箫曲,他轻声跟着曲一唱,所得发音却是一行字意:“毒已入心。”那年他才十一岁。
  
  接下来两年后王贵妃入主中宫,再一年,朝臣上书,便立了大哥为太子。他还记得小时候父王陪着母后逗他道:“绯儿长大了为王可好?”他只撒娇答道:“能陪着父皇母后就好。”
  
  大哥立太子之后,宁王便疏远了他,瞧他的眼睛却是一如往昔般温暧。他是宁王自小宠爱的王子,却不是宁王选中的太子。他心里明白父皇是在用自已的方式保护他。他便对太子更加恭谨,从那一年起,他从没违背过太子所说的任何一句话。
  
  子离眼神染上悲伤,阿萝,在他出声道要亲手折断她的手指时,便已想要寻求自由了吧。在刘珏肯冒着抗太子令把她拉开的时候,他和她的手便生生分开再不能交握了吧。
  
  自由是什么?阿萝要的自由是什么?他要的自由又能什么?子离只觉得阿萝还不明白,这世界除非站在权力的最高处,生杀由已,只有这时,才能随心所欲,才叫自由!
  
  一双眸子悲伤之色渐淡,眉宇间坚定之意渐重,身形放松,与夜色完全融在一起。
  
  心中惊涛骇浪般的思潮如百川奔腾在山间,时而怒拍山岩,时而细流涓涓,此时,方才终于归附大海。平静无波,藏巨浪于深海,只待风起便咆哮而起粉碎一切瞧中的目标。
  
  贴身侍卫立在不远处,终于放松了一丝神经。他们的主公不再徬徨迟疑,浑身上下带出的强大自信喷涌出蓦大的安全感。在他的睥睨之下万物臣服。
  
  子离负手远眺玉象山于月光中显露的朦胧山影,稳如山岳。山巅之上腾起青蓝之色,不多时一轮红日就将跳跃出来。他淡淡地开口:“大婚在即,本王要去左相府拜望。”
  
  侍卫沉声应道:“礼物已备好,主公要一阅么?”
  
  子离面带微笑:“不用了。”
  
  阿萝正要出府去买的宅子打点。突闻太子送来礼物,无奈只得与七夫人前往厅堂。李相众夫人面带笑意瞧着她们。李相笑道:“没想到太子与太子妃如此喜爱阿萝,听说礼物均是太子妃亲自挑选,阿萝,有空不妨多去东宫陪陪你姐姐。”
  
  阿萝始终微笑,便回道:“阿萝明白,与姐姐终是一家人。”
  
  四夫人拉过青菲羞愧道:“阿萝,你二姐心直口快,当时心急你不要恼她。”
  
  阿萝笑道:“爹曾说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都是一家人,二姐有她的苦衷,大姐有她的苦处,阿萝怎会责怪呢。”
  
  青菲眼泪滴下:“阿萝,你不恼我便是最好,否则,二姐可难过死了。”
  
  李相呵呵一笑:“好好好,看到你们姐妹间能摒弃前隙,为父实在欢喜无限,近来朝中家里都是喜事频频。四皇子娶顾相之女,阿菲下月也要嫁入成家。便是阿萝。”李相卖了个关子,脸上眼底均是得意。
  
  阿萝一惊,生怕子离提亲要纳她为妾。李相接着道:“安清王府小王爷托人上门求亲。”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阿萝差点站立不稳。口齿不清道:“阿萝还有两月才满十四,这个,大姐才嫁,二姐,二姐也要出嫁,府中冷清,阿萝不舍得。”
  
  七夫人站在阿萝身边,用手撑住她的肩笑道:“是啊,阿萝要是一走,这府上就冷清了,老爷,再多留阿萝两年吧。”
  
  李相笑呵呵地说:“话怎能这样说?为人父母做事当为儿女忧虑,小王爷不知是多少名门闺秀心仪之人,家世人才无一不是上上之选,此次提亲意切情真,不嫌阿萝庶出之女愿求为正妻,我已答应,先定下名份,等阿萝及芨后再出嫁。”
  
  七夫人露出不舍之意,正要开口想要再争取时间。李相脸色一肃:“我已决定,不必再多言了。”
  
  李相眼中闪过算计与凌厉:“要知道宁王身体已日见衰弱,太子登基不过两三年后的事。王太尉总领宁国军马,但最精锐的右翼军却在安清王掌握之中。阿萝能嫁入安清王府为少王妃是她的福气,也是我李家日后与王家对峙的力量所及。小王爷提亲是看得起李家。从此你们三人拧成一股绳,方可保李家富贵权势。”
  
  阿萝勉强挤出笑容挂在脸上。李相声音轻柔却不容拒绝:“阿萝,名份已定,小王爷亲来府上倒也罢了,你最好少出去,呆在家中避嫌,和几位大娘做些绣活,一年时间很快就过了。”
  
  几位夫人笑着应下:“老爷放心,以后每日我们轮流陪着阿萝便是,先赶阿菲嫁妆再做阿萝的,这日子啊也不会无聊呢。”
  
  阿萝心里连连叫苦。低下头做娇羞状。
  
  回到棠园,没等阿萝开口,七夫人道:“三儿,那个安清王府的小王爷倒底如何?”
  
  阿萝沉思半响回答:“其实如爹所说,家世显赫,人英俊不凡,是风城五公子之一,赢得不少少女芳心青睐。有世家子弟的骄纵之气但心肠却是好的。为人不错,肯违太子令相救。我很是感激。”
  
  七夫人问道:“如果他对你真心嫁他不是很好么?而且他肯娶你为正妻。”
  
  是啊,刘珏从初识到现在其实也是很好的人,偶尔要使使小性子,回忆起去年春天认识到现在,阿萝忍不住想笑。如果说和子离在一起感觉温暖,那么和刘珏在一起倒是挺开心的。阿萝抱住七夫人,特别想闻她怀里那股香香的,软软的味道,一晃就八年了。这味道还是没有变化,七夫人还是美丽。阿萝和七夫人比比笑道:“我正是长个头的时候,瞧,快和我美貌娘差不多高了。走出去也是一对姊妹花。”
  
  七夫人嗔道:“娘在和你说正事呢。”
  
  阿萝笑着道:“他人是好,可是,我想了半天却不知道我的心,想想十五岁就嫁人,心智再成熟却总觉得不对劲。何况,我是真想走。一想到爹那嘴脸,总不舒服,就不想让他如愿!”
  
  七夫人叹了口气:“阿萝,看来最多只能你带着小玉走了,娘年纪大了,走会拖累你,到时也走不了。”
  
  阿萝干脆的回绝:“我不放心你留在这里。我一走,那个爹会迁怒于你,不知道要受多少罪。我在这世界里你是我最亲最疼的人。要走肯定是一起走。我想好了,在青菲嫁人的时候离开。相府会大宴宾客,注意我们的人会少。”
  
  七夫人看着阿萝:“我们能跑多远呢?”
  
  阿萝灿烂一笑:“我会想出办法来的。”
  
  七夫人叹道:“三个人同时走,目标会不会太大?”
  
  阿萝笑了:“你忘了我们可以翻墙了?我已探好路线,至少可以不知不觉离开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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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碎玉泉从山隙中飞流而下,在半山汇入深潭。再经过石雕龙头分流一级级缓缓穿流于王宫之中。王宫东边山谷里绿林错落分布,环绕着处处皇子宫殿。玉璃宫位于山谷最东处,站在宫殿边缘能瞧着玉象山蜿蜒远去的山影。碎玉泉在玉璃宫侧形成一个小湖泊再流出宫墙。
  
  月光下的湖泊闪烁着莹莹光芒,子离长身玉立,怔怔看了一会,拿出玉箫吹出一曲潇湘子。箫声凄迷缠绵悱恻,有宫人隐在暗处远远注视着她们的皇子殿下,呜咽的箫声,孤独的背影,这一刻不由自主沧然泪下,不知道怎样才能让这个俊逸风流的四皇子开怀。
  
  箫声一变冲天扬起滔天波浪,气势逼得湖水荡碎了月光,一池清波轰然分崩离析,激荡不已,似矛盾似决绝道不尽心意。
  
  子离慢慢停住。瞧了瞧手里的玉箫,青玉碧透中有斑斑血红,母后临终时想再吹一曲,吹到一半便口喷鲜血气绝而亡。子离箫放在鼻间轻嗅,似乎还能感觉到母亲温柔的气息。直到那一天,他翻阅母后留下的箫曲骇然发现临终那曲后半段不是箫曲,他轻声跟着曲一唱,所得发音却是一行字意:“毒已入心。”那年他才十一岁。
  
  接下来两年后王贵妃入主中宫,再一年,朝臣上书,便立了大哥为太子。他还记得小时候父王陪着母后逗他道:“绯儿长大了为王可好?”他只撒娇答道:“能陪着父皇母后就好。”
  
  大哥立太子之后,宁王便疏远了他,瞧他的眼睛却是一如往昔般温暧。他是宁王自小宠爱的王子,却不是宁王选中的太子。他心里明白父皇是在用自已的方式保护他。他便对太子更加恭谨,从那一年起,他从没违背过太子所说的任何一句话。
  
  子离眼神染上悲伤,阿萝,在他出声道要亲手折断她的手指时,便已想要寻求自由了吧。在刘珏肯冒着抗太子令把她拉开的时候,他和她的手便生生分开再不能交握了吧。
  
  自由是什么?阿萝要的自由是什么?他要的自由又能什么?子离只觉得阿萝还不明白,这世界除非站在权力的最高处,生杀由已,只有这时,才能随心所欲,才叫自由!
  
  一双眸子悲伤之色渐淡,眉宇间坚定之意渐重,身形放松,与夜色完全融在一起。
  
  心中惊涛骇浪般的思潮如百川奔腾在山间,时而怒拍山岩,时而细流涓涓,此时,方才终于归附大海。平静无波,藏巨浪于深海,只待风起便咆哮而起粉碎一切瞧中的目标。
  
  贴身侍卫立在不远处,终于放松了一丝神经。他们的主公不再徬徨迟疑,浑身上下带出的强大自信喷涌出蓦大的安全感。在他的睥睨之下万物臣服。
  
  子离负手远眺玉象山于月光中显露的朦胧山影,稳如山岳。山巅之上腾起青蓝之色,不多时一轮红日就将跳跃出来。他淡淡地开口:“大婚在即,本王要去左相府拜望。”
  
  侍卫沉声应道:“礼物已备好,主公要一阅么?”
  
  子离面带微笑:“不用了。”
  
  阿萝正要出府去买的宅子打点。突闻太子送来礼物,无奈只得与七夫人前往厅堂。李相众夫人面带笑意瞧着她们。李相笑道:“没想到太子与太子妃如此喜爱阿萝,听说礼物均是太子妃亲自挑选,阿萝,有空不妨多去东宫陪陪你姐姐。”
  
  阿萝始终微笑,便回道:“阿萝明白,与姐姐终是一家人。”
  
  四夫人拉过青菲羞愧道:“阿萝,你二姐心直口快,当时心急你不要恼她。”
  
  阿萝笑道:“爹曾说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都是一家人,二姐有她的苦衷,大姐有她的苦处,阿萝怎会责怪呢。”
  
  青菲眼泪滴下:“阿萝,你不恼我便是最好,否则,二姐可难过死了。”
  
  李相呵呵一笑:“好好好,看到你们姐妹间能摒弃前隙,为父实在欢喜无限,近来朝中家里都是喜事频频。四皇子娶顾相之女,阿菲下月也要嫁入成家。便是阿萝。”李相卖了个关子,脸上眼底均是得意。
  
  阿萝一惊,生怕子离提亲要纳她为妾。李相接着道:“安清王府小王爷托人上门求亲。”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阿萝差点站立不稳。口齿不清道:“阿萝还有两月才满十四,这个,大姐才嫁,二姐,二姐也要出嫁,府中冷清,阿萝不舍得。”
  
  七夫人站在阿萝身边,用手撑住她的肩笑道:“是啊,阿萝要是一走,这府上就冷清了,老爷,再多留阿萝两年吧。”
  
  李相笑呵呵地说:“话怎能这样说?为人父母做事当为儿女忧虑,小王爷不知是多少名门闺秀心仪之人,家世人才无一不是上上之选,此次提亲意切情真,不嫌阿萝庶出之女愿求为正妻,我已答应,先定下名份,等阿萝及芨后再出嫁。”
  
  七夫人露出不舍之意,正要开口想要再争取时间。李相脸色一肃:“我已决定,不必再多言了。”
  
  李相眼中闪过算计与凌厉:“要知道宁王身体已日见衰弱,太子登基不过两三年后的事。王太尉总领宁国军马,但最精锐的右翼军却在安清王掌握之中。阿萝能嫁入安清王府为少王妃是她的福气,也是我李家日后与王家对峙的力量所及。小王爷提亲是看得起李家。从此你们三人拧成一股绳,方可保李家富贵权势。”
  
  阿萝勉强挤出笑容挂在脸上。李相声音轻柔却不容拒绝:“阿萝,名份已定,小王爷亲来府上倒也罢了,你最好少出去,呆在家中避嫌,和几位大娘做些绣活,一年时间很快就过了。”
  
  几位夫人笑着应下:“老爷放心,以后每日我们轮流陪着阿萝便是,先赶阿菲嫁妆再做阿萝的,这日子啊也不会无聊呢。”
  
  阿萝心里连连叫苦。低下头做娇羞状。
  
  回到棠园,没等阿萝开口,七夫人道:“三儿,那个安清王府的小王爷倒底如何?”
  
  阿萝沉思半响回答:“其实如爹所说,家世显赫,人英俊不凡,是风城五公子之一,赢得不少少女芳心青睐。有世家子弟的骄纵之气但心肠却是好的。为人不错,肯违太子令相救。我很是感激。”
  
  七夫人问道:“如果他对你真心嫁他不是很好么?而且他肯娶你为正妻。”
  
  是啊,刘珏从初识到现在其实也是很好的人,偶尔要使使小性子,回忆起去年春天认识到现在,阿萝忍不住想笑。如果说和子离在一起感觉温暖,那么和刘珏在一起倒是挺开心的。阿萝抱住七夫人,特别想闻她怀里那股香香的,软软的味道,一晃就八年了。这味道还是没有变化,七夫人还是美丽。阿萝和七夫人比比笑道:“我正是长个头的时候,瞧,快和我美貌娘差不多高了。走出去也是一对姊妹花。”
  
  七夫人嗔道:“娘在和你说正事呢。”
  
  阿萝笑着道:“他人是好,可是,我想了半天却不知道我的心,想想十五岁就嫁人,心智再成熟却总觉得不对劲。何况,我是真想走。一想到爹那嘴脸,总不舒服,就不想让他如愿!”
  
  七夫人叹了口气:“阿萝,看来最多只能你带着小玉走了,娘年纪大了,走会拖累你,到时也走不了。”
  
  阿萝干脆的回绝:“我不放心你留在这里。我一走,那个爹会迁怒于你,不知道要受多少罪。我在这世界里你是我最亲最疼的人。要走肯定是一起走。我想好了,在青菲嫁人的时候离开。相府会大宴宾客,注意我们的人会少。”
  
  七夫人看着阿萝:“我们能跑多远呢?”
  
  阿萝灿烂一笑:“我会想出办法来的。”
  
  七夫人叹道:“三个人同时走,目标会不会太大?”
  
  阿萝笑了:“你忘了我们可以翻墙了?我已探好路线,至少可以不知不觉离开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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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七月初八,四皇子璃亲王刘绯娶妃,御赐十里仪仗迎宁国左相顾承谦之女天琳入宫。这是继年初太子娶妃后又一轰动风城的大事。风城少女听说下月风流状元郎将娶左相次女。想起五公子已去其三,不知有多少人碎了芳心。
  
  玉璃宫张灯结彩,处于宫群最偏处远望去竟似山谷那角开了一朵艳丽的红花。子离穿了金丝红锦袍服静静站在小湖边,湖边以往只种有几株水葫芦,几萍睡莲。内务府知道王妃喜兰,室内室外处处摆满了夏兰。玉璃宫被隐约的兰香包围着。
  
  子离想起去相府耳边隐约的琴声传来。幽幽转转,清泠沉郁。他情不自禁就想起了刘珏送来的顾天琳像。只扫过一眼,他就愣住了。子离想,或许,他真能和顾天琳好好相处。因为,画像上那双眼睛实在是像煞了阿萝。子离心里抽搐了一下。刘珏已下了聘,阿萝再等一年就不是他的阿萝了。子离闭了闭眼,手缓缓泄去劲道,掌心留下了几个深深的月牙痕迹。
  
  鼓乐声近了,再近了。内侍跪伏于子离面前不敢再催促,心里却是急得发慌。嘴里忍不住发出轻不可闻的声音:“殿下。”
  
  子离走到湖边,折下一株水葫芦的花,那抹紫色,怎么看也是抹不去的轻愁,手指一搓,花飞散开去,点点打在水面,微泛起涟漪,片刻便消散无形。子离淡淡道:“把这些水葫芦和睡莲都移走,全部种上荷花,不要白荷,喜庆点。”说罢抬脚往前殿走去。
  
  内侍连声应下。擦了一把汗紧跟在身后。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头,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顾相为官三十年,门生众多。五品以上都有入宫资格。加之宁王下旨,可携眷入宫,今天的玉璃宫着实热闹。子离含笑面对众人的朝贺。眼神扫到李相及大夫人,瞳孔一缩,眼神又慢慢变得柔和。
  
  李相贺顾相道:“恭祝顾相得喜得佳婿,璃亲王文滔武略才貌双全,佳偶天成!”
  
  顾相乐呵呵地笑道:“还是李相有福,三个女儿都嫁得如愿以偿!”
  
  李相笑道:“彼此彼此。”
  
  刘珏喜气洋洋,着了一身绯红的长袍,见人就打招呼,走到子离面前:“子离,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一直想知道风城五公子排名究竟谁是第一,今天来看,绝对是你!”
  
  子离含笑道:“怎么说,允之?”
  
  刘珏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一番笑道:“风城五公子人人都道太子俊朗,四皇子俊逸,顾天翔冷峻,成思悦风流,我嘛各取其长,我还心喜,各取其长多好啊,想看五公子那一面都能满足芳心。但今日见你,俊逸依旧,眉目爽朗,翩翩风流,你才是真正的取其长啊!”
  
  子离眼睛瞟见左右无人,便冷了脸:“允之,你如此开心是因为抢到阿萝了?”
  
  刘珏也敛了笑容道:“子离,我一早说过,强扭的瓜不甜,若是阿萝愿意跟你,我绝不胡挠蛮缠。你对阿萝说起过了吗?”
  
  子离胸口一痛:“如你所说,她岂能委曲妾室,阿萝,她要她的自由!别说我没提醒你,阿萝未必会嫁你。”
  
  刘珏淡淡道:“子离,若是阿萝嫁了我,我们还是朋友?”
  
  子离嘴角一弯露出笑容:“当然。嫁你,我还放心。只是,你莫要认错了眼睛。”
  
  刘珏一怔,这是什么意思?子离已经笑着走开。
  
  繁琐的礼节后,子离觉得自已真的有些醉意了。醉得来透过新娘子的红盖头都能瞧见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睛。他暗笑,刘珏,你是把阿萝当成了顾天琳吗?心中似有些期待,期待顾天琳的那双眼睛能真如画像般传神。
  
  他屏退了左右,想要独自欣赏这名风城双绝之一以兰自喻的奇女子。顾天琳看到一双脚向自已走来。宁王赐婚后顾相高兴异常,太子未选她为妃听说也是顾相与宁王的主意。她低叹,这些事实不是她能操心的。只听得传闻四皇子一只玉箫如诉如泣,谪仙似的飘然。也有几分向往。见脚步移近,一颗心竟急跳起来。羞红了脸,低着头,闭上了眼睛。
  
  子离伸了两下手,都又收回。他瞧着坐着的顾天琳,心也一阵急跳。他几乎屏住呼吸轻轻揭开盖头一角,微一用劲,红缎似水般滑下。凤冠流苏遮住了大半的脸,只见到露出一个玲珑的下颚,雪白的后颈。子离低声道:“抬起头来!”
  
  顾天琳还是紧闭着眼,头照低头,脸已涨得通红。
  
  子离有些不耐,伸出手抬起了她的脸。天琳睫毛一颤,子离的心也跟着一颤。终于等到她睁开眼睛。子离手一抖,忍不住后退一步。
  
  顾天琳清丽的脸上一双秋水般的眼波柔柔地瞧向他,眼睛有几分慌乱,几分羞涩,几分躲闪,动人之极。而子离浑身上下浸入这秋水双眸却如浸到了碎玉泉山巅的雪水里。秋水眼波每扫向他一分,寒冷便袭来一分。失望、愤怒、悲伤。
  
  子离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她不是,刘珏原来喜欢的不是她!子离一直以为刘珏喜欢的是顾天琳。看到那幅画像上酷似阿萝的双眼以为刘珏是因为顾天琳的眼睛而要娶阿萝。他暗自高兴。以他对阿萝的了解,阿萝绝不会嫁一个不爱她的人。可是,错了。子离大笑,真的错了,刘珏与他一样,都爱的是阿萝本人。
  
  顾天琳瞧着子离的神色由含笑到疑惑,由紧张到吃惊,竟大笑出声,不禁柔声问道:“王爷,你怎么了?”
  
  顾天琳的话语猛的惊醒了子离。他歪着头瞟着天琳。真不愧是风城双绝啊,清雅温婉。这,就是他的王妃,他的妻子。不容他突视,不容他甩手而去的妻子。只能给她温柔,不能给她委曲。子离慢慢走了过去,轻轻取下天琳的凤冠。摘下束发的金簪,用手一拂,乌木般的闪亮的长发泄落。他绕起一缕发丝。手指尖传来丝绸的触感。子离抚上她的脸,慢慢合上她的眼睛,看到子琳眼皮下眼珠在抖动,他叹息,低头轻轻在天琳脸颊上印下一吻,慢慢解开了她的衣襟。
  
  天琳问了一句之后,便见子离温柔地待她,一颗心急跳中竟有着无比的欢悦与惊喜。初初的疑惑现在已抛在脑后。闭上眼只感觉到子离的气息。衣衫解开的瞬间,她听到子离轻叹道:“你真是个冰玉雕成的人儿。”心里就只留有柔情。紧紧依附于子离,随着他经历青涩、酸楚、缠绵欢愉。
  
  子离感觉到天琳已经倦着睡着。轻点过她的睡穴。披衣起身。施展轻功悄悄离了宫。他想再见见阿萝。
  
  当子离的箫声传来时,阿萝难以置信。今天不是他的洞房花烛夜?她想了会儿,还是偷偷走进了竹林。子离一袭红衣,月色下邪魅凄美。阿萝心里一颤:“大哥,你怎么会来?”
  
  子离没有走近,轻声诱惑她:“走近些,阿萝,你走过来一点。”
  
  阿萝总觉得那不对,脚步却听话地走了过去:“大哥,你很不开心吗?”
  
  子离笑得很温柔:“很开心,顾天琳很美,真的很美。”
  
  “那你这样出来。。。。。。”阿萝没谈过恋爱,在现代也有二十二岁,她明白一切。她觉得这个时候新郎倌跑了,新娘子肯定不好受。
  
  “你在意吗?阿萝?我遵父皇的令娶顾天琳,我也遵从我的决定娶了她!我来,是想听听你说,你在意吗?你告诉我,只老老实实告诉我一次!”
  
  “你想听最真实的话是吗?我就告诉你!我喜欢帅哥,还喜欢对我好的帅哥。你当然是这样,我会有虚荣心,听到你喜欢我,这样跑来看我,我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我在暗暗惊喜。如果从此你心里真的没了我,说不定我会有失落感,会还想要你青眯于我,那纯粹是虚荣心,所有的感动和心动其实都是这样的心理在作怪。这是人之常情。”阿萝冷静的分析。
  
  “可是你来了,我高兴之时又不安。高兴是因为你心里竟如此看重我,不安是我终是负了你,大哥,我想我是在意的,可是又不是你想象的那般在意。”阿萝想了无数次,子离待她这般情深,她真的不爱子离么?想了许多天终于得出这样的答案。
  
  子离面沉如水:“你说的很好,阿萝。你如果骗我一骗,我会高兴,高兴过后会伤心。可是你说的是实情,我也很高兴,但是,我却更伤心。因为你的诚实让我更加沉迷。你若是骗了我,或许我还能把自已沉沦的心救上一救。阿萝,你连半分机会都没有给我,你连半分救我的机会都没有给我。我瞧着顾天琳,她娇羞无限,和每一个新娘一样不安又快乐的等着丈夫的疼爱。为了她能给予我的力量和支持,我也必须疼她。我既然娶了她就会将她纳入羽翼。我怎可让父皇的心意白费,怎可去伤害一个把身心都交付与我的女人。”
  
  阿萝看着子离慢慢伸手抚上她的脸,目光中痛得那样深,眼神都在发抖,像被毒蛇咬中痛得痉挛,却还要去忽视,当没有任何事发生。阿萝心猛的一抽,尖锐的痛泛了起来,针密密扎下又拔出再刺下。怎么会这样?阿萝泪眼迷离。她心疼,真的心疼。
  
  子离轻轻吻上阿萝的眼睛:“别哭,别哭,我知道,你不过是心软,你甚至可以心软到说不定冲口而出跟了我去。等你清醒,你便会后悔,阿萝,我没有怪你,你只是舍不得瞧我难过而已。”一种无奈与凄凉从子离的身上散发出来。
  
  阿萝哽咽地道:“大哥,我喜欢你快快乐乐的。你别这样。我真的内疚。”
  
  一阵低笑从喉咙里轻轻溢出:“阿萝,本来我可以利用你的心软打动你的,本来我也可以向父皇求恳罢了这场赐婚的。本来我也可以带你远走天涯的。我终是对你狠不了心,终是放弃不了娶顾天琳带来的好处。终是放弃不了我的雄心壮志!我还没有查出母后是怎么中毒而亡,我还没有从长期臣服太子脚下扬眉吐气,我还没争霸天下!
  
  阿萝,你早知道我无法放弃,你早知道的。只是你没想到是我自已不能,而非真正的形式所逼。在宁国,还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所以,你不要心疼我,是我该得的。”子离慢慢推开阿萝:“阿萝,你真的还不够成熟深沉到可以窥视到全部的我。或许,你会是我永远的遗憾!”
  
  阿萝望着子离,还是心疼他:“你忘了我吧?这样你才会好过!”
  
  “忘不了的,阿萝,你还没有真正爱上一个人,等爱上了,你就会明白,是忘不了的。”子离抬头长叹一声:“或许,因为我不知道你爱上了谁,所以还不觉得。等瞧着你真正爱上一个人了,我的痛苦才会真正的来临。嫉妒才会象虫蚁日日噬咬我的心。也或许,那样的痛才是真正的惩罚,罚我没有在能带你走时带走你。”
  
  他出神地看了会阿萝:“阿萝,你从未好生打扮过,我却觉得你美丽得惊人。以后你若是打扮了,千万别让我瞧见。我怕我会毁了你。”
  
  子离慢慢退后,突然笑了:“我说的这般坦白,阿萝,我只对你坦白,只这一次。记住,以后千万不要再相信我。”子离说完身形一展,风鼓起他的衣衫。
  
  这一刻,阿萝觉得他象团火焰,扑进了深沉漆黑的海里,迅速被水浸蚀,消灭了所有的热情,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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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刘珏一早醒来,眼睛情不自禁往墙上瞟去,看到空荡荡的一快,不禁失笑。画已送往四皇子府多日。他心里一动。子离成亲那天说,莫要认错了眼睛。当晚鸽组来报子离深夜去了相府后院,难道?刘珏开始沉思。提笔写下一封书柬,用火漆封了,拉开书架上的暗格放了进去。拔下一根发丝,轻轻压在暗格缝隙处。仔细瞧了几遍,满意地笑了。
  
  思诗进来待候刘珏穿衣,刘珏瞧着她轻笑:“突然发现,思诗也长成大姑娘了,可有心仪之人?爷给你作主。”
  
  思诗脸一红,双手不停,低头道:“爷总是不正经,思诗就留在松风堂一辈子。”
  
  刘珏调笑道:“不否认就是有了?是那一个?”
  
  思诗红着脸,给刘珏整理好衣襟,再不说话,掉头跑了出去。
  
  刘珏深思地看着她的背影。在她走出门的瞬间笑道:“去嘱他们备两匹马,爷今天要与我未来的小王妃出去走走。”
  
  成思悦定于八月初五迎娶青菲。相府上上下下忙成一团。白天,以大夫人为首的众夫人们以及青菲阿萝成日聚在花园凉亭赶制各种绣活。阿萝没学会绣花。她也不是不会,就是绣不出那种精美绝仑的花样子。坐在一起只能打下手。缝缝布扣之类的。这个时代的女人真是无趣,没有什么娱乐,绣样东西时间就也过了。阿萝正百无聊奈被监视着缝东西,心里暗自着急,照这样过下去,怎么来得及准备。这时婢女来报,安清王府小王爷求见。
  
  李相去了王宫议事。大夫人作主:“阿萝,好好与小王爷相处。记住你爹说的话。”
  
  阿萝看了七夫人一眼。笑着扔下手中的活计,飞也似的跑离了沉闷的花园。她暗想,要是出门就甩了刘珏,不就有多的时间了。她决定多邀请刘珏来相府,要是有个电话就好了,发个信息,随传随到,不为别的,陪他也比陪李相的妻妾们舒服。
  
  所以,刘珏看到阿萝时。她的脸还兴奋着。刘珏不禁笑道:“真是奇怪呵,三小姐什么时候见到小王会这般高兴?”
  
  阿萝出府要办的事很多。也不见恼,笑容可掬地道:“怎么?要我板着脸不理你你才开心?”
  
  刘珏微微一笑:“既然开心,那么与我出府可好?”
  
  “你想干嘛?”
  
  “骑马!”
  
  阿萝心念一动:“我还没去过都宁河那边,是什么样子?今天去瞧瞧?”
  
  刘珏含笑答应。出了相府,随从牵过马来,刘珏吩咐道:“今日我陪三小姐过河去逛逛。你们不必跟去了。”
  
  两人骑马出了南城门,不一会到了都宁河边。阿萝瞧见一道木船相接的浮桥横卧于江上,有些迟疑:“骑马过浮桥?”
  
  刘珏以行动代替了说明,一挥马鞭就冲上了桥。阿萝则慢慢驱着马前行。她细看这座浮桥,下面是长十米左右的船,以铁链子串着,上面铺了木板,每几条船之间的链子有锁扣,可随时解开,方便汛期涨水时放水通过,船便成了方形船只,能划开。整座浮桥有两百米长。看了会儿打马过桥上岸问道:“若是桥坏了,不是就断了路?”
  
  刘珏笑道:“南城门外侧建有两座船坞,训有士兵。就算整座桥毁了,两个时辰内便可重新建好。很方便的。万一有敌,却是成了天险。”
  
  阿萝把南城门附近地势看得极仔细。不动声色随着刘珏往前方奔去。骑马跑了一会儿,心境也开朗起来,天地如此宽阔,拘泥于城中实在郁闷,虽已是盛夏,马奔跑起来带起的风吹得舒服极了。
  
  刘珏停住下了马,对阿萝笑道:“这里清静,风景秀丽,下来坐会儿,让马去溪边喝喝水。树荫处很凉爽的。”
  
  阿萝看着他没有动,慢条斯理道:“这里风景倒是很美,谈情说爱也是个好地方,只是,小王爷,我没打算要嫁给你。很感谢你带我出来,也谢谢你的马,借我骑回去,你一个人慢慢休息赏景吧!”
  
  刘珏笑道:“你要是乖乖做出要嫁我的样子,我倒奇怪了。没关系,还有一年多时间,我有耐心,我未来的王妃!”
  
  阿萝一笑,打马就要离开。刚掉转马头,觉得身后一沉,刘珏已跳上马来,身体贴着她,轻声在她耳旁道:“用完就扔,你可真是直接。抛下我想去哪儿呢?”
  
  阿萝气极,手肘往后一捅,刘珏轻手制住,手已环了上来,八爪鱼似的把她抱得紧紧地,呵呵笑道:“再不听话,我就点了你的穴道,想再试试动不得说不得的感觉?”
  
  阿萝马上停止挣扎,口中叽讽道:“这样有意思?娶个不想嫁你的人?”
  
  刘珏笑声不断:“当然有意思,娶个顺顺从从温温顺顺的小王却觉得无趣。”
  
  两人贴得很近,这姿态暧昧得很,刘珏几乎陶醉在阿萝身上散发的淡淡的香气里。这样抱着阿萝感觉实在不错。刘珏热呼呼地气息吹在阿萝颈边。她实在忍不住喝道:“大热天烙烧饼,你有病啊?放我下去!”
  
  刘珏呵呵一笑:“不觉得,很舒服!”
  
  阿萝眼珠子一转说道:“你胜之不武!敢不敢下马与我比试过?别忘了我在桃花林里是怎么教训淫贼的!”
  
  话刚说完,身体一轻,刘珏搂着她跃到了地面。轮廊分明的脸上英气毕露,一双眼睛里全是笑意。刘珏挑挑眉道:“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你还有一身怪异的拳脚功夫,那儿学来的?”
  
  阿萝抬高了下巴,也扬了扬眉道:“我师父嘛,说出来你也不认识,不过呢,轻功我是不会的,点穴我也是不会的,你要用这些,那就不用比了,反正我不会,你赢了我也不服气!”
  
  刘珏意味深长地看着阿萝想,要不制服这丫头,以后过了门还不欺到头上来了。痛快地答应:“好,我只和你过拳脚,不用轻功也不会点穴。你要是输了就老老实实等着嫁给我吧。”
  
  阿萝笑嘻嘻地答道:“好是好,可是伤着你可怎么办?”
  
  刘珏不屑地看她:“我就算站在这里不出手,你来个十拳八拳也伤不了我。全当挠痒痒了。”
  
  “是么?那上次我就撞了你一下,再劈了你两下,怎么就瘫成死猪了?”
  
  不提还好,提起刘珏又是一肚子气:“我那是没有防备,被你撞得差点无后,你还好意思说!哼,今天重新来过,看小爷怎么教训你!”
  
  阿萝惶惶然道:“这么严重啊?我不敢了,要再来一下,安清王府绝了后,我小命难保啊。”
  
  “你以为你还有机会?上次见是个小姑娘,不小心着了道,这次嘛,嘿嘿!”
  
  “还是算了,我们文斗好不好?”
  
  “文斗?”
  
  阿萝想起了金庸射雕里黄蓉整欧阳休那段。四下瞧瞧,拾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道:“你呢就站圈子里,你要是被我不管用打的推的踢的弄出了这个圈子就算输!当然,你自已走出圈子也算输,怎样?”
  
  “好!”
  
  “你会不会耍赖?”
  
  “我刘珏言出必行,绝不耍赖!”
  
  “那好,输了可不能再为难我?”
  
  “一言为定!”
  
  刘珏含笑走进圈子,懒懒道:“就算小爷站这儿不动,你也是推不动,打不动,踢不飞的。”
  
  阿萝围着圈子走了两步。笑逐颜开地道:“那你就站在这儿等吧,姑娘我要走了,记住哦,你出了圈子就算输,输了就不能为难我。拜!小王爷!”
  
  刘珏一听气得口吃:“你,你怎可如此耍赖?”
  
  阿萝翻身上马。又围着圈子走了几步笑道:“我这叫耍赖么?好象是有一点,不过呢,刚才我可没说我不能耍赖,但是,你说了,”说到这里,阿萝脸一沉,学着刘珏刚才的语气道:“我刘珏言出必行,绝不耍赖!”说完大笑打马而去。
  
  刘珏站在圈子里哭笑不得,瞧着阿萝远去的背影忍不住绽开一抹笑容。慢慢走出圈子,看看时辰,阿萝走的也是时候,再不走他也会带她回城了。
  
  刘珏飞骑赶回了王府,却偷偷从后院跃入了府中。轻车熟路地避开了青衣组的暗哨,悄悄潜回了松风堂。走到暗格处一瞧,发丝还在原位,只是比走时微微多露出来一点。刘珏不禁笑了。拉开暗格一瞧,书柬还在原处,手脚还真快。
  
  刘英悄无声息地进来,跪倒在地:“主上!”
  
  刘珏冷冷地看着他:“刘英,你跟了我多长时间了?”
  
  “回主上,属下六岁孤苦无依,是爷带回府中,至今已有十八年!”
  
  “上次那幅画我怎么交待的?”
  
  “销毁原画,把新作一样裱了送四皇子府!”刘英答得甚是流利,冷汗却浸了出来:“属下该死,正待烧毁时,思诗姑娘进来,道让她再瞧瞧美丽的四皇子妃,属下一时心软,便给了她,说看过就烧掉。她瞧着眼睛都直了,竟滴下泪来说,如此风华难怪主上日夜凝望。她对爷一片痴心,哭得泣不成声,属下转过身不忍心看,半刻之后等哭声停了,方才转过身去。她把画拿着要亲自烧了。属下一直守着她把画烧掉。”
  
  “然后呢?”
  
  “属下把新画作裱了交由林管家着人送与四皇子府!难道被掉包了?”
  
  刘珏哼了一声:“我的属下什么时候变这么心软了呢?”
  
  刘英磕下头去:“主上责罚!”
  
  刘珏半响没吭声,一股凌利的气息由刘珏身上散发出来。这个爷平时跟个世家子弟没什么两样,刘英从小与他一起长大,到现在都还是摸不透他,但他知道,刘珏已是怒极。刘英只觉身体上似压了一座大山般沉重,冰寒之气潮水一样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冷得他感到刺骨凉意。杀气毒蛇般缠绕上他。
  
  刘珏闭了闭眼,气势一收:“自去领三十鞭,给我盯紧了思诗与府里的人。松风堂几时成了花园,由得人自进自出!”
  
  刘英刚一放松了身体又是一惊:“属下该死!青组全体领十鞭,属下多加十鞭!”刘英重重磕了下头,转身出去。
  
  “等等!这个治鞭伤最好!”
  
  刘英接下刘珏抛来的物事,眼睛一红:“多谢主上体恤!”
  
  “罢了,带伤的兵怎么站得好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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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刘珏又逛到了右相府,又约阿萝出去骑马。阿萝暗想,这人怎么就是只打不死的小强呢。今天怎么甩了他才好。
  
  骑马跑过草原,刘珏带着阿萝奔玉翠山脉东去。阿萝记得护国公主的别苑就在这个方向。平原一过,山丘缓缓起伏,策马奔过,似一位女人躺卧大地温柔的呼吸。跑了一会儿,阿萝打个呵欠道:“太阳烈了,我困了,不陪你啦,我要回相府去。”
  
  刘珏转过头瞧着她:“你是回相府呢,还是一个人去逛街?”
  
  阿萝惊得身子一颤,差点从马上掉下去。她把脸转向一边:“你怎么这么无耻?还找人跟着我?”
  
  刘珏笑道:“本来是想知道能教璃亲王厨子一流素菜还被他口口声声称是块宝的丫头还有啥秘密,一不留神就盯上了瘾,成天瞧着你和子离后院相会好玩得很。”
  
  要是再这样被他找人盯下去,可就真走不了了。阿萝正经地看着刘珏道:“你再找人跟着我,我死也不会嫁你!我讨厌做什么事都有人看着,这是侵犯他人隐私!我会看你不起!”
  
  刘珏也收了玩世不恭的样子,看着阿萝道:“好,我不让人盯着你。阿萝,我不是想盯你,初时只是好奇,现在没必要了。”说着笑了起来:“换了谁都会不舒服。”
  
  阿萝舒了口气:“我信你,别让我失望。”
  
  刘珏跳下马来,对阿萝伸出手:“下来!溪边坐会儿。”
  
  阿萝正要下马,刘珏眉头一皱,又道:“还是算了,快午时了,日头毒,你先回府吧。”
  
  刘珏突然改变了主意,阿萝疑惑地望着他,刘珏脸一沉:“快走!”往马屁股上打了一掌,马长嘶一声便往前跑。刚跑出几步马前蹄一软,往前一卧,阿萝惊呼一声从马上摔了下去。她眼睛一闭想完了完了。随即身子一轻,一双有力的臂膀已揽住了她。只听刘珏大喝一起:“起!”身体便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她只觉得耳旁风声刀剑声嗖嗖不绝。等脚落到实地,只见十来个青衣人正挥剑砍来,情形比上次子离遇袭惊险了十倍不已。刀光剑影,人影晃动,阿萝眼都瞧得花了。空手道和这些功夫比起来就似孩子把戏。
  
  刘珏挡在她面前左窜右跳,正愣着,听到背后风声,阿萝直觉一闪,有人已从背后攻来,刘珏回手一剑挡住,一只手紧紧拽住了阿萝。只听得他朗声长啸一声。安清王府乌衣骑的玄组突然出现。青衣人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形式逆转,战斗很快就结束。青衣人不曾脱逃一人,生擒三人。
  
  刘珏还剑入鞘,长身玉立。笑嘻嘻地说道:“说吧,何人指示!当然,一般这样你们都不愿说的。非得吃足苦头才肯却也不是聪明人所为。这样吧,说了,小王让你们痛快的死。当然不说的话,想死就死不了了。十年八年,我倒有耐心等的。”
  
  三个青衣人互望一眼开了口:“说不说都一样,小王爷尽管出手便是。”
  
  刘珏笑道:“出什么手啊,没得吓坏了我的小王妃。”
  
  阿萝脸一红,转向一边,心道,这刘珏审犯人怎么也这般嬉皮笑脸。就在她转头的瞬间听到一声闷哼,正要回头,刘珏的大掌已捂住了她的眼睛:“乖,你不要看,就这样,看看风景就好。”
  
  刘珏手掌拿开,阿萝倒真的不想瞧。听到身后声音全是闷闷的。心里却在想象会是什么情景。不由得捂住了耳朵。过了两三刻钟。刘珏把她的手拿开,转过身体,空旷的山坡竟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刘珏扬着一张笑脸,看到阿萝睁大了的眼中有着惊惧和怀疑,禁不住叹了口气,捧起她的脸道:“阿萝,不要怕,来看我的眼睛,看着我,记住,只要有我在,你就会安全。除非,除非我死在你前面。”
  
  刘珏的眼神诚挚坚定。阿萝有瞬间的恍惚,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刘珏心里一宽就搂住了她。他的胸膛坚实温暧,听到刘珏轻声道:“相信我,阿萝,我会对你好,会护着你,一生一世。”
  
  两人就这样偎依了会儿。阿萝突然问道:“是什么人要杀你呢?你好象有准备似的。”
  
  刘珏淡淡说:“不是太子便是璃亲王。”
  
  阿萝一惊,推开刘珏:“怎么可能?得罪你会有什么好处?”
  
  刘珏道:“问题就在这里。无论那家得罪我都没好处,所以就希望对方得罪我,只要安清王府偏向那方,以后的王位之争赢面就最大。刚才那些青衣人虽然受刑不过才吐露是太子所为,可是我却不信,璃亲王可能却是更大。他治下之严,完全可以借助死士在最痛苦之时的透露嫁祸于太子。
  但也不排除太子的可能性,故意引火上身,却越显清白。要知道,我是他未来的连襟,以太子目前的势力,安清王府只需中立就帮他大忙了,表面上看他现在没有对付我的必要。然而,他却怕王府支持璃亲王,也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所以青衣人的话我一句都不信,唯一能确认的是,宁王一旦驾崩,朝廷必将大乱。”
  
  阿萝越听越心惊,她想,还有半个月,半个月后就避开这样的环境。坚决不淌这个混水。
  
  刘珏温柔地瞧着阿萝:“你愿意和我一起吗?阿萝,同生死共患难?”
  
  阿萝想也不想就答道:“不想!”
  
  刘珏脸色一下子变了,恨恨地瞪着她道:“真不知道你的心是什么做的!喂不家的白眼狼似的!”
  
  阿萝看着刘珏道:“我不喜欢那些权力的争夺,也不关我的事,我为何要与你一起?”
  
  刘珏叹了口息:“阿萝,到那儿都是一样。不会有风平浪静。”
  
  阿萝低着头,半响抬头道:“我想这世间总会有一处地方,安安宁宁,能够简单的生活。”
  
  刘珏看向远方,回头来已变得柔和:“希望会有。今天受惊不小,最近璃亲王出宫建府,风城该起风了。回去吧,没事就呆在府里,不要乱跑。”
  
  阿萝道:“是啊,最近府里很忙的,女眷都乐着帮青菲备嫁妆呢。”
  
  刘珏想起了太子夜宴子离的那晚。突然问道:“阿萝,你在府中是否日子很不好过?就因你娘出身青楼?”
  
  “是啊,你既知道,还想娶我为正妻?”
  
  刘珏呵呵直乐:“我娘亲还是我父王打仗时掳的战俘呢,不也一样很好?只可惜她过世得早。我娘亲很美的,父王对她念念不忘就没再娶过第二个。”
  
  “那你父王不是会被朝中大臣取笑?我爹就以七个老婆为傲,似乎宁国风气就是这样,娶得越多越有面子。”
  
  “谁敢?既便是宁王,也对我父王礼敬三分。”刘珏语气中充满傲气:“更何况,能得一知已,足矣!阿萝,我认定了你,你便不要负我。”
  
  “若是我负了你,就是不嫁你,你会怎样?”
  
  “到那天你便知道了。”
  
  从那天回来后,刘珏没来找过阿萝,白天众夫人做什么都把阿萝叫上。阿萝只得夜夜翻墙出府,去打点一切。
  
  棠园里七夫人阿萝与小玉都兴奋并紧张地等待到青菲出嫁的时候。张妈早在一年前就以身体老迈为名出了府,早早离开了风城,照阿萝的安排提前去了与陈国交界的临南城。
  
  众人数着天数过日子。阿萝告诫七夫人和小玉千万不能紧张,就当是出府游玩罢了。阿萝对她们说:“绝对没有人会你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就算全猜中,也只是猜测,只要不认,就没有这回事。”
  
  终于到了这一天,青菲出嫁前一天。阿萝与七夫人还笑逐颜开地给她送了贺礼,说了一通好话才和往常一样回到棠园。小玉锁了院门,三人迅速换好了男装。只带了银票和珠宝,往后院竹林而去。相当顺利地翻出了相府围墙。阿萝带路一直走到河边,这里已雇好一辆马车。阿萝交付了银两后,驾起马车绕了道往东城而去。
  
  七夫人出了相府舒了口气看阿萝驾车有模有样便问:“三儿,你几时学会赶车的?”
  
  阿萝笑笑:“我会骑马之后,就好奇要子离弄辆马车给我驾着玩。还告诉他这叫旅行马车,车上放了各种物件,两个人可以走到那儿就歇到那儿。慢慢就会了。”
  
  七夫人叹道:“其实璃亲王对你也是一片真心。”
  
  “娘,我只当他是大哥,可是,他让我以后都不要再信他。我也不知道,或许以后都见不着了吧。”
  
  阿萝叹口气不再说话,一心驾车。到了东南城百姓聚居区,小心的下马给马包上了布,这才悄悄穿行于街巷之间。足足绕了一个时辰,方才到了从前买下的宅子。
  
  小玉扶着七夫人下了马车,阿萝陪她们走进院子,从房内拿出早准备好的物事,对七夫人道:“娘,这座小宅院内我和小玉已备好了能吃半年的粮食,还有衣物等东西,原来守院子的人我早已辞了。你和小玉关了院门好生休息,小玉来过,知道里面情况。我这就便要去布置了。”
  
  七夫人哽咽道:“三儿,你千万要小心!”
  
  阿萝看看天色,还有一个时辰,城门就要开了。点了点头:“我会平安回来。”驾起马车直奔南城门。
  
  阿萝小心地在离城门还有半里地的巷子里等候着。卯时三刻开城门是风城规律。没有战事,城门一开,守城军士不会盘查往来人等。阿萝特意换了件银白抢眼的袍子换上。她想,所有的人都会看得清清楚楚。
  
  往常辰时七夫人会去上房请安。而今天辰时七夫人会去给青菲上妆。如果七夫人未到,婢女发现回报李相。要忙青菲出嫁,要宴请百官和世交亲朋,相府怕是一片混乱。等到做了决定四处寻人,也不会大张旗鼓。唯一怕的是刘珏与子离,子离怕是巴不得自已跑了,而刘珏得到消息,至少也是巳时,这中间自已至少有两个时辰时间布置。
  
  阿萝细细的算过时间,看看马车上的东西,自信的笑了起来。看看天色微明。东方浮起鱼肚白,一驾马车往南城门而去。
  
  这时军士刚打着呵欠打开城门一会儿。只有零零星星运送菜品等物的村民慢慢通过城门。只听到一阵马蹄急响,一位身着白衣的俊俏公子驾着辆马车狂奔而来,口中急呼:“家有病人,急着回乡,快让!”
  
  风城风俗,有家中人病重之时,有心愿会在落气前返回家乡。军士同情地看着马车冲出城去,着实为这个小公子的孝心感动。暗暗祈祷他早日平安送母返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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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阿萝驾着马车冲出城门,踏上浮桥时却放慢了速度,她回身从车上拿出装油的罐子,一路沿浮桥边缘细细撒下。过了桥,又一阵狂奔,沿着官道行了有一个时辰,两边的山慢慢看着高耸险峻起来,这才把马车赶进路边树林深处。解下一匹马,脱了鞍,使劲一鞭抽去,马吃疼狂跑开去。
  
  阿萝连气都没顾得上喘一口,拿下一个小包袱绑在身上,把车上仅有的衣服乱的凌乱,并淋上点滴血迹,土里也零零点点地洒上。伪造被抢劫的作案现场,不象也无所谓,这番景象多多少少能由给人想象的空间,能再挠乱点视线,拖延些时间就行了。阿萝细心的把装油与盛血的罐子栓在了另一匹马上,用布包好马蹄,翻身上马往风城方向跑去。估计离弃车地方有一刻钟距离后,这才把罐子砸碎扔得远远的。再看看天色,算算时间,辰时六刻左右,便迅速策马往风城方向狂奔。
  
  辰时一刻,李相便得知棠园人去楼空的消息。李相亲临棠园。院子里的海棠枝叶婆娑,亭亭玉立,棠园安安静静,李相一脚踹开七夫人房门,被褥整整齐齐,箱笼里一件衣裳都没有少。李相呆呆地看着空空的院落,喃喃自语:“很好玉棠,你教出来的好女儿!阿萝,你很好!不仅瞒着才艺,还瞒着计划逃婚!她们是怎么跑出府的!”
  
  身边的家臣被李相突然冒出来的吼声惊了一跳。吓得望向大夫人。大夫人恶狠狠地说道:“家臣搜府时才发现,后院竹林竟磊起了山石可攀至围墙!看山石青苔,竟有很长时日了!青楼的贱货,竟学着这般下作偷着出府!”
  
  如果现在七夫人三人出现在他面前,李相不能肯定自已会不会不顾及与安清王府结亲便杀了她们。
  
  不多时,相府众人都已得知这一震惊的事情。六位夫人和青菲都聚在相府厅堂。神色不安地瞧着李相。
  
  李相脸色铁青坐在太师椅上,微微起伏的胸膛和颤抖的胡须显示出他已经被气得半死。家里四面喜庆,红绸灯笼鲜花无一不在告知,这是李相嫁女的好日子。可是没人脸上露出半点喜色,青菲脸色苍白,不知道李相会不会一怒之下取消成亲。大夫人小心地打破寂静:“老爷,赶紧叫人去追啊!”
  
  “追什么追!”李相一拍桌子怒吼道:“难道要风城所有的人都知道相府七夫人三小姐逃了?难道要让所有人看相府笑话!”
  
  “可是,难道就这样叫她们跑了不成?这可怎么给安清王府交待啊?”大夫人叹气道。
  
  六夫人道:“老爷,安清王府迟早会知道,我看事不宜迟,早让小王爷知道,说不定以王府之力还能把人追回来,晚了,人跑远了,王府只怕更会怪罪!”
  
  李相长叹一声:“也罢,快寻人王府报信去!就说一觉醒来七夫人与三小姐莫名失踪。阿萝许了王府,人找不回来,王府也是大大丢脸。合两府之力她们能跑多远呢?”
  
  一家人面面相觑。四夫人陪着笑脸道:“老爷,那今日。。。。。。”
  
  李相慢慢恢复了平静:“今日照样摆宴,照样出嫁,还得热热闹闹的!青菲,你好生打扮漂亮点,照做你的新娘子就行。等过了今日,老夫报上官府称相府七夫人与三小姐突然失踪,房内有打斗痕迹,瞒不过就干脆明着悬赏缉拿。谁要是走漏了半点风声,别怪老夫心狠!夫人,去把府内侍内寻来书房,我要交待事情。”
  
  当下李相回到书房,细细写下十来封书信,交于侍卫道:“亲手交与各位府尹大人,不得有误!用我手令快马赶去。”李相寻思阿萝所去方向唯有西方与南方。西部平原就该走不了多远,南方可能性最大。他相信三个女人走不了多远就会被拦下。接信的府尹全是他的门生手下。这样明着悬赏暗里寻觅,三人能跑到那儿去。李相现在想的是如何对王府交待和捉回三人如何责罚。
  
  刘珏接到相府急报时气得浑身发抖。什么叫莫名失踪,房内有打斗痕迹?回想阿萝言行,他百分之百肯定这小妮子是早有准备,跑了!
  
  他真心诚意对待阿萝,没想到她早有布置趁着姐姐出嫁竟带着她娘跑了。亏他还以为正靠近她,了解她,让她慢慢爱上自已。阿萝逃婚,她不愿嫁他!这个念头似海浪一遍又一遍地拍打着刘珏的心。他只觉心里一阵痛过一阵,愤怒、不甘、失望、伤心千般滋味在心头萦绕。这一刻他无比后悔,为什么要撤回盯梢的人,一心还想迁就着她。
  
  那些待他的笑语盈盈都是敷衍!那些靠近他怀里的温柔全是假装!刘珏想起阿萝问有天若是负了他会怎样?刘珏咬牙切齿地想,等我抓到你了,你便知道了!手用力得紧了,书桌一角竟已被他生生抓裂。
  
  刘英瞧着他也是一脸严峻:“主上,乌衣骑三骑已整装待发。”
  
  刘珏沉着脸喝到:“赤组往西,暗组往东,玄组随我往南。刘英,你亲去风城府尹守住三门,彻查风城!鸽组传信宁国各城暗哨!”
  
  王府大门洞开,乌衣骑迅速往各方向追去。刘珏到达南城门口时,黑着脸听到军士结结巴巴回道清晨刚开城门便见一白衣公子驾马车狂奔出城。刘珏喝道:“追!”
  
  这时青萝刚赶到浮桥边上。点着了浮桥。油一遇火迅速窜燃。火借风势瞬间便在江面上烧成了一条火龙。
  
  刘珏远远望见河对岸闪过阿萝娇小的人影。再看到一匹马渐渐往南而去,心一热不顾火势提马冲上了桥。没跑几步就被风卷着火逼了回来,气得一拳击在桥栏上,把个石狮头击得粉碎。玄组死士看得胆颤心惊。这是他们第一次瞧见刘珏的拳风。只觉得道道戾气从主子身上散出,周遭空气变得凝重不堪。刘珏全身的散发的气息激得身上衣袍翻飞,脸青得可怕。
  
  玄组死士刷得一声下了马跪倒在刘珏面前:“爷,知道她往南,就跑不掉了,沿途拦她也是一样。”
  
  刘珏只觉得心痛,觉得难堪,手指都在颤抖,明明怒极却发出了轻笑声,乌衣骑玄组众人互望一眼,暗自心道,这个相府三小姐完了。
  
  刘珏骑在马上往河对岸望去,眼底已凝成一片寒冰,他低声自语道:“阿萝!你最好不要被我找到!”旋身低喝道:“速调备船重新架桥!”
  
  南城门被堵了个水泄不通,所有的人都张大了嘴看着江面上这条火龙。
  
  阿萝借着河上烟雾迷漫已悄悄下了水,在众人忙着灭火重新架桥之时,靠近着浮桥,凭借竹管换气慢慢游到了河对岸船坞所在地。她很庆幸自已的游泳不赖。静静地等待船坞里的船划出。第一艘方船划出来之后,她慢慢逆着方向从船底往船坞游去。等到第十艘方船划出,她已进入了船坞里面。从停靠着的船与船之间的水面空隙悄悄探出了头。
  
  果然,所有的人都去架新浮桥去了。阿萝迅速跃出水面。解开背上的包袱,拿出油布包好的衣服换上,打乱了头发,抹黑了脸手。俨然就是个小乞丐。然后从船坞人员进出口悄悄溜进了城。
  
  子离在乌衣骑大举出动后也迅速得知了消息。思诗借府中空隙亲自跑来告知消息。他笑了,他也不信有谁会不声不响进了相府掳去了三个人。阿萝那会这么乖就嫁了,果然有自已的法子和打算。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阿萝那么爱银子。他慢慢展开手中的画卷,看着那双眼睛,嘴角忍不住勾起笑容:“思诗,你做得很好,本王都不知道王妃的眼睛并不是这样。”
  
  思诗跪伏于地:“思诗只是不明白为何小王爷要重新画一幅,以为原画有蹊跷,所以才兵行险着掉了包。”
  
  子离叹道:“想必他是舍不得这双眼睛。新画呢?”
  
  “我看着小王爷画的,与王妃一样,以为没什么用处。在调包时身上带着不方便,毁了。”
  
  “你做得很好,本王应该好好赏赐你,”
  
  “思诗不求赏赐,但求能在王爷身边。”
  
  “哦?为了我你真的心甘情愿?”
  
  “是,那怕为王爷死也甘愿。”
  
  子离回头看着思诗,她真是个年青美丽的女孩子。子离叹了口气,轻轻挥手拍在她胸前,断了她的心脉。思诗惊恐的倒了下去。嘴唇抖动着,似在问为什么。
  
  子离轻声道:“你自作聪明换了画,却没让我知道,这是一。导致本王无意中竟提醒刘珏我在他府上布了眼线,你暴露了本王的意图,这是二。”子离眼睛里露出一种悲伤:“你把原画送来,却是让本王日日夜夜思之若狂,心痛难忍,这是三。你去吧,我会好好葬了你。”
  
  子离抚闭上思诗眼睛,怔仲地看了会儿画。把它卷起放好。吩咐道:“好好葬了她,通知各地暗哨,一定要在刘珏之前找到相府三小姐。小心些,不得伤了她。”
  
  阿萝小心回到宅子,取出笛子吹了几声。小玉迫不及待地开了门。阿萝疲倦不堪,乌黑脏脏的脸上露出笑容:“成啦,躲过半年才走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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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热辣辣的阳光再被河风吹散,水兵出了身透汗又被风干。有士兵忙里偷闲斜斜看过城门边上才搭好的几座凉棚,正对上一双寒冰似的眼睛,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裸露的肌肤上马上激起了一层鸡皮小粒子。边上有同伴低声问:“怎么了?”他埋头接上锁扣轻声说:“干活!安清王府小王爷今日看上去想宰人。”
  
  待到火灭,重新架好浮桥已经接近未时。还有两艘方船没连接好,刘珏腾地站起,一言不发出了凉棚跃上马。乌衣骑其它两骑已经回府,玄衣骑一直陪在刘珏身边,见主子一动均齐刷刷翻身上马。刘珏一马当前往对岸驰去。
  
  过了浮桥只有唯一一条官道通往南方诸城。离风城最近的是顺河镇,再过去则是谷城。乌衣骑紧随刘珏身后,午后空寂无人的官道上只听到马蹄急响。一遇小道乌衣骑便自动分出一人离队顺小道搜寻。
  
  官道上离城十里设有茶棚,开茶棚的是对头发已花白的老年夫妇,给骄阳晒得昏昏欲睡,突然听到马蹄声急,老头一睁眼,劲风扑面而来,大队身着暗青软甲蒙面骑士已迅速跑过。带过阵阵轻雷般的声响。老头身体一软,坐斜了凳子摔在了地上。拍拍身上的灰,他慢慢爬起来,一抬头,又一个踉跄坐到在地上。一个蒙面骑士尽量放柔了声音问道:“老汉,可见过一个俊俏公子赶着辆马车经过?”
  
  老头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蒙面骑士有几分不耐,声音里带上丝冷意:“清晨时分,驾马车经过的俊俏公子,见过吗?”
  
  老头这才回了回神,结巴着道:“小,小人的茶棚辰时方摆上,没,没见过。”
  
  蒙面骑士没有再问,扔下一把铜钱,挥鞭策马往顺河镇跑。走得远了,老头这才抖着双手拾起地上散落的钱币。低声喃喃自语:“好骇人!”
  
  刘珏一路跑到顺河镇。镇不大,只有两条街。他手一挥,乌衣骑分散包抄进了镇,刘珏骑马立在入口处,不多时,玄组死士上报:“镇上无人见过三小姐三人,也没见过马车经过。”
  坐骑似乎感觉到主人的烦躁,前蹄不安的刨动着。刘珏算算时间,阿萝她们应该早就到了顺河镇,顺河镇位于两座高山夹道之中,官道从镇上穿过,没有其他路可以绕过。三个女人翻山的可能性不大。只要她们往南,必经顺河镇。如今她们去了哪里呢。
  
  突听到身后一声脆响,天空中散开一抹青色烟痕。是乌衣骑分散小道的死士传来消息。刘珏倒转马头奔往讯息处。
  
  进了密林。刘珏猛的看到马车。玄组死士刚跪下欲说情况。刘珏已越过他直接走到马车旁边。车箱内凌散扔着几件衣服,刘珏随手拿起一件,突然看到上面有点点血迹,再往地上看去,草叶上也沾有血迹。他心里一惊,瞳孔猛得收缩,便感到有只手在使劲捏住他的心脏。脸瞬间白了,一身热汗迅速冷却,凉沁沁地与衣衫贴在了一起。
  
  只听最早发现马车的死士道:“是很高明的手法,四周不见痕迹,似乎人与马从这里齐齐消失了。”
  
  “附近可有行踪诡异之人?”
  
  “顺河镇西面大山里有一窝山贼,但少有劫寻常马车,若是打秋风给点过路银子也从不伤人。”
  
  刘珏冷笑:“离皇城如此之近,居然有山贼打秋风?这还了得!”
  
  “这股山贼很奇怪,似与太子有瓜葛,鸽组镇上暗哨传讯道他们除偶尔下山抢抢东西,几乎隐在山中从不下山。而抢来的东西根本不够开销,似乎抢东西只是装出山贼的样子。”
  
  刘珏远望两座大山,心道,这顺河镇象是进入风城的咽喉,如果扼住了这咽喉要道,等于掌握了风城与南方诸城的要道。如果太子提早布下一子,倒真是一步好棋。“这群山贼几时出现的?”
  
  “去年中秋之后。”
  
  刘珏暗道,中秋之后太子便与王家结亲。传闻太子妃谋略过人,难道这步棋是王燕回布下的?他越想越心惊。突然想起太子夜宴上阿萝的琴声。难道太子早早在相府布下眼线,掳了阿萝?刘珏此时心乱如麻,如果挑了山寨,间接的帮了子离一个大忙,同时也毁子东宫的布局。然而不去,他怎生放心得下?刘珏眼底的神色越来越坚定。嘴角微翘,带出一丝冷笑。既然宣称是山贼,便按贼处理了。若是子离布下的棋,今天也一样毁了。
  
  “今晚子时之前,我要山寨消失,为民除害替王分忧是我们做臣子的本分。”
  
  “主上放心!”
  
  云慢慢遮住了月。大山投下片片暗影。根据鸽组收集信息。乌衣骑玄组已定好方案。戌时象朵朵轻云无声息地潜到了山寨周围。刘珏仔细观察这座山寨,果如鸽组回报,并不象普通山贼所为,倒似座小兵营。刘珏冷笑,应该是熟读兵书,知晓行军布阵之人所为。亥时刘珏口中吹出一声夜枭凄凉的叫声。行动开始。
  
  黑暗中闪过道道暗影,刘珏身先士卒跃在最前面,玄组死士分散进入。寨内布有阵式,却偏生遇上了乌衣骑,轻车熟路便靠近了大厅。当刘珏闲闲地走进去时,大厅里的山寨众人惊得摔碎了酒碗。
  
  头领奇怪的揉揉眼睛,只听刘珏笑道:“我不是鬼,你看,有影子的。”
  
  头领这才反应过来:“你是何人?如何进得寨子!”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只问你今日是否劫过一辆马车。”
  
  “劫过如何?没劫过又如何?”
  
  刘珏蓦的出手,剑尖飞舞,片片银光似最轻柔的月光,亲吻上厅中众人的身体。寨中诸人只觉寒意突然而至,厅中凉幽幽地飞起了雪花。直到雪花转红,倒了下去,还在想,这个面带笑容的暗夜修罗是谁。
  
  剑尖缓缓滴下最后一滴粘稠的血,刘珏轻笑道:“回答我。”
  
  头领突然嘶声喊道:“没有!没有!我们只奉命驻扎,从不轻伤人性命!”
  
  乌衣骑鱼贯而入,清点完大厅尸首回报道:“寨中共计一百七十三人,亡一百七十二人。未见三小姐和七夫人三人。”
  
  头领大骇:“乌衣骑,你们是安清王府的乌衣骑!小王爷,你是刘珏!这,你,你竟然杀了太尉府精英,全杀了,你,你要造反么?”
  
  刘珏哈哈大笑,笑得肚子都疼了:“小王剿灭山贼是造反?哈哈!”一剑挥去结果了头领的惊呼。止住笑冷声道:“搜完放火烧了!”
  
  掉头走出大厅,刘珏闭上眼,心里的痛楚并未因为刚才的噬血减弱半分。他睁开眼,眼睛深沉如夜,阿萝,你会跑哪儿去了呢?莫非真的穿了小道往南了吗?“传令下去,南方自顺河镇起,设岗画像严加盘查,通报各州县,就说有人掳了安清王府少王妃。报信者赏白银千两,留住少王妃人者赏黄金万两。”
  
  竖日清晨,王宫早朝,宁王清瘦的脸上因为震怒激起两团红晕:“是何人如此大胆纵火烧了浮桥?!”
  
  李相出列匍匐于地老泪纵横:“王上!不知何人昨日掳去小女及妾室,安清王府得知消息后追出南城门,贼子竟纵火烧了浮桥,老夫为官多年,做人厚道,何以惹此大祸啊!”
  
  李相为官见谁都温和有礼,除了骂他是老狐狸爱和稀泥,倒真是厚道!朝堂之上他凄然落泪,唏嘘声此起彼伏。
  
  刘珏出列掀袍一跪:“王上,相府三小姐已许配于臣下为妻,昨晚臣寻踪觅迹找上了顺河镇西面大山,里面果然藏有一贼窝,距皇城不过几十里居然有山贼建寨横行,臣已灭了山寨,却听闻一贼子言道三小姐及七夫人已被挟持南行,请王上做主!”
  
  宁王眼里闪过一道精光,露出微笑:“好,做得好,允之,这等大胆贼子岂容他皇城跟前肆无忌惮。寡人封你为平南将军,巡视南方诸城,南方山多路险,遇此等贼子,先斩后奏!李爱卿不必难过,平南将军南去,定可平安带回你的女儿。”
  
  宁王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竟微微喘气。眼光扫过顾相与子离,看到一片关切,便轻点了下头。停了一会儿说道:“王太尉,平南将军此行南去,你可将南军陆军虎符交由给他,南军由他指挥吧。”
  
  王太尉一愣,自已还在心疼插在山上的一支精兵,莫明其妙被当成山贼灭了。宁王紧接着这样直截了当的夺了南军军权,且在朝廷之上,众目睽睽,如何推得。他万般无奈回道:“年前有军情回报陈国蠢蠢欲动,如今顾相之子天翔将军正是南军水军统领,我标下将军王烈与天翔将军正制定全盘计划,此时更换统领,不利于战事啊,王上三思!”
  
  宁王呵呵笑道:“我记得允之与天翔从小一块长大,是至交好友,两人合作,必无嫌隙,太尉不必担心。就这么定了,允之,你明日起程,速与王将军交接。严密注视陈国动静,莫忘了顺便清除那些敢胡作非为的歹徒。”
  
  刘珏隐不住笑意,朗声答道:“臣遵旨,王上英明!”
  
  子离与顾相目光相碰,眼底均闪过一丝笑意。
  
  太子紧抿着嘴。脸上没有表情。
  
  退朝之后,太子回到东宫,颓然长叹:“父皇开始布局了。”
  
  王燕回手拿一卷书慢条斯理的看着,瞟了太子一眼道:“宁国兵力,右翼军在安清王手中,左翼军以南军为主力,如今大半兵力都归于安清王府,如果刘珏父子想要这王位,怕是最容易。安清王年已老迈,你只需请璃亲王赴西陲边城换他回来!父皇必允!”
  
  “可这不是把右翼军交到子离手中了吗?”
  
  “兵行险着,以兵权换他远离皇城,你是名正言顺的太子,顺理成章该由你登基,安清王闲赋在家贻养天年,右羽翼军他苦心经营多年,岂能如此顺利就交了璃亲王。就算他不服起兵勤王,还得看看安清王的意思。这安清王最是精明不过,早早去了边城,态度暧昧不明,手上那枚赤龙令叫你父皇也忌他三分。再说,顾天翔不过是南军水军,南军多是我父部下亲兵,平南将军怕是也没这么容易就能收服了南军。况且,我父手里还有东路大军,人数上及不过南军,却是真正的精锐。而北路军,隐于黑山森林,这点,怕是父皇也不知晓的。”
  
  太子又惊又喜:“爱妃果然妙计。宁国几时有的北路军?”
  
  王燕回笑笑:“这是我的亲兵,我自幼喜爱军事,便年年央了父亲零数拨来军中精英做我的亲兵,隐在黑山森林,有两万人马,在我的调教下,能以一当十。”王燕回正色对太子道:“你我夫妻一体,今日说了这实话与你。从此福祸齐当,殿下不要负了燕回一片心意。”
  
  太子长舒一口气。烦恼一扫而空。突问道:“爱妃是否不喜良娣?”
  
  王燕回嫣然一笑:“右相千金,我那会不喜。我不过,不喜她弹琴罢了。不过,我倒是喜欢她的妹妹青萝。若是我自已的小妹就好了,瞧着就心喜,真想早点促成她与平南将军结缡。我多个妹妹,你多个连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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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阿萝可不知道朝廷上已有了这么明显的变化。她现在是蜷进壳里的蜗牛。老老实实舒舒服服和七夫人小玉呆在小宅院里。反正有吃的,半年不出门都没关系。
  
  初初几日有兵士敲门,小玉去开的门,梳了妇人髻,青衣布裙,特意抹灰了脸,添上了皱纹,平白老了十岁。兵士并没有多问,只是张开画像瞧了瞧就走了。阿萝拉着七夫人进了暗门,藏到了那边大宅的假山下。走了再悄悄过来。
  
  大宅只留了四个小厮和一个老管家看着。阿萝早有明令,后园一律不得进入。大宅里主人不在,后园荒芜也无人打扫,暗门做得巧妙,躲过刚开始的询问,后来就没人来挠了。
  
  每天阿萝就做了纸牌教七夫人和小玉斗地主。吃过饭就斗,斗完又吃,睡了一觉起床继续。三个人玩得不亦乐乎。斗地主玩累了,就看书。阿萝最喜欢看各国风情录,一本宁国各地方志翻得稀烂,她长叹,读大学都没这样看过书。
  
  每晚无事,七夫人就在灯下绣花样子玩,阿萝就开始讲故事,古今中外看过的电影电视剧小说笑话只要想得起,一一翻出来讲。七夫人和小玉听得痴迷常问阿萝从那里知道的。阿萝就会想起现代的东西。此时对着七夫人和小玉更是没了顾忌,手舞足蹈。七夫人和小玉听了全当她在说神话故事。
  
  阿萝一个人坐在院子不经意会想起刘珏,禁不住叹气。他不知道气吐血没有。想起每一件趣事就忍不住笑。就这样,平平静静五个月就过去了。阿萝对七夫人和小玉长叹:“我们是自已坐自已画下的牢。”
  
  七夫人和小玉不知道是在相府的四方天呆习惯了还是怎的,一点也不见烦躁。阿萝终于决定去探探风声。
  
  这天她换了男装。同以往男装一样,脸手抹得更黑。大摇大摆进了大宅。老管家一愣神,欢喜得直喊:“少爷回来啦!”
  
  呼啦跑过来四个小厮,陌生又热情地瞧着阿萝。阿萝想这个世界最好的就是老百姓,用心计的少。特别实诚。她笑道:“福叔,才从西边走了趟货来,许久没来,辛苦了你了。”
  
  福叔的花白胡子高兴得直颤:“少爷说什么话呢。你人不在,却给了我这么多银两,还不介意我把家眷也接过来一起住,这等主家,上那儿找去。”
  
  阿萝边说边与福叔走入厅堂。四下打扫得干干净净。看来是每天都在打扫,阿萝心里感动。福叔他们并没有因为主人不在便懈怠了工作。她坐在主位上,马上有小厮端来香茶。态度恭谨。阿萝不禁问道:“我都忘了你的名字了。”
  
  小厮腼腆笑道:“我是程永,少爷忘啦?”
  
  阿萝当时在人市买下他们四个,他们都说无家可归就人贩子拐来的。阿萝就以一劳永逸给他们取名。这个小厮年纪排在第三就叫程永。阿萝此时听了笑笑,还真是一劳永逸,好记好听。
  阿萝一笑瞧得程永看愣了,福叔一拍他的头:“没规矩,那有这样盯着少爷瞧的,做事去。”
  
  阿萝忙止住福叔,笑道:“不过比我小两三岁,我虚岁也才十五呢。”
  
  福叔笑咪咪地瞧着阿萝:“要在这里午膳么?”
  
  “好啊,很久没来了,今天在这里吃”阿萝想听听福叔他们知道的风城情况。
  
  不多时,福叔的老伴下厨做了满满一大桌菜。福叔面带笑容瞧阿萝吃得很香。阿萝边吃边问福叔:“最近风城可有什么大事没有?”
  
  “听说安清王从边城回来了。王上下召说他该回家享享清福了。换璃亲王去了边城。”
  
  阿萝点头,子离终于掌兵权了。她故作不经意地问:“听人家说相府三小姐,就是许给安清王府那个被人掳了,找回来了吗?”
  
  “唉呀,少爷,你不知道,当时啊城里可紧张得很。出入城门只要是女的还有年青小公子都被盘查的。画像贴得到处都是。找到者还有一万金呢。听说好多人领了女孩子上相府王府去说是相府三小姐,全部被轰了出来。听说王府小王爷一怒之下,沿官道往南直扫了三百座山头,灭了几十股大小山贼呢。”
  
  “哦,看来这个小王爷对相府三小姐倒是一往情深啊。”阿萝听了还是感动。这般在意她的人在这个世界也没几个。
  
  福叔简直就是个八卦中心。茶余饭后的小道消息不知道听了多少。越发说的起劲:“听说啊,安清王家都出情种,老王爷只娶了一个王妃。这小王爷放言道一日不找回相府三小姐一日不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听说封了平南将军,就是为了平南方的贼寇,为三小姐报仇!”
  
  阿萝呵呵直笑,心想,怕是别的什么东西,弄了个平南将军,还找了这么个烂借口。她问福叔:“那现在找三小姐的人还有吗?”
  
  福叔摇摇头:“都过了半年了,多半没得救了。落入贼寇手里,李相诗书传家,三小姐没被杀了也肯定自尽了。”
  
  阿萝心中一动。吃完了对福叔道:“我要去城里转转,让程永跟着我一起去吧。”
  
  雇了顶轿子,阿萝带了程永出了府,直奔南城门。经过城门时,阿萝掀起轿帘偷望,见城门人流往来,军士懒懒散散也不盘查。抿嘴一笑,心里乐开了花。吩咐程永道:“我对相府三小姐甚是好奇,你悄悄瞧瞧还有无画像,让我也瞧瞧。”
  
  程永笑道:“早没啦。风吹日晒总是没有下落,久了早坏掉了,也没贴新的。估计胡乱找上相府王府的人太多,弄烦了。”
  
  回到府中,阿萝拿出一张银票给福叔道:“福叔,我要去趟南方,可能要去很长日子,这个就留于府中花销。”
  
  福叔一看:“少爷,这是五千两啊。那里需要这么多。”
  
  阿萝叹了口气:“福叔,你年纪大了,我实话给你说吧,这一去,也许不会再回来。要是我两年不回转,你就把宅子卖了,所有的银两就当是我送你的养老的费用。”
  
  福叔眼睛一红:“少爷,你待人真好。我和老伴也没有子女,在这里也没给你做什么事。宅子我留着,以后有天你来风城还有个落脚的地方。这些银子省着用足够了。只是阿一阿劳阿永阿逸他们也没有家,你别卖了他们。”
  
  阿萝笑道:“福叔,我怎会卖了他们,让他们留在这里,若是我没回转,是时候就帮他们成个家。教他们做点营生,也许以后,我还会有机会来看你们。”
  
  福叔坚定地说:“少爷,我们等你回来。虽然你来的时候不多,也不曾在这里留宿过,这里也是你的家。”
  
  如果不是风城呆着危险,阿萝觉得福叔他们真是很好的人。她笑笑答应了。离开时又给了福叔一张大银票。算算身上的银子,还有三万多两。赶去临南城和张妈一起会合的盘缠足够了。
  
  第二天,阿萝便与七夫人小玉雇了辆马车离开了风城。她没有想到此时刘珏正在临南城里呆着。
  
  出了风城终于松了口气。三人一路沿官道前行,阿萝一直做男装打扮,三人只穿很普通的布衣,就象一家三口回家似的。阿萝打趣小玉:“以后,叫我相公!你是我的大媳妇儿。”
  小玉乖巧的回道:“是,小相公。”阿萝呵呵大笑。
  
  从风城往临南城中间隔有三十座城市。长年无战争,加上刘珏荡平了路上的贼寇,民风淳朴,路不拾遗。
  
  也不赶路,走到一城便休息十天半月。有的地方一呆就在几个月,赏风景吃美食遇庙烧香见水怡情,还没走到边境上的临南城,逍逍遥遥竟过了两年多。阿萝猛长了一头,她从没松懈过练她的空手道。长期锻炼个头窜得快不说,身体也好得很。她教七夫人和小玉练瑜迦,弄得她俩只爱吃素不爱吃肉。阿萝嘿嘿笑道:“正好省银子!”
  
  现在的阿萝已经十七岁,脱去少时的稚气。在外走晒了两年多,皮肤由原来的莹白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穿上男装风神俊朗,时常把小玉看的呆住,扑的过来,靠住她直呼:“我的小相公!”
  
  阿萝问七夫人:“娘,我现在还像那个相府三小姐?”
  
  七夫人笑道:“像,眼睛没变,可气质肤色全然不一样了!”
  
  阿萝高兴得很。打算到了边城开始以程公子的名义大展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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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这片大陆一直往西而去,走到尽头是连绵成垣看不到边际的雪峰。没有人知道雪峰的那边是什么,也从来没有人走过去。雪峰化成涓涓细流慢慢汇成大河从西边启国流经西南夏国到横埂陈国与宁国。到了宁、陈两国交界这一段,江面开阔达二百余丈。
  
  临南城依山而建。城墙蜿延盘旋于山体之上,据险设点。象一条巨龙牢牢将身后的城池护卫于怀中。
  
  临南以东皇城方向十五城均为平原,乃宁国粮仓,汉水支流引入平原灌溉着这一方沃土,加之气候温和,这里物产富饶,宁国百分之八十的粮蔬都产自于此。若破了临南城,便可长驱直入取了十五城,大伤宁国元气。所以临南之重要不亚于西域边城。
  
  南方临南,西方边城,这两座城池便是宁国之东南大门。守住它们才能确保宁国之安全。
  
  临南城东山崖后退,落出天然的港湾。南军水军营寨便建立在此。距南城门不过五里水路,进可攻退可守。加之临南天险。这也是汉水沿途三国从来未敢轻易摅其虎须的忌惮。
  
  玉兔初升,星稀云疏,汉水沉沉东去。一队兵士步履齐整一丝不苟地交换口令进行换防。南城门西处山崖城墙垛口处站立着一位年青将军。黑衣软甲紧紧包裹着他修长的身躯。刀刻般深邃的五官,脸上一双眸子闪若寒星,梭角分明的嘴抿出一丝淡然笑意。他远远眺望着汉水之南。眼神似已越过宽敞的江面一穷对岸风景。月光隐约下,水之南岸赫然有密密的船影。他手扶墙垛,手指轻轻敲打着。城墙有惊涛拍响,也拍乱了他的思绪。
  
  三年来宁王日渐衰弱,讯报已休早朝一月。朝中事务均由太子打理。风城局势紧张起来。而陈国多年来苦苦操练水师,怕是等这一时机很久了。一旦璃亲王开始与太子争夺王位,宁国马上就会面强敌入侵,内战不休的局面。
  
  他身后不远处散立着几位青衣软甲的蒙面护卫。身边一青年垂手肃立。此时青年上前轻声道:“主上,夜已深了,早歇息吧。”
  
  若是从前,他必然冷冷瞧上一眼便不再理会。而这两年,他轻皱下眉,喜怒早已消散于无形,再望向静月旁那颗最亮的星星。脑中自然闪过一双眼睛。目光已转得温柔。三年了,阿萝,你过得还好?
  
  刘珏当日一怒平了王家布在顺河西山的寨子。又接到平南旨意,一路南行,却再没得到阿萝踪迹。紧接着璃亲王刘绯从边城接过右翼军换回了安清王回风城养老。安清王密令刘珏,接管南军,不到宁王驾崩不得回风城。
  
  刘珏无奈之下却又省得老父深意。三年来雷厉风行,整治南军,逐步将太尉势力半是收服半是清扫,把南军掌控在手里,上下铁板一块。
  
  南军并不服这位皇亲小王爷,初见他嬉笑俊朗,听说未婚妻被掳才弄了个平南将军来当。心里甚是不愤,暗骂好好的军士竟成了他报私仇的卒子。直到刘珏从顺河镇往南经谷城到镜城横扫十五座城池间的三百大山,荡平几十处山寨,把宁国南方平整得清清爽爽。其细密周全的布局,利落干净的手法,噬血无情的剑光方才让众人对他刮目相看。接下来立军肃军纪。南军上下方才归心。
  
  刘珏仍站在垛口,任江风撩起袍边。当日南行不见阿萝踪迹,他回想了千百遍终于肯定阿萝又回到了风城。鸽组回报子离西行未见阿萝随去。璃亲王府与太子府也未知其下落。刘珏便笑了,他想,阿萝必是隐在风城的某地。局势未明,找着也不见得是好事。娶了她留在风城王府倒多了个挂念。便嘱鸽组一旦发现踪影便着冥组高手暗中保护便是。不必惊了她。
  
  刘珏倒是很佩服阿萝,小小年纪便能带着母亲婢女一起逃跑,而且胆大地敢放火烧桥。计划周密,瞒过了这许多人。
  
  每每鸽组回报无讯息,他便黯然,又得意阿萝居然能躲上这么久不露端倪。至到三月前鸽组回报有夫妻二人携母往临南城而来。其母亲酷似相府七夫人。疑是阿萝三人。他才兴奋起来。
  
  刘英清楚地记得那天主上接到鸽组飞马传讯后竟大醉。一人在后院饮酒舞剑,大笑狂呼道:“子离,你说的对,阿萝真是块宝,她来了,来临南了!”这是刘英生平第一次见主上喝醉酒。他费劲把主上背回去,刘珏躺在床上还在笑,眼睛闭着,只扯着他的袖子不停问:“刘英,你说阿萝见了我会不会又跑掉?”
  
  刘英眼睛一红。六岁时天寒地冻差点死在街边,一碗肉汤唤醒了他的神智,睁开眼看到粉妆玉琢的刘珏眨巴着眼望着他,笑逐颜开地道:“你醒啦?以后跟着我可好?绝不会让你饿着。”那时的刘珏才五岁。从此他就成了刘珏的贴身小跟班。长大了接掌了乌衣骑的青组。
  
  醉了的刘珏似又回到小时候,生病之时也常这样扯着他的衣袖不停问他:“我梦到母亲了,父王几时回来看我?”刘英当时看着主上英挺的眉间轻皱起一丝愁容暗暗发誓,那个相府三小姐来了就别想再跑。拼了命也要把她留在主上身边。
  
  刘英抬眼望向主上寒风中标枪般挺直的背脊,试着又劝了一回:“主上,已是寒冬,回了吧。”
  
  刘珏回头笑道:“走罢,去喝两盅热酒,天真的凉了。”
  
  远远望见临南城高大的城门楼出现在视线里。小玉高兴地呼道:“到啦,到临南了,不知道张妈还好不好?她见了夫人和小姐不知道会乐成什么样呢。”
  
  七夫人温柔一笑。自从离了相府,心境慢慢开朗起来。这两年游山玩水,外面的世界如此精彩,她总是没有白活过。
  
  “老婆,你真是越来越活泼了,抛头露面成什么样子?还是为夫亲眼来瞧瞧吧!”轿帘一掀,现出阿萝面如冠玉的脸。举止沉静大方,只有一双剔透晶莹的眼睛滴溜溜转着说不出的灵动。
  
  看临南城巍峨于山间,气势磅礴,不由赞道:“依山临水果然毓秀钟灵,一级旅游城市啊!”
  
  七夫人嗔怪地瞧她一眼:“一路吃吃喝喝,大手大脚,现在只有几千两银子,你不去赶紧挣钱养家,还顾着游玩!”
  
  阿萝一笑,见寒风里飘来零星雪花,伸手一接怪着嗓子唱道:“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啊,青萝那个命苦,要挣钱养家!”
  
  小玉和七夫人早听她说过喜儿与杨白劳的故事,刚开始悲后又欢喜。当时阿萝便又跳又闹,扯了根红头绳子要给小玉扎头发。此时听她怪声怪气的唱着。轿车内却是嬉笑怒骂闹成了一团。
  
  车行至城门处却被拦了下来。阿萝心里暗暗称奇,想到临南城已至陈国交界处,便又释然。轻松跳下车,对军士一抱拳:“军爷,在下风城程箐,与内子家母南下省亲,望图个方便。”
  
  军士并不领情,见是位俊俏公子,斯文识礼,脸上神色却是缓和了许多。回道:“上头下令,凡出入城者均要登记在册,公子请照规矩行事便可。”
  
  阿萝大笔一挥,记下籍贯来处姓甚名谁。她不担心去风城查对,有福叔和一劳永逸做证明,她便是程府公子了。接下便顺利进了城。
  
  临南往来水运客船行商者众多,城内大街平整,商铺林立,民居密密层层建在山坡之上,繁华热闹。阿萝坐在车辕前神态自若地观察着。多年前她交给张妈一笔银两,让她带着小儿子在临南城买下一幢民居,开了个小酒家维持生计。不知道来了三个人,这个小酒家还能喂活一大家子不。
  
  阿萝快活地笑了。到时再说吧。先找着那个常乐酒家再说。照张妈给的地址,马车拐进小道,沿坡道上行,不一会儿,听到山泉汩汩流出的声音。一竿青旗于树梢枝头处挑出了常乐酒家的字样。车夫停下马。阿萝大声喊道:“张妈!张妈!我们来啦!”
  
  坐在柜台的张妈银丝白发,精神却是矍铄,怀疑地又偏了偏耳朵,喜色瞬间上了脸,从柜台飞快跑了出来。便望见坡道上一玉立的俊俏公子调皮地看着她笑,七夫人正在小玉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愣了愣神,忍不住地红了眼睛,哽咽喊道:“夫人!”
  
  常乐酒家开在半山腰。此时天色尚早,店内尚无客人。张妈忙急急收了酒旗关了店门,招呼儿子与媳妇见过七夫人和阿萝。
  
  阿萝见张妈儿子媳妇均是憨厚面相。手中一个三岁小儿虎头虎脑。禁不住逗道:“虎子?你长得象小老虎吗?”
  
  虎子三岁怕见生人,往他娘身后一藏,探出个小脑袋道:“你就是奶奶常说的那个聪明得不得了的三小姐?怎么不象?”
  
  阿萝笑笑突然抽出了束发簪子,长发如云般散落,女儿姿态瞬间展现。虎子眼睛一亮:“仙女姐姐!”
  
  一家人给虎子逗得大乐。张妈忙带着七夫人阿萝她们走进后堂。这处宅院分三重院落,前面酒家,中间是张妈一家,穿过月洞门,又一精致小院,张妈笑道:“日日都盼着你们来,夫人小姐可还满意?”
  
  七夫人对着张妈施了一礼道:“这些年委曲你老人家远赴临南为玉棠和阿萝打点这一切。”
  
  张妈吓得连连扶住:“当年若不是夫人援手资助,老婆子那还有儿子孙子和如今安乐的一切。”
  
  阿萝细细看了周围。想起可爱的虎子。沉思了会道:“张妈,我们今日且在此住下,明日便另寻住处。你熟悉临南,明日便去找地方吧。”
  
  张妈惊道:“小姐,你怎么不与我们住在一起?是嫌这里地方不好么?”
  
  阿萝笑道:“单独觅处屋子。万一有事,不能被一窝端了吧?相互还能有个照应。我有闲来酒家吃酒,倒是引不出什么怀疑。切记,我们再来,便只是单纯的客人了。”
  
  当晚住下,七夫人与张妈将这几年的事情一一道来。听得张妈时而紧张时而叹气,又落了不少眼泪。
  
  刘珏收到阿萝已来到临南城的消息。表面安静,胸口处却有波涛激涌。刘英忍不住问道:“可要属下掳了她来?”
  
  把她掳来?有什么意思,刘珏强自压住马上见到她的欲望。淡淡吩咐道:“令冥组高手跟随保护,城门暗中警戒,若是见她一个人出城便罢了,跟着便是,不可放她娘与她一起出城。进了临南城,她还能走到那儿去?”
  
  刘珏暗想,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在这里要做些什么。想起阿萝的机灵样子,嘴角轻勾,漾起好奇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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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已是隆冬了,临南城飞着点点雨雪,雪花沾地即化,扑起冷洌清新的气息重重围绕在城中。呼吸一口,凉意沁入心脾。阿萝穿着淡青棉袍,挂着自信的笑容,慢慢抬阶而下,四处闲逛。城中林立的大小商铺物品丰富,西边启国的皮货,西南夏国的山产,南方陈国的丝绸绢帛。零零散散飞檐重阁的酒楼客栈,小巧简单的小酒馆。阿萝心里评道,旅游贸易带动了临南的经济发展。今天上街再看临南,它就是宁国最大的物流基地。
  
  临南的热闹比起风城又另有一番滋味。操着各种口音的客商,忙碌的脚夫。由于临南是大码头,寒冷的冬季往来客船仍是频繁。只有四下里游弋巡逻的士兵在提醒大家,这里是边境重城。
  
  悠闲自得地逛出了南城门。站在码头看这里的商船。高者有两重楼,长二十余丈,落了帆,船桅林立。她甚是好奇,如此大船要多少人才能划动,走近细瞧,方看到船甲板之下露出方孔,想象船开动后,众浆自孔里伸出齐齐划动的壮观场面。
  
  从张妈小酒家处走到大街上再跑到城门外的码头看了半天热闹,风景是看得不错,干什么赚银子,她还没想出来。往来几国走汉水贩货物阿萝想自已现在是做不到这一点的。她也不想再开个什么素心斋当老板娘,餐馆来往人多烦杂,弄不好又闹出点什么事来。至于弄个歌舞坊弹琴跳舞娱乐大众,她只记得,在现代的娱乐场所大都有背景,宁国的风月场所还要去官府备案造册收税,她不能去备案。临南人口杂且士兵多,有句话叫[wiki]秀才[/wiki]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军士们放假轮休干嘛?当然是去烟花之地消遣,她更不想一个侍候不周就被人砸了场子。
  
  闲闲走回城中,阿萝步履沉稳,脑子里却一再转着各种念头。远望间前面几棵大榕树树间支出一面旗子,上书倚萝酒家,心道这名字倒是不错,看到酒家二字,又感觉腹中饥火烧得正旺。阿萝抿抿嘴,吞了吞口水,还没吃过临南街头的菜呢,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酒家建在树旁,一旺泉水从后面山坡淌下,便修成了吊脚楼的式样,底层架空础在坡上岩石间,木质单檐歇山式建筑,外架平台回廓,雕花窗子蒙了层棉纸,精致古朴。榕树青绿欲滴遮盖了小半院庭。山泉冲刷下的坡地一色翠意。既挡住了过往行人的窥视坐里面又能看到外面的街景。阿萝一见便喜欢上了这地方。
  
  弹弹落在棉袍上的细密水珠,她含笑走了进去。刚掀起酒家用来挡寒风的厚重布帘,一股暧意扑面而来。店内架上了火盆。主人还细心地扔了几枚桔皮进去,清香四溢。店内墙上零散挂了些字画,一角居然还摆了张琴,布置雅致。阿萝有些好奇,不知道店主人是什么样的人。
  
  可能已过了午时,酒家内人不多。大堂内仅有两三桌客人。她径直走到一扇窗户旁坐下。不一会儿,一个清婉动听的声音对她说:“公子用茶还是酒菜?”
  
  阿萝一怔,抬头看去,一个二十岁左右的清秀女子笑容可掬地瞧着她。“此店可是你开的?”
  
  “正是盈秀。”
  
  盈秀?阿萝淡淡地笑了:“真是好名字。”心里对这个开店的女子有了几分好感。笑容不由得加深了:“在下初来临南,可烦盈秀姑娘推荐一下店中菜品?捡拿手的配个两三样便行,可有黄酒?能温一斛送来?”
  
  盈秀心跳了一拍,眼前的这位公子温柔询问中又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临南何时来了这么位翩翩浊世的公子?比起旁边那块冰这位的笑容便似春花绽放了。她不由自主往旁边瞧去。
  
  阿萝见盈秀有些发愣,眼睛往一边看,也顺着瞟去一眼,心里暗暗称奇,人说风城五公子人中龙凤,临南也不差啊,随便走进家酒家,就遇着一个不输那几个的优秀品种。
  
  似乎感觉到了这边的视线,那人侧过头来,看了盈秀一眼,盈秀微微有些脸红,却轻轻摇了摇头。那人再看过阿萝,也是一怔。好个玉雕般的人儿!
  
  阿萝与那人眼光一触,饶是店内火盆融融,竟感觉到冰凉的寒气吹来。她微皱了下眉。浮上笑容又对盈秀道:“老板娘可是没听清?只须两三小菜,一斛热酒。”
  
  盈秀脸一下子红了,忙道:“公子稍等,盈秀这就去准备。”
  
  她快步往柜台行去,口中利落地吩咐伙计。阿萝不禁得意,人长得漂亮就是好。进馆子吃饭引得老板娘亲自侍候。暗想回去后又可对着小玉炫耀一番。
  
  不多时盈秀亲自从小二手中接过托盘,轻轻摆下三样小菜,一斛热酒,轻声道:“这是清炒冬笋、焖兔肉,油爆小河鱼。都是本地物产,酒是小店独酿名唤离人醉,冬天才有,温热酒香方浓,后劲绵长,公子切勿贪杯。”
  
  阿萝很是惊喜,这个倚萝酒家看来是进对了。不由对盈秀也生了几分兴趣。问道:“老板娘可有空,与我说说这本地物产的特点?”
  
  盈秀眼中掠过一分惊喜,眼角似往旁边那人身上一转,笑道:“不挠公子雅兴便好。”
  
  “这位公子请了,听说你是头回来临南,如若不嫌弃,在子与你解释?”
  
  阿萝一看,那个冰块帅哥在插话。她眼睛往盈秀微红的脸上转过,看样子这位老板娘对冰块男有意啊。不知道冰块男此时插话是什么意思。便笑道:“好啊,在下初来临南,原来这里的人都如此热情。”
  
  她话一出口,盈秀脸上红晕更深,匆匆道:“二位公子宽坐,盈秀还有客人要招呼。”说罢快步离开。
  
  冰块男坐下道:“在下顾天翔,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阿萝心里一惊,原来他就是风城五公子之一,当朝右相之子顾天翔。一直未见到他的人,原来跑临南来了。心思转了几转道:“在下程箐,风城人士,前来临南省亲,头回来。这几道菜不知有何独特之处,还请兄台解说一番。”说完便伸筷子吃,又倒了一杯酒饮下。满口留香,肚子更饿,不由多吃了几口。突然想想没对,忙抬起头对冰块男笑道:“逛了一天城,饿了,兄台不如一起?边吃边聊。”
  
  冰块男嘴边扯开一丝笑,也不推辞,倒了一杯酒饮下慢慢说道:“这冬笋发现甚是不易,冬季竹笋埋在地底并不露头,需得有经验的山民看准了才能找着,没有经验的人挖上一天也未必能挖出一根来,听说有种法子是瞧竹梢影,竹梢头垂直对准的地方会有笋,但也并非每枝竹梢头下都有笋。清香甜脆,清炒为上。”
  
  阿萝连连点头,又吃了几片笋,的确清香甜脆,听得这般趣事心里高兴,敬了顾天翔一杯。瞪着眼睛听他继续。
  
  顾天翔触到阿萝眼睛不由一怔,觉得有几分熟悉,却又想不起来。他走过来搭话一是瞧着阿萝人物风流暗自喝采,二是近来两国局势日趋紧张,听她说初来临南,便有心探探虚实。饮了口酒又慢慢道:“兔肉到处都有,临南的兔子却不一般。要捉到这种山间野兔实是不易,它个头较一般兔子小,找到兔穴却不能下手,留下记号后往附近一寻,两米距离内还能发现两处小洞。得封实了,再在一处洞口放烟熏出,张网以待,若是封洞时惊了兔子,没等你设好网,便飞快逃离,所以一般捉只兔子往往两三人前行。”
  
  阿萝笑道:“原来狡兔真的是有三窟啊,不知道若是习武之人能轻易捉到兔子么?”
  
  顾天翔一凛,心道,难道她认得我?知道我会功夫?他心里存了疑惑,凡事总有点多想。他淡淡道:“若是天翔去捉兔子,再狡猾也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阿萝觉得他话中有话,此时又想不明白,笑着道:“顾公子捉兔子那是大材小用了。这个油爆小河鱼又有什么来头?”
  
  顾天翔一番试探的话被阿萝轻描淡写就化开了,心里疑惑更重,这个面如冠玉,举止自若的公子究竟是什么人呢?他长年呆在军中,身上不自然便带有煞气,寻常人被他冷眼一瞟,早吓得抖不清楚话,眼前这位一双眼睛晶莹灵活,却明显没有内力。他是什么来头,竟无视自已逼人的气势呢?顾天翔存了心思要盘盘阿萝的底。当下接着道:“这种小河鱼又叫岩鱼,用网是捕不到的,得晚上穿了水靠下到浅水,水面以灯笼照明,趁鱼吸在岩石上休息时眼疾手快才一只只捉了。白天它滑溜从不静止,加之细如手指,难以捕捉。”
  
  阿萝哦了一声做恍然状。这个顾天翔对临南物事倒是了如指掌。心思必然细密,不然怎会连细节手法都这样注意。,见话说完了,菜也吃得差不多了,顾天翔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认出自已了么?显然是不可能,从没见过面,且三年前的画像又不是照片,能有多像?阿萝不知道顾天翔出于什么目的要与自已攀谈,他是南军水军统领,自有几分能耐。阿萝也上了心,见他不走,也找吃的趣闻说,全竹宴、一兔五吃、全鱼宴配着这三道菜吹得天花烂醉。
  
  顾天翔越发惊诧。程箐年纪不过十七八岁,倒似见多识广,她所说的宴席如非大家是吃不到的。小心问道:“小兄弟似乎走过很多地方?见识渊博得很,着实令在下佩服!”
  
  阿萝嘴一抿想我要是再把[wiki]满汉全席[/wiki]说与你听,从餐具说到用材,你怕眼珠子都要掉出来,我不是见识渊博,是比你多活了二十几年。轻笑着说道:“在下好吃一点,有些也只是听说而已,说与兄台乐乐便罢。”
  
  “在下很喜欢听公子闲谈趣事,不知公子可愿与在下多坐一会儿,这样的天气,能遇上公子这样人才灵秀,谈吐不凡之人端是一件乐事。”
  
  阿萝想,要不是知道你的身份,我早抬脚走了,现在却是不敢。反正闲也是闲着,聊天嘛,我肚子里的货多着呢,一千零一夜都说不完。说不定聊得高兴了,还能多知些城中情况。当下阿萝与顾天翔从天上飞的聊到水里游的,各国风情物产趣闻无一不谈。
  
  顾天翔眼睛越听越大,眼底的冷意慢慢减了几分,代之是好奇与佩服。不管怎么绕话,阿萝终是坦荡荡看着他,对风城风貌了如指掌。一口风城俚语说得流利亲切,顾天翔终于相信这个程箐不是敌国细作,朗声笑道:“与兄弟甚是投缘,不知兄弟还能在临南留多久,若是时日还长,便常来与为兄饮酒聊天吧。”
  
  阿萝喝了离人醉也有几分醺醺然,暗笑,由公子、兄台变成了小兄弟,这个顾天翔过不了一会儿就问起风城情况,敢情是想探她的来历是否属实。阿萝想起入城时填的登记薄,心道,总不能把我当敌国奸细吧。此时顾天翔消了疑心,两人聊起来就自然多了。
  
  顾天翔放松了心理,除了军事绝口不谈,倒是越来越喜欢阿萝的爽朗见解。看看天色不知觉竟有些晚了,慢起身抱拳道:“天翔尚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有空再与小兄弟把酒言欢。”
  
  阿萝笑着回礼。一个人慢慢往回走。
  
  临南城东军衙后院书房内,刘英轻轻回报:“三小姐在城里逛了很久,又盯着南门外码头瞧了许久。”
  
  刘珏默想一会道:“打探了走水路么?”
  
  “看了很一会儿,没找人问过。”
  
  “然后呢?”
  
  刘英有些迟疑,刘珏回头轻声道:“需要我问第二遍?”
  
  刘英忙道:“午时六刻进了倚萝酒家,与天翊将军见了面,同桌饮酒相谈甚欢。申时方离开,天翊将军回兵营,三小姐回常乐酒家。”
  
  她何时认识顾天翔的呢?随便就和男人说话,那象个大家闺秀!刘珏有些吃味,突问道:“以天翔之目力就没认出她是女儿身?”
  
  “这个。。。。。。”刘英又有些迟疑。刘珏奇道:“她变化很大么?鸽组画来图像脸长开了些,眼睛还是如从前一般,不然也不会认出她来。”
  
  “主上,据冥组报三小姐举止与男子无疑,冬季穿长袍不露脖颈,加之年纪尚幼,不知者倒是不易认出是女的。”
  
  刘珏轻叹一声:“知道了,跟着她便是。若是再与天翔将军会面,令冥组的人离远一点,切记别让天翔发现。”
  
  他定定地看向窗外,一株寒梅绽放,边上水仙婀娜。还种了数棵高大的海棠,捂出了红花,满庭芬芳。他记得当日挠了阿萝看花赏景,惹她大怒,她是爱花之人吧。去了次棠园,天井里就有一株海棠。李相老泪纵横告诉他阿萝六岁便呤出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的诗句。她,也喜欢海棠吧。刘珏痴痴地出了会神。吩咐刘英:“这便去趟水军军营找天翔将军。就说我请他军务完后过府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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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顾天翔走进院子的时候,眼前一亮,院子里挂起了灯笼,升起几个大火盆,几树海棠花被暧气熏得越发娇艳,灯光迷离中大红的花朵蓬蓬燃烧,刘珏正懒洋洋地倚在椅子上喝酒。
  
  他大步走过去,也坐在花树下倒了杯酒喝。酒一入口,皱了皱眉。忍不住道:“离人醉?”
  
  刘珏惊叹的扬了扬眉:“稀罕!顾大公子到我这里来还是第一次由你主动发言啊!”
  
  顾天翔冷冷的瞟了他一眼:“当我真不知道?原来是你的人,还以为是那个程箐的。”
  
  刘珏淡淡一笑:“就知道瞒不过你,这帮属下也是笨,瞧着你了就该躲远一点。”顾天翔没有说话,心念转动,刘珏找人跟上那个程箐是为什么?
  
  “跟得紧也有好处,他们回报说,今日下午,天翔将军一共笑了六次,六次啊!”刘珏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夸张的瞪大了眼睛,伸出手指在顾天翔面前晃动。“天翔,你今年一年都不能笑了,一个下午便笑完全年的次数,我能不去把离人醉买回来尝尝是啥好酒么?啧啧,六次,你居然笑了六次。”
  
  顾天翔板着脸,冰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刘珏就是如此,时不时表情夸张得象孩子。他没有回答,一口饮尽杯里的酒。这酒真好,暧热后醇香四溢,不仅有些羡慕刘珏会享受。大冬天的还能把花园收拾得这么漂亮。
  
  “在隆冬捂开这些花还真了些精神。好在开了,倒底是赶着捂出来了。”刘珏着迷地瞧着满树红花喃喃道。
  
  顾天翔不再说话,一口一口喝着离人醉。他幼时和刘珏与皇子们一起做过两年伴读,刘珏淘气活泼,他内向沉静。身份不同,他牢记父亲告诫,心里却是极慕刘珏天马行空,想干嘛就干嘛的性子,加之刘珏热情,他愿意跟着他,两个人倒是交好。现在都呆在临南城里时不时聚着喝酒聊天,也逍遥快活。他向来话少,刘珏时常嬉皮笑脸没人陪也能自得其乐。两人聚一起久了也就习惯一个人自言自语,一个人沉默少语了。
  
  “呀!这离人醉果然好酒,好名字!我倒有几分醉了。天翔,你今天见那人怎么会笑了六次?”刘珏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刘英侍立在一旁听了暗暗叹息,主上只要一遇到三小姐就失了方寸似的,看着冷静,心里早急得跟什么似的了。果然,顾天翔没说话,慢条斯理的喝酒,半响方才慢吞吞地问道:“你好男风?”
  
  刘珏一口酒便呛了出来,俊脸咳得通红。动了动内息顺了气。这才睥睨着顾天翔道:“对啊,那双眼睛象极了阿萝。”
  
  顾天翔皱了皱眉。三年前据说刘珏未来的少王妃、相府三小姐被掳至了南方,刘珏一怒平了沿途山贼。便消沉地呆在军中不肯回风城伤心之地。这下变本加厉,连长了相似眼睛的男人也不放过了。怪不得总觉得看程箐眼熟,与画像上的眼睛相似。他沉默了会儿,终于开口道:“那个程箐不是敌国细作,倒象是出身大家,谈吐不俗,怕是不会允了你。”
  
  “是啊,跟了半天,也没想好下不下手。”刘珏瞧着一朵海棠花给寒风吹得微微颤抖,淡笑着答道。
  
  顾天翔想起程箐不仅觉得可惜。这般人物咋就倒霉到长了双相似的眼睛呢。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你也会叹气?肯对他笑,为他叹气,才认识就这样,你不会和哥哥我抢吧?”刘珏调笑道。
  
  他竟这般在意?!顾天翔有点不相信自已的耳朵。反正笑过了,也叹息过了,何妨再让他惊一惊?顾天翔冷着脸道:“抢也无所谓。反正许久没和你打过架了。”
  
  刘珏一怔。手里一紧。杯中酒晃了晃。他一口饮尽。顾天翔有几分好笑,也有几分心疼,刘珏虽说比他大上一岁,从小却是他照顾刘珏多些。“那个程箐真似玉雕出来的五官,神情自若,不是出身大家之人没有这等气度,和我谈话很自然。难得遇着这样的人物。她似知道许多我不知道的新奇东西,很令人惊讶。”
  
  “这是我听你评价别人最多的一次。而且一个劲儿称赞。”刘珏有些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极想从顾天翔嘴里听到阿萝的消息。听到了,又不舒服。
  
  “正想去拜访她,还想再把酒言欢呢。”顾天翔淡淡地又加了把火。
  
  刘珏心里哼了一声,一丝邪邪的笑容勾上了嘴角:“哦,这就告诉你,她住在西城区的常乐酒家里。”
  
  顾天翔感觉不对,刘珏应该生气才是。竟似鼓励他去找程箐似的。他默默饮完杯中酒,站起身道:“时辰不早,回军营去了。”
  
  转身离去的瞬间。刘珏低低笑道:“酿离人醉的佳人这时应该又在抚琴了。呀,飘雨雪了,刘英,记得给天翔将军带上油伞。”
  
  刘英忍住笑道:“将军,这边请。” 顾天翔背一僵。煞气瞬间发出。
  
  刘珏又是一声轻笑:“我的面冷心热的将军啊,喜欢就喜欢呗,有啥不好意思说的。”
  
  顾天翔跺跺脚,恨恨然瞪了刘珏一眼,板着脸离开了刘府。
  
  刘珏大笑。总算心里舒服一点了。细碎地小雪花越下越密。他静坐了会儿喃喃自语道:“明日天寒,不知常乐酒家可也有暧热了的好酒。”
  
  风城五公子没想到跑到临南把漏网的这个顾天翔也见齐了。这个顾天翔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相谈甚欢的同时却不住打探自已的底细,戒心很重,又隐于自然的谈话中,不是个好对付的人。被封了平南将军的刘珏也在临南城。这二人现今一个掌陆军,一个统领水军。她会什么时候遇上刘珏呢?这三年来他变成什么样子了呢?与顾天翔分手回家,阿萝就一直沉思着。
  
  出了风城没多久,一路上就听到有关刘珏的传言。沿途的百姓提他又敬又畏。说他灭了山贼为民除害,说他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总之还是说好的多,谁叫他把南军治理得军纪严明呢。阿萝听了形容就想起了我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她对军队管理不懂,在现代从小到大对人民的好队伍就只有这个印象。
  
  七夫人和小玉曾担心地问她要是遇着刘珏会不会给他抓回去。阿萝嘿嘿笑道:“相府难道就没人来找?子离怕是也会找吧,刘珏心高气傲,他要带我们回去,我保证听话顺从,他就觉得没意思了,而以他心性,又不喜不甘不愿的。我们就慢悠悠游山玩水往临南城走吧,提前被他找到那是我们运气还不太好,迟些是我们玩够本了,以后的事不用去想,碰着的了再说,难不成我们躲一生一世?去了别国惹了事又逃吗?总要面对的。”
  
  七夫人叹道:“三儿,你比从前更为坚强。只是有时候是强不得的。”
  
  “会有办法的,我们就一路往南,能有足够的银子就去陈国瞧瞧,不知道水乡温柔之地有没有什么可以落足的好地方。娘也没说错,强不得的,我们有什么呢?一无权二无钱,我赌的不过就是刘珏的脾气而已。他这关过了,相府也就好办了。更何况,过了三年了,那有那么执着的人,不外是心理不平衡罢了。”
  说完这句,阿萝一窒,想起刘珏曾情意切地说会一生一世护着她的样子。叹了口气,灿烂一笑:“反正现在还有银子,玩玩再说,你们就别担心了,娘啊,反正阿萝会孝敬你,小玉,你相公我,会养着你!”
  
  抱着这样的心态走了两年多到了临南城。这三年里刘珏没找着她,子离和相府里的人也没找着她,都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另有隐情。到是快活地过了这么些日子。
  
  阿萝皱眉叹气。想得好是一回事,真正遇上了只怕又是另一回事。要是刘珏暴跳如雷怎办?要是他怀恨在心怎办?要是他非得把她和七夫人带回去咋办?
  
  虽说从认得他到现在,总是她惹刘珏生气。也没见刘珏真的要报复回来。但是逃婚让刘珏大失面子,他会是怎样阿萝不能肯定。她有些后悔是否太自信。
  
  这时张妈来说找好一处院子,照阿萝的要求,找在城西山崖附近。七夫人好奇地问道:“为何要选在山崖附近呢。”
  
  阿萝不想让七夫人担心,好不容易出了相府,这几年七夫人心境开朗了许多。再紧张一回蒙上一层阴影,心理上的打击她会受不了。便笑着说:“那里偏僻安静。”
  
  阿萝决定不去想会不会遇上刘珏,已经来了,现在没遇上,就照计划来,以后遇上了再说。打算第二天就搬离张妈的常乐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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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一大早,小玉的欢笑声就传遍了院子:“小姐,下雪了呢。”
  
  阿萝散着头发披着长袍从房中走出来。可不是,远近山坡民居银装素裹,斑斑绿意从雪中挣扎出来,房檐屋角露出青黛,轻雪缓飘。这一切像什么呢?水墨画罢,阿萝微笑的叹息。多么美丽的临南城。
  
  “小姐,不怕着凉啊!”小玉拍了拍阿萝肩上的细雪,给她加上一件披风,心痛地埋怨她。阿萝瞧了瞧小玉的动作,笑道:“去山上走走?。”
  
  “哎,小姐,你还没洗脸,没梳头呢。”小玉有些急道。
  
  “有什么关系,你洗了脸,梳了头啦,走吧!”阿萝笑着摇了摇头,改造小玉只能成功一小半,这里的人根深蒂固的思想有时是改变不了的。
  
  清晨的山间小道上偶尔能遇着一两个樵夫山民挑了木柴炭火进城。林间民居院内偶尔听到几声犬吠。绕过小道,就听到山泉的清响。阿萝牵着小玉小心迈过,站在这里,下面常乐酒家尽收眼底,可以清楚地看到张妈陪着七夫人在院落里站着赏雪。前院升起了袅袅轻烟,这样的水墨画就有了生机。
  
  阿萝低下身,手掌微微用力打碎了薄冰,掬了一捧清泉洗脸,凉得一抖,又倍感舒服。整个人激得清醒新鲜。她缓缓站直,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伸了个懒腰。小玉着迷地道:“小姐,你不洗脸都可以这样好看呢。”阿萝乐得发出阵阵清脆的笑声。
  
  山坡一侧的树林里,刘珏黑衣宽袍,静静骑在马上。身后几名乌衣骑与他一般沉默。刘英眼睛往前看去。三小姐的确变了。以前小巧玲珑,今日瞧着顾盼神飞。心里一阵叹息,这般人物难怪主上念念不忘。
  
  他偷偷朝刘珏瞟过一眼。刘珏嘴紧抿着,整个人似已变成石头,没有任何表情。刘英暗暗又叹气。大清早骑马上山,在这儿呆了有大半时辰了。也不说话就这样瞧着是什么意思嘛,明明想到极致,偏又不肯去见她。
  
  刘珏安静如一泓深潭。眼里交错出现着种种复杂的神色。阿萝走后他不止一次问自已,究竟是在气什么?想到阿萝不要他,心就痛得恨不得掐死她。想到与阿萝在一起,那怕是她惹恼了他的时候,又柔肠百结,淡淡酸楚。被封为平南将军后三日便要离京南行。他策马跑去护国公主的别苑,在桃林山谷里呆一整天,夏末的山谷青草依旧,花已不开。燥热得紧了,他就直接躺进了溪水里,清凉的水泡着他,不由苦笑,当时要没逛到这儿由着阿萝摔进水里也就没有后来的牵绊了。
  
  他去了相府,李相陪着他去了棠园。天井里那株海棠庇荫了院子。李相说棠园一切没变,等他带回阿萝与七夫人,他想起阿萝在画舫上吃肉不吃菜,再看看棠园的冷静素净。李相落泪的样子让他几乎想发飙。如果不是家中环境影响,阿萝怎会做出这等大胆行事。就算是不想嫁他,也犯不着带着母亲丫头一起出走!阿萝六岁呤的诗,刘珏很心痛,是什么能让一个六岁的孩子作出这样的诗句!
  
  当时通告全国道是有人掳了她,自已似乎当了真。所有的怒火与难过通通发泄到了山贼身上。意外却得到了南军将士的敬重。收服南军他绞尽脑汁,要把原来王家的势力清除出去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不得不更收敛、更小心,谋定而后动。如今,阿萝到了临南,刘珏心想从前的自已早就在她进城时拦了上去,现在么,他想要的是如果再问一句阿萝是否与他同生死共患难,她毫不迟疑报上另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
  
  刘珏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阿罗,正立在坡上的她被宽宽的袍子罩住了婀娜的身形,长发未绾直垂到腰际。立在泉边白雪之中,飘逸潇洒、巧笑嫣然。三年来她真的变了不少,脸型长开了,没了原来的婴儿肥,下巴削尖,晒黑了些却越发显得健康有生气。那双眼睛没变,似泉水清洌,晶莹剔透。一颦一笑风情毕露。
  
  他该生气发怒的,该狠狠地教训她的,可现在他的心神已被坡上那个人摄住,只想再多看她一会儿,看她是这般快活。一股柔情潜入眼底,缠缠绵绵,丝丝从静立的身躯里散发出来。树林里的乌衣骑们也感觉到了,不自禁松了口气。
  
  那清脆的笑声传来,似林间小鸟婉转鸣叫,似山里泉水撞击碎冰细细碎碎。在清晨的山上轻轻乎乎飘散了。她就没有一点负疚?没有一点在意?消失了这几年,倒是逍遥快活了。却害得众人找得人仰马翻。怒气自然而生。刘珏轻哼了一声,坐立在马上,肃杀之气笼罩了林子。眼中的冰冷之意渐浓。身下坐骑有些不安,动了动蹄。他几乎就想催马上前,紧紧勒住缰绳的手因为用力爆出了青筋。
  
  突然,城南方向飘出一股黑烟。刘珏眉头一皱,陈国水军出动了?他望了一眼也在看往城南烟尘的阿萝,一言不发,转过马头下山,乌衣骑悄然跟随而去。
  
  黑烟在空中凝结久久未散,又听得一声紧着一声的钟响。小玉惊叫:“出什么事了?”随着钟响,山林间的民居里涌出了众多的百姓。个个神色紧张。
  
  阿萝沉声道:“回去再说。”
  
  两人回到酒家,张妈慌张地迎了上来:“小姐,你们总算回来了,千万不要出门了,两国开战了。”
  
  阿萝与七夫人小玉面面相觑。七夫人急道:“不是几十年没打过仗了嘛?怎么这么巧,说打就打啊?”
  
  阿萝见张妈也不知道,便道:“我去城中探探情况,小玉,你陪着娘和张妈,关了店门,不要乱走。”
  
  七夫人不肯:“你带上小玉吧,我们就在这里哪儿都不去,你一个人叫娘怎么放心!”
  
  小玉也是一脸坚持。阿萝无奈,急急换了袍子和小玉进城去了。
  
  临南城内店铺却没有关门,街上聚集了着急探听消息的人。城门已经关闭。阿萝拉住一个人问道:“外面怎么了?”
  
  “听说陈国水军打过来了!顾将军已经集结船队迎过去了!”
  
  “在哪儿能看到江面情况?”
  
  “西山山崖上吧。好多人都往那儿去了。”
  
  阿萝和小玉问了路就往西山山崖上奔去。
  
  刘珏直接上了城门楼。临南守备忙上前施礼报道:“将军!四门已闭,陈国水军早有准备,今晨突然扬帆攻来,我方斥候游回岸边时已中箭身亡,尸身才发现,嘹望哨发现时陈军已过河心。”
  
  “斩了!”刘珏淡淡说道。
  
  城守一愣。已有军士得令而去,半刻钟,已将嘹望哨兵头砍下提了复命。守备冷汗直冒。这个平南将军怎么说砍就砍啊,眉毛都不抖一下。
  
  刘珏眼睛往城楼军士们身上一扫,朗声道:“宁、陈两国已未交战数十年,边境祥和,贸易频繁,今日突犯我临南,意图我大好河山,这等狼子野心必受天遣!养兵千日就待此时,舍身卫国,建功立业才是我等男儿志向!”
  
  军士们哄然应道:“愿随将军护卫临南,大败陈军!”
  
  刘珏果断下令给临南城守备及城守,全城军管,安抚客商、百姓。一连串命令连珠炮似的从他口中蹦出,见主将镇定自若指挥有方,众人信心倍增,各自领命照办不迟。
  
  刘珏立于城墙上往江面望去。陈军水师离临南城不过五十余丈时方被宁军船队阻截,火箭飞舞,已有靠得近了相互上船厮杀者。江面上喊杀声震天,浓烟四起。刘珏看看形式。知道南军水师已来得迟了,虽然还有船只陆续从水寨里驶出,阵形还是不如陈军整齐。
  
  此时突听江面上一阵巨鼓擂响,定睛一看,顾天翔一身白袍战甲,立于冲往陈军水师的楼船上,身前身边战船呈梭形分布,直扑陈军中军楼船。鼓声沉沉击响,并不激烈,但那雄浑之音却摄人心魄,透出一阵阵肃杀之气。
  
  顾天翔恼怒,从年前就知陈军蠢蠢欲动有调军迹象,明明日夜观察,却仍叫敌军突然来袭,距离临南城已这么近的距离才摆开阵式迎击。他一脚踹开擂鼓军士,亲自鼓动士气。眼看船只已进了箭矢的距离,中军令旗一挥,旗语打出,密密的火箭射出。双方开始近距离胶着应战。
  
  被鼓声激起士气的水兵奋勇抗敌。刘珏在城墙上看得分明,陈军此次有备而来,以陈国实力居然能打造和宁国水师兵力相当的队伍。加之来得突然,我军水师明显处于劣势。他瞧着顾天翔罢了鼓,坐镇指挥。除他这一队还没乱了阵形,左右两军已经被撕开豁口,眼见队形要乱了。
  
  刘珏提气大喝一声:“天翔展翅!”他这一声提了内力,百米开外的顾天翔一愣,眼中已有笑意,一手抢过旗兵手中令旗亲自挥动传令。
  
  刘珏在城墙上双臂舒展,紧接着密急的鼓点“咚咚”传出,豪迈激烈,一声紧似一声,远在西山上的百姓激动得热泪盈眶,阿萝觉得一身热血都被鼓声唤醒,远远眺望城门楼,隐约见着一个黑衣身影舞出龙翔九天的气势。心里一颤,是刘珏么?
  
  此时,顾天翔旗语挥动下,南军战船哗得往两边闪开,不再恋战,陈军水师离岸边又近了二十余丈。鼓曲似永恒的生命,生机勃勃,没有枯竭。南军显出一种雍容大度,队形迅速重排。喊杀声全淹没在这鼓声之中。
  
  陈军见南军迅速换了阵形,又见城门楼近了,中军却挥出旗语下令速退。军士们正纳闷。只听城楼上一声清啸:“归不得了!”
  
  刘珏抛下鼓槌,手一扬,城墙垛口处飞出密集的箭雨,黑沉沉似狂怒的黑龙直扑陈军船只。两翼南军战船似挥动的翅膀开始反击。陈军前峰变后卫速速往对岸撤离,小部份留在包围圈里战船停止不及直往岸上冲,待靠得近十丈距离,城上投石机飞下擂石正中船身砸得粉碎。南军阵营发出震天欢呼。
  
  此一役双方各有损失,伤亡相当,南军却赢得了首战告捷的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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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刘珏瞧着下面的战场,露出疲倦的神色,不过瞬间功夫就隐去了。神采奕奕道:“今晚将军府设宴庆功!”
  
  众将士喜气洋洋。下得城楼,临南百姓无不欢呼鼓舞,更有行会推了代表敲锣打鼓送来酒肉犒军。
  
  离酉时酒宴尚早。顾天翔安顿好水军衣未解甲赶到了将军府。刘珏换了身暗青宽袍躺在榻上,两个小厮正在给他捏腿揉手。天翔大大咧咧往椅上一坐,侍从敢紧上了热巾。他接过拭汗。侍从小心问道:“将军可要解了甲歇息会儿?”
  
  天翔瞟了他一眼,身上的杀气还未消退,侍从马上闭上嘴退下。
  
  刘珏眼睛睁开一条缝,小厮递过一杯茶,他接过喝了两口,慢条斯理道:“心里不舒服?”
  
  顾天翔沉声问道:“你怎么看?”
  
  “若是我,才不会笨得只动水军正面攻城,若是能成,早几十年就开战了,忍了这么久,突然来袭,总不至于笨得又来一次吧,我们可是以逸待劳。”
  
  顾天翔眼睛温暖起来:“你还记得咱俩小时候的游戏?”
  
  刘珏双目一睁,瞪视着顾天翔:“过来给我揉膀子,酸死我了!”
  
  顾天翔一言不发站起来,刘珏吓了一跳:“得,你一揉还不得给我揉废了。”顾天翔走到刘珏身边,刘珏惊跳起来。方才见顾天翔已躺在榻上对小厮道:“换茶,捏腿!我睡会儿,你自已安排去。”眼睛一闭似已睡着。
  
  刘珏哭笑不得,笑容已悄悄展开。他伸伸手,精神抖擞走出内堂。
  
  顾天翔闭着眼,思想已飞到很多年前,他与刘珏摆子布阵玩闹。当时他就是以这招吃了刘珏大半棋兵。直喊:“天翔高飞。让你冒然进攻!”刘珏想了两天再找上他时,却破了他这招,分出一兵包抄后路,得意地道:“拖住你的脚,让你在地上扑腾!”想到这里,面部的线条已经柔和起来。真的睡了过去。
  
  常乐酒家众人也是高兴,七夫人笑道:“若是临南城这么容易破,早几十年就打起来了。”
  
  虎子脆生生地接话:“虎子大了也要作将军!”
  
  众人都笑了。
  
  “夫人啊,我看你们还是不要搬过去住了。有个万一大家在一起还能照应。”张妈开口道。
  
  阿萝叹了口气,本来那天去江边观察到,西山山崖看似险峻,却并非刀削般无路可上下。特意想住在那里,说不定能偷偷下崖跑掉。如今战事一起,打退了陈国水军,却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有第二场、第三场战役。当初分开住是怕连累了张妈一家,如今却是住在一起有个照应好了。于是笑着道:“自然是与大家一起。”
  
  阿萝回到房中却睡不着。也不点灯惊扰了七夫人和小玉,披上衣服坐着出神。眼前又晃动着刘珏击鼓的矫健身影。自那一霎那,她的眼睛就没再从城楼上刘珏的身上移开过。阿萝觉得自已当时真的有崇拜英雄的感觉了。宛尔一笑,她还没仔细想过刘珏是什么样的人呢。
  
  风城五公子里太子俊朗,举手投足都带着贵气;子离俊逸,不变的微笑,最具亲和力,身上却始终带着一抹忧伤。成思悦少年成名,风流倜傥;顾天翔浑身散发着冷意,第一眼就觉得他象冰块,嘴角扯出的笑也是淡淡的。话再多也改不了这个印象。而刘珏,初见时觉得他骄纵得很,有时象个孩子。找轿夫颠着她,死皮赖脸硬要她学琴。太子夜宴他却胆大妄为地站出来救她,虽然没有直接冲撞太子,却隐含着无论如何也护她周全的气势。那一晚,他骑着马轻柔地护着她回相府,那一次,遇袭时深情地对她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那一天,纵火烧掉浮桥的时候,她远远瞧见河对岸的他,离得那么远,那股悲伤与愤怒仍传了过来。后来听说平荡山贼,整治南军。他竟似千变万化,让她看不透摸不透。
  
  阿萝迷糊的想着,和衣睡着。
  
  雪初霁时的夜晚月朗星稀。汉水靠临南城的西山崖下突然冒出几条黑影,显然都是高手,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山崖下。几个起落竟已攀上了城墙。为首一人手一翻,一柄狭长短剑已经在手,身子猫一样偷到了哨兵身后,剑身乌黑,他轻轻一挥如切豆腐般结果了哨兵性命。并用准备好的袋子一笼,可怜的士兵想惊呼时也出了声,气管已被划断,刀锋如纸般薄,连血都没喷出。往地上旁边迅速翻上一人剥了衣裳穿上,一人将尸体往旁边拖开掩蔽,城墙上新的哨兵挺立着。足足过了两刻钟见没有动静,放才从墙那头的岩石处放下条条飞索。
  
  汉水之中这才冒出人头,连身黑色水靠,疾如闪电般沿着飞索翻上了山崖。远远的城墙那头,站岗的士兵瞟过一眼。山崖上的石头树影遮住了暗影的行动。假扮的士兵标枪一样挺立在月光下。
  
  不多时,有十来人从西山崖翻进了临南城。为首的比划了几个奇怪的手势。这百来人轻轻地从山顶开始往下潜入。遇着人家,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没让狗叫上一声。几条黑影翻进民居,睡梦中的百姓便全被点了睡穴,继续陷入无知觉的梦里,醒了也不会有任何怀疑。
  
  西山上共有二十几户人家。来人做事甚是心细,顺着山道往下,凡道旁人家全部这般处理。不多时竟无声无息摸到了张妈的常乐酒家。为首之人伏在山坡上看常乐酒家三重院落,四周无人家相依,背后便是山林,正适合人马隐藏,打出手势,黑影如蝙蝠般飘进了酒家。
  
  此时树林里有两个乌衣骑冥组死士奉了刘珏令守卫着阿萝。天寒,他们分别跃上了树,各自选了棵舒服的位置。
  
  值卫的一人耳朵一颤,眼睛微眯,惊奇地看到一群黑影飘进了酒家。瞧身手,怕是不在自已之下。他迅速判断敌强我弱。眼见黑影进了酒家,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悄悄碰醒另外两人。三人互相一望,长期的协作已有默契,一人飞身出了树林,往将军府报讯。另两人悄悄接近了酒家。
  
  黑影飘进院子的时候,阿萝刚合衣躺下,迷迷糊糊还没完全睡着。突然听到门栓咯吱在响。阿萝睁着迷离的眼随意一瞟,窗纸上竟透出一个黑影,门栓在轻轻移动,吓得浑身冰凉,条件反射的就往床下翻了进去。着急又想不对,门栓着证明里面有人,被窝也是温的。阿萝急切间不知如何是好。两步爬出床底,缩在柜子边上,顺手摸到一把剪烛花的剪子。
  
  她瞧着门轻轻被推开,一条黑影直扑床上,阿萝顾不得其它,跳起来一剪子插了下去。没等来人叫出声来,她一掌狠劈下去,竟打昏了来人。她心里跳得极慌,一伸手摘下来人面巾,不是刘珏,是个陌生男子。阿萝吐了口气,她不知道是不是刘珏派来捉她的人。再往窗外一瞧,模糊竟又看到几条身影在晃动。
  
  阿萝心里一跳,七夫人和小玉还张妈她们!她们没有功夫,手无缚鸡之力。她好歹是练过空手道的,与这里的武林高手比不行,却也能过上几招。阿萝心里着急,手上却不停,剥下了来人的黑衣匆忙换上,又闭了闭眼,狠狠又劈下一掌。她不知道若不是来人从山上一路顺利走来,以为都住的是普通百姓,松了警戒,加上她出手也快,根本就不可能让她得手。
  
  阿萝蒙上面巾走出房门。黑衣人并没说话,看了看她,阿萝忙点了点头。这时往七夫人和小玉房里看,只见两个黑衣人把她俩扛了出来。阿萝一痛,忍不住就想出手。对方有四五个人,她只听到心狂跳,却不敢有什么动作。
  
  默默地跟着黑衣人行到中院,阿萝吓了一跳,今夜来常乐酒家的黑衣蒙面人竟有十来个。他们把七夫人、小玉还有张妈一家四口全放倒在地上。进了堂屋,留了两人在外,也没点灯,隐约的月光中,一人说道:“离明日行动还有十个时辰,怎么处理?”
  
  为首的那个想了想道:“这对夫妻似是酒家主人,留,其她的,杀!”
  
  阿萝大急,突听一人说道:“这两人还真漂亮。”
  
  为首的眼中爆出寒光:“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
  
  黑衣蒙面人都低头不语,有两人走到七夫人她们面前,手一挥就要落下。阿萝顾不得这许多,抬腿就是一脚飞去,口中大喊:“救命啊!”
  
  她的声音清脆,伏在墙外的两名乌衣骑对看一眼跃进了墙头。屋里的人被阿萝扰得一乱。阿萝边打边躲。她想这么一来,黑衣人怕是没有时间去杀七夫人她们了。她只出得一脚一掌便迅速往门外跑去。
  
  这时两名冥组死士已放出焰火,与黑衣人斗在一起。阿萝听到背后风声,侧身闪过。一名乌衣骑已跳至她身边护着她。
  
  黑衣人大惊,不知道从那儿冒出的高手,眼见青色焰火冲天,为首的一个手势。黑衣人手上越见狠辣,招招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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