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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醋(1)

韦臻一看,紫罗兰色的香袋上是一幅鱼戏莲叶的图案,莲叶荷花游鱼都绣得栩栩如生,韦臻微笑道:“爱妃的女红堪称一流,朕很喜欢。”怜容欢喜谢了,又继续针线。韦臻忽记起当初莫愁绣的那香袋也是同样的颜色,手工却十分拙劣,更可气的是最后竟绣了只骷髅头,也只有她才那样刁钻,好几日没见她了,其实还挺想的。韦臻便令传旨,今夜召莫愁侍寝。


  怜容入宫升迁,独揽圣宠,又传说皇上甚至把她的画像挂在床头日夜相伴,风头之劲,倒把莫愁压了下去。一时德妃姐妹成了后宫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更有人料得德妃有了妹妹襄助,以其家世和如今地位,皇后之位非她莫属,那些善见风使舵的少不得提前去打点。


  莫愁自不屑去理睬这两人,但心头亦是说不出的滋味,想到韦臻三番五次教训,又约法三章,不许自己再玩诡计捉弄他人,只好闷在心里。她没见过怜容,只想,这个周怜容是个什么样的人?生得很美么?和德妃、陈芳林相比呢?他突然又这样宠爱她,又是什么原因呢?或者他就是这样朝三暮四,朝秦暮楚,见一个爱一个,但回想过往种种,莫愁又怎么都不愿相信自己喜欢的皇上会是这样的人。


  莫愁的生日一天天近了,内务府派了礼官教导莫愁关于册封的种种礼仪,闭月苑的宫室内外亦修葺一新,正厅亦扩为正殿,换上了全新的牌匾和器物用具。莫愁虽不惯宫廷礼仪的束缚,但知册封典礼必定隆重,只好勉为其难地一一遵习,好在她聪明伶俐,没几日就已滚瓜烂熟。一有空却思量生日为韦臻献舞的事,自己几次在皇上面前夸下海口,这宫里能歌善舞的人也不少,怎样才能出奇制胜呢?


  韦臻这次召幸莫愁,已是八月二十三了,这次却按照召幸嫔妃的正式程序。临近傍晚时,先由内务府的派人来传旨,备下香汤沐浴,再更衣梳妆,入更后以宝辇香车送往韦臻的寝宫,给皇上请安。


  今夜莫愁穿了件大红丝锻曳地长裙,裙上绣了牡丹春笑图,乌黑柔韧的秀发高高挽起凌云髻,戴上赤金珍珠簪,碧玉金步摇,玉面轻匀,柳眉细描。一进乾元宫,韦臻但觉眼前一亮,一殿的煌煌灯火都似暗淡了下去。莫愁跪下问安,韦臻令她平身,拉到身前细看,笑道:“你这身打扮,朕差点认不出来了。”

  莫愁规矩答道:“谢皇上夸奖。”

  韦臻听她应答小心翼翼,见她神色有几分憔悴,心下也颇为怜惜,问道:“新拨去闭月苑的下人可还听话?苑子里还差了什么吗?”

  莫愁道:“回皇上,下人们都很好,皇上赏赐奴婢的太多了,用也用不了。”

  韦臻微笑:“那是朕喜欢你才赏你。”又道,“既然封了婕妤,怎么忘了自称臣妾?”

  莫愁自然知道该自称“臣妾”,但只觉这两字比“奴婢”更难开口,韦臻既然提醒,莫愁也只得道:“臣妾知道了。”


[ 此贴被潘de多拉在2008-04-03 18:45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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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醋(2)

“臣妾”这两个字一出口,莫愁鼻子竟有些发酸,自己真的成了他的人了,他许许多多的嫔妃中的一员,他却不仅仅是我的……从此,他将只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俯视着他的“臣妾”,再不是曾经的臻哥哥……


韦臻满意点头,温言道:“莫愁,过几日就是你生日了,又是册封的正日子,双喜临门,朕好好安排一下,为你设宴庆祝。”

“谢皇上!”莫愁闻言却并不开心,反问道:“那还要宴请别人么?”

韦臻笑道:“没有外人,都是宫里的嫔妃,大家一起给你庆生不好么?”

莫愁摇了摇头:“臣妾不喜欢……那么多人,臣妾就在闭月苑里宴请皇上一人好不好?臣妾也说过,只为皇上一人跳舞看呢!” 莫愁在家时,生日当然有热闹的宴会,但都是父母兄弟,闺中姊妹。现在宫中除了韦臻,她再无牵挂之人,有没有生日宴会,她也毫不在意。

韦臻暗道,还当她收了性子,原来仍是这般任性!但既然是她过生日,也不忍违逆她的意思,便道:“那就随你喜欢吧!另外册封典礼你得好生准备。”


韦臻揽了莫愁进入内殿,莫愁忽发现西墙上挂了一副女子肖像,应该便是传说中怜容的画像了,莫愁便盯着那画像多看了几眼,问韦臻道:“皇上,这是怀瑾夫人么?”

韦臻只作不解其意:“是。”

莫愁忍不住又问:“皇上,很……喜欢她么?”原来,他竟日日对着这画像……

韦臻听她这样的问话神气,她吃醋的样子倒挺可爱,差点想笑,咳了声道:“朕喜欢她,不过是因为……”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见莫愁眼神中似有一丝凄楚,爱怜地吻吻她的鼻尖道:“你不用吃她的醋,你若乖乖的,朕便多喜欢你几分。”又补充了一句道,“不是朕要冷落你,这宫里的日子就是这样的,各守其份,才得长久,宫中人多,朕也有朕的难处,你该体谅几分。”说完暧昧一笑,一把将莫愁横抱,拥着她进入帷帐深处。


莫愁既已知情事,床第之间亦学着承欢回应,但欢好之中,韦臻仍如从前那般热情似火,莫愁却再找不到上次那般奇妙的感觉。这回韦臻未许她在龙床上睡到天明,完事后即照例让人送她回去。离开韦臻寝宫时,莫愁听李公公问了一句:“留不留?”

韦臻沉默了片刻,道:“不留。”

出门上车前,李公公取出一枚同上次一模一样黑色的药丸让莫愁服下,只说是皇上的旨意,莫愁心头浮起一丝疑惑,问不出究竟,亦只得吞下药丸。


剩下两日,韦臻另召了其他的嫔妃侍寝。转眼到了八月二十六这天,天碧云淡,秋阳澹澹,册封典礼定在未时,一早天色还没有亮,莫愁便被青岚叫起来梳妆,闭月苑中宫女和内监们捧着礼盒和大典上的专用仪仗,忙忙碌碌往来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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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浪漫恋情类(古)】莫愁公主   作者:冰痕   连载中 (林大在《狐戏红尘》里面

网上搜到的VIP简介:
庆生:册封典礼,韦臻送莫愁霓裳

凌波:莫愁凌波起舞,被韦臻发现会轻功

犯禁:矫诏事发,莫愁被贬为贵人

乐祸:莫愁遭贬,德妃和怜容上门羞辱

吹笛:莫愁半夜潜入冷梅园吹笛,江枫现身

为难:江枫劝莫愁逃走,莫愁左右为难

爽约:江枫约定莫愁三天后见面,但恰好韦臻召见,莫愁爽约,江枫不满

觅物:江枫赠莫愁般若香作为联络之用,莫愁遗失短笛

迎客:珍珍来京,莫愁假扮宫女迎接

择婿:莫愁以为珍珍择婿为名,探知李昊等人高中

搭桥:莫愁与珍珍商议出宫之事

释权:韦臻借珍珍之事,免去了镇国公的兵权,东番侵境

离笼:莫愁到珍珍府上,乔装出门

逢友:第一次,遇到高贤等人,江枫派人捎信

会面:第二次,在佳和茶楼与江枫会面

守信:莫愁欲信守承诺不离开韦臻,江枫劝说。

存疑:莫愁和珍珍返回公主府,被韦臻候个正着。

垂怜:韦臻不许莫愁再出宫,回宫路上,莫愁执意救下一只受伤的小狗。

延医:莫愁请太医为小狗治伤。

命名:莫愁将小狗取名为怜怜,青岚担心惹怒怜容。

游园:莫愁带小狗御花园玩耍,偶遇怜容。

得罪:怜容怀恨在心,与德妃密议。

赴宴:韦臻为怜容庆生,皇帝封德妃为皇贵妃,莫愁与德妃发生口角。

逃席:莫愁中途离席,独自一人弹琴,被韦臻发现。

解意:韦臻心生愧疚,将莫愁抱回闭月苑。

如初:韦臻待莫愁如以前一样好。

经冬:韦臻带莫愁和怜容赏花。

预警:莫愁吃醋中途离开。

触景:韦臻带怜容来到了冷梅园

拾遗:莫愁遗失的短笛被韦臻捡到,怀疑莫愁暗中与人通信。

辞圣:韦臻大怒,将莫愁打入冷宫。

搜苑:韦臻命人搜查闭月苑

浇油:怜容火上浇油,陷害莫愁

噙香:莫愁被关于冷宫,伤心欲绝。

栽赃:皇贵妃栽赃莫愁通敌,韦臻信以为真。

逞威:韦臻让皇贵妃审理此案,皇贵妃欲对莫愁用刑。

用刑:莫愁不肯招认,皇贵妃严刑逼供。

织网:莫愁宁死不屈,怜容见没有成效,下令对闭月苑的下人用刑。


越看越憋屈,决定暂时不看了,等结局,再决定看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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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生

莫愁虽有时也喜欢珠环翠绕的华贵打扮,但没想到这册封大典竟如此麻烦。先梳了高高的望仙九鬟髻,髻上插满了精致富贵的钗环,赤金合和如意簪、卿云拥福簪、赤金累丝牡丹挂珠钗、鎏金点翠嵌珠凤凰步摇、红珊瑚串米珠头花一对、金累丝戏珠鬓花一对……

戴上这些头饰,莫愁已觉得脑袋沉重得快透不过气来,不停地晃来晃去。负责梳妆的嬷嬷忙按住她,道:“娘娘可不能晃,再晃就晃掉了。”

莫愁不耐地道:“脑袋重得跟一只铁头似的,怎么能走路啊?”

青岚在一旁掩口直笑:“娘娘别担心,走不了待会自然有人扶着你去。”

莫愁字好微微叹气,暗想,真要每日戴这许多首饰走路,再不沉稳端庄的人也沉稳端庄了,看来这些装束就像是专门准备了折磨我的。

嬷嬷和青岚又为莫愁换上一件金银丝线绣成的广袖双丝孔雀纹锦礼服,着大红织金刺绣霞帔。足足折腾了半日方梳妆完毕。已近午时,莫愁松了口气道:“先用午膳吧?”她被封婕妤后,闭月苑里的小厨房也打扫出来备她自用,还从御膳房专拨了一名厨师来服侍莫愁。

青岚闻言笑道:“末时就要行典礼,外面翟凤玉辇已等了许久,怎还来得及用膳?待娘娘册封后还愁没吃了么?”

莫愁无奈,由着两人扶着出门乘辇,只觉头重脚轻,举步维艰,稍不注意就会一头栽倒。进了太庙,由司仪引导祭告天地祖宗已毕,韦臻即驾到。今日他亦穿了正式的礼服,一身明黄缂金九龙缎袍,头戴白玉珠十二旒通天冠,于前殿正中的龙椅上坐了。见莫愁礼服隆重,美则美矣,但那些珠宝玉石堆在她身上,仿佛倒掩去了她天生丽质的绝世光华,反让人有些不足之意。

莫愁依制行三跪九叩的大礼,磕头时,却一个不小心,头上那只凤凰金步摇“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莫愁忙拾起金步摇,求救似地望着韦臻。韦臻在此册封过嫔妃多人,也只有她才会出这种事故,好在他已见惯不惊,今天大喜日子,也不欲为难莫愁,使个眼色,旁边的司仪忙上前为莫愁插好金步摇,莫愁再拜叩首。

拜毕,韦臻肃整仪容,正色说了几句册封时的训词,无非是要所封嫔妃“修德自持,勤谨和睦”,以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韦臻倒也不觉得什么,今日忽想,这宫里的规矩终究不能不守,但对莫愁而言怕真是一件难事了。

好不容易总算礼成,韦臻先行离去,莫愁望着大殿中空荡荡的龙椅,心头却有种深深的失落,仿佛有什么东西如那流水寂然东去,永不复返。回想方才皇帝一本正经的训示,只觉是疏远陌生。自己留在这宫里,就为了得到这个位置么?为了分一点点他的喜欢?莫愁忽一转念,对了,上次他说生日前不许我私自出宫,过了今天,改天便偷偷溜出去玩玩。没有金牌我就翻墙好了,想到这里,莫愁心情才稍稍好过一点。

册封典礼后,莫愁乘辇回到闭月苑,一进门就三下五除二扯下满头的珠翠,又脱了繁琐的礼服。洗了脸,青岚吩咐厨房端了膳食上来,莫愁刚吃了两口,外面便有来人了。原来是各宫的嫔妃来送贺礼的,由市好一阵忙乱。

莫愁忍着饥饿应付完毕,看看天色已渐晚,心想,皇上怎么还不来呢?忽听大门口一阵爽朗的笑声,正是韦臻,莫愁忙迎出去,未及行礼,韦臻已拉起她,牵了她的手道:“今天你生日,不用拜了。”见莫愁已换了衣服,韦臻笑问:“累坏了吧?”

莫愁本有些烦躁不安,听韦臻这样说,便趁机抱怨道:“臣妾不知道册封个婕妤就这么麻烦,早知道……”

“早知道就不要了是吧?”韦臻呵呵一笑,并不训斥莫愁,“你若不要,朕今日还有件礼物可就不送你了?”

“什么礼物?”莫愁问道,心想不过是些珠宝首饰之类,要不要也无关系。

韦臻眨眼:“自然是你喜欢的礼物。“说着令人碰上一只红木漆金匣子。

那匣子不过半尺见方,莫愁接过,正要打开,韦臻道:“还是进室里去看吧!“和莫愁一同进了内室,揭开匣子,匣里似笼了玫瑰色的一朵彩云,薄如烟雾,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莫愁小心地将它抖开,原来是一件舞裙,轻柔的质地云一般轻盈,折叠起来不堪盈握,亮丽的色泽比彩霞更绚烂,裙裾上以极细的金丝绣成孔雀花纹,莫愁不由啧啧赞叹:”皇上,这是所谓的霓裳么?“

韦臻颔首:“不错,这是交趾国进贡的霓裳,以东海鲛绡所制,传说历经数十年的功夫才织成了这一件,你既擅长舞蹈,朕便赐给你了。“莫愁亦知这绝非平常宝物,难得之极,胜过世间无数珠宝,而这霓裳美如梦幻,莫愁自是爱不释手,连连称谢。韦臻笑道:”你现在就换上吧,朕可等着你献舞呢!“

莫愁面上飞红,道:“皇上,今日臣妾的闭月苑的小厨房里准备了几样小菜,款待皇上,不成敬意,请皇上不要嫌弃。”

韦臻促狭笑道:“朕今儿来,不是为了饱口福,是为了饱眼福的。”

莫愁一笑:“皇上勿急,请先入席。”晚膳设在花园中的紫罗藤架下,韦臻于上首坐了,莫愁道:“臣妾去更衣,请皇上稍等。”

天空渐渐由浅蓝变为深蓝,尔后深紫,夜色如墨汁一点一滴化开,闭月苑的花园里只有紫罗藤架四周点了几盏灯笼,韦臻觉有些暗了,空看不清舞蹈,欲令传灯,忽然对面的水池旁的桂花树上,粉红色的灯笼一只接一只亮了,红彤彤一圈,映照那一池碧波。韦臻正莫名其妙,忽然一片玫瑰色的彩云轻轻飘落水面,韦臻定睛一看,竟是身着霓裳彩衣的莫愁!

韦臻一惊,她竟然能站在水里么?见莫愁亭亭立于水上,慢慢地仰下腰去,弯成一道曼妙的弧形,头部堪堪触及水面,突然右脚脚尖在水面上轻轻一点,左脚脚尖向上踢出,竟悬空翻了个筋斗!手腕一抖,两条彩带凌空飞出,宛若两道彩色的闪电,划破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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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禁

莫愁懒懒地伸下腰,赖在床上还不想起来,昨天一天累得骨头都散了架,今天好好的再睡一觉吧!莫愁打个哈欠,翻身朝里正打算睡个回笼觉,忽听窗外一阵脚步声,接着是一个尖利的嗓音:“皇上口谕,传静婕妤即刻到明心殿见驾!”

莫愁一惊,来不及起床,青岚代莫愁接了旨,忙进来侍候莫愁更衣。莫愁暗自纳闷,此时皇上应该下了早朝不久,没有重大的事情他上午通常不去御书房,急急忙忙找我又是做什么?莫愁脑子里迅速地转了几圈,猛地想起前些日子矫诏一事,算下日期,难道是这事东窗事发了?惊异过后,莫愁迅速镇定下来,反正纸包不住火,这是迟早的事,做都做了,皇上又能把自己怎样呢?

莫愁随传旨的太监来到明心殿,韦臻却令她在外间候着,莫愁跪了约半个时辰,先后见到几名不认识的官员从里面出来,匆匆离开,才总算听到韦臻召见。莫愁低头走进里间,跪下磕头:“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耳听得韦臻冷哼一声:“朕找你来,有件东西给你看!”拿过案上的一份折子,递给彤云,彤云转交给莫愁。莫愁打开一看,是一份礼部呈上的殿试名单,李昊的大名赫然名列其中,莫愁心中暗喜,我眼光不错,他也倒还争气,没枉费我的苦心,却装作不知情地问:“皇上,这份名单有什么问题么?”

韦臻按捺住怒气,又拿起案上一份文档,掷了下来,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么?”

莫愁看了一眼,便知是那份自己纂改过的手谕,心头只是想笑,勉强忍住,不慌不忙地道:“不瞒皇上,确实是臣妾偷看了皇上的手谕,觉得不妥,便改了一个字。”

“哼,李改成季,你倒会改!”韦臻问道,“矫诏何罪?”

莫愁闻言,悄悄抬头去看韦臻,目光如炬,气势迫人,紧锁的眉尖凝聚了浓浓怒意,莫愁有点心虚,努力镇定地道:“死罪,”小声补充一句,“不过皇上答应过不罚臣妾……”

她一提醒,韦臻猛地记起来,自己答应过她,中秋节后到她过生日时,不管她犯什么错,也不能责罚她,当时还和她约法三章,不得擅自出宫,不得再捉弄他人,不得翻墙爬树,她倒言而有信没有违背,却又干出这种事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真是有本事!对了,微服私访时她就曾用土豆刻了玉玺,这矫诏岂不更是小菜一碟?自己怎的没早想到?

韦臻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缓不过来。今日早朝时,主考官呈上这名单,通常若无意外便当照准,殿试时再由皇帝亲自考校,以定三甲名次。韦臻匆匆瞄了一眼,照准发下后。下朝后回头再翻阅留下的副本,忽看到李昊的名字,不由诧异,急召主考官来问,主考官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声称已是照手谕行事的,韦臻令他找来手谕一看,回忆当时情景,便知又是莫愁干的!现在木已成舟无法更改。韦臻气得七窍冒烟,召来莫愁,没想到她却搬出自己的承诺来当鸡毛令箭,当真有恃无恐……

韦臻静默半晌,要罚她则是自己失信,要不罚她,这种天大的罪过怎么能轻饶?忍住气,咬着牙道:“朕说过不罚你,但你不是不愿朕封你婕妤么?传旨,将静婕妤降为正六品贵人。”就知道他还是不会轻饶自己,莫愁叹气,不过婕妤和贵人对自己而言也没多大的区别,即叩首道:“臣妾谢皇上恩典。”又道,“臣妾还有下情回禀。”

“你说!”韦臻怒道。

莫愁坦然道:“臣妾矫诏之举,虽是欺君,但绝非是为了一己私心。”

你不是为了私心,言下之意朕倒是有了私心了?韦臻因莫愁迁怒李昊等三人,这理由本也说不出口,哼了一声:“那你是为了什么?”

莫愁心想,既然贬也贬了,话还是得说清楚,不然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莫愁端端正正地磕了个头,尽量恳切地道:“皇上今日开恩赦免臣妾大罪,臣妾感恩不尽,但臣妾此举实为国家着想。臣妾在宫外与这三名举子同行多日,知道他们有经世济国之才,上次臣妾随皇上出宫私访,深感朝廷需要清廉有为的官员,本来回宫后臣妾即打算将他们荐于陛下,但因臣妾荒唐行事,致使皇上恼怒,这都是臣妾一人之过,和他们无关。恳请皇上再给他们一个机会,量才为用,莫盈一时之忿而错过了国家栋梁。”莫愁将李昊等切中时弊的慷慨言论大致说了一番,说完感觉已出了一身汗。

韦臻听了她郑重其事的这番话,沉吟一刻,倒有了些兴趣,道:“国家栋梁?你既如此推崇他们,那就暂且这样,朕许李昊照常参加殿试,到时朕倒要好好看看了!若真如你所言,朕自然会一视同仁,擢升重用。若是你夸大其词,文过饰非,朕也决不会轻饶。”

莫愁听他这样说,放下心,暗中默念一声,李昊啊李昊,这是我第二次因你而倒霉了,殿试时你可千万别给我丢人……莫愁又磕了个头道:“谢皇上恩典!若臣妾有言过其实之处,甘受皇上惩处。”

韦臻挥一挥手,道:“那你先下去,好好想想素日的作为!”

莫愁默默退下回闭月苑,午后来了正式的旨意,贬莫愁为贵人,一时闭月苑中人心惶惶,愁云惨雾。莫愁倒还若无其事,跷着腿坐在园子里的一架葡萄藤下,摘了串紫玉葡萄一粒粒丢进嘴里。这次还好,不打不关不挨饿,自己也没想去当什么婕妤,但早知道昨天册封今天就贬斥,干嘛劳神费力地去搞那个册封典礼,累得半死,到头来白辛苦一场!莫愁愤愤地一口咬下去,突然嚼到一枚极酸的葡萄,啊地吸口气,半边牙齿都不似自己的了,捧着腮好一阵没回过神来,莫愁气呼呼地将那葡萄远远地一扔……

忽听外面报来:“德妃娘娘到!怀瑾夫人到!“莫愁听说是德妃姐妹来了,她最烦这两人,转身就要往屋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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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祸

青岚忙拦住她道:“可不能再躲了,你得出去迎接才是,再怎么说,她们现在名分都比你高,暂时忍忍吧!”莫愁只得回去。

这时德妃姐妹都已进了园子,德妃穿一身广袖密襟绣五彩金凤的正红宫装,金红月华长裙上绣满了怒放的牡丹花,镶以珍珠穿花织绣花边,头上高挽天仙髻,左戴鎏金流穗海棠髻,右插鸾凤攒珠流苏金步摇,拇指大的明珠累累垂下,随步轻摇,气派非凡。

德妃任何时候都是富丽辉煌,今日打扮得分外夺目,莫愁懒得去看她,只是想笑。德妃身边俏丽的另一位女子,着一件雪白绢质底服,外披粉荷色纱衣,玉色的丝帛轻挽在臂上,下著一条月白描金花的长裙,也无繁复的首饰,髻上只簪一支白玉簪,清雅素淡的打扮却衬得整个人益发亭亭玉立,气质高洁。

莫愁见过她画像,知道她就是周怜容,心头更是不喜,只胡乱地行了礼:“莫愁拜见德妃娘娘,怀瑾夫人!”

“妹妹免礼,”德妃朱唇微启,笑道,“本宫听说昨儿是妹妹的生日,又是册封的正日子,本当亲来祝贺,但昨儿早上吹了点凉风,有些头痛,只是派人送了贺礼,今日才和怀瑾妹妹一起来看望妹妹,妹妹不会见怪吧?”

莫愁听她一口一个妹妹,满口的牙都倒掉了,比刚才嚼了酸葡萄更甚,差点把中午吃的山珍海味全吐出来,勉强道:“娘娘和夫人驾到,莫愁感激不尽!”

莫愁将两人迎进正殿奉茶,自上回罚书事件后,这还是德妃第一次踏足闭月苑。德妃坐下后,四下一望,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呦!闭月苑还真是今非昔比了!看来皇上对婕妤妹妹,不,现在该是贵人妹妹了,对静贵人还真是格外不同呢!”

莫愁明白,这两人特意选在今天来,明摆着是来看自己笑话的,心想,今天早上才出了事,不能再惹皇帝生气,好汉不吃眼前亏,暂时忍忍她,便道:“娘娘取笑了。”

德妃弯起细长的丹凤眼,笑得益发开心:“多日不见,静贵人倒学会说话了,”她故意把“静贵人”三个字咬得极重,“听说昨儿册封婕妤的典礼可是十分隆重,但妹妹怎的连一支金步摇都带不稳?照理说,妹妹也曾是一国公主,怎么会像狗坐轿子——不识抬举?”

她这话说得太过分,莫愁变了脸色,终于忍不住反唇相讥:“莫愁不懂规矩,哪能和娘娘相比?听说娘娘进宫之前,曾为准备戴紫金凤冠,穿百鸟朝凤礼服忙活了三个月,不知这番辛苦可派上了用场?”紫金凤冠,百鸟朝凤礼服都是皇后专用的冠服,莫愁只是猜到她有窥测后位的野心,忙活三个月云云自然是信口胡诌,却一语言中德妃的心事。

德妃眼中闪过一道阴戾的怒意,嚯地站起,莫愁仍端坐不动,德妃盯了她半晌,冷冷地道:“你不懂规矩,本宫位列四妃,就来教你规矩,这闭月苑须美人以上才能入居,你小小一个贵人,住在这里便是僭越了!”

莫愁站起来,轻笑道:“多谢娘娘指教,娘娘不妨去回禀皇上,让皇上再将我贬为七品典记,到御书房当差,才是得其所在。”

莫愁就算当典记时,全宫上下也无不是另眼相看,她在御书房日日伴驾,自己经年累月难得见到皇帝一回,这摆明了是暗讽自己,德妃气愤难平,向怜容使个眼色,要她以新宠的身份说几句话。怜容却未看见,从始至终都挂着淡淡的微笑。德妃只得冷哼一声:“告辞!”拂袖而去。莫愁干脆也不送她,看着姐妹二人走远,偏在后面轻轻哼起歌儿。

青岚不住叹息:“你何苦又闹成这样?”

莫愁不以为然地笑笑:“管她呢?反正她恨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何必装模作样?我倒看看,她又跑到皇上那里去告我什么状?”

青岚摇头:“唉,你怎么就不明白,德妃不受宠,她去告状皇上也未必会听她的。但现在不同了,现在她的妹妹正当盛宠,如果德妃让怀瑾夫人去皇上耳边吹风,不知道会怎样呢?”

莫愁撇撇嘴:“要怎样早就怎样了,反正我就是这样子,皇上又不是不知道。”

青岚戳一下她的脑门:“你呀!”

出了闭月苑,德妃道:“怜容,你陪我到湖边走走。”两人在瑶池边慢慢踱步,只让随侍宫人远远地跟着。德妃不悦地道:“那小蹄子那么猖狂,你刚才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怜容慌忙道:“妹妹嘴笨,说不上什么来。”

“算了,”德妃站在一棵垂柳下,折下一段柳枝,涂着鲜红豆蔻的尖细指甲一片片扯去那上面的柳叶儿,点点碎末洒于碧波之上,轻轻打着旋。“你找机会和皇上提一提莫愁的事,看皇上怎么说?贬成了贵人,吃穿用度一样不少,算什么道理?”

这天韦臻也因莫愁矫诏一事搞得心绪不宁,一下午没看进去几个折子,就在御书房匆匆用过晚膳,继续阅折,李公公来问他侍寝之事,他才点了周怜容,就听外面通报,怀瑾夫人求见,韦臻令召入。见了周怜容,韦臻笑了笑道:“爱妃可巧来了,正要让人去传你。”

怜容端了盅参汤递给韦臻,道:“臣妾怕来了打扰陛下公务呢!”

韦臻只接过放在一边,随即埋首案前,道:“爱妃看看书,等朕一会。”

怜容见韦臻似乎不太高兴,试探问道:“皇上是在为静婕妤……不,静贵人的事烦恼么?”

韦臻皱眉:“那小妮子实在可恶!”

怜容顿了下道:“臣妾今日和德妃娘娘去看了她,静贵人似乎并无悔意,皇上还让她住在闭月苑……”

韦臻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挥挥手道:“朕知道了,她一直都住那里的,难道还让她搬了不成?就先这样吧,宫里又不缺那块地方那几两银子。”

怜容没法继续,只好坐在御案旁陪着韦臻,见案上放着一本诗经,便随手翻来看,忽然一枚红叶晃晃悠悠从书页里飘落,怜容拾起,瞄到上面有字,便看了一眼,忽听韦臻沉声喝道:“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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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笛

怜容忙将红叶呈上,韦臻黑着脸,将那红叶放入一只匣子里,方道:“朕的东西,以后你不得乱动!”

怜容慌得跪下:“臣妾知罪!”

韦臻静默一晌,方道:“罢了!”

次日,德妃正对镜梳妆,秋菊刚在她额前贴上花钿,却听外面通传怀瑾夫人来了。怜容进来,德妃即令春兰秋菊等退下,与怜容到了镂空屏风后青玉小几前坐下说话。“如何?”德妃开口问道。

怜容摇摇头:“皇上只说她住惯了就一直住着好了,看来并没有真想罚她的意思,”又道,“不但如此,我还发现了一件事,”说着附耳对德妃说了几句。

“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皇上竟然这样认为?”德妃不禁动容。

“其实……”怜容犹豫了一下,神情有些凄然,道:“我为什么得宠,娘娘最明白,皇上喜欢的其实并不是我,但他对莫愁却是真心,如果不是因为她是越西国进贡来的公主,又那副不识好歹的性子,别说婕妤,就是……”

怜容看了德妃一眼,没继续下去,“这回皇上虽贬了她,但复位也是早晚之间的事。”

德妃脸色隐隐发青,冷笑一下:“她是越西国的,谁也改变不了。皇上毕竟还是忌惮她,不然也不会次次给她吃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本宫就不信,还扳不倒一个越西国的贱人?”怜容听她语气狠辣,只默不作声,德妃又道:“你也帮本宫注意着,你我都是一条船上的,那贱人得意,你我都没好日子过!“

莫愁夜里辗转难眠,昨天生日,韦臻不但赐了她霓裳,夜里待莫愁也极是温柔,又絮絮地说了半宿情话,而今夜只剩空床,翻来覆去扑腾到半夜,莫愁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拥被而坐,室内寂静无声,夜深清寒,莫愁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是空荡荡的,想到白日里被德妃奚落,虽然被自己赶走了,但难道以后都得和这帮人在宫里生活一辈子?皇上待自己就算再好,也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妃子……莫愁十六岁以前从来不曾为以后打算,现在知道自己不会死了,还要活许多年,只觉茫然无措,这些事情该和谁去商量?莫愁忽然想到了江枫,怎么忘了他?真是该死!

莫愁想到抽屉里的短笛,就想跳起来翻墙出去吹笛子,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衣裳,那些长裙平地走路都会绊住,别说是翻墙,而且半夜里这副打扮出去,说不定又会被巡夜的侍卫捉住。莫愁寻思下,有了,明天去找小福子!

第二天,莫愁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将小福子拉到一边:“你有没有多的衣服,给我一套?“

小福子惊讶地合不上嘴:“娘娘要我的衣服?“

“嘘!“莫愁将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小声,”我有用处,你给我就是了。“说着偷偷塞给小福子一锭银子,小福子对莫愁向来是言听计从的,当下不再多问,回房里找了一套青灰色的太监衣服帽子包好,偷空送进莫愁卧室。

是夜,莫愁听外面打了三更,蹑手蹑脚起来,换上小福子的衣服,挽起头发塞进帽子里,翻出那支黑色短笛,轻轻推开窗子,施展轻功翻窗进了后院,摸黑爬上后院的一棵高大的香樟树,翻墙出了闭月苑。莫愁有段日子没做这些事情了,紧张的手心里全是冷汗,一颗心也是砰砰乱跳。好在她前段时间练舞时天天练习轻功,已经大有长进,没出什么意外就溜到了外面。

此时夜已深沉,远远的殿宇数点模糊的灯光,正值月末,天上并无月轮,深秋夜里似有淡淡的薄雾,稀疏的星光朦朦胧胧,平添了几分寒意。莫愁不敢往灯光处去,夜色中不辨东南西北,只拣最荒凉黑暗的地方走,一路上未碰到什么人,四周愈来愈沉寂,再看不到一点灯火,莫愁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深灰色的围墙外。

莫愁觉得这高大的围墙有些眼熟,恍惚记起应是到了“冷梅园“。莫愁一惊,怎么又走到这里来了?突然灵机一动,这冷梅园既然旁人不能来,我进去自然也没人知道,短笛的声音那么难听吓人,进去吹不是正好?莫愁上前推了推大门,那门吱呀一声就开了。莫愁四下里看看,并无一人,也听不到一点人声,仰望天上寒星,这都半夜三更了,皇上不知陪着谁呢?我吹几声笛子,量他也不会察觉。笑一笑,心头却有些发苦,轻手轻脚迈进园门,反身将门关上。

那园中小径满是枯草,没了脚踝,草间有点点清露映着模糊的光,道旁是一排排千奇百怪的梅树,枝繁叶茂,星光之下,黑影幢幢,如同鬼魅。莫愁虽是胆大,也有点害怕,暗想,不会是这里面有鬼,皇上才不许旁人进来吧?她本想在园子里转转,看看究竟有什么怪异,但听夜风在梅林中穿过,簌簌有声,莫愁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林间,一颗心怦怦直跳,倒不敢到处去看了。莫愁摸黑一直走到园子深处,靠在一棵梅树下,掏出那支短笛,吸口气,用力吹了起来。

尖锐的笛音划破夜空,莫愁吓了一跳,忙停下来,等了一阵不见动静,复又吹了两声,她吹吹停停,过了良久,但不见人来,莫愁沮丧不安,连江枫哥哥也不理我了么?莫愁无奈地叹口气,心灰意懒,正要往回走,忽听到背后细细作响,刚一回头,正撞在一男子身上。

莫愁抬头一看,一双寒眸亮如星辰,正是一身黑色夜行服的江枫,不由惊喜出声:“江哥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江枫揭下蒙面的黑纱,语气却十分冷淡:“婕妤娘娘深夜召在下前来,有何贵干?“

莫愁不可置信地睁圆了眼睛:“江哥哥,我……我不是……“见江枫冷着脸一言不发,莫愁忽然只觉心灰意懒,又有什么好多解释的呢?自己在宫里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再说,自己原本只是越西国送来的贡品,死活又有谁来管?何况是小小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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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难
一念及此,莫愁咬咬下唇,忍住心头微微刺痛,对江枫裣衽施了一礼,道:“上次江哥哥为救我受了伤,小妹心中一直不安,没有机会当面道谢,今日请受我一拜!“说着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

江枫忙扶住她,软了口气:“你这是做什么?“

莫愁轻推开他,道:“江哥哥,还有一件事相托,回国后帮我给二哥带句话,让他不用再挂念我,也不必再想法救我回去,我现在很……很好。“说到”很好“两个字,莫愁几欲落泪,强忍住心中难过,转过身,”江哥哥,你多保重,我走了。“

莫愁跌跌撞撞又往外走了几步,突然腰身一紧,已是被江枫拦腰抱住,将她往身前一带,莫愁跌进他怀中,耳听得江枫低低叹息:“你这个恼人的小丫头!“

“江哥哥不生气了么?“莫愁转忧为喜道,”我都十六岁了,不要再叫我小丫头了!“

“我要生气了,也就不会来了,真是傻丫头!“江枫抚抚她的头,这才注意到莫愁穿了一身太监的衣服,”你怎么这副打扮?怎么今夜想起来唤我?“

莫愁不满嗔道:“还不是因为你给我的这支该死的笛子,吹出来的声音能吓死活人,皇宫里到处都有眼睛盯着,耳朵竖着,这么多天我都不敢吹!“

江枫终于也被她这句话逗笑了:“啊,这倒是我疏忽了,黑笛声音虽传得很远,但确实吓人,看来还得想别的法子。“又问,”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莫愁答道:“是一个荒凉的园子,皇帝不许人进来,进来就是死罪,我们在这里应该很安全。“

江枫点点头,却又疑惑地问:“怎么上次说得好好的诈死又变了,你没吃那药吗?“

莫愁知那诈死药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到的,定是为这个生了气,莫愁不觉有些愧然,低声道:“我是想诈死的,开始时本来也挺顺利,但那皇帝说,如果我死了,就要杀死那些医生,还要把我运回京城去,装在冰棺里,我怕计谋败露,害到旁人,当时又没法和你商量……“

“唉,你怎么那么傻?“江枫无奈,知她心软为难,也不忍深责,又道,”诈死不成,后来你跑掉了也该回国去,那韦臻受了伤,一时半会到哪里去找你?后面我会想办法善后,伪装成你出意外或者什么。现在你回了宫,要再逃出去就麻烦了。“江枫借着微弱的星光端详莫愁,别后不过数十日,她比上次清河山庄时更清减了,笑容中也隐隐带了一丝忧色,如那枯草上的白霜,恐怕她在宫里过得并不如意啊!

自己当时为什么不马上回国呢?辜负了哥哥和江枫哥哥多少心力?莫愁惭愧低头道:“我当时一个人在外面,到处找你,但打听不到你的消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江哥哥或许会到京城里来找我,乔装改扮回来,一不小心却被捉回了宫……“莫愁顿了顿,又问:”后来我才听说你也受了重伤,现在没事了么?“

江枫以为当时她一个人单身逃出,乱了方寸,不由叹气:“上次也是我有些托大,以为他孤立无援,便按江湖规矩和他单挑,哪知他预先派人搬了救兵来。我受伤不轻,也只得匆忙撤退。后来,韦臻派了许多人追捕,风声很急,我一面养伤,一面还得安顿那些一道的兄弟。等疏散了他们,伤势好些时,再来找你,却听说你已经被捉回宫了。我乔装改扮冒险进了京,但外面形势紧张,我也不敢贸然行事,只是守在皇宫附近打听消息,好在今夜听到了你的笛声,我才赶来。“忽握住莫愁的手,道:”听说你封了婕妤,回宫后,他……有没有难为你?“莫愁点头,复又摇头,但想到这些日子的委屈,仍忍不住红了眼圈。江枫见她迟疑,劝道:”你不要难过,你若想逃出去,我一定不计代价帮你!“忽然一咬牙,将心一横,”要不你现在就和我走!我们先逃出去,我带着你远走高飞,别的事都不去管它了。“

“啊?“莫愁闻言,慌乱的直摇头,”不!不行,我还不能走……“

“那你的意思?“江枫也知道现在就走实在太过冒险,迟疑道。

“江哥哥,让我再想想……“莫愁面色犹豫,虽然不喜欢这宫中的生活,但乍一听说要马上逃走,从此和江枫一起远走高飞,似乎也不是自己所希望的……自己曾经答应过韦臻,永远不离开他,言犹在耳,难道真的能言而无信,故意骗他么?莫愁忽似看到他的目光,冷酷中似带着锥心滴血的伤痛,莫愁不禁颤了一下,再说,他答应自己的事情,放越西国的姐妹回国,早已兑现了承诺,就凭这点,自己似乎也不该背信弃义。

江枫见一贯嘻嘻哈哈的莫愁突然面色凝重,沉默不语,奇怪地道:“你在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莫愁掩饰地看了下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这种样子不能被人发现!“

江枫心头不舍,牵着莫愁的手,送她走到园门,道:“那你自己先小心些,我三日后三更时到这里等你,有一件东西要交给你。“

莫愁点点头,忽想起一事,道:“江哥哥,上次你教我的轻功还挺好用的,再教我两招吧?我半夜翻墙出来也方便些啊!“

江枫见她衣服上沾了不少灰尘泥土草根,知她练得还远不到家,笑问:“那你现在是怎么出来的?“

莫愁狡黠一笑,道:“那围墙上有许多藤蔓,可以借力,不然你以为我真那么大本事啊?“

江枫刮了她鼻子一下,笑道:“还不错,虽然比我当年差了一点点。那我下次把整个口诀和注解写下来给你,你拿回去慢慢练。“

“谢谢江哥哥!“莫愁朝他挥挥手,转身离去。

莫愁溜回闭月苑,赶快脱下太监衣服,连着短笛一起藏好,躺到床上,他本想仔细考虑下江枫的问题,但连续两夜无眠,困倦已极,合上眼沉沉睡去,直到青岚将她摇醒,说内务府派人来找,安排莫愁去做舞蹈教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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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及此,莫愁咬咬下唇,忍住心头微微刺痛,对江枫裣衽施了一礼,道:“上次江哥哥为救我受了伤,小妹心中一直不安,没有机会当面道谢,今日请受我一拜!“说着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

江枫忙扶住她,软了口气:“你这是做什么?“

莫愁轻推开他,道:“江哥哥,还有一件事相托,回国后帮我给二哥带句话,让他不用再挂念我,也不必再想法救我回去,我现在很……很好。“说到”很好“两个字,莫愁几欲落泪,强忍住心中难过,转过身,”江哥哥,你多保重,我走了。“

莫愁跌跌撞撞又往外走了几步,突然腰身一紧,已是被江枫拦腰抱住,将她往身前一带,莫愁跌进他怀中,耳听得江枫低低叹息:“你这个恼人的小丫头!“

“江哥哥不生气了么?“莫愁转忧为喜道,”我都十六岁了,不要再叫我小丫头了!“

“我要生气了,也就不会来了,真是傻丫头!“江枫抚抚她的头,这才注意到莫愁穿了一身太监的衣服,”你怎么这副打扮?怎么今夜想起来唤我?“

莫愁不满嗔道:“还不是因为你给我的这支该死的笛子,吹出来的声音能吓死活人,皇宫里到处都有眼睛盯着,耳朵竖着,这么多天我都不敢吹!“

江枫终于也被她这句话逗笑了:“啊,这倒是我疏忽了,黑笛声音虽传得很远,但确实吓人,看来还得想别的法子。“又问,”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莫愁答道:“是一个荒凉的园子,皇帝不许人进来,进来就是死罪,我们在这里应该很安全。“

江枫点点头,却又疑惑地问:“怎么上次说得好好的诈死又变了,你没吃那药吗?“

莫愁知那诈死药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到的,定是为这个生了气,莫愁不觉有些愧然,低声道:“我是想诈死的,开始时本来也挺顺利,但那皇帝说,如果我死了,就要杀死那些医生,还要把我运回京城去,装在冰棺里,我怕计谋败露,害到旁人,当时又没法和你商量……“

“唉,你怎么那么傻?“江枫无奈,知她心软为难,也不忍深责,又道,”诈死不成,后来你跑掉了也该回国去,那韦臻受了伤,一时半会到哪里去找你?后面我会想办法善后,伪装成你出意外或者什么。现在你回了宫,要再逃出去就麻烦了。“江枫借着微弱的星光端详莫愁,别后不过数十日,她比上次清河山庄时更清减了,笑容中也隐隐带了一丝忧色,如那枯草上的白霜,恐怕她在宫里过得并不如意啊!

自己当时为什么不马上回国呢?辜负了哥哥和江枫哥哥多少心力?莫愁惭愧低头道:“我当时一个人在外面,到处找你,但打听不到你的消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江哥哥或许会到京城里来找我,乔装改扮回来,一不小心却被捉回了宫……“莫愁顿了顿,又问:”后来我才听说你也受了重伤,现在没事了么?“

江枫以为当时她一个人单身逃出,乱了方寸,不由叹气:“上次也是我有些托大,以为他孤立无援,便按江湖规矩和他单挑,哪知他预先派人搬了救兵来。我受伤不轻,也只得匆忙撤退。后来,韦臻派了许多人追捕,风声很急,我一面养伤,一面还得安顿那些一道的兄弟。等疏散了他们,伤势好些时,再来找你,却听说你已经被捉回宫了。我乔装改扮冒险进了京,但外面形势紧张,我也不敢贸然行事,只是守在皇宫附近打听消息,好在今夜听到了你的笛声,我才赶来。“忽握住莫愁的手,道:”听说你封了婕妤,回宫后,他……有没有难为你?“莫愁点头,复又摇头,但想到这些日子的委屈,仍忍不住红了眼圈。江枫见她迟疑,劝道:”你不要难过,你若想逃出去,我一定不计代价帮你!“忽然一咬牙,将心一横,”要不你现在就和我走!我们先逃出去,我带着你远走高飞,别的事都不去管它了。“

“啊?“莫愁闻言,慌乱的直摇头,”不!不行,我还不能走……“

“那你的意思?“江枫也知道现在就走实在太过冒险,迟疑道。

“江哥哥,让我再想想……“莫愁面色犹豫,虽然不喜欢这宫中的生活,但乍一听说要马上逃走,从此和江枫一起远走高飞,似乎也不是自己所希望的……自己曾经答应过韦臻,永远不离开他,言犹在耳,难道真的能言而无信,故意骗他么?莫愁忽似看到他的目光,冷酷中似带着锥心滴血的伤痛,莫愁不禁颤了一下,再说,他答应自己的事情,放越西国的姐妹回国,早已兑现了承诺,就凭这点,自己似乎也不该背信弃义。

江枫见一贯嘻嘻哈哈的莫愁突然面色凝重,沉默不语,奇怪地道:“你在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莫愁掩饰地看了下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这种样子不能被人发现!“

江枫心头不舍,牵着莫愁的手,送她走到园门,道:“那你自己先小心些,我三日后三更时到这里等你,有一件东西要交给你。“

莫愁点点头,忽想起一事,道:“江哥哥,上次你教我的轻功还挺好用的,再教我两招吧?我半夜翻墙出来也方便些啊!“

江枫见她衣服上沾了不少灰尘泥土草根,知她练得还远不到家,笑问:“那你现在是怎么出来的?“

莫愁狡黠一笑,道:“那围墙上有许多藤蔓,可以借力,不然你以为我真那么大本事啊?“

江枫刮了她鼻子一下,笑道:“还不错,虽然比我当年差了一点点。那我下次把整个口诀和注解写下来给你,你拿回去慢慢练。“

“谢谢江哥哥!“莫愁朝他挥挥手,转身离去。

莫愁溜回闭月苑,赶快脱下太监衣服,连着短笛一起藏好,躺到床上,他本想仔细考虑下江枫的问题,但连续两夜无眠,困倦已极,合上眼沉沉睡去,直到青岚将她摇醒,说内务府派人来找,安排莫愁去做舞蹈教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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爽约
原来韦臻在莫愁生日当天就吩咐了李公公去办这事,第二天莫愁虽被贬黜,但并未撤回这一成命。莫愁听说可以去叫人跳舞,立即开心地蹦了起来,这下好了,不用闷死在这园子里了!

莫愁兴致勃勃地准备教习舞蹈,随内侍到了歌舞班子所住的瑶池中的琼宇岛上,习舞的是一帮十几岁的女孩子,莫愁先试演了一曲凌波舞,虽未用轻功,众人亦惊叹拜服。此后,每天早上由青岚陪着坐船过去,下午再坐船回来。女孩子们大都性格活泼开朗,莫愁和她们年龄相若,没两天就打成了一片,忙碌之中,倒也不是十分地盼望韦臻了。

一晃过了三天,莫愁记得江枫夜里要等自己,下午早早地就回了闭月苑,打算先睡一觉补充体力,哪知刚爬上床,却听外面传报,要莫愁今夜去乾元宫侍寝。啊?莫愁自被贬斥后还不曾见过韦臻,听他召幸,本该高兴,但为什么迟不来早不来偏偏要和江枫哥哥约定的时间撞在一起?这可糟糕了!

一旁青岚絮絮地说着:“皇上还是放不下你,你今儿好好和他说说,说不定明天就能复了你的位。”莫愁全没听进去,对青岚道:“姐姐能不能去帮我回一下,就说我今儿身体不适,不能侍寝了。”

青岚奇道:“你哪里身体不适?若我去回了,皇上肯定又要令传太医,搅得不得安宁。”

“唉,算了……”莫愁听见太医两个字就头痛难耐,罢了,今天恐怕又得让江哥哥空等一场了,只有明天夜里再潜进冷梅园吹笛子,希望他大人大量,不要生我的气……

莫愁侍寝,苑子里又忙乱起来,照例沐浴更衣,梳洗打扮,入夜时用软舆抬着去了乾元宫。但莫愁今夜心神不宁,进了内殿见了韦臻差点忘了行礼,直到韦臻问:“莫愁,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莫愁忙收回思绪,跪下道,“臣妾只是在想今日教的舞蹈似乎有点错误,因此不安,请皇上恕罪!”

韦臻不悦,暗想,朕几天不见你,倒还想着你,你偏尽去想些不相干的事,但莫愁此时仍是获罪之身,韦臻也不欲太过亲昵调笑,只让她平身,道:“朕今日找你来,是想告诉你,过几天珍珍就要到京了!”

“哈!太好了!”莫愁高兴地差点拍起手来,忙道,“谢皇上!”

韦臻微微叹口气:“朕答应过你的事,自然会做到。可你每次当面信誓旦旦对朕保证,一转头就全忘了……”

莫愁心头咯噔一跳,他会不会知道了那天我见江枫的事?直到我又有打算逃走?不可能,要他真知道了怎么会这样安静?听韦臻语气伤感,莫愁有点心虚地道:“臣妾知错了。”

“罢了,”韦臻道,“今日朕也不是要兴师问罪的。侍候朕安置吧!”

为韦臻宽衣时,莫愁试探道:“皇上,珍珍来了皇上安排她住哪里呢?”

韦臻随口道:“朕已令司礼监准备册封仪式,册封为长公主后,自然是赐公主府居住。”

“那册封之前呢?”莫愁道,“能不能让她就住在臣妾的闭月苑啊?”

韦臻犹疑:“这……”珍珍并非皇室血亲,又将封为长公主,住在宫中本就与礼不合,而且她生于乡间,比莫愁更不知皇家礼节,她们两个住在一起,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就住几天,好不好?“莫愁恳求,”等她册封了就搬走。“

韦臻望着灯下的莫愁,红妆粉黛遮不住她的清瘦的容颜,这些日子,未曾亏待她,怎的又瘦了呢?不开心么?转念一想,召珍珍如今目的之一就是为了给莫愁找个伴,解解闷,听莫愁苦求,韦臻终于点头允许。

第二日韦臻没召幸莫愁,莫愁总算得照计划三更时分换了衣服。仍是揣了短笛,偷偷地溜去冷梅园。园子里悄无人声,哪里有江枫的人影?莫愁只得又硬起头皮吹那短笛,这回却足足等了有一个时辰,仍不见江枫出现。夜风在林间一阵阵呜咽,莫愁又冷又怕,无奈地叹道:“江哥哥,你真的生气了不理我了么?我再等一会,你再不来,明天晚上我再来等你,总会等到你的。“她说完这话,过了片刻,一位黑衣人从梅林深处步缓步出,莫愁看到是江枫,知他生气,抢先道:”江哥哥,真是对不起,昨天皇上临时找我去,我实在脱不开身,让哥哥久等了,你骂我好了!“

江枫昨日从入夜一直苦等到天明方才失望离去,莫愁又一次爽约,让他窝了一肚子火,本想再不理她,但听到她的笛声仍忍不住前来,他其实已到了一阵子,只是一直藏在暗处。夜深露重,江枫见莫愁衣着单薄,已冷得瑟瑟发抖,缩手跺脚,却仍不愿离去,又说明天还要来,江枫终于忍不住现身相见,听她说昨夜皇上召幸,原来自己在这里吹冷风时她正和那人……但看到莫愁楚楚可怜的样子,怎还骂得出口?只是长叹一声,握着她的手,感觉她手心极凉,江枫脱下外衣为她披上,搂着她道:“夜里这么冷,怎么不多穿件衣服就跑出来了?受了风寒可怎么办?“

莫愁问道:“江哥哥,你要给我的东西呢?你要再不来,那笛子我可真不敢再吹了。“

江枫从怀里摸出一个两寸见方的小盒子递给莫愁,莫愁拿在手中,借着星光一看,这盒子非金非玉,非木非竹,但却冷如寒冰,听江枫道:“这里面装的是天竺产的般若香,你以后若要找我时,便拿出来藏在身上,我便知道了。“

莫愁打开盒子,见里面放了一粒半透明的淡黄色丸药,晶莹圆润,大小形状如若佛珠,有一股清淡香甜的气息,莫愁奇怪地道:“这香气这么淡?我拿出来放在身上,就是小狗远一点也闻不见,难道江哥哥还能在宫外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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觅物
江枫好气又好笑,道:“你敢骂我是小狗?我虽然闻不到,但有一种小蛇可以闻到,西域产的雪灵蛇,只要十里内有般若香的气味儿,它就会烦躁不安,我就知道你有事找我了,据小蛇的脑袋朝向就可大致判断出你的距离方位。但般若香若装在这寒石匣子中,香气就会被寒石吸收而不会外泄,所以你需用的时候再拿出来。”

“哦?有这么好玩的事?”莫愁听得一愣一愣的,瞪大圆溜溜的眼睛,“天竺的香料,西域的灵蛇,江哥哥你还真是了不起,什么东西都能搞到。”

劲风自矜地一笑:“这也不算什么。”又问,“你想好了么?那枚诈死药丸还在你那里吧?”

莫愁道:“还在,我随身带着呢!”摸出骷髅头香袋,将黑色药丸倒出来给江枫看。

江枫忙道:“这药丸你要藏好。”沉吟片刻,“既然你不愿装病,或许还得再制造一次事故,我再想想办法,要是你能出宫就好了,我们可以仔细商量,半夜里在这荒园实在也不安全……”

莫愁听他又要安排诈死,心乱如麻,江哥哥三番五次为我担风险,费苦心,我却一次又一次地让他失望,但要说走,又是委实难以决断……莫愁实在不知该如何对江枫启齿,想了一阵,道:“对了,江哥哥,你知道珍珍么?就是出巡时我们救下的那个女孩子,她要进京来了。”江枫记起在清河山庄确实曾见到一个女孩子,和莫愁差不多年纪,点点头。

莫愁又道:“她册封以后,就要住在宫外了,我和她交好,让皇帝把她接来陪我玩儿的,以后要出宫也就方便了。”

江枫若有所思地道:“也行,那我就等你的消息。你把这般若香藏好,可不要弄丢了。我会在这附近等着,关注你的举动。”又摸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道:“这便是轻功要诀,你回去看了便知道了。”

莫愁勉强笑道:“你说的我都记住了,江哥哥你快走吧!再晚了就不便出宫了。我也得回去了。”说着脱下外衣还给江枫。江枫听她连声催促,也只好纵身一跃,掠过重重花树,匆匆离去。

莫愁墨黑出了冷梅园,这时已近五更,回去的路上偶尔已碰到有早起的宫女太监,莫愁只得将帽子压得低低的,埋着头低头快走。提心吊胆的抄近路回到闭月苑,爬树攀藤进了院子,从后窗跳入卧室,先将般若香和轻功要诀摸出来压在枕头下,再摸了一阵,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支黑色短笛了!莫愁大惊失色,又脱了太监衣帽仔细翻找,黑色短笛果然不知去向。啊?会不会落在了冷梅园中?莫愁急得想要立即返回去找,却见碧色纱窗里已透进来稀薄的曙光,这会儿再翻出去肯定会被人发现。

忽听到门外有动静,莫愁猜想可能是青岚要进来,忙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死死将门拴上。夜里有侍女在外间值夜,但莫愁不唤她们,她们也不用进来,只是青岚每天清晨都会来看莫愁一下。果然听到青岚在外面敲门:“莫愁?”莫愁不理她,慌慌张张地关好窗子,拍了拍那灰色的太监衣帽上的灰尘,叠好放在旧衣箱最底下,又披了件月白色外衣,这才去给青岚开门。

青岚进来见莫愁毫无倦色,奇道:“大清早的,你关着门在屋里做什么?”

莫愁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在练功。”

“练功?练什么功啊?”青岚更是一头雾水。

“啊,昨天晚上睡不着,想起聊斋里说有种功可以穿墙而过,我照着书上说的练来试试。”莫愁信口开河,对付青岚自是绰绰有余。

青岚知道莫愁向来异想天开,见惯不怪,道:“那你要起床了么?”

莫愁正烦着:“我还要睡会,姐姐别吵我,等过了辰时再叫我吧!”将青岚推了出去。

莫愁躺在床上,拼命回想那短笛到底掉在了哪里?江枫哥哥出现前,自己将笛子拿在手上吹,自然还在,后面……就有些急不清楚了。如果是掉在冷梅园里,今晚自己还得去找一找,不过那园子长久没人进去,倒还没关系,如果是掉在回来的路上被哪个好事的拾去了,拿来吹着玩儿,引出江枫哥哥,可就麻烦大了。

莫愁坐卧不宁,穿了衣服爬起床,开门出去,对青岚道:“姐姐,我今日有点累了,不想去琼宇岛了,你帮我和内务府的说一声,我出去走走。”青岚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又要出去,欲跟上她,莫愁却道:“我想一个人走一会,等下回来用早膳,姐姐不用跟着我。”莫愁摆脱青岚,先绕到闭月苑后墙下,拨开草丛仔细找了会,沾了一手的寒露,除了几只蚂蚱跳来跳去,什么也没找到。

,莫愁又沿着原路一路寻去,都未发现短笛的踪影,一直走回到冷梅园附近再折回来,这时宫里的人已渐渐多了,莫愁怕旁人起疑,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寻找,悻悻回了闭月苑,一整日都如坐针毡,直到晚上,仍是风平浪静,没听到哪里有尖锐的笛音。莫愁略略放心,估计短笛应是遗落在冷梅园里了。偷空拿出江枫给的那本小册子,翻了一遍,背熟了上面的口诀和解释,溜进厨房里去,将那小册子塞进灶膛,点火烧掉了。

莫愁睡到半夜,又偷偷爬起来翻墙去了冷梅园,凭记忆在自己前日走过的地方搜索了半夜,仍是一无所获,她又不敢打灯笼点火把,想把江枫找来,又觉得这样一件小事再劳动江哥哥冒险进宫来一趟未免小题大做,如果是落在这荒园里,一年到头没个人来,下次碰到江哥哥,让他不要因笛音现身,也就是了。

莫愁潜回苑中,相安无事到天明,第二天却听说珍珍大概晚上就要到了,这次她是单身一人进京,刘全遵韦臻之命看守庄园,执意不肯进京。莫愁听到这个消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和青岚嘀嘀咕咕地说了一阵,青岚也只好照她的吩咐先去准备。

珍珍来时天色已全黑,高头大马车载着她直接进了皇宫,停在闭月苑前。珍珍在马车上往外望,只见建筑宏大,灯火辉煌,不知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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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客
等停下了车,珍珍刚出了车门,莫愁却一阵风地跑出来,拉住珍珍的手,笑道:“珍珍,你可算来了!”珍珍今日的打扮已不同以往,粉紫色秋菊暗纹的上裳,浅绿盘金彩绣儒裙,簪一支碧玉银簪,虽淡雅却秀丽。莫愁今天特意找青岚要了件素净的青色宫装穿上,鬓边只插了朵桃红色宫花,比珍珍更简朴了三分,不知道的便当是普通宫女。

珍珍也十分欣喜,笑道:“没想到你住的地方这么漂亮!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莫愁撇撇嘴:“哪里是我住的地方?是主子住的地方,我不过是个服侍主子的奴婢下人罢了。”

珍珍听她这样说,见这园子里的气派,暗想这主子必定是个极有势力的,便有些紧张,不敢大声笑闹,随莫愁进了闭月苑。莫愁偏不带她进正殿,只进了旁边宫女住的一间小屋,屋子收拾得清爽整洁,浅碧色的纱帐和同色的纱窗映着一室清幽,案上燃一支红烛,白瓷瓶中插了一束新鲜的嫩黄雏菊。

莫愁道:“这就是我们这些下人住的地方。”虽然这小屋在宫中已算简陋,但比起珍珍以前乡下所住的地方,仍是天壤之别。

珍珍这些天一路上的吃穿度用自非当日可比,但来接她的人却不说明韦臻的身份,珍珍只是惴惴不安,这时见旁无他人,便小心翼翼地问莫愁:“那这里的主人是谁呢?”

莫愁一副“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的表情:“主人是谁?主人不就是你大哥吗?”

“啊?”虽然隐隐猜到,珍珍还是有点难以置信,“你是说,这外面,这全部,都是他的?”

“对!”莫愁点头,盘算着韦臻大概什么时候过来,听说今天是秋闱殿试的日子,也不知道情况怎样了?却对珍珍道:“你是他妹妹,自然也是主子,我这个做奴婢的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你来了,以后还得你多多照拂了!”说着便要给珍珍拜倒。

珍珍慌忙去扶莫愁:“姐姐怎么说这样的话?你和大哥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报答你们都还来不及呢!”珍珍和莫愁同岁,今年也是十六,却比莫愁小了两个月。

莫愁闻言道:“你是主子的妹妹,我怎么敢高攀?”长长地叹了口气,似是有无限悲苦。

珍珍见她不信,慌了神:“姐姐,我说的是真心话,我看姐姐,便是个神仙似的人物,姐姐要是不嫌弃,就认下我这个妹妹吧!”

莫愁眼珠一转,道:“好啊,有你这个妹妹,我也算有个靠山了。”

珍珍跪下道:“姐姐在上,受我一拜!”端端正正地磕下头去。

莫愁拉她:“不用啦!”忽听外面通报:“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什么,皇上……”珍珍怀疑自己听错了,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急急忙忙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莫愁一把拉住她:“你怕什么?你不是要见你大哥么?他来了!还不快出去见他?”不由分说,拽了珍珍,出了房门,已可见几排引路的红色宫灯,宫灯后明黄色的龙袍分外醒目。

韦臻大步走来,莫愁拜倒:“臣妾参见皇上!”珍珍吓得手忙脚乱,赶快跪在地上,却不知该说什么。

韦臻笑道:“免礼,都起来吧!”

珍珍听他声音,分明就是清河山庄的曾伟大哥,他……他竟然是皇上……莫愁站起身,见珍珍目瞪口呆的样子,拍拍她的肩膀道:“怎么?知道你哥是皇上,高兴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韦臻不满地看了莫愁一眼,见她的宫女装束:“莫愁,你这又是在胡闹什么?”

莫愁嘻嘻一笑,道:“皇上,臣妾想和长公主结拜为姐妹,皇上可允许么?”

韦臻见她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却又说得一本正经,他今儿心情不错,只摇了摇头,道:“唉,朕就知道你们两个,在一起就知道胡闹,尤其是莫愁。”言下之意便已是默许了,说着抬脚往正殿走去。

珍珍还愣在当地,刚才莫愁说的什么她也没听懂,莫愁拉着她跟了韦臻进去,见身着龙袍的韦臻端坐在殿中主位上,珍珍终于回过神来,扑通一声再度拜倒:“民女刘珍珍拜见皇上!”

韦臻温言道:“快起来,朕不是已经收你为义妹了么?叫朕大哥就是了。”说着亲手扶珍珍起来。

珍珍环顾四周,见这殿堂内陈设精美华丽,金玉满堂,恍然如在梦中,惊讶地睁大眼睛:“我不是在做梦吧?这里漂亮得简直像皇宫。”

莫愁拼命忍住笑:“这里可不像皇宫,你大哥住的地方,能不好么?”珍珍醒悟过来,大哥是皇帝,这里自然就是皇宫了,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忍不住又好奇地打量了一阵,听莫愁又道:“过几日你正式册封了,赐了你住在宫外的府邸,比这闭月苑还要漂亮呢!”

“比这里还要漂亮?”珍珍惊讶道,过了半晌,欣喜之色慢慢褪去,眼圈儿却红了。

莫愁奇怪地问:“你怎么了?不高兴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没……没有……”珍珍胡乱地擦了擦眼睛,结结巴巴地道,“我只是想到家乡父老都还住在草屋里,我一个人住这种地方,心里有些不好受……”

“哦,”韦臻闻言,微微动容,道,“珍珍还真是宅心仁厚,不忘根本的好女子,不愧为朕的义妹,朕便封你为仁安长公主吧!你先在这里住两日,等正式的册封。有什么需要,给莫愁说就是。”珍珍听到要封为公主,难以置信,恍恍惚惚只似在梦中,也不知道如何谢恩,韦臻并不怪她,又转向莫愁,“莫愁,你这两日陪她在宫里走走,好生招待,她既然比你小,你不可再欺负捉弄她。”莫愁笑着应了。韦臻又问了珍珍几句路上的情况,便道:“你连日赶路也累了,早些歇息吧!”莫愁早为珍珍准备好了居室,便安排人侍候珍珍去沐浴安置。

待珍珍下去,韦臻瞅着莫愁不伦不类的宫女衣服,道:“还不去换了?”

莫愁见他态度温和,想是殿试情况不错,开心地去内室更衣出来,问韦臻:“皇上这次点了谁为状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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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婿

韦臻蹙下眉头,故作不解:“你又不认识,你关心这做什么?”

莫愁笑着指指珍珍的卧室方向,眨眨眼睛:“臣妾是想,状元如果是一表人才的青年俊杰,可以招来给长公主做个驸马啊!皇上不是答应了人家,要选个好夫婿么?”

韦臻哈哈一笑:“这次的状元可不行,已经二十有八了,早已成家,儿子都能识字了。”

“那榜眼呢?”莫愁又问。

“榜眼?”韦臻尚不明其意,“榜眼是个老头子,五旬上下了更不行。”

“啊?”莫愁不死心,转转眼睛继续,“[wiki]探花[/wiki]呢?”

“探花?”韦臻突然明白了,点了下莫愁的脑袋,“你又和朕摆起八卦阵了,朕这次钦点了四十九名进士,你都要一个个问么?要说什么不要拐弯抹角!”

“嘻嘻,”莫愁掩口而笑,这皇帝怎么这么呆的啊?好半天都没反应,“那看来,臣妾举荐的那人应该是探花了?”

“你……”韦臻又一次上了她的当,也只好认栽,“好吧,算你还有点眼光。”

“果真?”莫愁笑着给韦臻行礼,“那是陛下圣明,唯才是举。”

这句话韦臻倒听得舒服,点点头道:“除了李昊,还有另外两人,朕特地调了他们的考卷过目,确实有些可取之处,便破格让他们参加了殿试,今日都中了进士。”

“哈!”莫愁兴奋地搂着韦臻的脖子,欢喜地道:“臣妾就知道,皇上不会因私废公,为难他们的。”

“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韦臻说起又来气了,把莫愁的手拿下来,“那你改什么手谕?”

莫愁扮个鬼脸,悻悻地站在一边:“皇上还为那事生气呢?”

“哼,”韦臻道,“罢了,看你举荐的这几个人才的份上,就将功折罪罢了,明日恢复你的婕妤名位。”

莫愁被贬也不过几日工夫,就要恢复她的名位,莫愁照例谢恩,完了却加了一句:“其实就做贵人也没什么不好。”

“是么?”韦臻颇具玩味地笑了笑,“你若只是六品贵人,就不能住在这闭月苑了。德妃的蕴秀宫地方甚大,不如你搬到她那里去住吧!”

“啊?”莫愁暗想,你若真要我搬到蕴秀宫去住,两人火并起来不知会不会烧了那漂亮的宫殿,“那……还是住这里好……皇上不要捉弄臣妾了。”

韦臻瞪了她一眼道:“下次再犯了什么事,朕就把你送到她宫里去住着,让她来管你。“

莫愁嘿嘿一笑,却道:“臣妾现在可是改邪归正了,“说到这里,想到这几天晚上天天半夜溜去冷梅园,哪里是改邪归正,分明是变本加厉,便有些心虚,转开话题道:”其实臣妾是认为,皇上可多注意这些新科进士的背景,选那些在朝中没有党羽靠山,为皇上所用。“

韦臻见她年纪虽小,对朝政的看法却颇有些见地,心下吃惊,冷了脸道:“嫔妃不许干政的祖训,你又忘了么?“

莫愁忙住了口,赔笑道:“皇上不要生气,臣妾这是最后一次了,那还是说说长公主的婚事吧?这次的新科进士中有没有德才兼备,俊逸超凡,能为安仁长公主驸马的呢?“

韦臻沉吟,回想今日殿试上的诸位学子,道:“倒似乎有几个人才出众的青年,朕不知他们婚配没有,回头再查一下,这京城中适龄的名门子弟亦不在少数,还怕找不到满意的么?“

莫愁忙道:“那皇上不如将这些人都画了像,标上姓名年纪,让珍珍自己选不好么?“

“呵呵,“韦臻奇道,”珍珍自己都还不急,你倒是替她操心?“

莫愁扭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她脸皮薄……再说了,臣妾不就等着她大婚好去凑凑热闹么?臣妾自己没得喜酒喝,去讨她的喜酒喝一杯也是好的。“

莫愁说话口无遮拦,韦臻倒怔了一下,心里竟涌起淡淡的伤感,却说不上是为什么,想到她,又想到自己,或许这一生,也不会有洞房花烛了,却逗莫愁道:“喝喜酒?朕大婚时你要不要喝喜酒?“话才出口,已觉后悔,这在宫中,已不是和珍珍初见当时。

“啊?“莫愁张口结舌,仿佛被晴天霹雳震了一下,笑容顿时凝在了脸上,旋即低了头,”皇上……皇上也要大婚了么?“

韦臻见她这模样,没来由一阵心疼,抱过她,强颜笑道:“朕随口说说而已,你不用当真。“又伸了下腰道,”今日朕就宿在你这里了,累了一整天,该早些歇息了。“

一夜无话,次日韦臻照例早起上朝去了,莫愁亦打算照例赖床,听到院子里脚步人声,原是珍珍起了,莫愁想着还有许多事情要和珍珍交代,虽然连续几夜没安稳睡过,仍只得起来。珍珍昨夜已问了服侍的宫女,知道了莫愁是宫中的“娘娘“,再见到莫愁时,眼神中就有点惶然。

莫愁陪珍珍用过了早膳,韦臻的旨意就到了,复莫愁的婕妤名位。看着一地的人都在“恭喜娘娘“,珍珍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莫愁把人都赶出去,只留下珍珍,笑道:”你是喜欢你叫我娘娘,我叫你公主,还是喜欢你叫我姐姐,我叫你妹妹?“

珍珍愣愣地不说话,半晌问:“大哥他……他真的是皇上么?“

莫愁笑得捧着肚子:“你都见过了,还不信啊?难道这也是能冒充的么?“

珍珍神思恍惚地道:“以前只是逢年过节看戏时见过戏台子上扮的皇上,从来没想到竟然能遇见真正的皇上……“珍珍回想那次危难之中韦臻仗义出手惩治恶霸的情景,一脸的幸福表情,”不但见到了,他还救了我,还认我做妹妹,他……真好……“莫愁看了不由泛酸,轻轻咳了两声,珍珍猛地醒悟过来,绯红了双颊,对莫愁道:”大哥他……他对姐姐也很好吧?“

莫愁无奈地耸下肩:“还算好,但再好又怎样呢?再好也不过是奴婢罢了。“珍珍听得不明所以,莫愁笑笑,”不过上次陪皇上出去微服私访还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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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婿

韦臻蹙下眉头,故作不解:“你又不认识,你关心这做什么?”

莫愁笑着指指珍珍的卧室方向,眨眨眼睛:“臣妾是想,状元如果是一表人才的青年俊杰,可以招来给长公主做个驸马啊!皇上不是答应了人家,要选个好夫婿么?”

韦臻哈哈一笑:“这次的状元可不行,已经二十有八了,早已成家,儿子都能识字了。”

“那榜眼呢?”莫愁又问。

“榜眼?”韦臻尚不明其意,“榜眼是个老头子,五旬上下了更不行。”

“啊?”莫愁不死心,转转眼睛继续,“[wiki]探花[/wiki]呢?”

“探花?”韦臻突然明白了,点了下莫愁的脑袋,“你又和朕摆起八卦阵了,朕这次钦点了四十九名进士,你都要一个个问么?要说什么不要拐弯抹角!”

“嘻嘻,”莫愁掩口而笑,这皇帝怎么这么呆的啊?好半天都没反应,“那看来,臣妾举荐的那人应该是探花了?”

“你……”韦臻又一次上了她的当,也只好认栽,“好吧,算你还有点眼光。”

“果真?”莫愁笑着给韦臻行礼,“那是陛下圣明,唯才是举。”

这句话韦臻倒听得舒服,点点头道:“除了李昊,还有另外两人,朕特地调了他们的考卷过目,确实有些可取之处,便破格让他们参加了殿试,今日都中了进士。”

“哈!”莫愁兴奋地搂着韦臻的脖子,欢喜地道:“臣妾就知道,皇上不会因私废公,为难他们的。”

“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韦臻说起又来气了,把莫愁的手拿下来,“那你改什么手谕?”

莫愁扮个鬼脸,悻悻地站在一边:“皇上还为那事生气呢?”

“哼,”韦臻道,“罢了,看你举荐的这几个人才的份上,就将功折罪罢了,明日恢复你的婕妤名位。”

莫愁被贬也不过几日工夫,就要恢复她的名位,莫愁照例谢恩,完了却加了一句:“其实就做贵人也没什么不好。”

“是么?”韦臻颇具玩味地笑了笑,“你若只是六品贵人,就不能住在这闭月苑了。德妃的蕴秀宫地方甚大,不如你搬到她那里去住吧!”

“啊?”莫愁暗想,你若真要我搬到蕴秀宫去住,两人火并起来不知会不会烧了那漂亮的宫殿,“那……还是住这里好……皇上不要捉弄臣妾了。”

韦臻瞪了她一眼道:“下次再犯了什么事,朕就把你送到她宫里去住着,让她来管你。“

莫愁嘿嘿一笑,却道:“臣妾现在可是改邪归正了,“说到这里,想到这几天晚上天天半夜溜去冷梅园,哪里是改邪归正,分明是变本加厉,便有些心虚,转开话题道:”其实臣妾是认为,皇上可多注意这些新科进士的背景,选那些在朝中没有党羽靠山,为皇上所用。“

韦臻见她年纪虽小,对朝政的看法却颇有些见地,心下吃惊,冷了脸道:“嫔妃不许干政的祖训,你又忘了么?“

莫愁忙住了口,赔笑道:“皇上不要生气,臣妾这是最后一次了,那还是说说长公主的婚事吧?这次的新科进士中有没有德才兼备,俊逸超凡,能为安仁长公主驸马的呢?“

韦臻沉吟,回想今日殿试上的诸位学子,道:“倒似乎有几个人才出众的青年,朕不知他们婚配没有,回头再查一下,这京城中适龄的名门子弟亦不在少数,还怕找不到满意的么?“

莫愁忙道:“那皇上不如将这些人都画了像,标上姓名年纪,让珍珍自己选不好么?“

“呵呵,“韦臻奇道,”珍珍自己都还不急,你倒是替她操心?“

莫愁扭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她脸皮薄……再说了,臣妾不就等着她大婚好去凑凑热闹么?臣妾自己没得喜酒喝,去讨她的喜酒喝一杯也是好的。“

莫愁说话口无遮拦,韦臻倒怔了一下,心里竟涌起淡淡的伤感,却说不上是为什么,想到她,又想到自己,或许这一生,也不会有洞房花烛了,却逗莫愁道:“喝喜酒?朕大婚时你要不要喝喜酒?“话才出口,已觉后悔,这在宫中,已不是和珍珍初见当时。

“啊?“莫愁张口结舌,仿佛被晴天霹雳震了一下,笑容顿时凝在了脸上,旋即低了头,”皇上……皇上也要大婚了么?“

韦臻见她这模样,没来由一阵心疼,抱过她,强颜笑道:“朕随口说说而已,你不用当真。“又伸了下腰道,”今日朕就宿在你这里了,累了一整天,该早些歇息了。“

一夜无话,次日韦臻照例早起上朝去了,莫愁亦打算照例赖床,听到院子里脚步人声,原是珍珍起了,莫愁想着还有许多事情要和珍珍交代,虽然连续几夜没安稳睡过,仍只得起来。珍珍昨夜已问了服侍的宫女,知道了莫愁是宫中的“娘娘“,再见到莫愁时,眼神中就有点惶然。

莫愁陪珍珍用过了早膳,韦臻的旨意就到了,复莫愁的婕妤名位。看着一地的人都在“恭喜娘娘“,珍珍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莫愁把人都赶出去,只留下珍珍,笑道:”你是喜欢你叫我娘娘,我叫你公主,还是喜欢你叫我姐姐,我叫你妹妹?“

珍珍愣愣地不说话,半晌问:“大哥他……他真的是皇上么?“

莫愁笑得捧着肚子:“你都见过了,还不信啊?难道这也是能冒充的么?“

珍珍神思恍惚地道:“以前只是逢年过节看戏时见过戏台子上扮的皇上,从来没想到竟然能遇见真正的皇上……“珍珍回想那次危难之中韦臻仗义出手惩治恶霸的情景,一脸的幸福表情,”不但见到了,他还救了我,还认我做妹妹,他……真好……“莫愁看了不由泛酸,轻轻咳了两声,珍珍猛地醒悟过来,绯红了双颊,对莫愁道:”大哥他……他对姐姐也很好吧?“

莫愁无奈地耸下肩:“还算好,但再好又怎样呢?再好也不过是奴婢罢了。“珍珍听得不明所以,莫愁笑笑,”不过上次陪皇上出去微服私访还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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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桥

珍珍忽想起什么:“姐姐,上次我见你还顶撞大哥,他是皇上,姐姐你胆子好大啊!“

莫愁想起当时自己将韦臻比作强抢民女的强盗恶霸,抵得他恼羞成怒,见珍珍欲言又止,知她不解,直截了当道:“其实我只是说了句实话,我本是从越西国进贡来的,和你一样是被抢来的。“

啊?这下轮到珍珍吃惊了,越西国每年进贡七名美女作为祭品之事,她虽在偏僻乡下,也曾听说过,难怪莫愁会说她也是被抢来的,还有什么“先奸后杀“……珍珍一时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莫愁,自己敬若天神的大哥竟会是这样的么?

莫愁却若无其事地道:“所以我说我是奴婢还抬举我了,本来我都活不到今天的,能认得你,都算是运气。“

“那……那是皇上对你格外开恩了……“珍珍迟疑地道,”不知谁能劝劝皇上……“

“开恩?“这期间的复杂经过,又岂止是”开恩“两个字能说得清?莫愁迟疑片刻,笑了笑道,”也算是吧……好在今年其余几个都放回去了,明年再说吧……“

“哦“珍珍松口气,转念一想,大哥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岂能将他与乡下的恶霸相比?不由惭愧,但她一直以为莫愁是锦衣玉食大富大贵人家的女孩子,高高在上,但竟没想到她如花似玉貌若天仙,会被当成祭品送来进贡,不知有多么心酸委屈,自己离开父亲几天就想得不得了,她离家这么远,想家的时候又怎么办呢?问莫愁道,”那姐姐以后呢?会一直留在宫里了吧?“

她这样一问,莫愁倒不知如何回答,这些日子一想到这个问题就心烦意乱,不怀好意的一笑:“你别光是问我打算,还是好好给自己打算下吧?“贴近珍珍耳边道:”你可别忘了,皇上曾答应过给你配门好亲事,招个好驸马,昨天晚上皇上为了给你择婿之事,可是和我说了许久,我就眼巴巴地等着喝你大婚的喜酒了!“珍珍闻言,俏脸涨得通红,莫愁只看着她咯咯直笑。

珍珍自进了宫,一直局促不安,此时和莫愁玩笑了一会,倒少了许多顾忌,仿佛仍是当时在宫外一般,又听说莫愁的遭遇,更对她少了几分敬畏,多了几分同情。莫愁却拉着她的手道:“皇上要我好好陪你在宫里转转。“两人手牵手出了闭月苑,莫愁让随从只远远的跟着。

正是金秋时节,宫中花园里枫叶如霞似火,金黄、雪白、墨绿的各色菊花锦绣盛开,团团簇簇,渲染一派绚烂秋色,明丽阳光下,宫殿楼阁辉金烁银,昨夜珍珍来得晚了,未看仔细,此时只惊羡于皇宫的宏大富丽。莫愁笑问:“那把你关在这里,关一辈子不许出去怎样?“
珍珍想了想道:“那也不错啊,这地方又大又漂亮,反正吃得好,睡得好,又不用干活,有什么不好?”

“哈哈!”莫愁大笑起来,“吃得好,睡得好,不用干活,那是什么啊?哈哈!”

珍珍回过神,涨红双颊:“啊?你……你骂我!”

“冤枉!我可什么都没说,”莫愁笑得乐不可支,忽然靠近珍珍,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喜欢这里,我可都要被闷死了,你想不想我们一起溜出去玩?天京城里比这皇宫可要大十倍不止,好玩的东西也多得不得了呢!”

“是吗?”珍珍第一次出远门,样样都觉新奇,看着皇宫已是天堂,听说天京城里更多好玩的,也不由心痒,“那我们什么时候去?要先和大哥说说么?”

莫愁促狭笑道:“你要是和你大哥说了,他就要派十六个人抬着轿子让你坐,前面一百个人开道,后面一百个人护送,早上开始准备,要到下午才能出门,走不了三里路就回来,你喜欢那样么?”

“不要不要,”珍珍没听她说完就直摇头,“那么麻烦,宁可不出去了。”

莫愁压低声音神秘地道:“你还记得在清河山庄时我和你大哥每天乔装改扮了出门去么?”

“你是说我们……”珍珍有点明白了。

“嗯,”莫愁点点头,“乔装改扮可是我的拿手绝技哦!等过几天你搬出宫去住了,我找机会到你那里来,我们就可以溜出去玩了!对了,你得先准备好两套合适的男子衣服。”

莫愁将乔装改扮需要的工具一一说给珍珍听,最后又道:“还有,你记得和你大哥说,说你一个人初到京城,人地生疏,要我多去公主府陪陪你,和你说说话,记得说得可怜点,他肯定会同意的!要是我去和他说,他反而会怀疑了。”

珍珍虽然是民间女子,倒也聪明伶俐,将莫愁嘱咐的事情一一记下。莫愁又带着她到瑶池上划船,到琼宇岛上观看歌舞,直玩到尽兴方归。回了闭月苑,韦臻的赏赐和各宫嫔妃的贺礼也送到了。莫愁又搬出自己的首饰珠宝,让珍珍随便挑选,珍珍哪见过这么多奇珍异宝,看得眼花缭乱,只拣最不起眼的拿了两样。

本来莫愁盼着珍珍来多住几日,但珍珍住在闭月苑中,宫中嫔妃听说皇帝新收了义妹,自然免不了来打点拜望,而珍珍和莫愁两人都怕这种应酬,珍珍是不惯,莫愁是不喜,便又盼着韦臻快快册封,好早日出宫去。韦臻选定了黄道吉日,又派了宗正府礼官来教导珍珍礼仪,折腾了好些天,才在太庙举行正式的册封仪式,封珍珍为仁安长公主,在皇城之外赐公主府一座,侍卫二十名,太监、宫女各十人,并有诸多赏赐,册封完又设家宴款待,让在京的皇室兄弟姐妹出席作陪。

宴会上珍珍偷空向韦臻提出想要莫愁常到府上一坐之事、后宫嫔妃本不能擅自出宫,即使省亲,也是有极为繁琐的程序,但韦臻想到珍珍和莫愁情同姐妹,而自己确实也没时间多陪她们两人,公主府离皇宫不远,派人将莫愁送到公主府再接回来,料也不会出什么事,便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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