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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十六 吃醋

  韦臻见她瘸得并不严重,才放了心。忽想:“这带了莫愁,没带太医,可真是一大疏忽!在宫里大伤小病不断,一日也离不了太医,出来还不知又会出些什么事?但现在要去请也来不及了,若找民间医生又不能放心……”韦臻的头又开始痛了。

  那边莫愁兴奋过后也不开心了,摔痛了腿还在其次,进了屋就着烛光一看,才发现身上的衣服摔脏了,完了!昨晚走得太匆忙,竟然一件多余的衣服都没带,皇帝那里的银子虽然不少,但若开口要钱去买衣服,多半不但会碰钉子,还会被他抓住把柄戏耍,这该怎么办呢?莫愁一时无计,只好脱了外衣,让小太监去打了盆清水来,简单地洗了洗蒙了灰尘和泥巴的前襟,摊在椅背上晾了,准备第二天再穿。

  晚饭也很简单,小太监端进来的仍是一碗清粥一碟子咸菜。莫愁暗中直埋怨皇帝,要出远门还这么小气,不会想把自己饿晕,倒在路上吧?吃过饭,闷闷地躺在床上睡了。第二天天还没亮,莫愁就被人叫醒,哈欠连天地在床上赖了会,被小太监拖起了床,抓了椅子上的衣服套上,胡乱洗了洗脸,一面系着衣带一面睡眼朦胧地被人拉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看到皇帝在当中正襟危坐,莫愁含含糊糊地问了句好:“主子早!”

  韦臻冷着脸道:“头发都没梳,成什么样子?”

  “啊?主子恕罪。”莫愁使劲晃了晃脑袋,企图让自己清醒点。坐下后,又想起梳子也没带,只好用手指分开长长的秀发,胡乱在脑后挽了个发髻,有几缕乱发飘在额前,益发显得慵懒娇憨,别有种动人情致。

  韦臻看了她一眼,便扭过头去看窗外,不再说话。莫愁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但时节已到初夏,日出后,虽不算骄阳似火,也相当炎热。莫愁一会就热得冒汗,不住用手当扇子扇风,又把头伸到窗外想吹点风,却被韦臻一把拉了回来,“规规矩矩地坐好,左顾右盼象什么样子?”

  “主子,热!”莫愁抱怨道。

  这回韦臻没有骂她,倒是从怀里摸了方手巾递给她擦汗:“这算什么,越到南方还越热呢!你忍着点,到前面有树林处再下车休息。”

  马车走了近两个时辰,已是近午,韦臻也热得有些受不了,吩咐到若有阴凉处就停下休息。过了没多久,马车转入一处山谷,莫愁听到潺潺的流水声,掀开窗帘一看,路边竟是一条碧绿清澈的小溪!莫愁欢呼一声,差点就要跳下车去,回头企求韦臻:“主子,停一会好不好?”

  韦臻无奈地点点头,下令马车就地停下。莫愁正要往下跳,又被韦臻拉住:“你的腿好了?摔的跤还不够多么?”

  莫愁激动不已地道:“主子,我真没想到,还能有再看到这青山绿水的一天!”反手勾住韦臻的脖子,在他的左颊上轻轻啄了一下,咯咯一笑,未等韦臻回过神来,已跳下了车。韦臻抚着被她吻过的面颊,愣了半晌,才慢慢地下了车,让人在树下铺了垫子坐了。

  莫愁却是闲不住,已跑到溪边,蹲在一块大石头上洗手。那溪水清澈见底,倒影着岸边的绿树芳草,如花笑靥,水底细石历历可数。韦臻一面喝着水,一面欣赏着眼前的图画,竟一时不知身在何方。

  这条路是官道大路,来往的客商行人不少,除了韦臻这边的三辆马车,不一会儿,又有一辆马车停在了路旁,车上的两人下来坐在路边歇息。片刻后,一骑马的男子路过也停下,牵了马径直到溪边饮水。接着是一名砍柴的樵夫,挑了一担柴站在一旁。不大工夫,溪边已聚集了十来号人,老幼都有,皆是男子。韦臻很快发现不对,这些人的眼睛都呆呆地盯着一个地方——莫愁!偏偏莫愁还浑然不觉,只顾着玩水,脑后的发髻散开了,长长的黑发风中飘舞,虽只一个背影,已是绝美。韦臻沉下脸,早先那点喜悦情绪已无影无踪,快步走到莫愁身边,捉住她的手腕:“回车上去!”

  莫愁正玩得兴起,哪里肯干?转过身来央求道:“主子,再等一会好不好?”

  韦臻见莫愁这日外面穿了件藕青色的纱衣,大约是嫌热,最上面的那粒盘扣解开了,现出一抹雪白的脖颈。韦臻想起旁人那色迷迷的眼光,只觉得血直往上冲,不由分说拽住莫愁,就往岸上拖。莫愁一挣,哗的一下,半幅衣袖竟扯了下来,露出一截玉臂。莫愁脚下一滑,啊地尖叫一声,竟栽到水里去了!路边顿时一阵惊呼,已有几个人抢了过来,好在那溪水并不深,莫愁扑腾了几下,站起来水只到腰间,韦臻伸手将她拉上岸。莫愁全身已湿透,薄薄的衣服贴在身上,更是纤毫必露。小脸上挂着的不知是溪水还是泪水,只不停地抹着眼睛。

  旁边有名中年男子看不下去了,道:“这位公子气质儒雅,怎如此唐突佳人?”韦臻几乎要恼羞成怒地下令随身侍卫将这些人全部拿下,想到这次是微服私访,不能太过张扬,终于忍下一口气,俯身将莫愁扛到肩上,疾步走到马车前,打开车门,将莫愁扔进去,自己也跳上车。马车立即启动了,只留下车后一道道艳羡的目光和一片惋惜赞叹。

  莫愁浑身滴着水,瑟瑟发抖,不停地呜咽,模样十分狼狈。韦臻叹口气,脱下自己的外袍将她裹住,又令人找了条毛巾来,一面给她擦头发一面道:“你还好意思哭?你不知道那些人鬼鬼祟祟在看你么?”

  莫愁哭得气断声噎,低头看自己湿透的衣服,还少了截袖子,委屈地抽泣道:“我哪里知道?人家看一眼有什么打紧?就算你不许别人看,好好说就是了,那么用力做什么?害我栽到河里,衣服全湿了,我出来就穿了这么一件衣服,连换的都没有,呜呜呜呜……阿嚏!”莫愁打了个喷嚏,不住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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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十七 请客

  韦臻满脸不悦地道:“看一眼有什么打紧?你岂能这样说?难道不知道身为女子,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性命都是小事,何况一件衣服?你怎么能让……让除我之外的人随便乱看?”

  没等韦臻说完,“阿嚏!”莫愁又打了个喷嚏,打断了他后面的话。“饿死事小,差不多也快饿死了……”莫愁低声道。

  这会虽是初夏,但莫愁掉在水中,成了落汤鸡,仍是冷得发抖。韦臻不由将她搂在自己怀里,心里也有些后悔自己卤莽,又想,她这容貌,就这样出来,确实过于引人注目,这还在荒郊野外,要是到了繁华城镇,还不知会造成怎样的轰动?带女人出门就是麻烦!又不能完全不让她抛头露面,看着她身上披着自己的外袍,有了!干脆让她女扮男装,扮成朕的贴身小厮好了!“没衣服有什么打紧?等会到了集市上,给你买就是了,你不要再哭了!”

  莫愁听说有新衣服穿,抽泣了一阵,收了泪,却道:“要两套。”韦臻哭笑不得地点点头,莫愁又道,“还要梳子、扇子!”

  韦臻道:“你缺些什么,一并说了去买。”

  莫愁道:“饿……还要吃的。”

  说话间果然经过一处市集,韦臻令马车停在路旁,吩咐人来记下要买的东西,又补充道,“赐你的那把戒尺你也没带上吧?再叫人去买一把!”

  “啊?”莫愁惊呼。

  “啊什么啊?别忘了你欠的债!”韦臻一本正经地道。

  很快随从买了东西回来,莫愁一看,却是两套男式的青衣小褂。莫愁初时惊讶,随即明白过来,嘻嘻一笑,只要允许自己到处玩,女扮男装就女扮男装好了。韦臻得了教训,不敢再让女装的莫愁下车,自己也没心情去找酒馆用饭,仍就在马车上拿出牛肉饼和点心等干粮,自己随便吃了点。莫愁却故技重施,狼吞虎咽,韦臻看得目瞪口呆:“什么时候你才能学会慢点吃东西?”

  莫愁不搭话,扫光最后一点牛肉饼,才答道:“主子容我能吃上几顿饱饭以后,自然就斯文了。”

  “这有何难?别说得那么可怜。”韦臻随口道。

  “是么?那今天的晚饭?”莫愁可怜巴巴地望着韦臻。

  韦臻见她的下巴已瘦得尖尖的,一双眼睛大得都有点不协调了,头发还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想她这些日子也吃了不少苦头,再硬不下心肠,只道:“今天晚上我们可到达泰州,据说泰州有家酒楼叫醉月楼,远近闻名,晚上带你去。”

  “太好了!”莫愁拍掌欢呼。

  “但你得换上这衣服。”韦臻指着那青衣小褂道,“扮成我的贴身小厮。”

  “没问题,”莫愁扮了个鬼脸,“就算主子要我脸上抹上锅灰都行!”

  一句话把韦臻也逗笑了,揉揉她一头乱发:“你这丫头,就没个正经。”

  傍晚时分,到了泰州。泰州是南来的第一大城市,城内有将近十万户人家,南来北往的商贾云集,韦臻等一行入城丝毫不引人注目。韦臻令人先找到一家最大的客栈,包了一座独院,马车仍是直接停进院内。韦臻俯身将莫愁抱起,进了一间厢房,让侍卫打了热水来,道:“你自己先换了衣服,到正房来找我。”原来韦臻怕人察觉,除了十来名武功高强的侍卫,宫女太监都一概未带。

  待旁人退下,莫愁闩了门,关上窗,打开包袱,发现青衣小褂下面还有个小包裹包了两套小衣,却是女式的,不由面颊微红。莫愁就着热汤草草洗了一下,换了衣服,擦干头发梳好,迫不及待地到正屋拜见韦臻。韦臻一看,好一个俊俏的小生!笑道:“你这身打扮倒还不错!”却指着桌上一碗热腾腾的姜汤道:“你先把这碗汤喝了,以防风寒。”

  莫愁端过碗几口喝下,寒意全消,道:“谢谢主子!”

  韦臻知道莫愁等不急了,唤了两名侍卫,出门去找醉月楼。

  莫愁心花怒放地跟在韦臻身后,上了街不住地左顾右盼。渐渐走到繁华闹市,两旁店铺如林,街上人流如织,接肩摩踵。莫愁看得眼花缭乱,只恨自己兜里没有一文钱,什么也买不了,要想现场去写字换钱,皇帝大概又不会同意。韦臻在前面走了一段,回头却不见了莫愁,吓了一大跳,往回走了几步,才发现她站在一个糖人摊前看那艺人做糖人,看入了神。韦臻心头不悦,道:“人这么多,你停在这里做什么?跟紧点,小心走丢了!”拉着她的手钻出人丛,怕她再落在后面,捉紧她的手再不放开。莫愁乖乖地任他牵着,纤纤小手握在掌心中柔若无骨。韦臻拉着她走过大街小巷,川流不息的人群从身旁经过,开始有了点出宫的感觉,终于不用再面对朝臣的争权、嫔妃的争宠,可以自由呼吸,一身轻松。

  醉月楼是一座精致的三层小楼,坐落在清水河畔,面临闹市,背靠流水,位置得天独厚。跟随的那两名侍卫已等在楼下,韦臻忽然有些烦了前呼后拥,对那两人道:“你们就在下面等着。”携了莫愁,便要上楼。

  店小二见韦臻服饰华丽,相貌不凡,忙殷勤迎了上来:“客官几位?请到楼上看座!”

  韦臻道:“两位,找一个清净点的位置。”

  店小二忙道:“请二位随小的来。”

  店小二将二人领上了三楼临窗的一张八仙桌坐下,凭窗望去,恰好可看到河上的一座造型别致的石拱桥,半圆的桥拱与倒影浑然相成,一两只小船在河上穿行,夕阳西下,风景如画。三楼此时还有两三桌散客,靠窗旁座的一位二十余岁的白衣男子,见两人进来,似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莫愁一眼。莫愁心头却是一怔,这人好生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见他剑眉入鬓,目如寒星,容貌固是俊美无俦,却似有什么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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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十七 请客

  韦臻满脸不悦地道:“看一眼有什么打紧?你岂能这样说?难道不知道身为女子,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性命都是小事,何况一件衣服?你怎么能让……让除我之外的人随便乱看?”

  没等韦臻说完,“阿嚏!”莫愁又打了个喷嚏,打断了他后面的话。“饿死事小,差不多也快饿死了……”莫愁低声道。

  这会虽是初夏,但莫愁掉在水中,成了落汤鸡,仍是冷得发抖。韦臻不由将她搂在自己怀里,心里也有些后悔自己卤莽,又想,她这容貌,就这样出来,确实过于引人注目,这还在荒郊野外,要是到了繁华城镇,还不知会造成怎样的轰动?带女人出门就是麻烦!又不能完全不让她抛头露面,看着她身上披着自己的外袍,有了!干脆让她女扮男装,扮成朕的贴身小厮好了!“没衣服有什么打紧?等会到了集市上,给你买就是了,你不要再哭了!”

  莫愁听说有新衣服穿,抽泣了一阵,收了泪,却道:“要两套。”韦臻哭笑不得地点点头,莫愁又道,“还要梳子、扇子!”

  韦臻道:“你缺些什么,一并说了去买。”

  莫愁道:“饿……还要吃的。”

  说话间果然经过一处市集,韦臻令马车停在路旁,吩咐人来记下要买的东西,又补充道,“赐你的那把戒尺你也没带上吧?再叫人去买一把!”

  “啊?”莫愁惊呼。

  “啊什么啊?别忘了你欠的债!”韦臻一本正经地道。

  很快随从买了东西回来,莫愁一看,却是两套男式的青衣小褂。莫愁初时惊讶,随即明白过来,嘻嘻一笑,只要允许自己到处玩,女扮男装就女扮男装好了。韦臻得了教训,不敢再让女装的莫愁下车,自己也没心情去找酒馆用饭,仍就在马车上拿出牛肉饼和点心等干粮,自己随便吃了点。莫愁却故技重施,狼吞虎咽,韦臻看得目瞪口呆:“什么时候你才能学会慢点吃东西?”

  莫愁不搭话,扫光最后一点牛肉饼,才答道:“主子容我能吃上几顿饱饭以后,自然就斯文了。”

  “这有何难?别说得那么可怜。”韦臻随口道。

  “是么?那今天的晚饭?”莫愁可怜巴巴地望着韦臻。

  韦臻见她的下巴已瘦得尖尖的,一双眼睛大得都有点不协调了,头发还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想她这些日子也吃了不少苦头,再硬不下心肠,只道:“今天晚上我们可到达泰州,据说泰州有家酒楼叫醉月楼,远近闻名,晚上带你去。”

  “太好了!”莫愁拍掌欢呼。

  “但你得换上这衣服。”韦臻指着那青衣小褂道,“扮成我的贴身小厮。”

  “没问题,”莫愁扮了个鬼脸,“就算主子要我脸上抹上锅灰都行!”

  一句话把韦臻也逗笑了,揉揉她一头乱发:“你这丫头,就没个正经。”

  傍晚时分,到了泰州。泰州是南来的第一大城市,城内有将近十万户人家,南来北往的商贾云集,韦臻等一行入城丝毫不引人注目。韦臻令人先找到一家最大的客栈,包了一座独院,马车仍是直接停进院内。韦臻俯身将莫愁抱起,进了一间厢房,让侍卫打了热水来,道:“你自己先换了衣服,到正房来找我。”原来韦臻怕人察觉,除了十来名武功高强的侍卫,宫女太监都一概未带。

  待旁人退下,莫愁闩了门,关上窗,打开包袱,发现青衣小褂下面还有个小包裹包了两套小衣,却是女式的,不由面颊微红。莫愁就着热汤草草洗了一下,换了衣服,擦干头发梳好,迫不及待地到正屋拜见韦臻。韦臻一看,好一个俊俏的小生!笑道:“你这身打扮倒还不错!”却指着桌上一碗热腾腾的姜汤道:“你先把这碗汤喝了,以防风寒。”

  莫愁端过碗几口喝下,寒意全消,道:“谢谢主子!”

  韦臻知道莫愁等不急了,唤了两名侍卫,出门去找醉月楼。

  莫愁心花怒放地跟在韦臻身后,上了街不住地左顾右盼。渐渐走到繁华闹市,两旁店铺如林,街上人流如织,接肩摩踵。莫愁看得眼花缭乱,只恨自己兜里没有一文钱,什么也买不了,要想现场去写字换钱,皇帝大概又不会同意。韦臻在前面走了一段,回头却不见了莫愁,吓了一大跳,往回走了几步,才发现她站在一个糖人摊前看那艺人做糖人,看入了神。韦臻心头不悦,道:“人这么多,你停在这里做什么?跟紧点,小心走丢了!”拉着她的手钻出人丛,怕她再落在后面,捉紧她的手再不放开。莫愁乖乖地任他牵着,纤纤小手握在掌心中柔若无骨。韦臻拉着她走过大街小巷,川流不息的人群从身旁经过,开始有了点出宫的感觉,终于不用再面对朝臣的争权、嫔妃的争宠,可以自由呼吸,一身轻松。

  醉月楼是一座精致的三层小楼,坐落在清水河畔,面临闹市,背靠流水,位置得天独厚。跟随的那两名侍卫已等在楼下,韦臻忽然有些烦了前呼后拥,对那两人道:“你们就在下面等着。”携了莫愁,便要上楼。

  店小二见韦臻服饰华丽,相貌不凡,忙殷勤迎了上来:“客官几位?请到楼上看座!”

  韦臻道:“两位,找一个清净点的位置。”

  店小二忙道:“请二位随小的来。”

  店小二将二人领上了三楼临窗的一张八仙桌坐下,凭窗望去,恰好可看到河上的一座造型别致的石拱桥,半圆的桥拱与倒影浑然相成,一两只小船在河上穿行,夕阳西下,风景如画。三楼此时还有两三桌散客,靠窗旁座的一位二十余岁的白衣男子,见两人进来,似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莫愁一眼。莫愁心头却是一怔,这人好生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见他剑眉入鬓,目如寒星,容貌固是俊美无俦,却似有什么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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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十八 点菜

  韦臻也已注意到这人,看他腰佩长剑,目光中精华内蕴,显然是武林高手,面前只有一只酒杯,一壶酒,两碟小菜,象是在等什么人。韦臻不愿与江湖人士有什么瓜葛,本想下楼去,却想,自己堂堂皇帝,怕他作甚?且先看看他究竟是不是冲着朕来?

  韦臻坐了上首,莫愁陪坐一旁,店小二砌上两盏上等碧螺春,问道:“请问客官要来些什么酒菜?”

  韦臻平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不清楚进了酒店该如何点菜,又想今日本是答应莫愁带她来的,便指指莫愁道:“听他点就是了。”

  莫愁还在想着旁边那名神秘的白衣男子,忽听韦臻要自己点菜,顿时来了精神,英雄总算有了用武之地!笑问店小二道:“听说这醉月楼是远近闻名的大酒楼?”

  店小二满面堆笑道:“不敢,承蒙各位客官抬爱,鄙店经营多年,才有了一点虚名。”

  莫愁笑赞道:“连普通伙计说话都这样文绉绉的,真是与众不同!我点的菜,你们尽管上,价钱不用考虑。”说着看了眼韦臻,见韦臻并无反对的表情,便道,“就简单点好了,凉菜上一碟龙肝、一碟狮乳,热菜就上燕窝、鲍鱼、豹胎、熊掌、鹿茸、驼峰,拣你们拿手的做法做来。”

  店小二瞪大了眼睛,旋即涨红了脸,只站着一言不发。

  莫愁笑道:“怎么?这些简单的菜醉月楼都做不出么?”

  在一旁张罗的掌柜发现情况不对,快步过来,低声向店小二问明了情况,赔笑道:“小店是小本经营,不是皇宫的御膳房,这些菜,一时确实做不出来,客官看是不是体谅小店一下?”

  莫愁待要说话,韦臻扯了她袖子一下:“不要胡闹了!”

  莫愁调皮地眨眼:“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嘛!又当真了?”对掌柜说,“那这样吧,也不难为你们了,就上四道荤菜四道素菜一座汤好了,荤菜要百鸟回巢、老蚌怀珠、金鱼戏莲和贵妃醉酒,素菜要长相思、荷塘月色、半江沉月和金镶翡翠,汤要八仙过海。”

  掌柜和店小二面面相觑,要是换平常客人,早就请他出去了,但看韦臻的派头和莫愁的谈吐,却是不好得罪之人。掌柜只得令店小二记下菜名,仍是点头哈腰地赔笑道:“二位客官果是高人,这些精致菜肴,现做起来甚为耗时,恐怕得有劳二位等等了。”

  韦臻不知莫愁又玩什么花样,只道:“既然点了菜,你们就快去准备,罗嗦什么?”

  掌柜和店小二下去后,韦臻嗔道:“你这是做什么?”

  莫愁兴奋地道:“难得有机会遇到金主肯请吃饭,当然得好好利用!而且这顿吃了还不知下顿在哪里?我可不想晚上睡觉的时候再后悔!”

  韦臻笑了笑,道:“那你就慢慢等吧!我看没两个时辰你点的那些菜出不来,只要有人能等得住,倒也无妨。”

  韦臻这样一说,莫愁暗叫不好,刚才一时得意忘形,倒忘了这个!要真等上两个时辰,那自己不饿疯才怪!但好不容易捞到了这机会,总不能轻易就撤退。莫愁只好装作无所谓地看那窗外,百无聊赖地数天边的星星出现了几颗,肚子的抗议却越来越强烈。莫愁又回过头看了眼邻桌的白衣男子,那男子仍端坐着不动,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莫愁看他时,他的目光又似不经意地扫了她一眼,莫愁心头的疑虑更深,隐隐感到此人出现在这里肯定与自己相关。

  过了不到一盏茶功夫,莫愁已坐不住了,不安地在椅子上扭来扭去。韦臻看着好笑:“怎么啦?这椅子上有钉子么?”

  莫愁摇摇头,气馁地道:“不行了,我得找点东西吃了,等会等那些菜上来,主子一个人享用好了。”

  韦臻好容易忍住笑,装作正经地道:“那怎么成?可都是你点的菜,刚才你不是还说机会难得么?”

  “不成了,不成了!”莫愁把头摇得象拨浪鼓,一面唤了店小二过来,“你先给我上……嗯,上两只鸡腿吧!”

  店小二也心头暗笑,不敢表现出来,应了声下楼去了,这回很快端了一个盘子上来,盛了两只又肥又大的烧鸡腿。莫愁一见,顿时两眼放光,碍于在大庭广众之下,韦臻又在旁边,装模作样对韦臻道:“主子先请!”

  韦臻笑道:“都归你了,你吃吧!”

  莫愁不再推辞,想到手抓鸡腿大啃实在不成体统,拾起筷子,一点点分开那鸡肉,却不住地咽口水。好在那鸡腿烧得酥软,用筷子也很容易分开。莫愁想尽量控制速度,保持仪态,但不知是鸡腿太过美味,还是确实饿得发慌,没多久,那两只鸡腿就变成了两根鸡骨头。莫愁心满意足地啜了口茶:“不错,不错!不愧是醉月楼,主子带的地方真是名不虚传,这是我这些天吃过的最好吃的鸡腿了!”

  韦臻疑惑地问:“这些天吃过的?这些天你哪来的鸡腿?啊?”

  莫愁发觉失言,忙改口道:“不,不是这些天,是那些天。主子你忘了你送我的那幅画了么?自从我得到那幅画,就天天日思夜想,后来……后来托小福子带了一两只……”

  韦臻插话道:“怕不是一两只吧!”

  莫愁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随即嬉皮笑脸地道:“那也是主子送的画馋我才……不管多少只,反正都没有主子今天买的这两只好吃!我还以为主子不过是画饼充饥,哄哄我呢,没想到主子还真的会给我吃最好吃的鸡腿,和那画上的一模一样呢!”

  韦臻明知道她说得不尽不实,却拿她没辙,想象着前些天她被逼得卖字换了鸡腿,躲在被窝里偷偷啃的情形,忍俊不禁。听她在一旁胡说,不但生不了气,反觉得能有她陪在身边竟是平生难得的乐事。要是平常在宫里,韦臻必要板着脸训上莫愁一顿,也必要暗中警告自己不能受到诱惑,此刻却想,反正是出宫微服私访,何必要再摆皇帝的架子?稍微放纵一下又有何妨?就象莫愁说的,一生又能有多少这样的机会?便笑道:“你不会就馋这两只鸡腿吧!我们还要走十来天,路上好吃的还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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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四十九 救急
  

  莫愁瞪大了眼睛:“主子的意思是一路上都会带我去……?”韦臻微微点头。莫愁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兴奋得语无伦次:“真的?太好了,我还以为我路上我都得喝清水稀粥呢!看来这次出来是赚到了!”韦臻轻轻按下她,又有点后悔自己轻易作出的许诺,却也被她这发自内心的单纯喜悦所感染,竟有了一种久违的满足感,原来自己一句话一顿饭就可以让她这么快乐!恍惚中竟有点明白了,为何有人肯千金买美人一笑?

  不知过了多久,店内已点上了灯烛,楼上的客人都吃饱喝足走得精光,只剩下韦臻和莫愁,还有那位白衣男子仍在不紧不慢地自斟自饮。莫愁点的菜终于姗姗地端上来了,摆了满满一桌,琳琅满目。每一份菜都色泽鲜艳,极富诗情画意,看着都十分诱人。大掌柜和二掌柜都亲自上阵为二人上菜倒茶,殷勤推荐自制佳酿“醉方休”。韦臻听这名字,笑着摇了摇头,出门在外,不明不白的酒可不能乱喝。却见莫愁坐在那里不动筷子,只呆呆地望着满桌佳肴。韦臻奇道:“不都是你要的么?怎么不吃了?”

  莫愁难为情地道:“我好象已经饱了……”

  韦臻哭笑不得:“你可真是眼大肚皮小,捡芝麻丢西瓜,你不吃我可吃了!”

  韦臻这会也饿了,便自顾自的吃起来,他虽吃惯了山珍海味,也不由暗赞这些菜肴做得精致,打趣道:“上次不是做梦都梦到赴宴么?还发什么呆?”莫愁想起那次偷酒喝喝醉的事,莞尔一笑,纤纤玉手拿起象牙筷,微启樱桃小口,每样菜只尝了一点。韦臻又想笑,这会倒斯文得象个公主小姐了。莫愁独对那盘贵妃醉酒感兴趣,却是一道酒酿虾仁,粒粒虾仁饱满如珍珠,白里透红。莫愁大快朵颐,笑着对掌柜道:“以前在家时,有个厨子做这道菜做得特别好,没想到在这里也能吃到!”

  掌柜忙道:“多谢客官夸奖!”

  一时饭罢,大掌柜满面堆笑地拿来帐单,对韦臻道:“客官,这是帐单,一共二百两银子,请客官过目!请问客官是付现银还是银票?”韦臻一摸怀中,糟了,身上忘了带银子!这也难怪他,生平不知道付帐为何物,自然出门也不会带上银两。大掌柜见韦臻摸了一阵,没摸出钱袋,脸色却变了,心头有数,仍是恭敬地问:“客官可有什么问题么?”

  韦臻略带尴尬地道:“银两在我的两名随从身上,他们在楼下等着,麻烦掌柜请他们上来!”

  二掌柜听了,即下楼去了,片刻后上来道:“客官,不好意思,楼下门外我都看了,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了。”韦臻大怒,让这两人等着,竟敢抗旨!噌地站起身来,就要下楼去,却被两位掌柜拦住,“客官还没付帐呢!您看这……”话说得虽客气,语气已是不容置疑。

  韦臻勃然怒道:“大胆!你还敢拦着朕……我?”

  大掌柜冷笑道:“你又不是皇帝老子,怎就不能拦?就算是皇帝老子,到鄙店吃饭也要付钱,也没有吃完了抹抹嘴甩手就走的道理!”

  二掌柜接口道:“鄙店经营多年,白吃的主见过不少,但象二位口气这般大,这般会折腾人,白吃白喝还理直气壮的倒是头一遭见!”一声招呼,楼下上来了二三十个伙计,将二人团团围住。他初时见莫愁有意刁难,已是窝了一肚子的火,想着能做一单大生意才忍耐下来,这会以为韦臻赖帐想溜,自是不肯善罢甘休。

  韦臻又气又急,道:“笑话!我是什么人?会赖你二百两银子?要不你派人跟我到客栈去取钱!”他本不愿闲人得知自己的行踪,但眼下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大掌柜想了想道:“也好!那我就带个人和你跑一趟!”指了指莫愁,“但他得先留在这里,得罪了!”

  韦臻暗想这人生地不熟,怎能把莫愁独自留在这里?看来不能和他们纠缠,回手拉了莫愁,正欲从窗口跳下,莫愁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主子莫急!”

  韦臻知道莫愁鬼点子多,便问:“你有什么主意?”

  莫愁指了指韦臻衣襟和袖口,道:“主子扯几颗扣子给他们也足够了!”

  “什么?”韦臻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低头一看,这些纽扣都是玉色玛瑙所制,十分名贵,若认真论价,怕一粒即不止一百两银子,给他们两粒,也是一个办法,但堂堂皇帝,在酒店里吃饭给不起钱,当了衣服纽扣,衣冠不整地走出去,若日后传开,天子的尊严、皇家的颜面何在?韦臻沉吟不决,这莫愁可真会出馊主意!那大掌柜也发现了这些纽扣非同寻常,道:“你留下这件衣服就可以抵了!”

  韦臻见他贪得无厌,心头冒火,一言不发就要往外冲,眼看双方一触即发,在另一桌饮酒的白衣男子不知何时已走了过来,拍一拍大掌柜的肩头,大掌柜回头见是他,赔笑道:“客官要结帐了么?实在抱歉,打扰了客官雅兴!”

  白衣男子摇摇头道:“我看这位兄台,气度不凡,怎会是赖帐之人?一时忘了带钱也是有的,不如这顿饭我请了!”说着摸出一张银票递给掌柜。

  大掌柜一看,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大喜过望,忙令众人退下,笑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大侠真是仗义疏财的高士!”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并不谦辞。

  韦臻本不喜旁人施恩,此时也只得对白衣男子拱一拱手,道:“多谢兄台!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白衣男子淡淡地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在下姓寒,单名一个山字,敢问兄台名讳?”

  寒山?韦臻皱了皱眉头,此人当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寒山这名字却十分陌生,见他行为诡异,多半与己有关,但不清楚是敌是友,今日援手,又是何用意?韦臻亦照化名答道:“在下名叫曾伟。”

  寒山道:“听曾兄口音,不似本地人,不知是经过此地还是要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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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五十 算命

  韦臻道:“在下是要南下做点小生意,刚才确实是一时没有带钱,请寒兄随我去客栈,在下双倍奉还!”

  寒山笑一笑:“四海之内皆兄弟,你我皆是不缺那几个钱之人,相识便是缘分,兄台勿放在心上。”又道,“恰好小弟也是要南下,听说路上并不太平,兄台可愿结伴同行?”

  韦臻一愣,怎能和来历不明之人同行?语气生硬地道:“多谢兄台好意,只是在下路上怕多有耽搁,不便同行。”

  寒山不再坚持,拱手告辞:“既然如此,高山流水,后会有期,小弟就此别过了!”说完便快步往楼下走去,经过莫愁身边时,装作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又瞄了眼地上。

  莫愁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只觉一颗心差点跳出来!自己的脚边躺着一个小小的纸折的万字结!万字结没什么稀奇之处,但用的纸莫愁却认得明白,是自己亲手浸染的花笺!电光火石间莫愁忽想起了这寒山是谁!莫愁顺势蹲下去,迅速将万字结笼入袖中,韦臻回头看她,莫愁哎哟叫了一声。韦臻忙问:“你又怎么了?”

  “刚才不小心扭了下脚。”莫愁指了下自己刚刚伤愈的左脚,呻吟道,“好痛!”

  “走路都这么不小心?”韦臻责怪道,昨天摔跤,今天栽到河里,现在又扭了脚,虽是不满,语气仍是担心,“要紧么?还能走吗?”

  莫愁咬着牙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谢主子关心,我能走。”

  韦臻见楼梯狭窄,怕她再摔,一手扶着她手,一手搂着她的腰,半拖半抱地下楼。莫愁靠在他身上,却想着那万字结,心头砰砰直跳,记得是七岁那年,有次二哥带自己出去玩,就是和这寒山一道,难怪见了他会觉得眼熟,对了,他的真名叫……叫江枫!“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原来是提醒自己!二哥曾说他是武功高强,但是行踪不定,显然这次是二哥请他来的,不知那万字结上写了什么?是要救自己回国么?

  那两名侍卫果然不见踪影,大掌柜点头哈腰地将二人恭送出门,便吩咐打烊。韦臻一腔怒火,走出门外,华灯初上,街上人来人往仍是热闹,那两名侍卫正站在数丈外的屋檐下,见韦臻出来了,二人忙迎上来。韦臻面色铁青地问:“刚才你们跑哪里去了?”

  “小的……小的出……出恭……”两名侍卫结结巴巴地道。

  “出恭?不说实话,不想活了?”韦臻眼中杀气陡现,唰地拔出了一名侍卫的佩刀,寒光闪动。那两名侍卫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路上看这阵仗,不知所以,都吓得闪到一边,远远地观望。

  莫愁拉了拉韦臻的袖子,凑在他耳边道:“主子,这是在大街上,不能当街杀人啊!”

  韦臻怒火稍平,放下刀。那名侍卫磕头道:“主子饶命,小的刚才确实是出恭,回来时见楼下围了圈人算命,那算命子十分神奇,小的估计主子一时半会不会出来,就忍不住去旁观了一会……”

  “那你呢?”韦臻又问另一人。

  “小的也是……也是去听了一会。”

  “胆敢不听命令,擅离职守,滚回客栈去,再和你们算帐!”韦臻怒道,拔腿往回走。

  两名侍卫战战兢兢地站起来,正要跟上,一旁的莫愁却来了兴趣:“有算命的?在哪里?”

  侍卫用手一指:“就在那里。”

  莫愁一看,果然不远处的路旁里三圈外三圈地围满了人。“我去看看,看他算得准不准!”莫愁一面嚷着一面就跑了过去。等韦臻转过头,只看到莫愁一个背影,一路小跑,哪里有半点受伤腿痛的样子?

  韦臻只好折回去追她,莫愁到了人丛外,三钻两钻就已钻到了最里面,韦臻却被隔在外头。莫愁费力地挤进去,见人群中是一个五旬左右的老者坐在路旁的一张桌案之后,头发半秃,拄着根拐杖,案上却写着几个字,“测字算命,趋福避凶,若不灵验,分文不取”。这时恰好一名男子算完了,站起身给了那老者一些碎银。老者又问:“还有人么?”抬起头来环顾四周,莫愁才发现这老者是个瞎子。

  “老人家,给我算算吧!”莫愁不等旁人应声,已站到了那人面前,指着那案上的字道,“可是你说的,算不准,不给钱哦!”

  算命子听了温和地笑了笑:“那是当然,不知这位要算什么?请报生辰八字。”莫愁报上生辰八字,那人又问:“请问是要算过去还是将来?”

  莫愁眼珠一转:“先算算过去吧!”

  也没见那人有什么掐指念咒的动作,开口即道:“生于大富大贵之家,可谓是金枝玉叶,掌上明珠,诸事顺利。”莫愁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却听他又道:“只是今年流年不利,会有许多挫折,尤其是前段时间曾受重伤,现在仍未痊愈……”

  莫愁听到这里,倒是睁大了眼睛,点头道:“差不多,那你再算算我的将来呢?”

  这次老者没有马上作答,低头沉思了一会,道:“这个……只能说给你一个人听,你附耳过来。”莫愁好奇地走到案旁,低头凑过去,听那老者清楚地低声道:“日后你贵不可言,是母仪天下之人!”

  “哈哈!哈哈!”莫愁没等他说完已大笑起来,笑得按住了肚子,就差没在地上打滚了,“太好笑了!我说你算得不准吧,还在这里骗人!怎么可能?我可说了哦,不准不给钱的!我走了!”

  莫愁说完当真就从人群中又钻了出去,那老者听她走了,只笑着摇了摇头,不反驳也不出声阻拦,旁观的人一阵叽叽喳喳的议论,都诧异地看着莫愁。莫愁钻出去见到韦臻,只道:“主子久等了,我们回去吧!”

  韦臻纳闷地问:“刚才他和你说了什么?你笑成那样?怎么又不给人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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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解谜

  莫愁不屑地撇撇嘴:“他简直是胡说嘛!还吹什么神奇无比,真不知道怎么还会有人给他钱?再说了,我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哪里有钱给他?”

  韦臻暗道,原来这里还有个成心赖帐的!好奇地又问:“他到底怎么算的?”

  莫愁学着那老者的样子:“你附耳过来,我说给你一人听。”韦臻虽恼她无理无状,但按捺不住好奇心,勉强凑过去。莫愁捏着鼻子,在他耳边拿腔拿调地说:“他说我日后贵不可言,是母仪天下之人。”说完扑哧又笑了,“主子,你说他是不是胡说八道?我吃了上顿没下顿,过了今天没明天,怎么死都还不知道,居然说什么贵不可言,母仪天下,完全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哦,不对,他眼睛本就瞎了,难怪不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韦臻听了心头却是一凛,不搭理莫愁,叫过一名侍卫,道:“你去请那算命的过来。”侍卫领命挤进人群,到那老者面前道:“我家主子请你过去一下。”

  那老者象是早有预料,并不多问,只拄着拐杖站起来,对面前等着算命的人道:“请稍等我片刻。”

  侍卫带老者出来,站在一旁的屋檐下,韦臻让侍卫看着莫愁,自己走过去,森然道:“你既然会算,当知道我是谁?”

  老者不慌不忙地摸了摸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须,微微点头道:“知道,知道,阁下非同凡人,或在于天,或见于田,或潜于渊,或战于野,见首却不见尾。”

  韦臻压低声音,却怒意必现:“你既然知道,适才为何要说那些大逆不道之言?你是谁派来的?”

  老者笑了笑:“老朽漂泊四海,无亲无故,适才只是说了几句实话,阁下若不信,日后便知分晓。”停一下,又道:“阁下若认为老朽之言犯了忌,尽可治我的罪,但老朽说的话,却决非虚言,三年之内,必会实现。若阁下今日不杀我,届时老朽必来叨唠一杯喜酒喝。”

  韦臻见这老者自信满满,一口气倒憋在心头,怒道:“你这样说,我今日杀了你倒成了我心虚了!也罢,今日且放过你,你若有胆,三年后再来领死!你叫什么名字?”

  老者道:“老朽贱名方之道。阁下若无别的吩咐,老朽就暂且告退了。”

  韦臻道:“我赏你一些银子,你速速离开此地,少在此妖言惑众!”招手令侍卫过来,拿了一锭银两交给方之道。

  方之道笑道:“适才那位小姐已说了,若算得不准,不给我钱,这钱阁下还是先留着,日后我再来取。”说完转身离开,虽是拄着杖,速度却不慢,很快消失了踪影。

  韦臻闷闷地往回走,今天接二连三地遇见神秘人物,寒山、方之道,他们似乎都已知道自己的身份,而自己对他们却一无所知,这才出来第一天,就已经暴露了么?莫愁追了上来,问道:“主子,干吗要给那老家伙钱?”

  韦臻回过神来,注意到她,似乎今天发生的事都和她有关!“我的事,你有什么资格过问?”韦臻硬梆梆地丢下这句话,大步甩开她朝前走去。

  莫愁吃力地跟在后面,气喘吁吁,好容易回到包下的小院,莫愁差点瘫倒在地,腿是真的痛起来了,正想溜进屋去拆看那万字结,却听韦臻朝那两个随从侍卫怒吼道:“擅离职守在先,欺君瞒上在后,若不是出门在外,你们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今日一人先打八十大板,等回京后再做发落!”

  莫愁听他又要打人,自己倒抖了抖,仿佛感到了那火辣辣的痛,忙叫了声“主子!”

  韦臻厉声道:“又什么事?你嫌你惹的麻烦还不够多?”

  莫愁扁扁嘴,难怪伴君如伴虎,这皇帝就知道无缘无故冲人发火,咱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罢了。莫愁指了指那两名跪在地上的侍卫,担忧地道:“主子忘了适才寒山的话了么?他说这南下一路上不太平,说不定有流寇强盗出现,主子今夜若真打他们八十大板,他们肯定是半死不活,爬都爬不起来,更别说打架了,万一遇到歹人,白白少了两名高手,不是便宜了敌人么?”

  韦臻听她这番话倒也有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前途叵测,不能自断手足。韦臻沉吟一下,仍余怒未消:“既然如此,就暂且寄下,你们两个,今夜跪在这里好好想想清楚!”

  两名侍卫本以为罪责难逃,忽听韦臻饶了自己,只是要跪上一夜,二人大喜过望,忙磕头谢恩,心中万分感激莫愁求情。

  莫愁这回倒学得乖巧,见韦臻进了屋,忙跟上去侍侯他宽衣洗漱。韦臻这次出宫,身边一个侍侯之人都没有,莫愁虽不擅长服侍人,到底比那些鲁莽的侍卫男子细致多了。韦臻进屋时本还气呼呼的,莫愁打了盆热水来侍侯他洗脚,韦臻双脚泡在大木桶暖洋洋的热水里,心头的无明火消了不少。韦臻洗了脚上床,就着莫愁递过来的玫瑰茶漱了口,一把欲将她拉进怀里,莫愁却轻巧地闪开了,福了一福道:“主子今儿累了,早些歇息吧!明儿还要早起呢!奴婢就在隔壁,主子夜里要是有什么事,叫一声,奴婢便过来侍候。”

  韦臻听她忽又自称奴婢,也觉累了,没什么情绪地挥了挥手:“那你就下去吧!别说得那么好听,你睡着了跟个小死猪一样,谁还能叫得醒?”听莫愁出去带上了门,又想起那算命的说的话,自己还是得多防着她点,不能太过亲近宠幸,不然万一被那方之道不幸言中就麻烦了。

  莫愁溜回自己的房间,喘了几口大气,点上灯烛,上床放下帐子,这才小心翼翼地摸出那万字结,一点点拆开,就着帐外透进的朦胧灯光一看,纸上竟空无一字!莫愁拿着那张纸想了想,跳下床倒了一杯水,将纸放入水中,过了一阵,那纸上果然渐渐现出字迹来,正是二哥的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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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遇匪

   莫愁辨认出那上面写的是:江枫许诺将尽全力营救你,带你回国,你听他安排即可。又过了片刻,字迹渐渐隐去,纸也泡软了,化在水中,黏糊糊一团。莫愁轻轻地推开窗子,哗地将那杯水泼出窗外,却听到“啊!”的一声惊叫,伸出头一看,原来水泼到了一名巡夜的侍卫身上,那侍卫正待发火,见是莫愁,又怕惊了近在咫尺的皇帝,只好隐忍不发。莫愁抱歉地笑了笑,把窗子关上,靠在墙上拍拍胸膛:“吓死我了!”
  莫愁上床躺下,双手枕着头,毫无睡意,到底是我的亲亲二哥,真的找了人来救我!江枫哥哥会有什么计划?其实要逃出去不难,关键是不能让皇帝察觉自己是被越西国救回去的,要是他知道了,那就真的麻烦了,可不比被关在闭月苑里挨饿受罚那么简单了,搞不好又要打仗,一点不好玩……但怎样才能瞒过皇帝呢?假装迷路走丢?好象没机会,再说他疑心病重,没的也会想出有来,这条不行。还有,他好象很仇恨越西国,为什么呢?上次打仗时自己太小,什么都不清楚,这么久也没机会问他,估计问了也只会被骂……这么深的仇恨,是什么感觉?不明白……算了,管他这么多干吗?反正哥哥要我听江枫哥哥的安排,那就乖乖等着好了,他肯定会在暗中跟着我,我就以不变应万变,哈哈!要是能回家就太好了!那个骷髅头的香袋就是给二哥预备的啊,他肯定会很开心的,哈哈哈哈!莫愁偷笑出声,翻身朝里,没多久就睡着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果然还是韦臻派人砰砰敲门,才把莫愁叫醒。莫愁穿衣梳头,依旧打扮成小厮模样,到韦臻房里问安,韦臻已在用早膳了。莫愁不好意思地行了一礼:“主子起得真早!”

  韦臻现出抹讽刺的嘲笑:“若要等着你服侍,饿怕也饿死了。”站起来,指着桌上的早点道,“你自己吃点吧,我先上车了。”

  莫愁见满桌点心韦臻几乎没怎么动,眼疾手快地拿了几个小笼包子囫囵吞下肚,跟着韦臻出去上车出发。清晨的空气透进车窗,十分凉爽,莫愁忍不住掀了窗帘望外看,这日韦臻却不再干涉她,靠在椅背上,微低着头,似在想着什么心事。

  出城走了二三十里,经过一个名叫代县的小县城,过了代县,两旁的山势渐渐险峻,树木茂密,官道沿山盘旋而上,颠簸不断。莫愁推了推沉思中的韦臻:“主子!”

  “什么事?”韦臻抬头。

  “主子,你说这林子里会不会藏得有强盗?”莫愁好奇地猜测。

  “这是官道,人来人往,离城又不远,光天化日之下,哪来的强盗?”韦臻不以为意地道。

  正说着,突然马车停了下来,一名侍卫在车外禀报道:“主子,前面有人拦车?”

  “什么人?”韦臻问,一面跳下车去。

  莫愁道:“肯定是强盗啦!”也要下车去,却被韦臻喝住,“乖乖地在车上别动,敢下来我打断你的腿!”莫愁吓了一跳,忙缩回去。

  韦臻下车走到前面,见路的正中被横杆拦住,一彪红衣人骑了马站在路旁。韦臻怒道:“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劫人财物,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为首的那壮汉大摇大摆地走过来,道:“你看好了,我们是奉了官府命令,保境安民,怎是强盗?”说着拿出一纸公文展开给韦臻等看。

  韦臻一读,原来是代县的县衙出的公告,说是这一带山中近来有盗贼出没,为保过往客商安全,特成立了一支二十人的保安队,日夜巡逻,为此,特向过往客商每车收取十两银子的山防费,云云。韦臻仔细查看那文印,确实不是假的,但朝廷每年支出的款项竟不够使用么?还要向过路客商摊派?这事得好好查一查。韦臻虽心头不悦,仍是令人拿了三十两纹银交与为首之人,要了收据。韦臻问道:“既然有你们日夜巡逻,想来这山上是没有强盗行凶抢劫了?”

  那人道:“这是当然,我们负责的代县境内,都可平安通过。”

  韦臻追问道:“那出了代县呢?”

  那人指了指山下:“过了这座山,就进入荣县,不归我们管了。”

  韦臻复上了车,对莫愁道:“不是强盗,是官府的人。”

  莫愁奇道:“官府的人也要收买路钱?”

  韦臻道:“那是官府收的防务费用,有官府的公文为证。”

  莫愁笑道:“原来如此,只要有官府的公文,收钱就不叫强盗,没有的才是,那不如主子回头给全国的强盗都发张公文,让他们照文收钱,岂不是可以一举招安?对了!主子还可以和他们五五分成,不须本钱,坐地收银,可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韦臻瞪了莫愁一眼,莫愁识趣地住了嘴,韦臻喝道:“胡说!你竟敢将朕……我和强盗混为一谈?”但话说完,回头一想,她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当官吃的是皇粮,官道用的是税银,他们这拦路私收的钱又不见上缴,怎样花费朝廷全然不知,其实质与强盗又有多少区别?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又停下了,侍卫在车外禀报:“主子不好了,外面又有人拦车。”

  韦臻下了车,见这里已是山下,进入一处山谷之中,密林蔽日,前面拦路的是一队黑衣蒙面人,只露出两只杀气腾腾的眼睛,人人手持明晃晃的大刀,路障却不是横杆,换成了几块巨大的石头。韦臻心道,这恐怕真是强盗,回头望来时山上,那一支红衣巡逻队仍可隐隐望见,却不见有何动静。韦臻欲要上前,几名侍卫怕皇帝有什么闪失,忙拦在他前头。为首的那名黑衣人道:“废话不多说了,留下你们车上的东西和口袋里的钱,本大爷就放你们过去!”

  韦臻见对方不过二三十人,对侍卫头目张冶使了个眼色,低声下令:“捉住那带头的!要活的!”张冶会意,喝了一声,侍卫们纷纷亮出兵刃,冲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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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捕贼
      韦臻这次挑选随行的都是一等一的大内高手,岂是这山野的乌合之众能比?转瞬已放倒十数人,躺在地上惨叫连天。剩下的强盗见大势不妙,四下仓皇逃窜,张冶摸出一柄三寸长的飞刀,唰地射出,恰好钉入带头强盗的右腿,那人扑的倒地,已被侍卫蜂拥而上按住绑了,押到韦臻面前。这场激战前后不过一刻钟,山谷中又恢复了平静。
  韦臻吩咐张冶道:“把其余的人也绑了,审一审,录了口供,押到前面官府去。”又道,“你派人回去问问那山上的巡逻队,为何收了钱,见了强盗,竟不援救?”张冶派了两人飞驰去了,剩下的人清理战场,共活捉到强盗十三人。那为首的却十分强硬,除了自称叫王大胡子外,别的一概不招,口口声声说要见官,说韦臻等是私刑逼供。韦臻听他如此,倒不好十分逼迫,只令人将他们栓成一串,押在马后。

  没多久派出的两人回来了,禀道:“主子,他们说下了山就出了代县境内,归荣县管辖,他们管不了了!若捉住了强盗,可押到官府去领赏。”

  “岂有此理!”韦臻勃然大怒,“既是官府公人,又收了来往客商许多银子,盗贼就在眼前,居然不闻不问!”韦臻大发雷霆,恨不能立时下旨治这些人的罪!却听后面“哧”的一声轻笑,韦臻转头,莫愁不知什么时候已溜下车来,正站在身后掩嘴而笑,韦臻怒道,“你得意什么?”

  莫愁笑道:“主子过来,我有一句话讲。”不管众目睽睽,将韦臻拉到一旁。

  韦臻心下狐疑,莫愁道:“主子是不是在心疼那几十两银子?”

  韦臻摇头道:“几十两银子算什么?但这些官府公人实在可恶!你不是要和我说这个吧?”

  莫愁道:“主子不觉得这事有蹊跷么?主子若不心疼这几十两银子,就暂时不要发作,到前头见了官府,就知端的。”

  韦臻见她挤眉弄眼,心头也明白过来,令张冶押了人犯在后,自己和莫愁上了车,侍卫们搬开路障巨石,继续前行。

  到第三次马车停下时,韦臻不等人禀报,自己跳下车,前头又换成了一队红衣巡逻队,照样用路障拦住车马。韦臻上前,直接问道:“你们的公文呢?”

  为首的果然摸了公文出来,韦臻一看,和代县的公文几乎一模一样,连收的银两数目也是一样,只是印鉴换成了荣县的官印。韦臻沉声道:“强盗我们已经捉住了,还需要给你们交钱么?”说着令人将王大胡子等押过来。

  为首的公差清点了人犯,问明事情经过,即道:“既然这样,自然不需再交钱,我先押解人犯到前面官府,你等随后可到县衙领赏。”

  韦臻道:“你们都是白吃饭的?收了钱还要过路行人自己捉拿强盗?”

  公差不悦地道:“我们捉强盗的时候难道要你知晓?”又摸出一纸公文,韦臻见那上面写着,自巡逻马队成立近一年来,共捉拿盗贼上百名,缴获赃物上万两银子,保一方平安,大见实效,后面全是些褒扬勉励之词,盖了大红的县府印章。韦臻看了,竟不知好笑还是好气。那公差趾高气扬地道:“你们今日凑巧捉了几个蟊贼,怎知我们日夜的辛苦?再说,那下面的山谷本也不归我县管辖,是代县的职责,我县不能越俎代庖。”

  正在这时,莫愁却跳下车来,满脸惊慌地拉住韦臻道:“不好了,主子,你吩咐我随身带的那个檀香匣子不见了!”

  韦臻莫名其妙,莫愁这回出来,连贴身的衣服都没带,哪有什么檀香匣子,但见莫愁冲自己做鬼脸,大约又是有什么新花样,当下沉住气道:“慌什么?慢慢说!”

  “主子,就是那个装了十个小金元宝的匣子啊!”莫愁急得似乎就要哭出来,“肯定是刚才遇到强盗时,落在下面的山谷里了!”

  韦臻已明白了她的用意,顺水推舟地道:“那你还不快去找!”

  这时果见那公差头目凑了过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韦臻也装作焦急地道:“丢了一件东西,里面装的东西价值万金,我们这就回去找!”

  公差忙道:“你们人手够不够?需不需要帮忙?”

  韦臻看了看马车,又朝来路望了望,为难地道:“这里也有车马要看,最多只能派几个人去,那山谷那么大,当然人越多越好,本想请你们帮忙,但那里既然不归荣县管,我还是回去找代县的公差好了!只要能找得到那匣子,分给他们一半也无妨。”

  公差急了,拦住韦臻道:“不用不用,我们既然遇见了,为来往客商排忧解难,正是我等的分内之责。客官何必舍近求远?”说着招呼大队人马过来,除了留几个看押人犯外,其余都随韦臻去找匣子。

  这时莫愁又不见了,韦臻刚喊了一声,忽见她又从马车里钻出来,也不知她什么时候上去的,莫愁跑过来急急地道:“主子,匣子找到了,刚才掉在马车椅子下了。”又对一众公差行了个礼:“不好意思,叨扰各位大哥了!”

  公差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一言不发,翻身上马,带着众人走了。韦臻内力深厚,远远地听那帮人骂骂咧咧,但这时已生不了气,想着这些公差的种种丑态,肚子里暗笑不止,捉住莫愁的手腕上了车,方佯嗔道:“你这丫头,就没半点正经!”

  莫愁妙计得售,也咯咯地笑得直不起腰,滚进韦臻怀里,忍不住得意洋洋地道:“主子,你看到了吧!什么不归他们管?强盗不归他们管,元宝就归他们管了,你说这些人是公差不是强盗,我看连强盗都不如呢!”韦臻这次没斥责她,搂着莫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听莫愁问:“主子觉得他们会去捉强盗?”

  韦臻道:“刚才我看了官方的公文,说是一年还抓了上百名盗贼呢!”

  “真的?”莫愁瞪大眼睛,“了不起!”歪着头想了想,忽道,“我明白了,原来如此!”

  韦臻笑问:“你又明白了什么?”

ps 作者冰痕外出停更一天 所以下次更新在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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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探衙

  莫愁道:“主子你想想,要是他们真的一年抓了上百名盗贼,强盗怎么还会如此猖獗?”
  韦臻疑惑地问:“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莫愁神秘地笑笑:“要是老鼠都被抓光了,那猫都得饿死了,路上没有了盗贼,官府有什么理由再拦路受钱呢?就算是有抓盗贼,也不可能抓光的……不信主子到了官府再看。”

  “不抓光?难道抓了再放回去?”韦臻似自言自语地道。

  行了半日,傍晚时分到了荣县县城。韦臻将马车停在县衙附近,下车一看,衙门早已关闭,韦臻不愿等到明日多做耽搁,即让随从上前击鼓。咚咚响了一阵,衙门缓缓打开,却不是县官,出来一个师爷模样的人,高声问道:“已过了开堂时辰,外面何人喧哗?”

  韦臻道:“今日我们捉到了一伙盗贼,交由县里的巡逻马队带回,不知可有审理?”

  师爷道:“哦?等我进去问问老爷。”转身进去了,片刻后回来,道:“老爷说人犯已经入狱,此为大案,将汇同州府,择日再行审理,定将按律处置。”问了韦臻姓名、籍贯、来历等,一一记下,又交给韦臻三十两银子。“尔等见义勇为抓获盗贼,这是官府的赏银。你们既然是过路的客商,盗贼押解到了官府,便没你们的事了,不耽误你们的行程。”未等韦臻多问,那师爷已进了大门,反身将门关上,韦臻上前敲了几下,再无动静。

  韦臻虽然不悦,也只好先去找到下榻之处。荣县不比泰州繁华,只有一家酒楼兼客栈还看得过去,但却无独门小院,韦臻只得包了几间上房住下。下楼用饭时,韦臻见只有自己这一行人,掌柜忙前忙后殷勤招呼,菜肴居然也不差。韦臻纳闷道:“掌柜,看你这店还不错,怎地如此冷清?”

  掌柜叹口气,道:“还不是这盗贼闹的,客商越来越少,宁可绕上几百里路,也不从这里走,小店的生意也就萧条了。”

  韦臻问道:“这盗贼出没有多久了?官府不是有巡逻马队么?怎的还不太平?”

  掌柜答道:“盗贼闹得厉害,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官府专门组织了巡逻马队,本是件好事,这一年多来常抓了强盗游街。但抓是抓了,风声一过,又有强盗出现。可苦了来往的行人,要么象客官这样自己带上保镖,要么就不敢走这里过。”

  掌柜无奈地摇摇头,正要下去,韦臻却叫住他又问:“这县官是谁?”

  掌柜道:“是贾仁贾大人,据说是前科进士。”

  贾仁?前科进士?韦臻费力地搜索着记忆,似乎有一点印象,回去得好好查查,此人是何来头!转头见坐在一旁的莫愁今天一反常态,既不刁钻古怪地为难店家,也不花言巧语地捉弄自己,只埋着头慢条斯理地扒着饭,韦臻奇道:“你怎么不说话了?数清碗里有几粒米了么?”

  莫愁道:“我听主子在问正事,不好打扰。”

  韦臻道:“我想在这里等几天,看这县官如何审案,你认为如何?”他语气中已俨然将莫愁当成了朝中谋士。

  莫愁灵活的眼珠子转了几转,凑到韦臻耳边道:“主子,你不如今天晚上派人夜探县衙,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韦臻微一沉吟,点了点头:“好!我也正有此意。”

  用过饭回到房里,韦臻单唤过张冶,如此如此地吩咐了一番,张冶连连称是。听外面打了二更,街上行人稀少,客栈店堂里也熄了灯,一片黑灯瞎火。张冶换了身夜行服,悄无声息地翻窗出去,上了房梁,辩明方位,往县衙而去。

  张冶走了,韦臻叫来莫愁,问道:“你年纪轻轻,怎么知道外面许多事情?”

  莫愁道:“我喜欢听人讲故事,在家里经常溜出去玩,常听到许多新奇的事,久而久之,就知道一些了。”

  “故事?那你有没有听说过……”韦臻想问她什么,终于没开口,“算了,你回房睡吧!”

  莫愁打了个哈欠,却道:“我来侍候主子安置吧!”

  韦臻道:“不必了,我还要等张冶回来。”

  “那我也等他回来,”莫愁往床边一坐,居然赖着不走了,“我也等他回来,看有什么好消息没?”

  韦臻本要赶她走,见她眼波流转,俏皮动人,说出口却是:“那便随你。”随手拿了本书,靠着案前翻看,没多久一抬头,见莫愁竟歪着头,倚在床边睡着了。韦臻走过去,凝视她一刻,将她放在床上躺好,除了鞋袜,又拉过被子来为她盖上。

  三更过了,残烛将尽,韦臻忽听有人敲窗,推开窗子,张冶已跳了进来!张冶进了屋,扯下黑布面罩,对韦臻禀道:“主子,卑职刚才到县衙,果然得了官匪勾结的证据!”

  “怎讲?”韦臻问。

  张冶道:“刚才卑职从后墙进了县衙,即守在内堂房顶上,过了没多久,便有一人进来,交给贾仁一件东西,要贾仁按老规矩办。贾仁却说,这次的事情比较棘手,怕还得缓几日。那人便说明日再来。我看情形,那人必是山中匪帮头目派来的,那贾仁与盗贼串通勾结怕也不是一日两日一天两天了!”

  韦臻忽问:“那人送给贾仁的是什么东西?”

  张冶答道:“等那人走后,贾仁打开盒子,卑职在屋顶上晃到一眼,似乎是一尊三寸来长的金佛!”

  “金佛?”正在沉睡的莫愁忽然醒了,一翻身坐起来,“金佛在哪里?给我看看!”

  张冶哭笑不得:“卑职未得命令,没有带回来。”

  莫愁不满地道:“捉奸捉双,拿贼拿赃,这么重要的证据你不拿回来,还等什么命令,真是笨咧!”

  “莫愁!不得无礼!”韦臻喝了一声,对张冶道,“不过,你确实该带些证据回来,不然不好治罪。”

  张冶忙道:“那卑职这就再去!”

  “不用了,”韦臻摆摆手,“不要打草惊蛇,你先下去,明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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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浴泉



  莫愁揉揉惺忪的睡眼,才发觉自己是躺在韦臻的床上,外衣鞋袜都脱了,莫愁的脸腾地就红了,尴尬地道:“主子真对不起,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韦臻见她的样子,只觉好笑:“多少次了?看来恐怕我得学着习惯了.

  莫愁的脸更红,忙忙地披衣起身:“时间不早了,主子早点歇息吧!我告退了!”

  韦臻嗯了一声:“明天记得早起。”

  莫愁扮个鬼脸:“知道了!”又道,“主子每天都起早贪黑,真是辛苦。”行了一礼,便要退下。

  韦臻见莫愁走到了门口,忽然叫了声:“等等……”

  莫愁回头:“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韦臻哑了口,竟不知该说什么,刚才叫住她,只是希望她多待一会,但此时此地要她侍寝,又显然不合适。韦臻沉默一下,没话找话问道:“你觉得我们明日是否该留一日,再让张冶去打探消息?”

  莫愁嫣然一笑:“主子是英明的主子,这种事情何必问我?”说完转身出门,只留下韦臻怔怔地发呆。

  第二日,韦臻并未在荣县停留,仍是按原定计划南下。这日一路上倒平安无事,太阳烤得马车内的人昏昏欲睡,莫愁只想着江枫怎么又消失了踪影?刚刚过午就到了赵县,韦臻即令投宿,不再前行了。莫愁隐隐猜到他的用意,不由略感佩服。韦臻进了客栈房间,即将张冶召来,道:“你速乔装一下,骑快马赶回荣县去,今晚再探县衙,务必拿到切实的证据,明日凌晨之前回这里来。”张冶领命而去。

  用过午饭,莫愁对韦臻道:“今天下午做什么呢?不知道赵县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可以去看看?”

  韦臻不悦地道:“就知道玩?老老实实地给我待在房间里,哪里也不许去!”

  莫愁嘟着小嘴,老大不情愿地慢吞吞地回房去了,和衣躺在床上,天气炎热,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忽听到外面有人敲门,莫愁打开门一看,是店家的小二来倒水。莫愁喝了口茶,便问:“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小二听莫愁一问,来了精神:“我们赵县的仙女潭可是一绝!风景好自不用说,最妙的是那潭水冬暖夏凉,且有祛病延年的效用,我们有个伤风感冒的小毛病,就到那潭水里去泡泡,不用吃药就好了。”

  “真的?有这么神?”莫愁兴奋地问,这么大热的天,能到清泉里去泡泡该是多美妙啊!

  “不信你可以自己去试试嘛!出了县城往西五里地。”小二道。

  等小二走了,莫愁心头痒痒的,恨不能翻窗子出去,直奔那仙女潭,但左腿还时不时地痛着呢,要是再摔一下就完了!说不定成个残废,比死了还惨!直接去找皇帝,肯定不行,哎……要不这样吧!莫愁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到了吃晚饭时,韦臻派人来叫莫愁,莫愁恹恹地躺在床上,说是头痛心烦,不吃饭了。随从回报韦臻,韦臻亲自过来,摸摸莫愁的额头,并没有发烧,但灵动清澈的眸子却是黯然无光,问她怎么了?莫愁有气无力地道:“主子,我头疼得很,大概是今天太阳太大,晒得中暑了。主子不用管我,我今儿吃不下东西了。”

  韦臻暗道,明明坐在车里,怎会被太阳晒到?但她要病在路上,可真是麻烦,自己本就担心没带上太医,谁知怕什么来什么!叫过店家来,让其速去请医生。店家问道:“谁病了?要紧不要紧?”

  韦臻道:“是我的一位随从,大概是有些中暑。”

  “中暑?”店家眼睛一亮,“不是什么大病的话,小的倒有个法子,不用去请医生,更不用吃药。”

  “什么法子?”韦臻疑惑地问。

  店家殷勤地道:“出了城往西五里,有个仙女潭,用那潭水沐浴,中暑伤风这种小病即刻就可痊愈!我们这周围几十里地的人若有小病,都是去洗一洗就好,长饮那潭水,也可防病。所以我们县城里医生都没什么病人,大都转行了。”

  “哦?竟有这种奇事?”韦臻也来了兴趣,又想,那死丫头最怕喝药,就算请了医生,开了方子,又不知得花多少力气让她喝药!有不吃药的办法自是最好!看看天色还不算晚,这时去正来得及。便谢过了店家,回到莫愁房中。

  莫愁正闭着眼睛假寐,韦臻进来道:“你不想吃饭算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莫愁明知故问,心里已乐开了花。

  “城西的仙女潭,据说用潭水沐浴可治病,你能起来么?”韦臻道。

  “能,”莫愁掩饰着笑意,装作头昏的样子缓缓地撑起身来,韦臻看不下去,半拖着她出了门,叫店家在前面带路。

  那仙女潭处于幽谷茂林之中,行不了马车,店家带着韦臻莫愁并一干随从徒步走了一段山路,莫愁走得叫苦连天。到近处一看,原来是一巨大的石洞,洞口渗出清泉,汇集成数亩见方的一泓碧潭,潭水绿如翠玉,时近黄昏,落日的余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韦臻见这清潭,精神不由为之一振。自出了宫,几日来未曾好好地沐浴,在这里洗洗当真惬意!但莫愁是宫中女子,怎么能就这样幕天席地赤身沐浴?韦臻迟疑地道:“难道你们都是就这样跳下去沐浴?”

  店家摇头道:“官府考虑到男女有别,若混同一处,大伤风化,因此专门修了浴场,引了潭水过去。”带韦臻转了个弯,果见林间僻静处用大石砌了两间石屋,各相距有十来丈。店家指着石屋道:“男左女右,这里是一对山里的夫妻常年照看,客官可放心。”

  韦臻忽问一句:“要钱么?”

  店家笑道:“不用不用。”

  韦臻点点头,对店家道:“有劳带路,请先回吧!”摸了一锭银子作赏,店家千恩万谢地收下。韦臻又吩咐侍卫等退到林外等候,这才拉着莫愁到了那女浴室的门口,道:“你进去吧!”莫愁几乎要欢呼出声,将小帽一扯,一头青丝便如黑色瀑布般披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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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变招



  那浴室进了门却是一间小屋,一丈见方,摆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木盆毛巾等物,但空无一人,莫愁暗自奇怪,怎么不见看门的?那小屋后墙上有道小门,莫愁走到门边,听见里面有潺潺的水流声,莫愁刚试着一推门,忽然从门后伸出一只黑色的手臂来,一把抓住莫愁!莫愁吓得不轻,本能地正要尖叫,另一只手却伸出来,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莫愁就着微弱的光线一看,原来是江枫,换了一袭黑色的夜行服。
  江枫将莫愁拉到一旁,示意她不要出声,屏息听外面脚步声远去,知道韦臻已离开,这才松开手。莫愁环顾四周,里面的这间屋子较大,墙上点了几盏油灯,正中是长条石砌成的半月形的池子,连着两条地下水渠,一条进水,一条出水,水清见底,这会并无人沐浴。莫愁嘻嘻一笑:“怎么是你?守在这里想偷窥哪个姑娘?”忽发现墙角躺着一名老妇,莫愁惊道:“她怎么了?”

  江枫压低声音道:“她是这里守门的。我只是点了她的昏睡穴,两个时辰便会醒。闲话少说,那天我给你的字条你看了吧?我这就带你走!”拿出一套黑色的夜行服,要莫愁换上。

  莫愁却问:“他外面守了那么多侍卫,你一个人怎么带得走我?”

  江枫道:“我们从林子后面出去,有条小路可通谷外,我准备了马等在那里,那是匹日行千里的良驹。等他发现后,他现在宫外,难以调动大批人马追捕,我们正好逃走!你快把衣服换上!”

  莫愁拿起夜行服,却问:“二哥找你来,父王知不知道呢?”

  江枫道:“这事极为机密,他是单独来找的我,没告诉你父王。”

  莫愁想了想将衣服放下,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行!那我现在还不能走!”

  江枫急道:“为什么?”

  莫愁道:“那皇帝又不是笨蛋,看到我不在了,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我是要逃回越西国去,先不说还有这么几千里路能不能逃走,就算逃回了家,他一发脾气,不带着成千上万的军队来打么?父王年事已高,怎经得起这样折腾?要是再打败了,不知还要死多少人,我和二哥不就成了越西国的大罪人?再退一万步说,他就算不发兵,上次进贡剩余的六个女子都还关在他宫里,就是他板上鱼肉,我要是逃了,她们肯定会死得很惨!不行,我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若是我就这样逃走,还不如当初不要把我送来呢!”

  江枫听她这样说,也觉甚为棘手,沉默一下,问道:“那怎么办?这次你能出来,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等回了宫,就更麻烦了。”忽道,“要不我给你毒药,你下毒毒死他,永绝后患?”

  莫愁一听,吓得双手乱摆:“不行不行,我下不了手杀人……再说,他的吃的喝的东西都从来不经过我的手,我怎么找得到机会下毒呢?要是不成功,后果不堪设想,就算侥幸成功了,那么多侍卫,我又不可能都毒倒……”莫愁说了一通,见江枫沉吟不语,莫愁也急得来回转圈,突然一拍脑袋,道:“有了!要不这样,我们安排一个事故,让他认为我死了,放弃寻找,我们才能顺利脱身。”

  “嗯!这主意不坏,”江枫想了想,点头道,“但那看来还得重新计划……不过,你现在是否安全?你还真厉害,使了什么法子,他不但不杀你,还带你出宫?”

  莫愁调皮笑笑:“猫捉耗子,谁知道呢?既然出来了,暂时还不会有事吧!有时候逗着他玩,也满有意思的!”

  “你居然笑得出来!”江枫长叹口气,“你不知道你哥哥和我有多担心……”

  莫愁不好意思地道:“我知道啦,我也很想你们哪!做梦都在想,谢谢江哥哥,你快走吧!”

  江枫刮了下莫愁小巧的鼻子:“想我?我才不信,早忘了我是谁了吧?”握了下莫愁的手,当初那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但这俏皮可爱的神情一点没变,江枫心头涌起异样情绪,暗道:无论如何,就算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护得她周全,平安带她回去,绝不能让她葬身异国。

  莫愁见江枫磨磨蹭蹭地不走,直把他往门外推:“我还要沐浴呢,好不容易才骗他出来,你还不走,要留在这里看我洗澡么?”

  江枫无奈地摇头道:“小丫头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半点规矩。那等你们到了南闵,我再想办法和你见面,反正一路我都会跟着你。”拿出一节竹管似的黑色物事,嘱咐道,“你拿着这个短笛,万一遇到危险就吹一下,我听到声音就立即赶来。”莫愁看了看,依言收下,藏在贴身的小兜里,江枫虽极不放心,也只好告别,紧贴着墙角正要出门,莫愁却又轻唤了一声,江枫回头,见莫愁一脸忸怩,“什么事?”

  莫愁迟疑半天,终于可怜巴巴地开口道:“江哥哥,你能不能……能不能借我点钱?我腰无半文,穷死了,什么都买不到,真惨啊!”听到她开口居然是要钱,若不是强敌就在左近,江枫差点就要大笑,忙拿出一锭银子交给莫愁,莫愁却摇摇手道,“这么大的银块不好藏,给我点碎银就好。”江枫摸了半天,总算摸出几钱碎银,莫愁高高兴兴地接过。

  江枫笑道:“银子给你了,不用还。”

  江枫溜出门,很快隐没在茫茫夜色中。莫愁听他出去了,赶紧闩好门,又去摇了摇墙角的老妇,老妇仍是沉睡不醒。莫愁确认一切安全,除去衣物,跳进池子里,池子里的潭水清凉宜人,由浅渐深,莫愁虽是装病,但奔波了这几日,也觉疲乏,此时泡一泡,神清气爽,倦意全消。莫愁以前倒从未在野外沐浴,十分新鲜,这晚并没有旁人来,莫愁一个人在水里尽情嬉戏扑腾,只不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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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救美



  等莫愁洗地舒舒服服地出来,一轮弯弯的新月已爬上了林稍,韦臻沐浴完在外面等了许久。忽看见莫愁,头上松松地系了根发带,长发曳地,银色的清辉洒满她身上,美得恍如月下仙子。韦臻一时忘了呼吸,直到莫愁走到他面前,叫了声主子,才回过神来,尽量若无其事地问:“怎么这么久?”
  莫愁歉然道:“一时玩得高兴,让主子久等了。”

  韦臻看了她一眼,道:“把头发挽起来,帽子带上。”见莫愁的长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无奈又道,“算了,先披着吧,真想找个口袋把你装起来。”说完自己倒也笑了。

  好在时辰已晚,山谷中寂无行人,更无人注意他们。一路上韦臻都握着莫愁的手,不时去看她,但不说话。莫愁只觉心跳加速,面颊也有些发热,他这样古怪地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是已发现了什么异样?

  侍卫们在两人身后十来步远跟着,山谷外有一个小村庄,一行人正打村外经过,忽听到村里传来一名年轻女子撕心裂肺的尖叫呼救声:“救命啦!救命啦!”夹杂着几名男子粗鲁的呵斥。韦臻皱了皱眉头,停下脚步。

  很快,村子里冲了几个人出来,却是四名五大三粗的壮汉劫持着一名女子,那女子衣冠不整,披头散发,嘴里似乎被堵住了,只能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她拼命地想挣扎,但在那几名壮汉手中只如一只瘦弱的小猫在无助地扑腾。那几人到了村头,翻身上马,将那女子抱上马去,横放在马前,马鞭一挥,正要离开,村子里却又奔出一位五旬上下的老者,衣衫褴褛,满面皱纹,踉踉跄跄地赶到马前,双手扯住那缰绳,老泪横纵地哀求道:“大爷,行行好,放了珍珍吧!你们把我女儿带走了,不是要我老头子的命吗?”

  马上那人不耐烦地挥了一鞭,打在那老者的手上,那老者手腕登时浮起一道血痕,兀自不肯松手。“契约上写得明明白白,你欠债不还,拿你女儿抵债,你还想赖么?”

  韦臻看不下去了,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那鞭梢,往下一带,马上那人只觉突然一股大力,望前一扑,竟从马上倒栽了下来!那马受了惊,欲要狂奔,韦臻劈空一掌,那马软软地倒了下去。马上伏着的年轻女子尚未跌落,已被韦臻接住,取出塞在那女子口中的破布,将她放在地上。

  这时侍卫皆已过来,轻松将四人制住。那老者和女孩惊魂方定,知道是遇见了高人,忙跪在地上不住磕头道:“多谢侠士救命之恩!”

  韦臻厉声问那为首的壮汉:“你们好大的狗胆,竟敢强抢民女!是谁人主使的?”

  那人梗着脖子,不满地哼了一声,道:“什么叫做抢?你怎不先去问他们?欠了我家主子二十两银子,三年都未归还,主子要纳他女儿为妾,这银子就当聘礼了。给了一个月的期限,让他自己把女儿送到庄上去,他磨磨蹭蹭地不肯。今日主子客人也请了,酒席也摆了,从早到晚,单等她女儿过去拜堂,迟迟不见,才派我们来找人的。”

  “二十两银子就想买人家女儿?”韦臻怒道,转头对老者父女道:“起来说话吧!你叫什么名字?”两人搀扶着站起身来,一旁的莫愁拿出一方手巾替珍珍拭泪。

  老者道:“小老儿名叫刘全,这是小女珍珍。前年因年成不好,我借了薛家庄庄主五两银子,利滚利的高利贷,实在无力归还,到现在已经成了二十两。小老儿早年丧妻,膝下止有这一个女孩儿,未满十六,他要强纳小女,小老儿怎么活啊!”

  旁边珍珍已哭得泣不成声,虽然双目红肿,仍看得出肤色白皙,容颜秀丽。听了刘全的话,未等韦臻开口,莫愁忽道:“哦,原来是这样啊!既然是你欠了人家钱,契约上写明了,他要你女儿也是天经地义,嫁过去做妾没什么不好,你赶快把你女儿送过去吧!”韦臻听她竟然这样说,不由大是诧异,纳闷地看着她。

  “不!我不去!”珍珍哭得益发伤心,拽住莫愁的衣袖,如拽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不去……姐姐救我!”

  莫愁甩开她的手,道:“这我可帮不了你,我和你一样,也是被人抢了的呢,遇到这种事,别想着有人能救你……”她这话一出,旁人皆吃了一惊,韦臻鹰隼般的目光已射了过来,莫愁暂且住了口。

  刘全这才注意到莫愁,见她打扮虽然不伦不类,但气质容貌,超凡脱俗,绝非一般女子,忙作揖道:“小姐你有所不知,若能为女儿找个好人家我当然愿意,但这薛庄主在我们这里可是一霸,每年他都以这样的手段娶几房小妾,娶了以后,短则半年,长则一年,就扔在一边不闻不问,有的还被他卖到窑子里去……”

  “还算好啦!这薛庄主看来也不是什么坏人,”莫愁不以为意地打断他道,“不闻不问总比先奸后杀好吧!”莫愁不理会韦臻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继续道,“生死由命,我劝你凡事还是认命好了,你要是真不愿意,别在这里哭天抹地的,干脆找根绳子上吊好了……”刘全父女听得目瞪口呆,莫愁转头拉了拉韦臻,“主子,我们走吧!”

  “莫愁!”韦臻忍无可忍地喝了一声,转头对刘全道,“不要听她胡说,我给你二十两银子把债还了就是。”自那日酒楼事后,韦臻随身都带着银子,这会拿了一锭出来,掷给为首的壮汉,“你拿这银子去见你家主子,若以后敢再来惹事,打断你的狗腿!”

  那汉子接了银子,看看韦臻,又看看刘全,知道今夜讨不了好去,和另外三人窃窃私语了一阵,回身上马走了。韦臻见他们走远,对刘全道:“好了,你快带你女儿回家吧!”

  刘全拉着珍珍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千恩万谢,却道:“小老儿今夜就得带着女儿逃走,不然那薛庄主定不会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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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激将



  韦臻本已走了几步,听这话回头问道:“那庄主是什么人?竟有这样大的势力?”
  刘全道:“恩公是外地人自然不知道,这薛庄主多年来横行乡里,势力很大,就连官府也惹不起,谁要是得罪了他,如果不逃走,定会被逼得家破人亡。”

  韦臻沉吟一下,道:“既然这样,不如你父女二人先随我回客栈去,我有些话要问你们,明日我再派人送你们出城。”

  一行人赶到宵禁之前进了城,回到客栈,韦臻先让刘全父女吃了点东西,休息片刻后将他们叫进屋里,道:“你不要害怕,把那薛庄主的事仔细讲来听听。”刘全便一五一十地详细讲来,原来这薛庄主名叫薛贵,自己建了一座庄园,养了许多家丁打手,以收租和放高利贷盘剥乡里,特别是这人贪好女色,方圆数十里内谁家的女孩儿长得好些,若被他看见了,都难以幸免,前后已抢了十来名年轻美貌的女子。他说到这里,莫愁时不时地瞄韦臻一眼,韦臻只觉那目光里象是带了刺,刺得自己浑身都不自在。

  韦臻听完,纳闷道:“他一个恶霸竟能只手遮天?怎么这些苦主不到官府报官?也无人来管?”

  刘全摇头叹道:“别说报官,官府不帮他已是谢天谢地!听说他在京城里有大靠山,才敢这样为非作歹。”

  “哦?”韦臻集中了注意力,“京城的靠山?什么靠山?”

  韦臻忽见莫愁黑白分明的眸子正盯着自己,那表情显然是说:“靠山不就是你么?”韦臻恼怒之余,脸颊竟有些发烫。半天没听到刘全的回答,韦臻又追问了一遍。刘全吞吞吐吐地道:“不是小人不说,是怕说了给恩公惹祸上身。”

  韦臻傲然地轻笑了一下,莫愁却怂恿道:“说吧,你怕什么?你不知道我家主子是什么人?天下最大的恶霸也当不了他的一根脚趾头!”韦臻气得七窍冒烟,又不能发作,只狠狠地瞪她。

  刘全也看出两人之间情况不对,这两人不象夫妻更不象主仆,再联想莫愁说的话,更增疑惑,但他明白这种事情还是少问为妙,见韦臻逼问得急,只得道:“薛贵据说是当今镇国公的远房亲戚,但具体什么关系小的也不清楚。”

  “哦,”韦臻道,镇国公薛龙铎是当年征伐越西国的头号功臣,被封为一等镇国公,这几年难免有些居功自傲,朝中多有微词,如今连他的一个远房亲戚都能如此放纵,看来非得管管了!韦臻沉思不语,脸色愈发难看。

  刘全见他不说话,小心翼翼地道:“恩公和他井水不犯河水,用不着去惹他,只是苦了这附近的百姓。”刘全转头看了女儿一阵,悲哀地道:“虽然恩公帮助我们逃过一劫,但明天我们也不知道能上哪里,没有钱,也没有可去的地方……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年老多病,不行了就黄土一抔埋了了事,只是苦了小女……”

  他未说完,珍珍忙掩住他的口:“爹爹!”

  刘全抱着女儿,涕泪交流:“珍珍,爹爹对不起你啊!没能给你找个好人家……”忽然拉着珍珍,扑通一声又跪下了,“恩公,小人再求你一件事!恩公若能答应,小人来世做牛做马报答……”

  “什么事?起来说吧!”韦臻有点心不在焉地道。

  刘全却不起来,拉着珍珍的手,伏在韦臻面前道:“恩公,小人只放心不下珍珍,我看恩公是个面善之人,能否收留小女,让她有口饭吃就行。小女虽然丑陋,但做事倒还勤快,恩公家里是否需要丫鬟……”他话没说完,莫愁已扑哧笑出声来,刘全面红过耳,尴尬地停下。

  韦臻也不料他会提出这个要求,这才仔细地去端详了珍珍,长得眉清目秀,模样倒还机灵,若是带回宫中当个宫女或是低级嫔御,也不是不可,何况这一路上没带人服侍,多有不便。韦臻动了留下她的心思,却见莫愁笑得不怀好意,“你笑什么?”

  莫愁笑着对刘全道:“老人家,你活了这么大把年纪,怎么还这样糊涂?真要卖女儿也得擦亮眼睛,选好人家再卖,不要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等跳进了火坑,要后悔就来不及了。”

  韦臻勃然怒道:“你给我滚出去!”莫愁一言不发地走到门边,韦臻又道:“滚回来!”

  莫愁仍是乖乖地回来站好,韦臻对刘全道:“今日天晚了,明日再说吧!你先带你女儿在隔壁去休息。”隔壁便是莫愁的房间,莫愁诧异地看着韦臻,韦臻道:“今晚你就在这里待着!”

  韦臻让随从带刘全父女去歇息,屋里只剩了他和莫愁两人,听外面已打过了三更,韦臻冷冷地道:“今晚你别睡了,到墙角去站着,好好想想你都说了些什么话?”

  莫愁翘了翘小嘴,想要分辨,却终于什么都没说地站到墙角去了,背朝着韦臻。韦臻坐在案前,也气呼呼地毫无睡意,过了一会,听莫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接着又一个,再一个……韦臻怒道:“叫你站就站好,哈欠连天的,成什么体统?”莫愁站直了身子,没一会,想是腿麻了,不住地换着腿轻轻跺脚。“过来!”韦臻喝道,找出前日令人买的那把戒尺,用力敲了敲桌子。莫愁转身走近,低着头,双手绞在一起。“想好了么?”韦臻问。

  “我不过就说了几句实话。”莫愁语气颇为不满。

  “实话?实话就是拿我和那些强盗恶霸相提并论?”韦臻道。

  “当然没有,主子您怎能和他们比?他们顶了天就百八十人,再作恶多端,害死的人也有数,主子您一出动可就是几十万军队……”

  “啪!”莫愁还未说完,脸上已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韦臻怒不可遏,几乎说不出话来。莫愁羊脂白玉般的面颊登时高高肿起,透出几道血痕,泪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却倔强地咬着牙,不让眼泪流下来。韦臻用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死死地看了她一会,下令道:“跪下!”莫愁依言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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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驯霸



  韦臻用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死死地看了她一会,下令道:“跪下!”莫愁一言不发地跪下。
  韦臻罚她跪了,自己和衣上了床,吹了蜡烛,却翻来覆去想着莫愁的话,“我也是被人抢来的呢!”,“天下最大的恶霸也当不了我家主子一根脚趾头!”……韦臻这些年来,从未想过自己要当什么好人,也不认为曾做错了事,但想到莫愁的这些话,还有今晚遇到的可怜的父女二人,竟有隐隐地不安……难道自己的报复过分了?

  打四更时,韦臻听床下轻轻的呼吸声,就着窗外透进的冷清月光低头一看,果然莫愁已蜷在地上睡熟了。此时韦臻的火气已消了大半,见她纤细娇小的身子孤零零地蜷缩成一团,如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韦臻不由微微叹气,下去将她抱到床上。凝望着她睡梦中楚楚动人的美丽容颜,韦臻的手指轻抚过那道道血痕,心里竟似有千头万绪,又怜又恨,乱成一团。

  忽然窗上又传来三声短促的叩击,韦臻忙放下帐子,打开窗,张冶跳窗而入,韦臻稳定心神,问道:“今夜情形如何?可有拿到赃物?”

  张冶低声道:“今夜果然又有人去找那贾仁,送了一张银票,具体多少数额卑职不知。另外,昨夜送的金佛被他锁在一只箱子中,估计历次所受贿赂的财宝都在那里。我怕此时强行盗取会惹他生疑,不如等其余证据到手后再将赃物一网打尽。卑职今天还看到县衙外贴了告示,表彰巡山马队又抓获了一批盗贼。”

  原来百余名盗贼就是这样抓住的?韦臻无声地冷笑一下,道:“也好,你考虑得甚为周到。不如这样,你就留在荣县,看这案子究竟会如何收场,暂不用随我南下。另外,查一下这赵县的薛家庄庄主薛贵是什么来历,查明以后,再到南闵来找我。”

  张冶忙应了,道:“主子,那我是不是现在就回荣县去?”

  韦臻道:“不忙,那荣县往来人员稀少,你频繁来去,怕惹人生疑,还得乔装改扮下才好。”

  张冶想了想道:“我听说侍卫中的陈双擅长乔装之术,卑职这就去找他,主子路上若用得着,也不要忘了他。”

  韦臻点点头。

  说话间天色已微明,张冶正要告退,忽听到楼下大堂一阵喧哗,似从门外冲进来许多人,接着有人高声呼喝:“那姓刘的老不死把他女儿藏在了哪里?给我搜!”店家似乎说了几句什么,但无济于事,很快听见楼梯咚咚直响,有人冲了上来。韦臻料到是什么薛庄主一伙找来了,对张冶使了个眼色。张冶立即出门去,这时韦臻的随从都已被惊醒,纷纷出来,拦住来人去路。

  外面吵翻了天,莫愁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也醒了过来,茫然的眼神显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又躺在了床上。韦臻没工夫和她多说,只道:“你老老实实呆在屋里,不许出来!”听外面传来打斗之声,韦臻打开门,站在楼道上,见对方约有二三十人,个个拿着木棒短刀,但哪里是大内侍卫的对手?连续不断地被掷下楼去,一时间客栈大堂内桌椅板凳稀里哗啦倒了一片,哭爹喊娘之声不绝。

  韦臻问道:“谁是那薛贵?”一名三十来岁穿着红色锦袍的男子正躺在楼下大堂地上呻吟惨叫,挣扎了半天爬不起来,想是摔断了腿,听韦臻在问,红衣男子翻了翻白眼,道:“你爷爷我……”他半句话未完,楼上已飞下两道人影,噼里啪啦掴了薛贵十来个耳光,红衣男子整个面颊一道青一道紫,肿了有一寸多高,眼睛肿得睁不开,活象一只过年腌的大猪头,嘴角也流出血来。两名侍卫将他拖起来,面向韦臻。“呸!”薛贵吐出一口血水,夹着两粒碎牙。韦臻沉声道:“薛贵,今日先饶了你的狗命!以后你再敢胡作非为,鱼肉乡里,强抢民女,小心你的脑袋!滚!”

  侍卫得令,将薛贵往门外一扔,其余随从见势不好,纷纷连滚带爬地跟着主子离开。店家见外面平静了,才战战兢兢地过来收拾被打坏的桌椅板凳,更不敢抬头望韦臻一眼。韦臻令张冶拿出银票来赔了店家。这时刘全父女也已出来,再次磕谢韦臻,刘全道:“刚才恩公教训那恶人,真是大快人心,只是恩公赶快走吧,留在这里怕那薛贵又生事端。”

  韦臻亦知道这里不宜久留,即令收拾起程。想起昨夜刘全欲托付女儿一事,还未曾给他答复,便问:“你们呢?有何打算?”

  刘全听韦臻的语气,已知他不愿留下珍珍,其实也不欲与女儿分离,答道:“恩公不用管我们,我们父女能逃得过这一劫,是命,逃不过,也是命。”

  韦臻本打算给他们一笔钱,再派两名侍卫护送到安全之处,但回想来的路上沿途都有盗贼,再往南下又是旱灾饥荒,就算能把他们送到京城,大约也不乏恶少歹徒,天下之大,这父女俩孤苦伶仃,竟无处可去!韦臻自十八岁即位,至今已有八年,虽然不能自比古来的盛世明君,但也未想到治下会混乱如此!微服出宫不过几日,日日都让他震惊。这时竟有些茫然,就算所有的错都在臣下,但自己又做了些什么呢?

  刘全见韦臻沉吟不语,以为是自己让他为难,忙道:“多谢恩公屡次援手,大恩大德小人无以为报,只有日日为恩公祈福,愿恩公一生平安!小人这就别过了!”拉着珍珍便要往外走。

  “等等,”韦臻叫住二人,“我们也正要出城南下,不如你们先和我一起走吧!”

  顾不得用早饭,韦臻一行上了马车,韦臻仍是与莫愁同车,刘全父子另安排了一辆。马车刚出了客栈的院们,忽然街那头跑来一群衙役,手中持着铁镣木棒,高叫着:“休得放跑了人犯!”衙役冲到面前,将马车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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