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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把黑色的大奔停在地下车库里,秦方城和林红一边寻找上楼的电梯,一边神态不安的东张西望。电梯就在左手的不远处,他们一声不响的走过去,按动揿钮,等电梯下来的时候走进去,里边只有他们两个人,秦方城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没想到啊,赵卓这小子还是个情种。”林红嗯了一声,看着他,等他解释,秦方城又吸了一口气:“为了跟踪搜集他老婆外遇的证据,他连乞丐都装了,证据到手了又心疼自己的老婆了,早知事情到这份上你当初把老婆看紧点啊。”林红皱了皱眉头:“我怎么觉得你好象是话里有话?”秦方城吓了一跳:“有吗?没有,你别什么事都往咱们俩身上扯,咱们俩可是清清白白的。”
  
  这幢楼的电梯速度很快,只是说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到了十六楼,电梯门开了,两人出了电梯顺着左手走,走到了1612号房间门前,秦方城看了看林红:“就是这里了,赵卓和黄萍的甜蜜爱巢。”这句话说完,他顺手在自己的脑袋上拍了一下,按了按门铃,现在赵卓为了跟踪自己的老婆都已经化妆成乞丐了,再说什么甜蜜的爱巢之类的话,多少有点不是味道。
  
  门铃的音乐在悠然回荡,但是没有人给他们开门,秦方城皱皱眉头,又按了几下,突然哗啦一声,明亮的不锈钢防盗门后出现了一张神色紧张的脸,把秦方城吓了一跳。
  
  门后的这张脸,灰黄中透着惨白,额头上两条淡青色的筋络蚯蚓一样的蠕动着,两只原本是美丽的大眼睛黯淡无神,头上蓬乱的头发随意的披散,头发不知被谁揪落了一绺,露出下面青色的头皮,薄得纸一样的嘴唇没有丝毫血色,从左耳轮到唇角,还有着一道没有揩净的血痕。这张形容憔悴的脸突然出现在防盗门后,就象一只万圣节的面具,呆板的望着他们,却不发一言。
  
  秦方城惊出一身的冷汗,回头看了看林红,意思是问这个可怕的女人是不是赵卓的老婆黄萍,他们刚刚不久前还曾经在游泳池里和她遥遥相见,怎么这才分开没一会儿的功夫,这个女人怎么变成了这么一副可怕模样?
  
  林红心里的惊骇,比秦方城更甚,因为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防盗门后这张可怕的面孔正是赵卓的妻子黄萍。在游泳池里的时候她就觉得似曾相识,直到后来杜胖子过来跟他们提起赵卓,她才确认,不过这么一会儿功夫里黄萍竟然成了这么个样子,也是她所没有料到的。
  
  防盗门里,那张面具一样的表情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忽然又把里边的门关上了。关门声让林红猛的哆嗦了一下,脱口说了句:“是她,就是她,她怎么成了这么一副模样?”
  
  秦方城嘟囔了一句:“你认出她来早点说话啊,真是的,看看,门又关上了,我这儿还得再按门铃。”
  
  秦方城嘴里抱怨着,一只手叉在腰上,一只手继续按响门铃,林红有些惊心不定的后退了几步,这幢建筑物有一个环形闭合的走廊,所头上的声振灯光明灭不定,似乎有一道冷嗖嗖的阴风掠过,她急忙靠近秦方城,伸手挽住了他那条臂膀。
  
  悠扬的音乐声从紧闭的门缝里依稀透出,是铃儿响叮当,叮咚咚,叮咚咚,叮哩叮咚咚……那柔美的音乐一遍又一遍的响起,但是,门里的黄萍却根本不预理会,那扇紧闭的房门昭示着他们是不受欢迎的客人。
  
  “差不多了吧,”秦方城终于失去了耐性:“我们已经够朋友了,赵卓都到了那份上了,我们照样还是没有一句怨言的帮他,可以了吧?他老婆不给咱们开门咱也没办法,不怪咱们。”说完,他拉着林红就要离开。
  
  林红早就巴不得离开这阴森森的楼道,可是她已经习惯找跟秦方城的别扭,见秦方城要走,她反倒推开他:“你别拉拉扯扯的,既然已经来了,怎么也得跟人家说句话吧。”说着,她上前继续按门铃。秦方城抱起双臂,梗起脖子,一副随你去的神态。
  

  林红刚按了两下,黄萍就打开了门,那张麻木呆板的面孔一看清楚他们,就立即又把门关上了,竟然一句话也不说。林红呆了呆,悻悻的使劲猛按两下门铃,掉头也不理会秦方城,自顾向着电梯方向走去。秦方城急忙随后追来:“哎,哎哎,你又来了,我让你走你不走,现在遭了冷遇又怪到我头上,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呢?”
  
  林红瞪了他一眼:“你没注意到吗,赵卓他老婆脸上还带着血,脑袋上也有。”秦方城点了点头:“她第一次开门我就发现了,好象是刀砍的。”林红摇摇头,忽然笑起来:“根本不是,那是被人抽耳光抽的。”秦方城有些不解:“抽耳光还能抽出那么长的一道口子?”林红解释了一句:“因为抽她耳光的那个人手指上戴着戒指,她脸上那道痕迹是戒指划破的。”秦方城连连摇头:“我这回可是开了眼界了,不会是赵卓已经回来过了吧?”说着他看了看四周:“我们怎么走到消防通道里来了?你不是想让咱们走下十六层楼梯吧?”
  
  林红也发现自己刚才只顾往前走,没注意看左右,走进了消防通道,笑了笑正想出去再往电梯那边走,秦方城却一下拦住了她:“快看快看,那是谁?”
  
  林红顺着秦方城的手指往前一看,发现有一个西装笔挺颇有派头的平头大胖子手里拿着一把吸管正从电梯里走出来,他走路时的姿式快速稳健,龙行虎步。看这个大胖子似曾相识,林红正拼命的想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忽听秦方城说了句:“这可真是怪事,他怎么也来这里了。”林红这才恍然大悟:这个平头大胖子就是他们在游泳池里遇到的杜董,当时他只穿着游泳裤衩,一身的肥肉吸引了林红的注意力,难怪现在一时没有认出来。
  
  杜董顺着那条环形的走廊一直往前走,稍过之后,传来钥匙开门声,响亮的防盗门开关声,走廊里又恢复了寂静。秦方城看了看林红:“你看我们是不是……”林红摇了摇头,她不喜欢杜董这个人,这个大胖子在泳池里盯着她的身体看的时候那种贪婪目光让她不快,这样好象没什么道理,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只是不知道秦方城心里怎么想。
  
  秦方城好象有些为难的站在那里,突然之间他一把抱住林红,那张温热的嘴一下子贴在了林红的脸颊上,林红大吃一惊,本能的用力一推,扬手一个耳光,“啪”的一声,响亮无比,打得秦方城身体一个趔趄,后退了几步他扶住墙壁才站稳,有些气急败坏的低声咆哮了起来:“你不乐意就不乐意呗,动手打人算怎么回事?”
  
  林红有些讪讪的往后退了一步,幽怨的低下头:“你明明知道这是不可以的。”
  
  “因为什么?”秦方城不肯罢休:“就因为何明?”
  
  林红没回答,只是站在那里不吭气,她心里的情绪非常复杂,无论秦方城这个朋友是多么的优秀,但她和他只能到此为止,这里有一条她无法跨越的障碍,现实就是这样,她必须让自己习惯这种失落与幽怨。
  
  秦方城怒气冲冲的用手揉着脸颊,好半晌才说了句:“好了,走吧。”说完,他率先向前走去,林红跟在他的身后,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和这个男人保持距离,她现在的麻烦够多的了,不想再节外生枝的的背上什么情感的重负。
  
  经过了电梯处,秦方城看了看,电梯此时正在一楼,一时半会儿也升不上来,他有些心神不定的往赵卓家的方向看了看。林红心里正在为自己的迷陷而懊悔,见了他这种神态,心里有数,就说了句:“我们既然来了,就一定要进去看一看,说不定事情根本不象我们想象的那样。”
  
  秦方城问了句:“那你呢,去不去?”林红刚想说她不想去赵卓家,忽然之间又改了主意:“要去咱们一起去,我觉得既然咱们俩能够清清白白,就不应该往那种事上想别人。”,秦方城故意笑着问道:“往哪种事上想别人?”林红白了他一眼,回答道:“知道你还问。”
  
  说完这几句话,他们已经站在到赵卓家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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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秦方城一脸坏笑,伸手正想按门铃,手却突然在半空停住了:“你听,”他对林红说道:“这是什么声音?”
  
  林红侧耳细听,就听到一个凄惨的悲嚎声从什么地方传来,那声音充满了绝望与痛苦,好象是地狱中的万千阴魂在烈焰的炙烤之下所发出的惨厉哀号,凄厉悠长,丝丝缕缕,不绝于耳,悲号中所挟带的无限怨怼仿佛一根尖锐的针,直刺入她的心中,令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
  
  悲嚎之声突然止息了,无形无迹,就好象从来没有响起过。林红茫然的摇摇头,刚想问秦方城一句,忽然又听到一个粗暴的男人罹骂之声,那个声音极尽恶毒,充满了暴戾与专横,这竟然是杜董的声音,从没有关紧的门缝中清晰的透露出来。
  
  林红有些不敢相信的晃了晃头,姓杜的再有钱,再有权势再有地位,也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这是常识,他怎么可能会在赵卓的家里肆意辱骂人?
  
  但是千真万确,杜胖子的辱骂声清清楚楚的听在他们的耳朵里:
  
  “你这个烂骚货,又憋不住了是不是?谁让你随随便便给外人开门的?这东西这么贵重,叫风吹凉了还怎么喝?你他妈的不知道老子爱喝热乎的,你存心打把门打开吹凉了它,分明是有意的想让老子闻到那股腥味,给你脸你不要脸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今天老子就是要多吸几口,什么?你说痛?痛就对了,老子就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随着这阵粗暴的怒吼声,那一声凄惨已极的悲嚎再度响了起来。
  
  林红惊疑不定的眨眨眼,天呐,她遇到了什么了?这种事怎么可能?姓杜的大胖子竟然肆意的凌辱他属下员工的妻子,这简直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她还在震惊之中,秦方城却已经暴怒了,他粗大的手指猛的一下按在门铃上。
  
  音乐声响起,杜胖子恶毒的罹骂声突然静止了下来,好长时间过去,里边的房门开了,一张略带几分惊讶的肥脸出现在防盗门后,见到秦方城,这张脸顿时现出惊讶与诧异:“小秦,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秦方城板着脸,无视对方的诧异与惊奇,冷声说道:“你叫赵卓他老婆出来一下,我找她有点事。”
  
  “你说谁老婆?赵卓的老婆?”杜胖子的脸色变了,一丝诡诈的阴险一闪而逝,然后他用阴冷的声音回答道:“你好象是弄错了,这里是我的家,没有什么赵卓的老婆。”
  
  “她在屋子里。”秦方城毫不客气的戮穿他:“你最好把门打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杜胖子的表情,好象是有点不相信这句话,他一脸阴笑的望着秦方城那张冰冷的脸,眼睛眨动了几下:“原来刚才那个敲门的男人就是你啊,呵呵,姓秦的,你也太不仗义了吧?你跟赵卓的交情那么好,却连他的老婆都想上,做出这种事来,你还要脸不要?”
  
  秦方城怒不可竭:“姓杜的,你怎么血口喷人?你把黄萍叫过来,问问到底是谁做了不要脸的事了!”
  
  “谁做了不要脸的事,谁自己知道!”杜胖子那一脸的肥肉扭曲起来,雪白的肌肤霎时间堆起令人厌恶的皱褶,粘腥的嘴唇突然瘪了进去,抿成笔直一条线的干瘪嘴角露出两颗尖利的牙齿,这诡异的变化令秦方城大吃一惊,急忙眨眨眼,却只是自己的眼花,眼前仍然是杜胖子那张声色不动的肥脸,只是脸上的表情冷漠如霜。他还想再说什么,杜胖子那张肥脸上却充满了仇恨与怨毒,只听呸的一声,一口粘痰吐在他的脸上,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擦了一下脸上的口水,秦方城大怒,抬脚照门上就要踹,却被身后的林红用力拉住了他:“老秦,你清醒一下,你凭什么踹她的门?”
  
  “凭什么?就凭我和赵卓的关系!”不甘罢休的吼着,秦方城还是让林红把他拉开了,无论他和赵卓的关系有多么密切,但照样没有资格对赵卓的夫妻生活指手划脚,那一脸的粘痰就算是白吐了,他只能自认倒霉。
  
  “不行,”悻悻的走开几步,秦方城又绕了回来:“姓杜的虐待黄萍,我要报警。”林红一把按住他那只拿出手机的手:“如果报警有用的话,恐怕赵卓自己早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秦方城愤愤不平的被林红拉着走开,他气得满脸痛红:“你看到了黄萍那张脸了没有?就是这个大胖子给揍得,你听见大胖子骂黄萍的那些话没有?姓杜的做出来的那些事哪是人干的?”他向前走了几步,又站住了:“喂,林红,那姓杜的到底在喝什么?”
  
  林红的脸一下子飞红了:“我说你这人什么毛病,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我怎么……”秦方城落在林红急忙捂住的胸口上,恍然大悟的一脸诡笑,抢先一步向前跑了过去,林红气得脸色煞白,又狠狠的骂了他几句,这才不情愿的跟他一起上了电梯。
  
  秦方城开了车从地下车库出来,正要拐上公路的时候,车前灯照见了躲在垃圾箱后的一个乞丐身影,他握住方向盘的手哆嗦了一下:“麻烦了,赵卓跟这儿来了,他是不是不放心咱们啊。”说着话,他慢慢的把车向后退,一边退到马路牙子上,就停在路边,下了车带着林红一直往前走,在一家货摊上买了件水洗夹克,林红问:“你买这东西干什么?”秦方城气恼的回答了一句:“给赵帮主穿啊,你就让他穿那身乞丐服怎么跟我们在一起?”
  
  林红回头看了看,赵卓的身影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畏畏怯怯的样子不敢上前,果然是人靠衣衫啊,她心里浑不是个滋味,低着头跟在秦方城身后快步走着。秦方城显然是对赵卓那乞丐打扮厌恶到骨子里,专门挑黑乎的巷子胡同往里钻,还净找那些人少的地方走,害得林红几乎跟不上他的步子。
  
  走进一条胡同里,秦方城忽见胡同口有一个私人小排档,临街的门脸熏得黑乎乎的,两张桌子摆在路边,他顿时眉开眼笑:“这个地方好,就坐这儿吧。”说着,他大马金刀的坐下去,排档老板急忙过来招呼,林红厌恶的瞧了瞧脏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桌子和小板凳,硬着头皮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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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过了几分钟,赵卓畏畏缩缩的出现了,秦方城冲着他把夹克高高的举了起来,他摇晃了好半晌,赵卓才注意到,正懵懵懂懂的伸长脖子往这边看,好象不明白秦方城把衣服举这么高是什么意思的样子。秦方城猛一用力,扔了过去,赵卓一接却没有接到,衣服掉进一滩污水里,秦方城叹息一声:“操,看来乞丐命还真是天生的。”
  
  赵卓把那件已经脏了的夹克穿上,缩着肩膀走了过来,和他们两人坐在一起,垂着头一声不吭。老板急忙过来想轰这个乞丐走,却被林红伸手拦住:“甭管闲事你,我们是一起的。”老板脸上的表情不胜惊诧:“一起的?一起……那就一起的吧。”然后老板躲到一边,满脸的纳闷自己瞎琢磨去了。
  
  和一个乞丐坐在一起吃饭,这让秦方城心里说不出的别扭,他心烦意乱的用手敲着桌子,吼了一嗓子:“老板,来两瓶啤酒。”赵卓突然一抬头:“别别,怕没时间喝酒,有热乎的混沌快点上来先吃,我有几句话交待给你们两个,你们听完快点走。”
  
  “去你妈的!”秦方城火了,破口骂了起来:“赵卓,你还算个男人吗?老婆让人家欺负成那个样子,你连个面都不敢露,你到底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让姓杜的做践你做践到这个程度?操你妈你知不知道,有你这样一个朋友,我秦方城都没脸见人了!”
  
  赵卓却对秦方城的怒骂没有任何感觉,他脸色惊恐的不时的回头望着,问了句:“你们见到小萍了?”
  
  “见到了。”秦方城闷声闷气的说了一句,瞟了林红一眼,林红装没看见的样子,从现在起她打算什么也听不到,有什么污言秽语让这两个男人自己说去。
  
  就听赵卓激动起来,一把抓住秦方城的手:“小萍她……没事吧?”
  
  “没事才怪!”秦方城厌恶的把赵卓的手甩开:“你别碰我,脏。”
  
  赵卓垂下了头,他这功夫的样子,典型的窝囊废,连林红也看不下去了,就把手拿起来,放到眼前认真的研究指甲油的色泽与釉质。却听秦方城大声的说道:“赵卓,你他妈的看起来跟个人似的,没想到遇事竟然这么没出息,你到底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让自己的老婆被人这么祸害?你知道姓杜的怎么整治你老婆吗?你把头抬起来听我说!”他吼了一声,凑近赵卓那张哀其不争的脸,恶毒的说道:“姓杜的吃你老婆的……那个……那个……就是那个,还要热乎的,你听着是不是挺开心啊?”
  
  “吃……哪个?”赵卓楞了一下。
  
  秦方城不再看他一眼,自己摸出一支烟点上,赵卓见他吸烟,伸手也想要一支,秦方城却故意把那盒烟往地上一扔,还用脚辗了两下,赵卓悻悻的抬起头来,忽然叫了一声:“你们俩,到底见到我老婆没有?”
  
  秦方城已经不想再说了,对眼里这个男人他鄙视到了极点,伸手捻了一下林红单薄的衣袖,对林红说道:“你身上的衣服太单了,回头让何明那小子买几件象样的时装给你,干什么啊这是,挣那么多的舍不得花。”赵卓急切的俯身过来,挡在秦方城和林红之间:“我问你们话呢,你们到底见到小萍没有?”秦方城厌恶的猛推了他一下:“滚你妈的蛋,连自己的老婆都保护不了的东西,也配跟我们坐在一起?”赵卓不提防,被秦方城推得连人带板凳一起倒在地上。
  

  秦方城看也不看赵卓一眼,搀着林红的手臂扶着她起来:“咱们走吧,跟这种人在一起太恶心了。”
  
  赵卓却象一个十足的乞丐,被人蔑视、遭人污辱却没有半点感觉,他爬起来,上前拦住秦方城和林红:“你们到底愿不愿意告诉我?你们见到小萍没有。”
  
  林红叹息了一声,知道再不说清楚的话赵卓真的会死缠不休的,就说了句:“我们只是隔着防盗门见到了她的脸,她没说话,也没让我们进去。”
  
  “那你们怎么知道姓杜的吃她的……那个”赵卓欲言又止。
  
  “因为你老婆对着我们的鼻子把门关上之后,姓杜的就去了。”秦方城故意提高声音说道:“我们隔着门听见你老婆呜嗷惨叫,还听到姓杜的打你老婆,打得那个狠呐,我们隔着门都能听到噼哩啪啦的大耳光子声,打她是因为责怪她给我们开门故意把……那个弄凉了,害得他吃了一嘴腥味。”说到这里,秦方城又恶毒的挖苦了一句:“你老婆的那个你应该也吃过吧?味道是不是有点腥啊?拿这个孝敬你们老板,你还真孝顺。”
  
  赵卓对秦方城的讽刺挖苦充耳不闻,他满脸困惑的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又折回来,自言自语的说道:“不对不对,肯定是你们弄差了。”然后他突然扑过来,语气生硬的问道:“你们看见小萍的脑袋上……有没有什么外伤?”
  
  秦方城对林红说道:“看来当大老板就是他奶奶的舒服,连想喝这玩艺都有孙子迫不急待的把自己老婆送上来。哎,你说这个孙子他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呢?赶明儿个,咱也找两个这种孙子弄公司来,谁让咱有钱呢?”
  
  林红没理会秦方城的打岔,想了一下,对赵卓说道:“你老婆的头发被人揪掉了一绺,脸上还有很明显的伤,别的我们倒没有注意。”
  
  赵卓追问道:“那你有没有看到她脑袋上的洞?”
  
  “洞?”林红不解的看了看秦方城,秦方城哼了一声,把头转过来,正色道:“赵卓,你用不着怕姓杜的怕到这么厉害,他不过有俩臭钱罢了,就咱们三个再加上几个朋友,咱们的势力不见得就比他弱,你到底有什么短处抓在姓杜的手里?别害怕,你说出来,我们哥们儿替你做主,实在不行找人砍了那个姓杜的,凭什么啊,他欺负人欺负到这种程度?”
  
  赵卓却不理会秦方城,仍然是脸色焦灼的看着林红:“你到底看到没有,脑袋上的洞。”
  
  林红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赵卓急得直跳脚:“洞,洞,就是用来插吸管的洞,你们看清楚了,就是象我头上这一个。”说着话,他把头低下来,用手拨开头发,让林红和秦方城看仔细。
  
  林红和秦方城定睛一瞧,同时惊呼一声,连连后退几步。
  
  赵卓的头顶上,在颅骨上开着一个四周圆滑的孔洞,洞的尺寸不大,直径还不到一公分,但是借着远处路灯的昏暗光线,已经能够看清楚洞里正在蠕动的红白相间的乳状汁液,那些汁液象是开了锅的豆腐脑,不时的从洞口边缘溢出来。此外,还有一道袅袅的热气,在光线下清晰的升腾着。那种光景,说不尽的诡异。
  
  在林红和秦方城的惊呼声中,赵卓小心翼翼的用头发将脑袋上的孔洞遮住,抬起头来,那张脸在夜晚的灯光下透着凄绝与惨厉,只听他悲声笑道:
  
  “现在,你们应该知道姓杜的喝的到底是什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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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赵卓的颅上竟然有那么一个怕人的孔洞,把秦方城和林红都吓呆了,林红惊惧的望着他:“疼不疼,那么……大的一个洞。”想伸手摸一下,手伸出去却又不敢碰。秦方城也凑过来:“哥们儿,哥们儿,别怪我刚才挤兑你,我那也是为了你……你别再磨蹭了,马上坐我车去医院。”
  
  “不要,不要。”赵卓摆手谢绝了他们的好意:“现在已经好多了,这个洞刚开始的时候,洞口直径差不多有一公分半,连走路都不敢走快了,一快脑浆子就颠得淌到脸上来。脑浆子颠出来倒也不怕,就是影响大脑的思考,不能费神想问题,一想脑浆就从孔洞里往外喷,这几天洞口慢慢长好了,脑浆子也不往外淌了,也能够慢慢想点问题了,基本上已经没什么事了,我就是担心小萍,她落到姓杜的手里,只怕……遭的那种罪更让人受不了。”
  
  秦方城万难置信的摇着头:“我还以为脑袋一开瓢就会没命了呢,看你这样子也还行嘛。”
  
  赵卓苦笑一声:“那只因为我是赵卓,换了别人,早就没命了。”秦方城连连点头:“那是,那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赵卓长出一口气,坐在板凳上:“先给我来一碗混沌,我都快要饿死了,让我一边吃,一边跟你们慢慢说。”
  
  混沌很快端了上来,赵卓动作僵硬的操起碗筷,一边踢哩秃噜的狼吞虎咽着,一边开始说了起来:
  
  你们已经见过姓杜的了,他叫杜宏远,很有名的一个人物,他和他的公司在商界的传奇色彩特别浓,我当初去这家公司任职,一半的原因就是因为杜宏远的名气。而且见了他的人,你就更能感受到他做为一个成功者的人格魅力,和那种君临天下舍我其谁的浩然正气,这种人格魅力和浩然正气已经由他一手打造的国际性知名大公司所证实,用不着我再多说。
  
  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曾经被他的这种为了成功而不惜一切的强势心态所征服,以能够在杜宏远的麾下效命而自豪,做为我的朋友,我的这种自豪感你们都曾经感受到过,甚至幸与荣焉。
  
  哦,我并没有跑题,一点也没有,因为我要说的话很长,不从头把事情经过讲清楚,你们很难会相信我要告诉你们的事情,因为我要讲的事情太可怕了,太违背常识了,仅仅靠我脑袋上的这个洞你们是不会相信我的,除非……最可怕的事情也发生在你们身上,就象是发生在我的妻子身上一样,那绝不是我所希望的!
  
  公司就是杜宏远的独立王国,他就是当之无愧的帝王,公司所有的员工,都是依靠着杜宏远的过人智慧与强悍意志而生存,姓杜的这个人极具商业眼光,看准了的事情他会坚持做到底,而且最后总能够成功,公司的每一个大型投资项目,都是由他亲自来掌握,一旦遭遇到强硬的狙击对手,他就会谋求与对方理性商谈,几乎所有的竞争者都被他的人格力量彻底征服,被所有的投资专家都否定的投资项目,他照样能够赚得丰厚利润,这一点形成了他强硬的个人风格中最具传奇色彩的部分。
  
  能够在这样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手下做事,是件足以夸耀的事情,因为我不仅可以从杜宏远的身上感受到成功者的力量,更重要的是,我还可以从他的身上领略到过人的胆气、才略与智慧,这些品质,无论在我们身上有多少仍嫌不足,我们总是希望获得更多。
  
  正是出于这样一个景仰的心态,我几次恳求杜宏远允许小萍也加盟公司,当他经过面试之后答应了下来之后,我是多么的狂喜,为此甚至举办了一个大型的PARTY,你们两个做为我最要好的朋友也曾参加过这次聚会,我至今还记得你们为我庆贺的兴奋情绪,的确,这是我们大家的荣耀,至少那天晚上我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聚会之后,小萍的态度却突然起了变化,她吞吞吐吐的说,她改了主意了,不想去我们公司了,我很生气,质问她为什么?要知道为了安排她进入我们公司,我在杜宏远面前做了多少工作啊?如今她却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不去了,让我如何跟杜董事长交待?可是小萍却只是哭泣,坚决不肯说出理由,我不肯罢休的追问个不停,最后小萍生气了,想跑出去,却被我抓住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那是我第一次打她,也是唯一的一次。
  
  当时小萍用万难置信的目光望着我,说了句:那个姓杜的是个色鬼,他在对我面试的时候提出来了不轨要求。我听了之后哈哈大笑,这简直太滑稽了,太荒唐了,太没有常识了。杜宏远是什么人?胸观全局的大人物,企图得到他青睐的美女也不知泛几,可是他是个有着自己远大目标的事业家,根本不会被儿女私情捆住手脚,即使再看低他一些,他也没有理由打小萍这样一个女孩子的主意。
  
  完全是一种盲目的祟拜心理做祟,我根本不相信小萍的话,甚至把她所遇到的事情设想为杜董事长对她的一个测试,测试她的职业取向或是个人成长趋势,总之,我从最美好的愿望出发,把杜宏远描绘成一个完美的成功者,最终说服了小萍,终于使她答应去公司的财务部上班。
  
  但是,几天之后,小萍又忧心忡忡的对我说,她感觉到公司里的气氛不对,员工流动的频率太快了,那怕是骨干员工,在公司任职的周期也明显的短于其它公司。我的解释是公司发展的步伐太快,那些人无法跟上公司的发展,只能被淘汰,现实就是这样的残酷,如果公司不淘汰这些惫懒的员工,公司就会在残酷的商业竞争中被淘汰,我们肯定不希望看到这种结局,所以我们一定要努力,努力跟上公司的发展。
  
  尽管我的解释天花乱坠,却仍然无法说服小萍,她抱怨说,公司里的员工加班的时间过长了,每天晚上都有一些员工因为加班时间过久而睡在公司里,尽管他们是如此的向公司奉献着自己,但最后却仍然免不了一个被无情的逐出公司的结局。
  
  小萍的这句话,令我不由得一震。
  
  确实,公司的淘汰速度太快了,每天都有一些年轻而自信的新员工加入,但过不了多久,这些人都面色灰黄,思维迟钝,双目无神,就连走路都象一个迟暮老人,磕磕拌拌的两条腿相互碰撞。以前我对这些人没有半点同情心,商业社会的竞争是一个全面的竞争,不仅包括了智力的角逐,同样也是身体体能的角逐,这些人体质太差,跟不上公司发展的节奏,也怪不得别人。
  
  但是却有一桩怪事,所有这些遭到淘汰的员工,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都曾经在公司里加班到很晚,最后睡在了公司。而几天之后他们一个个就变得意志涣散,神智不清,精神萎靡,注意力无法集中,最终沦为垃圾员工而被一脚踢出。
  
  杜宏远有句名言:你为公司做得越多,公司回报你的也就越多。几乎每个员工都对此坚信不疑,事实上,这只是一句骗人的鬼话,根本没有人能够享受到公司发展所带来的好处,所有的利润都进了杜宏远的腰包。一旦对曾经坚定不移的信念产生了怀疑,这种疑心就象是决了堤的洪水,很快就势无可挡的淹没了我。
  
  我想起一件事,杜宏远经常找些古怪的名目拖延工时,如果加班时间过晚,就睡在公司的沙发上,杜宏远不无得意的将之命名为:“公司的沙发文化”。记得有一个连夜加班后因为在上班时间入睡的员工曾经抱怨说,那天夜里他们在公司里的沙发入睡之后,曾经梦到有一个可怕的怪物用生长着倒刺的舌头舔舐着他的脑袋。这样荒唐的怪谭每隔一段时间就在公司里传扬开来,我的工作之一就是制止这种对公司有害的流言肆意漫延。只要听到有人敢于不负责任的散布这种谣言,我就会立即冷面无情的报请人力资源部将其开除。
  
  但是,由于小萍的奇怪态度,影响到我也开始对此半信半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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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就在我起了疑心的隔天,公司又辞退了几名员工,同以前那些被踢出去的人一样,他们都曾经是公司最富活力、最肯于埋头苦干、最具创新意识和上进精神、对杜宏远的名言坚信不移的骨干们,他们之中在公司做得时间最长也不过一年之久,却已经变得萎靡不振,有气无力,无精打采,哈欠连天,象个没过足瘾的大烟鬼一样。
  
  当这几个形容枯槁的失败者满脸绝望的从人力资源部走出来的时候,我叫住他们之中的一个,让他到我的办公室里来,然后我关上门,问他:你刚来公司的时候精神状态很不错的,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消沉起来?那个人用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好长时间才怪笑了起来:赵主任,我们不过是被吸干了血的垃圾,被踢出门去是理所当然的,你看一看,我们就连骨髓脑浆都已经被姓杜的吸干了,不信你敲一敲我的脑壳。说着,他真的用手弹了几下自己的脑壳,我听到几声空洞的回响,清脆有力,梆、梆梆、梆梆梆!
  
  这声音吓得我一下子跳了起来,凭借我的经验,我马上判断出来,站我面前的这个人,他的颅骨里边是空的!
  
  然而世界上会有这种离奇的怪事吗?一个脑壳里空空的人,却依然能够走路,思考,吃饭甚至做爱?
  
  我万难置信的走到这个人面前,亲自用手敲了敲,千真万确,他的脑壳里确实是空的,如果我们现在敲开这个人的脑壳的话,就会发现里边什么也没有,没有脑浆,没有脑液,甚至连血液都很少。
  
  怪异的事情让我目瞪口呆,我张大嘴吧,呆呆的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个人苦笑了一声,说道:赵主任,感谢你替杜宏远如此卖命,替他吸干了我们的脑浆,吸肥了他,也养胖了你,不过我提醒你一句,迟早有一天,你也会沦为吸食者的猎物,相信我,被吸光脑浆时的滋味非常痛苦,你慢慢体会吧。说完,他迈着蹒跚的步子,象个垂垂老去的病人一样,跌跌撞撞的向外边走去。我急忙上前叫住他,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那个人试图理清自己的思绪,但是,由于脑壳中空空如也,任何思考性的工作对他来说都是桩无比痛苦的事情,他已经说出来的话,是积淤在他的心里太久太久的肺腑之言,如果也不在这个时候问起他,相信就连这点思想也会慢慢淡去,就象烈日之下石头上的水渍,最终什么也剩不下。
  
  虽然他的面部表情因为过度的思考而痛苦的扭曲起来,我却依然不肯放过他,抓住他的胳膊大声的追问:你想一想,好好想一想,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这很重要,听清楚了没有?
  
  他抬起头,用迷惘的目光看着我,语气迟疑的说了句:加夜班的那天夜里……沙发,还有吸管,散发着袅袅热气的鲜美饮品……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因为思考过度,只说了这么几句话,他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我急忙把他扶到沙发上躺好,坐回座位上思考起来,很明显,这个人说得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一切的诡变都发生加班的夜里,但那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仅凭他那只言片语,我却仍然无法得出结论。
  

  第二天,小萍心神不定的对我说,杜宏远已经通知了财务部门包括她在内的几个同事,让她们明天晚上加班,当时我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正端在手里的饭碗哗啦一声跌在地上摔得粉碎。小萍以为我是担心她要在公司里过夜,就笑着安慰我说没有关系,明天晚上我可以在公司里陪着她,等她做完了手头上的事情就一起回家。虽然我完全赞同这个想法,心里却仍然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一种不安,但也说不清楚这种不安的道理。
  
  第二天下午,杜宏远果然下了通知,让财务部门抓紧时间把帐目做出来,迎接明天的财务检查。财务部门的人员立即按部就班的忙碌起来,我心神不定,几次走到财务部的门前张望,小萍都坐在座位上对我嫣然一笑,示意我下班之后等着她。可是我的眼睛却紧张的盯着杜宏远的董事长办公室的门,我还不清楚,难道说等到了夜里的时候,他也会留在公司吗?
  
  幸好没有,过了一个小时左右,我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我犹豫了一下,急忙躲了出去。果然,我刚刚躲起来没几分钟,杜宏远就一脸怒气的冲出了董事长办公室,踢开了我的办公室门,在公司里咆哮着到处寻找我,我藏到了贮藏室的一堆纸箱后面,发誓不让他找到我,因为我知道他为什么找我,他要带我出去跟客户谈判或是吃饭,不管干什么,总之他只是想把我和小萍两个人分开,而我答应过要一生一世的照顾小萍,决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杜宏远不肯罢休的在公司里折腾了很长时间,最终我也没有露面,他只好吩咐公司里的人,如果看到我的话就让我立即赶往宏程大酒店。我偷偷的躲在暗处笑,没人会遇到我的,不到下班铃响之后,我绝不肯出来。
  
  就这样我象个跟家长淘气的孩子一样,躲在贮藏间里,一直熬到下班点过了,公司里的绝大多数人都走光了,这才悄悄的溜出来。
  
  我走到财务室的门前停下来,看了看门缝里的透出来的灯光,小萍果然还在里边,当我打开门之后,看到她正满脸忧郁的坐在那里,机械的清理着帐目,我轻轻的吹了声口哨,她猛的抬起头来,惊喜交加的大叫一声,猛的跳到办公桌上,向着我跳了过来,我伸手接住她,抱住她纤丽的身体团团的转了一个圈。那时候我很是以自己的小伎俩而得意,认为没人能够将我们分开。
  
  一点没错,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没人能够把我们分开。只不过,我忽视了另外一种恐怖力量的存在。
  
  那天留在公司里加班的,除了小萍之外,还有财务部的另外四个女财会,一共五个女孩子。对我的出现,她们同样的抱以欢迎的态度,公司竟然寡绝到让女员工们加班到深夜,杜宏远的恶毒,由此可见一斑,只是大家都敢怒而不敢言。如今有我这样一个男人陪着她们,让她们的心都安定了下来。
  
  凭心而论,公司为员工所提供的办公环境真的不错,几间大大的会议室,靠墙摆放着长沙发,沙发床一样的宽大,完全可以让一个人安心的睡在上面,冷热空调,可以调节温度,平面直角大彩电,还有一部VCD,满满一柜子的影视光碟,阅览室里还有很书籍可以随意翻阅,会议室里甚至还有质量很不错的高级毛毯,洗手间备有全套的一次性洗嗽用具,这种优越的环境,对于单身汉来说求之不得,却深为更重视家庭的女员工所诟病。
  
  那天夜里几个女孩子一直忙到下半夜的一点左右,才算把帐目清理了出来,然后她们兴高采烈的跑进洗手间,在里边打闹了好一阵子才肯出来,出来之后她们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没有一个女孩子愿意在公司里过夜,我还得把她们一个一个的送到家。
  
  对这桩苦差事我没有什么抱怨,反而因为能够和小萍在一起很开心,我们几个人一边开着玩笑,一边走出办公区,通过走廊到了门口,却发现门上已经上了锁,我们被锁在了这幢楼里边,无法出去。
  

  
  9)
  
  我们公司在繁华的商业区占了一幢楼,一楼是职工用餐食堂,从二楼起是员工办公区,财务部、董事长办公室和会议室都在六楼,从保安公司聘请的保安负责整幢楼的安全。一楼有保安通宵的值勤处,可是保安室里却没有人,静悄悄的带种恐怖感觉。
  
  等了很久也不见保安回来,几个女孩子不满的嘀咕着,后来我们等得不耐烦了,很明显,保安今夜脱了岗。只好商议说上楼去休息休息,也就是说,今天晚上大家只能睡在会议室的长沙发上了。
  
  我们筋疲力尽的又爬回到六楼,那四个女孩子立即抢占了一间大会议室,把小间会议室留给了我和小萍。
  
  折腾了一天,确实很是疲惫了,我哈欠连天,躺在沙发上就要睡,这时候有两个女孩子跑过来敲门,招呼小萍和她们一起去洗手间。她们叫上小萍只是个借口,实际是希望让我陪着她们一起去,因为楼道里太黑,她们胆小害怕,小萍只好拉上我跟她们一起出了会议室,走过黑漆漆的楼道,到了洗手间门口,可是非常奇怪,女洗手间的灯出了问题,按下开关却没有任何反应。三个女孩子叽叽喳喳起来,商量着去四楼的大洗手间,我很是不耐烦,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板着脸,陪她们下楼。
  
  当我们走到五楼的时候,听到楼上突然响起一声惨叫,在寂静的午夜猝然响起,尖利碜人,几个女孩子被这一声惨叫吓得一起吱哩哇啦的怪叫起来,紧紧的抱在一起,用眼睛看着我。
  
  我皱了一下眉头,猜测道:别怕,可能是她们两个看你们迟迟不回去,在房间里呆得害怕,所以才叫了起来。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又一声尖锐的惨叫响了起来,这一次不仅是她们几个女孩,就连我的心也猛的被揪了一下。
  
  那是一种人在极端的痛苦与屈辱之时无助的惨叫,是一种肝肠寸断饱受煎熬时才可能发出的叫声。惨叫声中所透露出的恐怖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几个女孩不由自主的颤栗起来,小萍更是吓得心惊胆战,紧紧的抱住我的胳膊,把头藏在我的怀里。
  
  我犹豫不决的看着小萍和另外几个女孩子,她们都用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我,那种神色任何人也不会误读,她们不希望我离开她们,就是这样。但是,我却一定要回到楼上看一看,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的话,楼上那两个女孩一定都在期盼着我快一点过去。
  
  我紧张的环顾着四周,看到五楼的前台很高,就拉着她们三个走到前台后面,让她们蹲下躲在前台后,不要出声,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再回来叫上她们一起回去。我安顿下她们三人,正想上楼,小萍却跳了起来跟上我,说道:不,我要和你在一起,我怕你不安全。
  
  我把双手放在小萍的肩上,安慰她道: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大楼的门已经上了锁,外人不会钻进来,就算是真的有什么人钻了进来的话,他也未必是我的对手,相信我吧,如果带上你,真的遇到什么事情我还要保护你,反而碍手碍脚,你就乖乖的听话,和她们两个躲在这里好不好?
  
  我用手轻轻的拍着小萍的背部,让她的情绪稳定下来,我在这里,赵卓在这里,没人能够伤害到她。她听懂了我的肢体语言,也反手拥抱了一下我,并向我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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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霎时间我全身都是力气,回身在角落里捡起一只哑铃,这是一位员工为了加强办公室里的健身运动自己花钱买的,但是这个员工在一次加班之后,很快就变得精神不振智力下降,被公司辞退了,走的时候他把这个哑铃遗忘在公司了,想不到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我尽量不发出声音,小心翼翼的向六楼上走去。
  
  六楼的楼道一片漆黑,远远的只能看见会议室的门缝里透出明亮的光线,看到灯光我心里松了一口气,正要走过去,突然之间,我呆住了,黑暗之中,有一个什么声音。
  
  那声音就在我近前,好象是一只庞大的爬虫正在缓缓蠕动的感觉,但是黑暗之中我却无法看到它,只能感觉到一种毛骨悚然的怖惶感。我一向以胆大而诩,但那天夜里,我却感受到了无由的震惶,那个可怕的声音,那个发出声音的声源,它似乎有着一种恐怖的力量,令我的心脏不由自主的狂跳着,我的脉博加快,肾上腺激素急速分泌,顷刻之间压倒了我的血勇,令我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唯恐被黑暗中的东西所发现,我象个最胆小的懦夫一样把后背紧贴在墙壁上,屏住呼吸,在极度的惊惶之中期待着这一刻快点过去。
  
  那个可怕的东西经过了我的身边,一股浓烈到了令人窒息的腥膻气息熏得我差一点呻吟起来,这究竟是什么生物?它怎么会出现在大都市的公司里?我极力的睁大眼睛,想看清楚它,但是,无论我如何努力,只能模模糊糊的感觉到一个若有似无的影子,突然之间那个东西晃动了一下,发出的动静仿佛一只猛兽抖动了一下毛发。有两滴粘液溅到了我的脸上,我伸出手,摸了一下,是一种乳状的膏汁,还带有几分温热,我敢肯定这不是鲜血,但又会是什么呢?
  
  那个无法看清楚的东西蠕动着进了一间敞开着门的办公室,立即,里边响起一阵凌乱的桌椅倒地声,我松了一口气,紧贴着墙壁悄悄跑过去,然后拨腿向着那两个女孩子呆的会议室冲了过去。
  
  我拼命的跑着,感觉那个东西似乎已经追了上来,幸好我知道这只是幻觉,是我身体的肌肉因为极度的紧张而绷得太紧的缘故。
  
  我一口气跑到会议室门前,先靠墙壁将自己藏在暗影中,回头紧张的看着,那东西它还在走廊的那一边,又闯进了另一间办公室,稀哩哗啦的撞碎了房间里边的什么玻璃容器,清脆的碎裂声寂静的长廊尽头传来,刺耳异常。我用手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心头泛起一种奇怪的想法,无论那东西是什么,一定是人的力量无法与之相抗衡的,我庆幸没有被它发现。
  
  喘息稍定,我伸头往会议室里看了看:还好,两个女孩子安然无恙的睡在沙发上。我刚刚放下一颗心,突然又紧张了起来:
  
  如果她们两个安然无恙的话,那么,刚才那恐怖的惨叫,又是什么人发出来的?
  
  我惊心不定的走进去,走到一个女孩子身边推了她一下,那个女孩子的身体动了动,继续酣然入睡。我又推了推另外一个女孩,她也是同样的哼了一声,仍然处于沉睡之中。这么说她们的确是没有什么事情,无论那惨叫之声是多么的不可解释,但只要她们平安无事,我的心里就感到了一阵轻松。
  
  我用力的推着她们,想把她们叫醒,可是她们只是不满的哼着,却怎么也醒不过来,那种恐怖的紧张感觉再一次的攫住了我,她们遭遇了什么事情?怎么会叫不醒?我扳过一个女孩子的头仔细一看,吓得我差一点跌坐在地上。
  
  那个女孩,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肤色洁白如玉,双颊雪白晶莹,在公司里大家都称呼她白雪公主,可是她现在的脸色,却不知怎么变得蜡黄惨白,而且她的指尖,深深的嵌入了布艺沙发里,竟把沙发表层抓穿了。人只有在绝境或极端的痛苦之中才会激发出生命的潜能,才有可能使出这么惊人的力气,那么她究竟遭遇到了什么了?
  
  另一个女孩的情况,也同白雪公主一模一样,都是一张憔悴黯淡的脸,仿佛刚刚经过一场大病未愈一样。
  

  
  10)
  
  我无法叫醒这两个半昏半睡的女孩子,顿时感到束手无策起来。
  
  突然,一个女孩在昏睡中翻了一个身,跌到了沙发下面,一支细长的吸管也随之跌在地上。我诧异的上前捡起那支吸管,仔细的看了看。
  
  这不过是一支普通的吸管,是我们用来喝冷饮时用的,只是这支吸管上面还沾着一种乳膏状的液态流质,好象是谁刚刚用这支吸管喝过什么东西。我用目光仔细的看了一下房间,没有发现饮料瓶,而吸管上面的液态流质还早着袅袅热气,这就奇怪了,房间里并没有看到乳膏状的热饮啊。
  
  我疑惑的目光落在了白雪公主的脸上,惊讶的看到在她蜡黄的脸颊上也溅着几滴这种液态物质。我跪在她面前,用指尖拈起来看了,一股浓浓的膻腥气味传来,霎时间我狂跳而起。
  
  就在刚才,我在走廊里所遇到的那个东西溅到我脸上的,就是这种物质。
  
  我诧异的看着白雪公主的脸,发现又有一些这种物质出现在她的额头上,竟然是从她的头顶上流出来的。我用颤抖的手拨开她的长发,立即看到了她头顶上的那个可怕的孔洞。
  
  天!刚才这支吸管,竟然是插在她头顶上的!!!
  
  难怪她们会脸色蜡黄一脸病容,难怪她们会昏睡不醒不停抽搐,难怪她们在发出一声惨叫之后就再也无声无息,难怪我怎么叫她们也叫不醒。我的全身颤栗起来,恐怖攫住了我的心,天呐,这幢楼房里究竟出现了什么怪物,竟然如此的邪恶而残忍!
  
  外边走廊的尽头,那东西仍然在横冲直撞,不管它是什么,都没有理由存在在这个世界之上,我握紧了手中的哑铃,站在房间当中说服自己冷静下来,我要遭遇的是闻所未闻的恐怖危险,愤怒及恐惧只会影响到我的思维判断,我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才能为这两个可怜的女孩子报仇!
  
  我慢慢的做深呼吸,试图让自己沸腾的头脑冷却下来,但是我做不到,白天时那个脑壳里空空如也的员工不停的在我眼前出现,我明白了,那些被逐出公司的可怜虫们,那些被斥之为垃圾员工的牺牲者们,他们就是在公司这幢里过夜的时候,沦为了那邪恶而残暴的怪物的美食。
  
  我走到了走廊里,依然是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悄无声息的向前边走去,我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我听到了那东西的喘息声,它就在我的前面。
  
  寂静中,咻咻的喘息声向我逼近,喘声急促,不类于人。这种喘息声越来越急促,振幅越来越大,我的耳膜感受到一种强烈的低音波的刺激,尖厉的刺痛直曼入我的心中,那种神经系统受到干扰而产生的痛觉几乎冲破我的承受极限,让人几度忍受不住的要张嘴嘶喊起来。
  
  我不能喊出声,这东西所具有的力量远超乎我的想象,仅只是它的喘息声音的节奏就引发了我心里绝望的感情,这种事情太怪异了,令我突然感动一种无能为力的悲哀。陷入惊恐之中的我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这个东西发现我在这里,如果被它发现了我,后果一定非常可怕。于是我抬起一只手,放进嘴里用力咬着,我的牙齿深深的嵌入肌肤之中,鲜血泉涌,痛疼入骨,咸腥的血液给了我力量,我终于没有呻吟出声。
  
  那个东西正在慢慢的移动着身体,它到底有多大?我感觉很怪,感觉它似乎是个庞然大物,又似乎不象,我正在黑暗中屏心静气的想着时候,远处的楼梯口,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我大吃一惊,急忙扭头一看,上来的竟然是小萍,她到底还是不肯听我的吩咐躲着,而是不放心我又跑了出来,上来的不止是她一个人,另外两个女孩子也跟在她后面,楼梯口处有灯光,但走廊里却漆黑一片,所以她们三人走到了楼梯口不敢再走了,探头探脑的向着这边喊着:赵卓,赵卓,有事没有啊,你怎么不出声?
  
  听着她们三人的叫喊声,我又急又气,我不出声就已经说明了真的遇到了事情,没事我能把她们扔在楼下这么长的时间吗?可是那东西就在我的近前,我又不敢出声,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的时候,那东西却突然亢奋起来,我分明感觉到它又猛烈的抖动了一下身体,喷出一股油腻的腥气,向着三个女孩子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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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无法叫醒这两个半昏半睡的女孩子,顿时感到束手无策起来。
  
  突然,一个女孩在昏睡中翻了一个身,跌到了沙发下面,一支细长的吸管也随之跌在地上。我诧异的上前捡起那支吸管,仔细的看了看。
  
  这不过是一支普通的吸管,是我们用来喝冷饮时用的,只是这支吸管上面还沾着一种乳膏状的液态流质,好象是谁刚刚用这支吸管喝过什么东西。我用目光仔细的看了一下房间,没有发现饮料瓶,而吸管上面的液态流质还早着袅袅热气,这就奇怪了,房间里并没有看到乳膏状的热饮啊。
  
  我疑惑的目光落在了白雪公主的脸上,惊讶的看到在她蜡黄的脸颊上也溅着几滴这种液态物质。我跪在她面前,用指尖拈起来看了,一股浓浓的膻腥气味传来,霎时间我狂跳而起。
  
  就在刚才,我在走廊里所遇到的那个东西溅到我脸上的,就是这种物质。
  
  我诧异的看着白雪公主的脸,发现又有一些这种物质出现在她的额头上,竟然是从她的头顶上流出来的。我用颤抖的手拨开她的长发,立即看到了她头顶上的那个可怕的孔洞。
  
  天!刚才这支吸管,竟然是插在她头顶上的!!!
  
  难怪她们会脸色蜡黄一脸病容,难怪她们会昏睡不醒不停抽搐,难怪她们在发出一声惨叫之后就再也无声无息,难怪我怎么叫她们也叫不醒。我的全身颤栗起来,恐怖攫住了我的心,天呐,这幢楼房里究竟出现了什么怪物,竟然如此的邪恶而残忍!
  
  外边走廊的尽头,那东西仍然在横冲直撞,不管它是什么,都没有理由存在在这个世界之上,我握紧了手中的哑铃,站在房间当中说服自己冷静下来,我要遭遇的是闻所未闻的恐怖危险,愤怒及恐惧只会影响到我的思维判断,我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才能为这两个可怜的女孩子报仇!
  
  我慢慢的做深呼吸,试图让自己沸腾的头脑冷却下来,但是我做不到,白天时那个脑壳里空空如也的员工不停的在我眼前出现,我明白了,那些被逐出公司的可怜虫们,那些被斥之为垃圾员工的牺牲者们,他们就是在公司这幢里过夜的时候,沦为了那邪恶而残暴的怪物的美食。
  
  我走到了走廊里,依然是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悄无声息的向前边走去,我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我听到了那东西的喘息声,它就在我的前面。
  
  寂静中,咻咻的喘息声向我逼近,喘声急促,不类于人。这种喘息声越来越急促,振幅越来越大,我的耳膜感受到一种强烈的低音波的刺激,尖厉的刺痛直曼入我的心中,那种神经系统受到干扰而产生的痛觉几乎冲破我的承受极限,让人几度忍受不住的要张嘴嘶喊起来。
  
  我不能喊出声,这东西所具有的力量远超乎我的想象,仅只是它的喘息声音的节奏就引发了我心里绝望的感情,这种事情太怪异了,令我突然感动一种无能为力的悲哀。陷入惊恐之中的我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这个东西发现我在这里,如果被它发现了我,后果一定非常可怕。于是我抬起一只手,放进嘴里用力咬着,我的牙齿深深的嵌入肌肤之中,鲜血泉涌,痛疼入骨,咸腥的血液给了我力量,我终于没有呻吟出声。
  
  那个东西正在慢慢的移动着身体,它到底有多大?我感觉很怪,感觉它似乎是个庞然大物,又似乎不象,我正在黑暗中屏心静气的想着时候,远处的楼梯口,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我大吃一惊,急忙扭头一看,上来的竟然是小萍,她到底还是不肯听我的吩咐躲着,而是不放心我又跑了出来,上来的不止是她一个人,另外两个女孩子也跟在她后面,楼梯口处有灯光,但走廊里却漆黑一片,所以她们三人走到了楼梯口不敢再走了,探头探脑的向着这边喊着:赵卓,赵卓,有事没有啊,你怎么不出声?
  
  听着她们三人的叫喊声,我又急又气,我不出声就已经说明了真的遇到了事情,没事我能把她们扔在楼下这么长的时间吗?可是那东西就在我的近前,我又不敢出声,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的时候,那东西却突然亢奋起来,我分明感觉到它又猛烈的抖动了一下身体,喷出一股油腻的腥气,向着三个女孩子奔了过去。
  

  直到现在我仍然无法判别这东西究竟是什么,只听见无数只脚落地无声的疾速奔跑着,无论它是什么,这时候都顾不上了,一股憋闷已久的气流猛然冲出我的胸腔,震动得声带发出一声沉闷的暴吼,吼声之中,我手中的哑铃没命的砸下,哑铃落下时砸在一种泛着粘液的东西上,噗哧一声,一股腥臭的汁液溅在我的脸上,连抹一下都来不及,我狂喊道:小萍快跑,快跑,快跑啊!!!
  
  那东西显然没料到我就躲在它的身边,哑铃砸下时引发了它剧烈的蜷缩动作,那声音很大,激烈的颤瑟声中透露着这怪物的愤怒与不甘,当我拼命的掉头向另一个方向狂奔的时候,无数只脚在后面追赶上来,突然之间,一条长着倒刺的触手顺着地面无声无息的窜了上来,缠住了我的脚脖子,我奔行速度过快,一下子摔倒在地。
  
  情势危及,我连想一下的时候都没有,顺手掏出打火机,点燃对着缠住我脚脖子上的东西烤了起来。打火机的火苗太微弱了,我的另一只已经抓过一只废纸笼,抓一把废纸烧着,把火苗往那东西上重重戮了过去。火苗还没有烧到,那条触手已经飞快的缩了回去。我惊魂初定,就势一滚,滚到了走廊另一侧的楼梯口,顺着楼梯连滚带爬的跌了下去。
  
  五楼的灯火通明,光明给了我温暖我勇气,我吃力的站起来,正看到走廊的那边几个女孩子惊慌失措的尖叫着,看到我,她们尖起一声,向我拼命的跑了过来。我不安的回头看了一下楼上,还好,那东西似乎畏惧光明,没有追下来,我这才长舒一口气,一瘸一拐的迎着她们走过去。我刚刚走出两步,走廊里的灯光突然熄灭了。
  
  霎时间我的手脚冰凉,急忙对着小萍她们的方向喊道:贴着你们右边的墙壁,不要发出声音,它马上就会追下楼来。
  
  可是三个女孩子吓坏了,黑暗中听到她们失神的呜咽声,我接连喊了几声让她们不要出声,可是她们根本不预理会,我只好摸着墙壁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喊着小萍的名字,好让她能够在黑暗之中找到我。小萍也在回应着我,她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我的手在黑暗中向前伸着,突然触碰到一只冰凉的指尖,小萍惊骇的叫声在我耳边想起,我立即紧紧的抱住了她:别怕小萍,是我。
  
  小萍反手抱住我,另外两个女孩子也不顾一切的抓住了我的手臂,我急忙说道:不要哭,千万不要,那东西……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两个女孩子抓住我手臂的手突然用起力来,与此同时,她们恐怖的尖叫淹没了我的感觉,我徒劳的想抓住她们,但是却迟了一步,她们的指甲在我的手臂上留下几道血淋淋的划痕,在绝望的惨叫声中,那只潜伏在黑暗中的怪物拖走了她们。
  
  我的力量已经无法保护她们,甚至自身难保,强忍着心里的恐惧和愤怒,我用一只手捂住小萍的嘴,拖着她向走廊尽头走去,那怪物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在这幢已经封闭的大楼里,我们还能够逃到哪里去?
  
  走到了楼梯口,我停下来,听了听身后的动静,那两个被拖走的女孩子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惨叫,然后是一片可怕的寂静。
  
  小萍已经吓得神智混乱了,我一松手,她就顺势跌倒了下去,我只好把她扛在肩上,在黑暗中向六楼走去。
  
  如果我往楼下逃,下面还有四层楼梯,不等我逃到楼下,就会被怪物追上,反之,如果我向上走,到了六楼之后上顶楼,那样如果怪物追来的话,至少我可以在月光下看清楚怪物的形态,只要我知道它是什么,就能够找出制服它的办法。
  
  要想登上楼顶,必须通过董事长办公室套间里的一扇门先上阳台,这就意味着冒险,或许我会在黑暗的走廊里再次与那可怕的邪物狭路相逢,但是我别无选择,要想求生,只能寄望于险中求胜。
  
  我上了六楼,背着小萍小心翼翼的走着,甚至连呼吸声都不敢发出,一步,一步,又一步,突然之间,我站住了,眼睛吃惊的望着前面的地面。
  
  前面是一扇大幅的落地窗,窗户紧紧的关着,但是对面楼房的明亮灯火通过各种角度的折射散射了起来,照亮了窗前一片地面,有两条曲线玲珑的小腿从黑暗中伸出来,正不安的扭动着。
  
  那是刚刚在五楼被邪物拖走的两个女孩子,此时邪物就在她们身边,因为我听到了邪物啜饮时的快意咕嘟声。
  
  我终于还是和它狭路相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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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怪物
  
  1)
  
  无论时间过去多么久,我永远也忘不了黑暗之中那可怕的一幕,即使在睡梦中,我也能够清楚的听到那碜人的啜饮声。
  
  残暴的侵袭之下,女孩的手足痛苦的痉挛抽搐着,那咕嘟咕嘟的声音无所不在弥天漫地,随着这可怕的吸食声,空气中迅速充斥着一种腥膻的味道,那腥膻的气味引发了我生理上强烈排斥。人的知觉系统对这种气味怀有一种天然的恐怖,那是生命本身一种原始的禁忌,是源自于本体的恐惧,远非精神意志所能够抗拒的,没有人能够在这种气味面前无动于衷。
  
  女孩子的身体在这快意的啜饮中扭曲挣扎着,那种绝望与痛苦令人目眦欲裂,事实上在整个过程中她的意识是清醒的,但随着她的精力与思想被掠走饱食之后,她就会沦为一具行尸走肉,再也不会有自己的独立意志,并把今夜的掠夺认做是一个恐怖的梦境。
  
  目睹这空前残暴而邪恶的的一幕,我只能紧紧的捂住小萍的嘴吧,和她一起在恐惧之中瑟瑟颤抖,听任这贪婪的啜饮声侵凌着我们心智。没多久,那个女孩子突然手脚一摊,再也无力挣扎了。邪物似乎很满意的喷了一个响鼻,把几滴粘液溅到我的脸上。多足的怪物在移动着它的液压节肢,我看到另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孩也被拖了过来,恶魔的盛宴又开始了。
  
  咕嘟咕嘟的啜饮声又刺耳的响了起来,整幢办公楼里到处弥漫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被摧残的女孩子在这真切的噩梦中挣扎着,啜泣着,而我的身体仍然是动弹不得,只能绝望的闭上眼睛,听着那刺耳的吸饮声充斥了整个世界。
  
  啜饮之声突然停了下来,霎时间我心惊胆裂,怪物察觉到了我近在咫尺,一定是这样,两只在黑暗之中泛着碧绿荧光的怪睛向我逼视过来。惊怖之中我猛的跳起来,背着小萍向着董事长的办公室狂奔过去,但这种奔逃只是一种本能,杜宏远的办公室门早已上了锁,不等我弄开门就会被怪物追上,怪物那众多的足趾正不慌不忙的向这边踱过来,我已经完了,但我仍然在疯狂的向前奔跑。
  
  万难置信的是,董事长办公室的门敞开着,最不可思议的还有昏暗的光线从里边透射出来,狂喜之下我一个箭步,奔跑的速度超越了人体体能的极限,一头倒撞进了门里,一进门,我就被地面上的一堆破布拌倒了,把小萍摔得痛叫一声,跌了出去。而我根本什么也顾不上,动作迅捷如闪电,飞快的把门锁死了。
  
  我慢慢退后几步,喘息稍定,这才顾得上看看脚下将我拌倒的破布。那哪里是什么破布,而是两个警卫,他们死尸一样的摊开手脚躺在地毯上,青灰色的脸上泛着黑色的死气。怪不得我们在一楼找不到他们,原来他们和那几个女孩一样,也早已沦为了怪物的美食。我仔细的检查了一下这两个警卫的头顶,一点不错,在他们头顶上各有一个很小的孔洞,不是用心的寻找根本不会注意到。
  
  明天早晨,他们会从噩梦中醒来,对他们来说,今天夜里所感受到的一切不过是个噩梦,一个为邪恶的意象与影音所充斥的噩梦。
  
  我快步的走到杜董的那张老板台前,想找到通往阳台的钥匙,我看到杜董从不离身的黑皮包放在老板台上,不由得一怔。而后,老板台上的一杯茶让我的眼睛倏然睁大。
  
  那是一杯兀自冒着袅袅热气的茶水,清新的茶叶味道弥漫在空气里茶沏得正酽,茶香袅袅,热气茵温,沏的是杜董最喜欢的大红袍。
  
  我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杜董的办公室里有人!!!
  
  我快速的寻找了一遍,可是除了那两个昏睡不醒的保安,只有我和小萍两个人。我困惑的走到老板台面前看了一下那杯茶,霎时间只觉得汗毛倒竖。
  
  茶杯的边沿,留着一圈乳白膏液残汁形成的唇印。
  
  天呐,在这里喝茶的,竟然是那只恐怖的怪物!
  那只邪恶的怪物究竟是什么?呆呆的望着那只茶杯,我心里的恐惧已经到了极点。
  
  我真的无法想象,一只多足的、浑身上下长满毒刺的爬虫能够坐在这张气派的老板台后面,悠哉优哉的品着香茗的情景,那简直太诡异了。
  
  就在我心惊胆裂的时候,老板台上突然有个东西响了起来,吓得我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怪叫,紧紧的和小萍抱在一起。
  
  突然响起的是一只手机的铃声,手机的夜灯闪烁,这竟是杜董二十四小时不关而且从不离身的那部手机。此外,杜董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车钥匙、墨镜、甚至还有一张信用卡。我还在惊心不定,想再仔细的看一下四周,判定一下这件事对我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怪物随时都会破门而入。
  
  怪物在门外愤怒的咆哮着,门板被抓得吱吱直响,我的目光迅速转向窗外。
  
  窗外是一座阳台,打破这扇窗户,就打破了这个封闭的世界。
  
  我操起一把椅子,狠狠的向窗户上在玻璃砸去,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带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效果,而我需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怪物已经破门而入。
  
  我连怪物的样子都没有看清,就顺势将椅子狠狠的砸了过去。而后抓住小萍,大叫一声,走,我们到阳台上去!
  
  阳台上的空间很大,架设着数不清的楼房管道和广告招牌,清冷的夜风掠过我们的头发,我拉着小萍跌跌撞撞的在管道中奔跑着,跑到了很远我回头望了望,眼睛所看到的东西让我呆住了。
  
  杜董的办公室里,有一个人影站在那里,正向这边注目着,他的身影略有几分迟疑不绝。我晃晃头,把这个幻象甩开,因为这是不可能的。我继续拉着小萍向前跑,越跑越快,一直跑到一扇门前,然后我们从那扇门里又钻进了大楼,并沿着楼梯飞步下楼,那边是另外一家公司,我们从他们的门里溜了出去。
  
  我们无法报警,因为事情太诡异了,如果报了警的话,会严重影响到公司的声誉,对于任何影响到公司声誉的事情,杜董处理起来从不手软。所以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回家,我们只能回家,回家。
  
  我们到了家,一进门小萍就瘫倒在床上,我也同样的心力交瘁,两人衣服也没换,扒在床上昏昏的睡了过去。我的睡眠状态一向很好,入睡快,睡眠程度深,但稍有动静,就会立即清醒过来,那天夜里我就是这样突然在一阵心理的异动醒来了。我睁开眼,心脏砰砰的狂跳着,听着耳边小萍香甜的酣睡声,浑身的肌肉僵硬,汗毛倒竖,有什么危险正向我逼近!
  
  难道,我们睡觉前没有关好房门,被人偷偷溜进来了?
  
  事情远比我料想得更为恐怖,客厅里有着无数只脚骚动不安,卧室的门无声无息的被推开,一种令人心悸的膻腥气息迅速的充斥了狭小的卧室。
  
  这是出现在公司楼里的那只怪物,它竟然出现在了我的家里!!!
  2)
  
  这是我的家,是我和小萍精心营造的快乐天堂,在这里就意味着温暖,幸福与安全,而现在,我们苦心营造的小巢被邪物侵入,曾有的安全与幸福竟成为了麻痹我们意识的毒药,我们睡得是那样的深沉,竟然被这东西逼近到了我们卧室的门前仍是懵然不知。
  
  它究竟是怎么跟上我们的?在我们驱车穿越长街,向着自己的家所在方向疾驶的时候,难道说怪物也蹒跚着它那数不清的液压肢节足,在都市的公路上一径狂奔不成?如果要是这样的话,那简单太匪夷所思了!!!
  
  情势危机,不及多想,那东西已经在拱开了卧室的门。我猛的一滚,顺势抱住仍然在熟睡状态之中的小萍,跌到床下,同时背倚墙壁,双脚猛力一蹬那张宽大的双人床。双人床轰哗一声,被推得迎门撞了过去,砰的一声,将卧室门顶住。房门迅速关上的时候将那东西已经伸进来的部分肢体夹住,那东西分明是感受到了暴怒与痛疼,客厅响起惊天动地的几翻杯碎声,那是怪物因为痛苦而拼命的蜷缩身体所带来的震动。
  
  床推过去之后,我更不犹豫,跳起来扳倒靠墙壁的立柜,抵在门上,然后我颤抖着,用手在墙壁上摸索,想打开电灯。
  
  开关揿动,但房间里仍然是黑乎乎的。黑暗,那邪物所到之处,我们面对的只有黑暗。
  
  小萍醒了,经过整整一夜恐怖的奔逃,她早已是心惊胆裂,睡梦中又突然惊醒,吓得连尖叫都无法发出,只爬在地上死死的抱住我的腿不敢松开,我急忙俯身拍了拍她的头,想让她安静下来,我的手碰到她的头发……天,我摸到的是什么?粗硬的体毛,泛着腥臭粘液的皮层,手感让人厌恶的触角……这竟然是那只可怕的怪物,是它缠住了我。而小萍的惊恐的惨叫,无力而软弱的悲鸣,正丝丝缕缕的从客厅里传进来。
  
  这只怪物什么时候掳走的小萍?难道说在我熟睡的状态之中,它已经进来过卧室里边并从我的身边将小萍掳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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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暇多想,急切间向着床头柜方向翻倒过去,我只能翻倒,怪物的强大力量根本不是我能够抗拒的,我倒在地上,颤抖的手迅速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那里边放着我一只老式的军刺……军刺,我抓住了它,抓在冰冷锋利的刃芒上,手被割破,鲜血流了出来,鲜血激起了我心中的野性,对着黑暗中的那只怪物,一刀戮了过去。
  
  怪物受痛,缠在我身上的触角猛烈的抽搐起来,那巨大的力气几乎要把我拦腰挟断,我咬紧牙关,大声的咒骂着,用这种机械的咒骂激励我自己,一刀又一刀,一刀又一刀,粘液的汁液随着我的刀刃起落不时的喷溅开来,那液体带有强烈的腐蚀性,被溅到的部位隐隐做痛。
  
  怪物也愤怒了,它一边死死的缠住我,一条阴冷炽热的触角顺着我的脊背蛇一样的爬上我的头顶,触角所过之处,象蜗牛爬行留下一条涎液一样,分泌出毒性强烈的酸剂,将我的脊背腐蚀出一条皮肉绽开的深深血痕。那剧痛的恐怖感觉,如同一柄烧得痛红的铁椎,在我身体上恣意的游走。
  
  那炽热的触手蠕动着伸到我的头顶,霎时间我狼一样的狂叫起来,这触手所分泌出来的毒性粘液,将会象强酸腐蚀纤维一样将我坚硬的头肯腐蚀得酥软松脆,届时不等怪物来吸吮,我的脑液就会在体压之下喷泉一样冲出颅骨。
  
  我疯狂的吼叫着,毫无理性的怒骂着,在最后的绝望之中徒劳的拼争着。我已经彻底绝望了,不再对自己抱有信心,支撑我的只有生命的本能。突然,窗外边有一道行过的车辆把大灯照了进来,缠在我身上的力量霎时间弱了,我心中顿时狂喜,这东西,不管它是什么,它害怕光明,它的邪恶力量在光明照射之下,就象烈日下的冰川,会迅速的消融无形。
  

  
  我急忙掏出打火机,点燃之后顺手烧着床单,浓黑的烟迅速升腾起来,那怪物逃窜速度迅如闪电,还没有等我意识到它的溃退,它已经窜到门前,撞开立柜和双人床,从门缝里飞快的逃逸了。
  
  当那东西穿门而出的时候,我终于看清楚了它的形态,霎时间我呆若木鸡。
  
  这东西究竟是什么样子?在此之前我曾做过种种可怕的猜测,我疑心它是巨大的毛毛虫,身上生满了令人恐怖的毒刺;我怀疑它是体形惊人的大蜈蚣,生长着吮吸人脑汁液的恐怖器官;我感觉它是从水族馆里逃出来的大章鱼,那带有邪恶吸盘的触手曾经两度的缠住了我;我判断它是生活在阴暗之中的毒蜘蛛,喷射出粘状的液汁缠死它的猎物。我甚而至于疑心这东西是以上四者的合成,因为它所带给我们的恐怖远远超过上述四者的任何一种。
  
  但无论它是什么,都一定生长着遍体的毒刺,分泌着酸性的强腐蚀剂,有着碜人的触角和强力的吸盘,此外就是数不清的液压肢节足,所有这些可怕的组织,都曾经带给我绝顶的震骇与惊怖,并差一点将我拖入绝境。
  
  但是,我看到的却比想象中的更为诡异。
  
  那东西,它竟然是一个人。
  
  当火光燃烧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一团白花花的皮肉蠕动着穿门而逃,那千真万确的是一个人,一个长了一身肥肉的人。
  
  但是,一个人怎么可能生出毒刺触角以及吸盘?人怎么会生长出数不清的液压肢节足?
  
  我一时惊得呆了,立柜翻倒时竟也不知躲闪,沉重的立柜砸在我的身上,我没有防备,被砸在下面,等我推开立柜,追到客厅里的时候,只见到房门大开,客厅里狼籍一片,所有易碎的器皿都成了碎片,地面上还留着一团团散发着浓烈腥臭的粘液。
  
  我茫然四顾,脑子里乱成一团,脚腕上,小腿上,脊背上,怪物的触手爬过的地方椎心的剧痛,我伸手摸了一下,触手所至,毒液漫入我的指尖,强烈的腐蚀痛得我嘶叫一声,猛然醒悟过来,小萍呢?
  
  而小萍,她已经不见了,怪物逃走之前挟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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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悲愤难抑,狂吼一声追了出去,一直追到消防通道的楼梯口,听到下面疾速奔行的脚步声和小萍失神的啜泣声,我疯了一样的往下追,一口气跑了十几层楼,但是小萍的啜泣声越来越微弱,当我追到楼下的时候,街边的灯光下我看得清清楚楚,远远的,一个人正背负着昏迷不醒的小萍飞快的奔跑着。
  
  我咆哮一声,立即追赶了过去。那个人影跑进了地下车库,我也随之追入。
  
  车库里,所有的车位都停着私家车,四周静悄悄,空荡荡,看不见一个人影,也听不到一点声音。只有我的影子长长的投射在地面上,显得是那么的孤独无助,凄冷而又栖惶。
  
  那个人——或者是那个怪物,它躲在了什么地方?我小心翼翼的向前走着,不放过一点异动,突然,一道强烈的光线射来,刺得我眼睛一片昏花,瞳仁被强光刺伤,耳边只听到一阵轿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一辆车向我疯狂的撞了过去。
  
  我就地一滚,滚进两辆轿车的孔隙之中,然后猛抬头,恰好看到一辆黑色的大奔冲出了车库,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但那已经足够了。
  
  我失神的跌坐在冰冷的地上,心里充斥着无望的悲哀与惊恐。那辆车,是公司董事长杜宏远的私家车。
  

  3)
  
  那一夜的天空,黑暗得似乎要跌落下来,几星迷茫的星光,微弱而黯淡。
  
  我在车库里呆呆的坐了好久,才吃力的爬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回自己的家里,空荡荡的家浓烟密布,那条被单已经烧成灰烬,蔓延到地毯上的火苗遇到上面腐蚀性极强的粘液自动熄灭了。我关上门,打开窗子,让屋子里的浓烟和怪物粘液所发出的恶臭散出去。然后我一个人呆呆的躺在沙发上,想想清楚这一夜所发生的离奇恐怖事情,但我的脑子太乱了,过度的刺激与惊骇,已经使我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能象死尸一样,静静的等待着。
  
  电话铃响了起来,我立即抓起电话,把话筒拿到耳边,一言不发的等待着。
  
  话筒里,先是一阵哧哧的笑声,然后杜宏远说话了:你终于还是看清楚我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拿着话筒的手,猛烈的哆嗦了起来。
  
  杜宏远又哧哧的笑了起来:你看清楚也没用了,太晚了,黄萍已经在我的手里了,如果你敢把事情张扬出去,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你……我张嘴说了一个字,就止住了。
  
  杜宏远的声音突然愤怒起来:这一切都怪你,赵卓,如果你听我的吩咐,下班之后就离开公司,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吗?可你自作聪明,悄悄的躲在公司里,给我添了这么多的麻烦,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我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而晦涩:你是怎么做到的?
  
  杜宏远没听清,问了句:什么?
  
  我重复道:你是怎么变形为一只怪兽的?
  
  杜宏远哈哈的大笑了起来: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只怪兽,只是你是否有能力把它释放出来罢了,赵卓,你也不例外。
  
  我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不明白。
  
  杜宏远压低声音,象是告诉我一个天大的秘密一样说道:释放,赵卓,释放你心里的黑暗,想一想远古时代那些嗜血的巨大爬虫吧,它们生长着可怕的毒刺,分泌着腐蚀性的粘液,喷射着硫黄和烈焰,横行海陆无可抵御,它们和我们基因的区别还不到千万分之一,只要你愿意改变你自己一点点,你就会发你自己具备了强大的能力。
  
  我尽量提起精神,说道:这么说,你是将自己心中的怪兽具象化了,让它成为了一个现实的存在?
  
  杜宏远大笑:这并不难做到,你已经见识过了。
  
  我萎靡不振的说道:我还是觉得做一个人更好一些。
  
  杜宏远冷笑一声:所以你失败了,黄萍落到了我的手里。
  
  我的呼吸忽然沉重起来:把小萍还给我,我不追究你。
  
  杜宏远的声音透出几分讶异:你在说什么梦话,赵卓?
  
  我怒声吼道:杜宏远,你知道我是认真的!
  

  
  杜宏远漫不以为意的呸了一口:赵卓,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我眉头皱起来:什么交易?
  
  杜宏远道:我准备再开一家子公司,缺一个总裁,我看你还是比较合适的,只是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我冷笑一声:想收买我吗?
  
  杜宏远纵声长笑:你觉得在这种情形下,我会这么愚笨吗?
  
  我闷哼一声: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杜宏远狡诈的阴笑着:你可以按你的方式去理解。
  
  我默然。
  
  杜宏远继续说道:先这么说定了,别做蠢事,否则你会为黄萍带来天大的麻烦的,你不希望为她带来痛苦和不幸是不是?明天——不,等一会你到公司我的办公室里来,我们好好的谈一谈。
  
  扔下电话,我跳了起来,立即准备动身。很明显,杜宏远的邀请是一个圈套,想以小萍做诱饵捉住我,从而彻底掩盖住这件事,而我也正想利用这个机会把小萍救出来,杜宏远可以说了胜券在我,知道我除了乖乖听命之外别无选择,但是我也不是束手就缚之辈。
  
  将一柄轻型消防斧藏在衣服里,再拿了一支手电筒,我立即动身了。半个小时以后到了公司,那幢楼仍然是黑洞洞的,没有一丝灯光,但是门却敞开着,我沿着台阶一步步走上前去,打开手电筒,步子沉稳的向楼上走去,楼上有清晰的女人啜泣声传来,我无法确定那是不是小萍的声音,但是微弱无助的悲泣让我心慌意乱。
  
  我甩甩头,继续向上走,黑暗之中突然有什么东西向我扑到,我急忙一闪,只听到一阵吃吃的怪笑,有一只四足动物在我的斧子劈过去之前拖着长长的尾吧飞快的逃掉了。我循着那只动物的声音一直向前追,那东西逃进了六楼杜宏远的办公室,我也随之冲进去。
  
  办公室里,一切如旧,两个保安仍然躺在地上呼呼沉睡着,夜风从那扇被我用椅子砸碎玻璃的窗户里吹进来,撩起了我的头发,、疾风之中,有一种熏人欲呕的腥臭气味。
  
  正对门口的老板台后面,坐着肥胖的杜宏远,他嘴里叼着一支吸管,怀里抱着昏迷不醒的小萍,正笑眯眯的望着我:
  
  就站在那里,别轻举妄动,除非你不想要黄萍的命了。
  
  他的话令我的身形陡然止住,插在怀里的手,却仍然死死的捏着消防斧的手柄。厌恶的望着披着人皮的多足爬虫,我冷声说道:
  
  我来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4)
  
  杜宏远脸上的赘肉颤动起来,我无法确定他是否在笑,我听到一个阴冷的大笑声肆无忌禅的响起,如同一只邪恶的蝙蝠,在我的耳畔飞翔着:赵卓,现在我们可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了,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这对我们来说很难得。
  
  我冷笑道:杜宏远,没必要这样惺惺作态了,把小萍还给我,否则——
  
  否则——,杜宏远阴声笑着,慢慢的抱起小萍的脑袋,小萍似乎处于昏迷状态之中,我能看到她的唇角在轻微抽搐,但双眼却紧紧的闭着,没有一点反抗的意识或能力:否则——,杜宏远继续阴笑着,他那双狞厉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长长的舌头垂下,慢慢的落向小萍的头顶。
  
  那是一根何等可怕的舌头啊,腥红泛呕,布满青斑,分泌着粘稠的腐蚀性汁液,那种毒液具有一种可怕的侵蚀力量,将会如一根烧得炽热的铁通条钻入豆腐一样轻而易举的破开小萍的颅骨。
  
  看着我情急之下想扑上去,杜宏远突然抬起头来,冷冷的说了句:站在那儿别动,赵卓,如果你还想要这个女人的命的话。
  
  我的身体激烈的颤抖着,恐惧与焦灼令我神智大乱:杜宏远,你究竟想要我怎么样?
  
  杜宏远那双阴毒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我:接受我的建议,赵卓,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我发出粗重的喘息声,为了小萍,不得不屈服于他的胁迫之下:好吧,我答应你,但你一定要放了小萍。
  
  杜宏远吱吱的怪笑起来:我为什么不放她?是你给了我理由,赵卓,我希望你还能再给我一个理由把她还给你,这个理由,你真的愿意给我吗?
  
  我呆呆的站着,脑子里混乱成一片,无法把握杜宏远这句话的真实含义,长久的不发一言,杜宏远似乎等得急了,他的嘴吧张开,再一次将垂涎的舌头伸向小萍,直到这时候,我才猛然醒悟过来,疾声喊道:好,姓杜的,我答应你,一切都答应你。
  
  杜宏远再一次的发出那种得意的怪笑,他知道我会屈服的,为了小萍的安全,我别无选择。他一边得意的狞笑着,一边抱着小萍站起身来,我两腿无力的后退一步,被身后熟睡中的保安身体一拌,失足跌倒,没等我爬起来,那两个保安突然猛的一翻身,拧住我的胳膊将我死死的压在地上。
  
  这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情让我呆了一呆,不由得看了看他们两人。我看到两双空洞洞的眼神,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在里边,因为突然翻身用力过大,一个保安的脑浆从头顶上的孔洞中溅了出来,流到了他的脸上,他居然伸出舌头,贪婪的舔舐了一口,然后咂着嘴,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
  
  怪不得杜宏远如此的有恃无恐了,这两个保安已经出卖了自己的灵魂,成为了他忠实的奴仆。虽然出现了这种意外的变故,我却不能责怪他们,他们已经被吸净了大脑,丧失了基本的思考能力。
  
  杜宏远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
  
  赵卓,他开口了,声音中带有一丝愠怒:你给我添了太多的麻烦,你和你的女人,给我添的麻烦太多了,我不喜欢制造麻烦的员工,你明白?
  我一言不发,被两个保安抓住胳膊强行拉起来,一个保安照准我的膝窝上狠踹了一脚,我的腿不由自主的弯曲,身体被迫的跪倒在杜宏远的面前。杜宏远仍然用他那种阴冷的眼神斜睨着我:虽然你给了我添了这么多的麻烦,赵卓,但我仍然会重用你,前提是,你需要接受一个自我认知的改造过程,这个过程很快就会完成,我保证你会因此而感激我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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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仍然抱着渺茫的希望,说道:你答应过我的,用我来换小萍,现在我来了,放她走。
  
  杜宏远诧异的看着我:放黄萍走?你是不是在说梦话?知不知道啊你,象她这样清新醇美又营养丰富的美食是多么的难得啊?不不不,我不会放她走的,我要一滴一滴的,吸干她脑壳中的最后一点汁液,我要看着她绝望的痛苦哀号,她的痛苦能够为我带来最大的心理愉悦,你说我怎么可能放她走呢?
  
  我愤怒的咆哮起来,拼命的挣扎着,用脚猛力的想踹向杜宏远这只没有信义的邪恶怪物,杜宏远对我的反抗颇为嘉许,他兴奋的尖声怪笑着,继续激怒我,就象在斗牛场上激怒一头行将送入厨房的斗牛一样。他要把我心底最深的愤怒也激出来,让我的大脑高速运转,提高他的食物中的营养剂量。我明明知道这一切,但仍然是愤怒的无以复加。
  
  我无法不愤怒,小萍就倒在他身后的椅子上,她那无力的呻吟令我几欲疯狂。
  
  终于,杜宏远觉得差不多了,我在大脑已经足够沸腾了,可以上桌了,于是,那两个保安架着我的胳膊把我强行按住,杜宏远手拿一支吸管,脸上带着邪恶的笑容向我走过来,我拼命的呼喊,拼命的喊叫,突然之间一阵剧烈的痛疼,从我的头部直曼遍全身,我似乎一下子失去了知觉。
  
  脑子里一阵剧烈的痛疼把我唤醒,那种痛是超过了人类想象的界限,不仅仅是痛澈心肺,而是连意识自身都感受到绝望的痛楚,痛疼令我身体蜷缩起来,四肢无力的抽搐着,足趾拼命的弓起,我宁愿置身于烈焰冰川之中,也胜于这种脑髓被吸食时所带来的惊怖与痛疼。
  
  霎时间,我发出了一声凄惨的悲嚎,那声音充满了绝望与痛苦,好象是地狱中的万千阴魂在烈焰的炙烤之下所发出的惨厉哀号,凄厉悠长,丝丝缕缕,不绝于耳,悲号中所挟带的无限怨怼仿佛一根尖锐的针,刺激着我的痛楚更加强烈,我疯狂的吼叫着,身体因为极度的痛苦而蜷缩成一团。
  
  我嗥叫得喉咙里喷出鲜血,声音嘶哑,拼命的甩动着自己的头部想减轻这种痛楚,但是我的反抗是如此的微弱,只换来了杜宏远更加得意的狞笑与冷嘲。
  
  杜宏远吧咂嘴的声音遥遥传来,那声音仿佛来自于另外一个虚无飘渺的世界,我的意识渐渐弥散,已经丧失了自我把握。
  
  恍忽中,我感觉到杜宏远身后的小萍在动,我的眼睛倏然瞪大,她真的从昏迷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多半是被我的凄厉惨嚎声所惊醒,当她看到我正被杜宏远按住,啜食着我的脑浆的时候,她的身体颤抖起来,我以为她还会再次的被这恐怖的场景吓得昏死过去。可是她没有,她踉跄着爬起来,抓起杜宏远办公桌上的青铜镇纸,对准杜宏远的脑袋狠命的掷了过来。
  
  杜宏远一惊,猛一回头,趁此机会,我突然抬脚,对准他的下阴踹了过去,那一脚用的力气真大,连同死死抓住我的胳膊的两个保安一起,三个人倒撞到门口,两个保安撞在墙壁上,发出了一声惨叫,我却跌了出去。
  
  杜宏远狼一样的咆哮声响了起来,两个保安顾不上痛疼,举着警棍冲出来,我急忙伸手去摸怀中的消防斧,却不料就在刚才挣扎中跌落了,赤手空拳之下,我只好掉头退走。
  
  保安穷追不舍,我强忍着心听悲痛,耳听着小萍的凄楚哭声渐远,冷风陡然袭面而来,我已经冲出了那幢可怕的楼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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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在黑暗的街道上匆匆的奔跑着,甩掉了两个保安的追逐,到了一个无人的广场,我在
台阶上坐下来,咻咻的喘息着,心中充斥着无尽的哀伤,小萍,我竟然未能救得她出
来,现在我应该怎么办呢?

报警吗?没有任何用处的,杜宏远如此有社会名望的一个人物,警方决不会听信了我的
话就怀疑他,即使是怀疑,在没有抓住证据之前也不会轻举妄动,其结果,就是他有着
充裕的时间消灭所有的证据,甚至包括小萍在内。

我不能拿小萍的安危来冒险!

这时候路上的车多了起来,城市的清洁工人已经开始清扫马路,洒水车经过,喷了我一
身的清水,我象狗一样抖动了一下身体,处于涣散姿态的意识被我强迫集中起来。我摸
了摸衣兜,找到几张储蓄卡,我在ATM机上把所有的钱全部提出来,然后找了家宾馆要
了一间房间,进了房间后我又出来,要求服务员给我调了个旁边有阳台的房间。换这个
房间的目的,我是想到了夜晚从阳台上悄悄溜出去营救小萍。

选好房间之后,我浑身瘫软的躺在床上,闭上眼,小心翼翼的用枕巾堵住头顶上的孔
洞,防止脑液在我熟睡中淌出。然后我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必须养足精力,才有力量与杜宏远那个恶魔相抗衡,未来的日子,小萍的解救,全靠
我一个人的努力,我不能失败,决不能。

不知睡了多久,潜意识中的一种征兆突然唤醒了我,我急忙坐起来,抬头望见窗外黑暗
中明亮的灯火,不由得吃了一惊,想不到我竟然昏昏沉沉的睡了一整天。杜宏远吸食了
我大脑中的浆液,使我的意识涣散,精神不振,头部的痛疼更是剧烈,正想忍着痛楚翻
身起来,却忽然听到门口有什么声音轻然传来。

我的耳朵狗一样的竖了起来,没错,是一种求生的本能唤醒了我,这个惊动了我的动
静,是门的把手正在轻轻转动的声音。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急忙轻手轻脚的下了床,不敢开灯,用脚在地面上摸索寻找到
鞋子穿上,然后悄悄打开窗户,正要钻出去,那扇门突然喀啦的一声开了,我用手捂住
头顶上的孔洞,就势一栽,整个人跌倒在窗外的阳台上,与此同时,我听到房间里边哗
啦一声,象是一只庞大的水母跌落到被褥上,那声音阴郁而沉闷。

来的果然是那个怪物,是杜宏远,可是他究竟怎样找到这里来的?我来不及多想,就势
抓住阳台上悬垂下来的排水管道,急忙向下攀爬下去。

上面响起咻咻的喘息声,我猛抬头,正看到一双怪异的眼睛,于黑暗中盯视着我,一条
生着鳞片的触手鞭子一下横空扫来,我人在半空,躲无可躲,被那条触手啪的一声抽在
脊背上,疼得我惨叫一声,触手接着一卷,卷住了我的小腹,霎时之间我大惊失色,如
果被这条触手缠上,只怕我今夜难逃厄运。

情急之下,我用力向下一挣,砰的一声跌摔在地上,那条触手却仍然死死缠住我,触手
上分泌出的腐蚀性粘液灼伤了我的肌肤,我忍着剧痛从地上坐起来,手在四周盲目的胡
乱摸索着,终于摸到了一块废铁皮,我就用这块废铁片当做锯片,在触手上面狠命的锯
了起来。

铁皮割破了触手厚厚的角质层,露出里边泛着鳞光的白色筋健,我还要继续锯下去,那
条触手却嗖的一声缩了回去。

触手突然缩回,让我不由得呆了一呆,然后突然醒悟过来,跳起来向前远方拼命的飞
逃。我冲到马路上,恰好遇到一辆出租车过来,我急忙招手叫车停下,然后告诉司机向
着公司的方向疾驰。

杜宏远既然追到了这里来了,那么小萍很有可能正被禁锢在公司里,此时赶去,或许会
救出她来。

我急切的替司机指着路,催促着他再快一些。司机是一个稳重的中年男人,他对我的急
切丝毫不以为然,嗯嗯呵呵应付着我,却怎么也不肯加快车速,后来他见我真是急如星
火,就抄了近路,顺手打方向盘,将出租车驶入了一条胡同里,说道:你别急,穿过这
条胡同,咱们就到了。

一言未止,前面的地面突然隆起,出租车司机猝不及防,惊呼一声,眼看着出租车驶上
那个突然隆起的土包,车轮朝天的仰翻在地。倒地时我看得清清楚楚,怪物,那个怪
物,它正从地面下钻出来。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个怪物能够在都市中横行却不被人察知,它是利用了城市的下
水道设施,它有着骇人的嗅觉,能够在地下追逐着我的气味长途追踪,一旦嗅到地面上
没有其它人的时候,它就拱破土层,钻出来地穴。

此时,怪物正从地下钻出来,黑暗之中看不清楚它的形态,感觉上象是一只披着鳞甲的
管状蠕虫,它破土而出,将出租车掀翻在地,极其凶猛的扑了过来,它那庞大的体形压
在车上,薄金属片制成的车体立即发出一阵吱嘎声,迅速扭曲就形,我身边的司机突然
惨叫了一声,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他的头部被怪物扯了出去,我强忍着怪物身体上散发
出的那阵腐臭气味,用力侧屈身体,右脚使劲一蹬,咄的一声,那扇已经被扭得变形的
车门脱声飞出。

我就地一滚,滚出去时还希望手上能抓住根木棍或是石块,但是两只手什么也没有抓
住,脑袋却重重的撞在地面上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我清晰的听到自己的脑浆因震动而发
出的哗哗声,象是打开了自来水龙头,脑液和鲜血狂喷而出,我急忙用手按住头部的孔
洞,不让浆液和鲜血喷出来,爬起来吃力的向前走走了几步,再回头一看,只见司机的
尸体如同一只布偶一样被怪物撕扯着,我无力救他出来,甚至连自身也难保。

我一只手捂着头部,拼命的加快速度向前疾走,却不敢奔跑,一旦速度加快,体压增
高,我体内的浆液和鲜血就会从大脑上面的孔洞狂喷而出,届时我的生命也就宣告中
止。

TOP

我踉跄着,东倒西歪的向前走着,怪物在后面发出一阵碜人的嘶叫,数不清的肉足飞快
的移动着,向我追了上来。

怪物越来越近,已经近在咫尺。

突然之间,前面一片光明大作,几辆轿车从胡同两侧同时驶了进来,我在这片刺目的光
明中蹒跚行走着,意识陷入迷乱之中,已经不知道自己处身于何方,甚至连自己是谁都
有些迷糊了。

两边的轿车鸣笛,擦着我的身边驶过。这时候我突然醒悟过来,那怪物恐惧光明,想到
这里我急忙扭头四看,除了翻倒在路边的那辆出租车之外,怪物早已没了踪影,我甚至
连它什么时候消失的都不知道。

我继续蹒跚着向前走,一步,一步,夜风渐寒,直吹入我的心中。

我终于意识到,我已经没有能力把小萍从怪物的口中解救出来了,在这场角逐中,我输
了,而且输得一干二净,甚至连翻本的机会的都没有了。

我在夜风中走着,心中充满了凄凉与酸楚。

我知道自己已经完了,余下来的日子,就是在怪物的追杀中仓惶逃命,只要我活在这个
世界上一天,怪物就不得安生,它一定会尽全力的搜寻我,吞噬掉我,否则,迟早有一
天,它的原形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6)

赵卓一直在不停的讲述,讲述过程中还不停的吞吃着热气腾腾的混沌,随着他讲述的故
事的深入,吃光了的混沌碗在面前摞起高高一摞。他显然是饿极了,很可能已经多日水
米未沾牙了,吃起来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而且他的口腔对那滚烫的的热混沌似乎没有丝
毫感觉,只是一味的不顾一切的吞吃着。

而林红和秦方城,从最初对他的好奇与生疏,渐渐变成了一种恐惧的感觉,两个人紧紧
的靠在一起,林红的手冰冷,死死的抓住秦方城,有一个念头同时在他们的脑子里盘
旋,就如同钻进蚊帐的蚊子,强迫着他们的心智对此一念头的认同。

赵卓疯了!

林红和秦方城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目光中,他们读到了这条明确的讯息。

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赵卓已经不再是一个正常的人,这一点勿庸置疑。没有一个正常人
会象赵卓这样,垢面、篷头、鹑衣百结,沦落成了一个乞丐,而他原本不必如此,如果
是秦方城遭遇到这种事,似乎还能说得过去,因为那个垃圾妇傅秀英的纠缠,但即使面
临如此窘境,秦方城仍然保持着他的尊严与体面,而赵卓却毫无缘故的沦落到如此地
步,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赵卓疯了!!!

赵卓所讲述的故事,充满了诡异与邪恶,那种虚妄的感觉是如此的强烈,竟使得林红和
秦方城两人心里不由自主的感受到一种渗人的阴寒。那种阴寒似乎来自于另一个阴极冷
寒的世界,不带丝毫的阳光与温暖,仅凭感觉就让人体验到一种置身于冰雪中的凄惶,
令人无由自主的震颤起来。这种感觉绝对是超体验的,除非是一个神经错乱者,否则不
会如此清晰的刻画出这样一种非现实的质感。

赵卓一直飞快的吃着,同时飞快的说着,他说话的速度犹机关枪扫射,节奏快得惊人,
但条理清晰语义明确,顺着喉头滑下的混沌竟然没有妨碍到他的讲述。讲着讲着,他的
声音突然停了下来,慢慢的,他把手放在低矮的饭桌上,身体略显僵硬的向后挺了一
下,突然扭过头来,看着林红和秦方城:

“你们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是不是?”

“是,”林红和秦方城一起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不能当面承认这件事,又急忙用力的
摇头:“不,不不不,我们相信你,相信你。”

赵卓却突然将桌子用力一推,站了起来,用充满悲愤的目光怒视着秦方城和林红:“我
以为你们是我的朋友!”

“是朋友,”林红眨眨眼,机械的回答了一句,秦方城却在下面踢了她一脚,意思是让
她不要再理会赵卓,很明显,他认为赵卓神经错乱了,已经无法再进行正常的思维逻辑
思考或分析,他现在已经非常后悔应赵卓之约来到这里,再磨蹭下去,说不定会惹出什
么不快的事情来。

果然,就听赵卓怒吼了一声:“胡说,你们根本不相信我!”

“不不不,”林红急忙抢在秦方城前面说道:“我们相信你,赵卓,不管你说什么我们
都相信。”

“不管我说什么?”赵卓用讥诮的眼神看着林红和秦方城:“不管我说什么?那我刚才
都说了些什么?”

赵卓说话的时候,两只眼睛血红血红的,死死的盯在林红身上,骇得林红不由自主的后
退一步,躲到秦方城的身后。不敢再多说话,唯恐赵卓突然犯起凶性,伤害到她。看到
她退缩了,赵卓似乎更加凶了起来,反而迈上前一步,凶恶的逼视着她:“你说啊,我
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秦方城开了口:“赵卓,你听我说……”他的话刚开了一个头,就被秦方城劈面打断:
“你住嘴,我没问你,我在问她。”然后他继续气势汹汹的逼迫着林红:“你说啊,我
刚才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你刚才说……”林红吓坏了,紧紧的抓住秦方城的胳膊,口不择言的说道:“你刚才
说,你们公司的老板是一只长着多只肉足的管状蠕虫。”被近说出这句话来,她心里有
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好象那只想象中的长着多只肉足的管状蠕虫就在她面前爬行着,
那种阴惨惨的怪异感让她几欲呕吐。

赵卓突然暴发出一阵尖厉的怪笑,那声音如狼嗥似枭鸣,在夜空中突然响起,说不出的
碜人,这笑声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赵卓突然毫无形迹的收住笑声,他收笑时的语气转
变如此之快,仿佛一列高速行驶的快车突然之间刹住车,那种语气的凝滞感令林红和秦
方城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晕眩。

“林红,你听着,”赵卓的脸在黑暗中探过来,透露出无尽的阴森与诡异:“我知道你
不会相信我的,你宁肯把我的话当做是一个疯子的呓语,如果你真的这样想,那你就错
了,或许,你很快就会因为这个错误的想法而付出惨重的代价。”

林红的嘴吧翕动了一下,还想解释一句什么,秦方城却站起来,用身体护住她,与赵卓
直面相对:“赵卓,无论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或者是遇到了什么,都没有关系,都
改变不了我们是朋友的事实,现在你跟我们走吧,我们送你去医院。”

秦方城的话,只是随便说说,他根本不认为赵卓会跟他们走,果然,听到这句话,赵卓
猛的向后退了几步:“不,不,我……”他似乎想说句什么,却在最后一刻改了主意,
掉头向着远处飞逃起来。

林红吃了一惊,急忙随后追上:“赵卓,赵卓,你等等……”后面突然有一只手抓住了
他,是秦方城,林红满心不快的想甩开他:“你松开我,快放开,你看不到赵卓已经成
了这副模样了吗?”

秦方城却捉住林红不敢松手:“正因为赵卓已经成了这副模样,所以我才不让你追上
去。”

“为什么?”林红怒声质问道。

秦方城苦笑一声:“他的病,是最典型的迫害狂与妄想狂的综合症,这两种病只是患上
一种,就够让人受的,赵卓这下子全都摊上了,这就怪不得……”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皱起眉头,扭头问林红:“你还记得,我们在赵卓他家门外,呼到他老婆的那种惨叫声
吧,莫不是他这种病真的……怎么回事?他怎么又回来了?”

秦方城跳起来,让林红躲在他身后,全神凛戒的盯着一步步后退进来的赵卓。他们三人
是在一个胡同稍微靠里的位置上,赵卓愤然离去,抬腿就走出了胡同,可是眨眼功夫他
又回来了,是以他的背对着秦方城和林红,一步步退进来的。秦方城瞪大眼睛拼命的
看,想看一看究竟是什么东西逼得赵卓以那副如临大敌的紧张神态,步步后退。可是秦
方城看了好半晌,除了赵卓一个人之外,什么也没看到。

想不到赵卓的病情,竟然严重到了这种程度,秦方城正自摇头叹息,然后之间,脚下的
地面剧烈的晃动起来,一股大力涌来,两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呼,被掀得横飞出去,就象
疾风中的木叶,在地上滚出好远,直到撞在一堵墙壁上,才静止下来。

TOP

7)

当那股力量涌来之时,林红全无防备,她惊呼一声,徒劳的想抓住试图保护她的秦方
城,但是她的手落了空,两人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甩开,就如同两个没有生命的布娃
娃。跌落时的剧痛与撞击在墙壁上所带来的震颤,似乎让她全身的骨节都散了架。

当她跌落时,上面轰的一声落下许多泥土,泥土中掺杂着大大小小的石头,打在她的身
上头上,痛得她失声惊呼。被从地上掀起的泥土继续落下,顷刻之间将林红的身体埋没
了,她正要吃惊的大声叫起来,一块石块从空中落下来,正打中她的头上,她的脑袋一
歪,就失去了知觉。瞬息之间,漫天的泥尘洒落,埋没了她。

秦方城也同样被这漫天掀起的泥尘埋住了,但是他已经意识到了正在发生之中的事情,
本能的抬起双臂遮住面孔,当空中的泥土洒落之后,他的双臂左右一分,从泥土中探出
头来,黑暗之中他无法看清楚东西,只能感觉到一个庞然大物正蠕动着钻出地面,那东
西形态模糊不可分辨,但是,空中的那种腐臭气息和浓重的喘息之声令他心窒。

只是呆了一呆,他突然想起了林红:“林红,你没事吧?”他不敢叫出声,怕那只从地
下钻出来的东西听到,只能是用双手盲目的在地上摸索着,他摸到了一只鞋,这是一只
女式的高跟鞋,顺着鞋再向上一摸,摸到了一条肌肤滑腻的小腿,没错,这就是林红
了,再向上,他发现林红已经被埋在了泥土之中。

慢慢的调匀自己的呼吸,秦方城对那只正钻出泥土的东西视而不见,他必须赶快,稍有
拖延,林红就会被活活埋葬在泥土之中。

他跪下来,用双手拼命的扒开林红身上的泥土,突然之间,有个什么东西突然窜到了他
的身边。秦方城呆了一呆,他的呼吸几乎停止,心脏激烈的狂跳着,全身的肌肉都丧失
了活力,僵滞的侧转脸一看,却不是那只从地下钻出来的怪物,而是赵卓。

“快快快,”赵卓嘶声低吼着:“快把她挖出来,再慢一点就来不及了。”怪物在他们
身后咻咻的喘息着,虽然它拱出地面的力气好大,但它那臃肿的身体想钻出地下的排水
管道却很吃力,秦方城精神一振,与赵卓双手如飞,猛力的扒开林红身上的泥土,当林
红那惨白的面孔露出来的时候,她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喷飞了
鼻孔中的两团泥。

“你感觉怎么样?”用手掌拍着林红的脸颊,秦方城问道。赵卓将猛的一下将他拉起来
:“快逃命啊,真的来不及了!”

的确,他们已经来不及了,那怪物钻出来了地面,正向他们蠕动着爬行过来。危急关头
秦方城再也顾不上看林红的死活,把她往肩膀上一扛,和赵卓撒腿就跑。他们想逃向胡
同外边,胡同外边就是马路,路上明亮的灯火会让怪物退避三舍,可是他们的动作太迟
缓了,营救林红花费了他们宝贵的时间,怪物那庞大的轮廓已经横在了前面。

无奈之下,秦方城一咬牙,跟在赵卓身后掉头向着胡同里边逃,怪物象刚刚钻出水面的
狗一样,猛的抖了一下身子,哗啦啦,漫天又掀起一阵泥尘。泥尘洒落,带着地下排水
管道特有的腥臭气味。就在这漫天的泥尘之中,怪物不慌不忙的挪动令人心里发毛的多
只肉足,随后追了上来。

林红的身边并不重,但在这节骨眼上就显出了累赘之处,好在赵卓的奔跑速度也不快,
他一边跑,还一边用手捂住头顶上的孔洞,防止浆液狂喷出来。突然,软绵绵垂在秦方
城肩上的林红惊叫了一声,秦方城如释重负,说了声:“谢天谢地,小姑奶奶,你终于
醒来了。”正想把林红放下来,却突听林红一声尖叫:“脚,我的脚,有什么东西揪住
我的脚!”

秦方城扭头一看,脸色霎时间变了,一只看不出颜色的长长触角从黑暗中探出来,缠在
了林红的脚裸上,那只触手就象一条阴冷的毒蛇,正顺着她的腿部爬行过来。

这时候秦方城没有选择,猛一咬牙,用力扛着林红向前飞跑,想挣断那根触角,但是那
根触角却突然变得细长起来,仍然是紧紧的缠在林红腿上。这时候就见赵卓面上露出狞
恶的表情,他一探手,从破破烂烂的乞丐服里摸出来一把雪亮的剔骨刀,向后一步,一
只手伸出,抓住那根触手,一刀砍下。

嘣的一声,触角被砍断,秦方城正要松一口气,忽见赵卓目露凶光的冲他扑了过来,秦
方城一呆,赵卓已经冲到他面前,手中刀落下,对着黑暗之中什么东西拼命的狠刺起
来。

赵卓刺的,是那根从母体上断裂下来的触角。

那只触角一旦脱离母体,居然变得更加邪恶起来,如同一条毒蛇,在黑暗中无声的游移
着,令人厌恶的吸盘张开着,向着秦方城扑过来,如果不是赵卓一连几刀刺过去,此时
秦方城多半已经被这只蛇一样可怕的触角缠上了。

赵卓一边用力刺,一边用脚使劲的踏,秦方城清醒过来,也和他一起用力的踩着那一截
截的邪恶生命体,眼见得那些触角残肢被践踏成一团血肉,秦方城这才长长的吐了一口
气。从赵卓抽出刀来砍断触角,到将触角的残肢全部踏烂,不过是两、三秒钟的时间,
可秦方城却感觉这短暂的一瞬间,恍如已经过去几个世纪。

虽然只有几秒钟的耽搁,可是怪物却没有追上来,秦方城放下已经恢复了知觉的林红,
拉着她就往前跑,可是赵卓却突然打了一个手势:“等一等,你们听。”

“还不快跑,这时候你还有闲心听什么?”秦方城说出了这句话,然后,他就感受到了
地面上的那种震动。

脚下的地面在轻微颤动,那种感觉,就好象地下埋着一部处于工作状态的发动机一样。
秦方城诧异的东张西望一番,一时之间无法把握这种颤动预示着什么,突然之间赵卓猛
的拉住他的一只手,大喊了一声:“快走!”然后拖着他,向着刚才他们逃过来的方向
掉头跑去。

秦方城昏昏噩噩的跟着赵卓跑出没几步,就明白过来了。

此时怪物已经到了他们的前面。

这个想法刚刚掠过他的大脑,就听到身后轰的一声,分明是怪物破土而出的动静,漫天
的泥尘再次纷纷扬起,伴随着的,还有一根排水管道断裂而发出的水流喷击声。肉乎乎
的巨足扑打着地面,怪物随后又追了上来,它的动作仍然是那么迟缓,但这不妨碍它距
离林红三人越来越近。

林红刚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她感觉自己有如处身于一个恐
怖的梦魇之中,有个可怕的东西在后面追逐着她,可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她居然一点印
象也没有。奔跑之中她几次不顾秦方城和赵卓的拦阻回过头去想看个清楚,似乎想弄清
楚这只怪物的形态的好奇心远比她心里所感受到的恐怖更为强烈。

可是她无法看清楚身后追逐不舍的那个东西,只能感觉到它的庞大体形与惊人的笨拙,
忽然,跑在最前面的赵卓伸开双臂,阻止了他们的奔跑:“你们听,”他说:“怪物是
不是又绕到前面去了?”

林红和秦方城侧耳细听,可是他们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这喘息声是如此的激
烈,透露着他们内心之中的无比惊恐。

赵卓所讲述的一切,居然是真的!

8)

夜风忽然猛烈了起来,咫尺之遥的马路上汽车笛声不断,迷乱的光影衬托得夜晚愈发阴
森,空中似乎有一团月光,但却被都市的夜灯所湮没,远处纷响着凌乱的杂响,仿佛一
扇通往异域时空的门在此时悄然开启,阴郁和力量和诡怖的声音将他们视听感官充塞得
透不出一丝空气。

“它在我们脚下!”赵卓突然跳起来,高声喊道,与此同时,他跳起落下时,双手将林
红和秦方城用力一推,两人被他重重的推开之时,恰好见到地面猛然拱出的那只怪物。

那东西只拱出了它的一只头,或者是类似于头的某一部位,但这就已经将胡同里边的路
面破坏得面目全非,如果不是赵卓提早注意到了怪物的异态,推开了林红和秦方城的
话,现在他们多半又有可能被埋在土里了。

怪物在吃力的向外爬,想从地下的管道系统中钻出来,赵卓已经拉着林红和秦方城,摸
着黑向胡同中的一个开口奔了过去,三个人跌跌撞撞的向前跑了没几步,赵卓突然站住
了。

在他们面前,有一座高高的巨形隆起,是一座正在建设之中的大型楼盘废墟。

林红惊心不定的望着这座楼盘废墟,好长时间才辨认出这是坍塌了的台州国际展览中心
大厦。在这座废墟之下埋葬着几十个尸骨无存的死者,她曾经听何明跟她说起过,在此
之前她也经常路过此处,但却未从这样一个角度如此的逼近这座废墟。

以前她看到这座废墟的时候,都是从另一个方向的马路上,坐着价值昂贵的私家车,从
远远的向这边瞥一眼。在远方的马路上看,只能看到巨大的水泥混凝土预制桩柱与板块
林立,对这片废墟进行清理的工程土方不亚于再建筑一座中型楼房,因为工程的负责官
员或是入狱或是下马,所以很长时间没人肯接这个烂摊子,如果接了这个烂摊子,几年
难出成绩不说,搞不好最后还会陷在里边。所以这座废墟就一直保持着现在这个样子,
固执的矗立在繁华的都市中心。

这座废墟,旷日持久,周遭搭满了简陋的棚屋,里边住着些远道乡村进城来冒险的乡
民,那个俨然将自己视为秦方城老婆的女人傅秀英,就曾有一段时期住在这一带,这样
说起来,秦方城应该对这一带非常熟悉才对。

理论上如此,但事实上,秦方城对这一带的生疏感,比之于林红更甚。

当初秦方城被傅秀英禁锢在棚屋里,秦方城腿部受伤根本无法移动,后来被警方解救出
来,就再也没回来过,无论是他还是林红,全然没有想到这座废墟竟然还有几层没有彻
底坍塌,从他们这个角度,恰好能够看到被砸得七零八落的最下面三层仍然挺立着,只
不过,这种挺立愈发衬托出废墟的荒凉。

TOP

此时,在后面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逐着拼命逃命的时刻,突然见到这座废墟,引发起林
红和秦方城内心中最大感受的,不是这座废墟依然挺立的讶异,而是一种无由的震恐。

这座废墟,兀立于夜色之中,与四周的景色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突,带给他们一种恐惧
与无以名状的惊惶。仿佛他们面对着的不是一座废墟,而是另一只更为可怕更为险恶的
怪兽。

废墟一声不吭的蹲立在夜色中,浸透着一种阴郁的力量,丝丝缕缕漫入林红和秦方城的
心中,有如一只庞大的蟾蜍,不动声色的狞笑着,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它脚下这三个卑微
的生灵。

望着这座黑黝黝的废墟,林红心里一寒,不由自主的抱住了秦方城的手臂,却感觉到秦
方城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显而易见,他和林红一样在这座阴森森的废墟面前感受到了
那种无言的黑色力量,无法自制的流露出内心中的惊恐和惶然。

赵卓也站住了,与林红和秦方城不同,他停下来,不是受到这座废墟力量的所震摄,而
是在倾听脚下的动静,他那紧张的神态,逃亡时灵活的动作与忙中有序的章程,都表明
了他这段时间恐怕就是在这种逃亡与追逐中渡过的,所以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他能
够仅凭脚下的轻微动静,就判别出躲藏在地下的怪物的具体位置,这一手,已经救了他
们几次了。

现在赵卓又全神凛戒的倾听着,林红和秦方城不敢出声,唯恐影响到他,只能把对这座
废墟的恐惧藏在内心中。赵卓偏着头,不知什么地方有一道光线照射到了他的脸上,能
够依稀看到有一道从头顶溅出的浆液正顺着他的脸颊流淌着,那副模样说不尽的诡异。

忽然,赵卓脸色一变,猛一抬手,指着前面的废墟:“快走,姓杜的追上来了。”

“你等等,”林红一见赵卓要逃向那座废墟,顿时慌了神,她从怪物拱出地面时就被埋
在土里昏死了过去,醒来后也只是被赵卓和秦方城拉着昏头涨脑的奔跑,虽然害怕,却
远不如赵卓和秦方城心里更甚,相对来说,眼下她更害怕那幢黑洞洞的废墟,不敢进去
:“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来不及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耍姑奶奶脾气!”赵卓气急败坏的强拉着林红,跌跌撞
撞的就往前跑,林红心里不情愿,迈前一步,哎哟一声,拌在一块水泥板上,身子就势
跌倒。幸好秦方城在后面将她拦腰一抱,才没有摔在地上。

危急时刻,岂容这么磨蹭耽搁?只听后面嘶叫声不绝于耳,那个东西从胡同里爬出来,
向着他们三人飞快的爬行过来。听着那东西庞大身体上的甲壳在地面上摩擦时发出的刺
声声音,林红终于慌了神,顾不上再理会心里对废墟的恐惧,让秦方城拉着她的手,跟
在赵卓身后逃进了废墟。

废墟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一走进去,三人只有手拉手的方式,才不至于相互失
散。赵卓走在前面,他的身后是林红,林红的身后跟着秦方城,黑暗中林红什么看不
见,脚下不时的被什么东西拌到,赵卓却似乎有一双夜眼,灵活敏捷的在楼道里的穿行
着,还不时的出声提醒她:“当心,低头,注意脚下,小心左边,右边有一块水泥
板……”诸如此类的话不停的说着。但因为看不到东西的缘故,林红仍然是不时的撞在
或磕在什么坚硬的东西上,痛得她不由自主的出声抽泣起来。有几次她真的想停下来不
走了,可是在后面,那个东西已经追了进来,它发出的声音是如此巨大,震动得整座废
墟都为之颤动起来。

那东西身上的甲壳或者是鳞片很硬,巨大的水泥桩柱被它的身体一撞,竟然轰隆隆的滚
落开去,震得满天尘烟。林红惊恐之中回头,却什么也看不到,秦方城的身影挡住了
她,突然之间赵卓说了声蹲下,林红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迈步上前,砰的一声,额
头正撞在一块横在当空的桩柱上,痛得她连惨呼都发不出来,甩开赵卓和秦方城紧拉着
她的手,捂着额头不停的呻吟。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近,已经近在眼前了,赵卓急了,蹲下来用力拖住林红,秦方城则在
后面使劲的推,三个人如同滚地葫芦,叽哩咕辘的顺着一道向下的楼梯滚落了下去。似
乎就在他们滚落的瞬间,刚才林红碰头的地方发出一声巨响,那东西已经追过来了。

那下的楼梯平滑而干净,途中没有什么东西磕磕拌拌,感觉上应该是工地上修建地下车
库的时候专门为车辆垒出来的通道,正滚落期间,却突听赵卓一声疾叫:

“快,停下来,停下来,那东西在下面正等着我们呢!”

9)

赵卓喊声未止,滚在最后的秦方城猛然止住滚落的状态,一只手伸过来,冰冷潮湿,紧
紧的抓住了林红的一只手。林红立即随着这种向上拉扯的力量,咬牙拼命向上攀登过
去,赵卓紧随在她的身后,三个人一直奔跑到楼梯的上面,这才放慢了脚步。

赵卓停了一下,似乎是想听一听那怪物的所在,后来他快步走过来,越过林红,走在最
前面,说了声:“跟着我,千万不要散开。”然后抓住林红的一只手,摸着黑走上了一
条向上的楼梯。

下面咻咻做响,那东西又追了出来,坍塌的水泥板块与它庞大身体上的鳞甲相互碰撞,
哗啦哗啦之声不绝于耳,林红的心砰狂跳着,心里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害怕,那东西到
底是什么?它怎么会无形无迹的忽前忽后呢?她心中的恐惧就象烈日下的水银柱,愈升
愈快,愈升愈高,忽然之间她的脚下一拌,站脚不稳的向前栽倒。

赵卓就在她的前面,她栽倒时有意识的伸出一只手,想扶在赵卓身上,不曾想手一按却
按了一个空,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倒下时她发出一声惊叫,这一声惊叫渗透着无比的恐惧与说不出来的惊惶。

她摔倒在大楼截断面的断层上,自胸部往上探出了楼房,凛冽的夜风强力的撕扯着她的
长发,弥蒙的夜色中充满了明灭不定的光点,那是远处马路上的车流灯光折射的效果。

幸亏她跌倒了,如果她没有跌倒,在黑暗中继续向前走的话,就会从这里失足跌下去。

下面布满了犬牙交错的水泥桩柱与板块,一旦跌下,就算是摔不死,头破血流也是免不
了的。

林红摇摇头,心里刚要缓释一口气,却又突然紧张起来。

赵卓呢?

T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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