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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
    一段恋情不被身边的朋友看好,其中的压力是很大的。有好几天,我没有主动与冷枫联系,他联系我,我表现的也比较冷淡,然而,他却一直没有看出来异样。也许看出来了,但是没有道破。
    那段时间,正好赶上一个很大项目的招投标,公司有令:市场部所有员工立即放下手头工作,全身心的投入到这次战斗中。
    啧啧,战斗!看通知的时候,我不由吸了口冷气。
    收集国内外相关产品的资料,分析对手的实力,推测此次招标最适中的价格……总之,就一个目的:为了中标。
    连续一个星期,就没有哪天能在夜晚11点前下班。每天晚上打车回家,靠在椅背上,整个人仿佛散了架,只要一闭眼睛,就觉得漂浮起来。我希望车子可以一直开一直开,不要停下来……
    人加班的时候总是会觉得很疲惫,又因为是非工作时间,经常容易走神。无聊之中,平时关系不咋地的同事似乎也成了能够说上几句知心话。
    老黄是市场部的同事,也算是公司的元老级的人物了,南京建分公司的时候他就来了,可这么多年下来,经理换了一茬又一茬,他还是一个普通群众。幸好公司对还算优待,给他定了最高级别的底薪,所以小日子过得还不赖。
    十几天班加下来,我不仅知道了老黄家住哪,还知道了他新买的房子有多少面积、孩子几年级、爱人做什么工作……
    
    
    (165)
    终于公布中标结果了,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由我们公司及其他两家公司共同完成这个项目。
    所谓有钱大家赚,一直在明争暗斗的三家公司立即在形势的紧逼下握手言和,我们老总跟人家的头头肩并肩、手握手,笑容满面,好得如同亲生兄弟。其实就在公布结果前一个小时,他还在办公室里叫嚣:“这两个家伙再倒坏水,我豁出这条命也要让他们滚出江苏市场!”
    上层领导怎么虚伪跟我们无关。项目结束了,不管奖金如何,加班加点的同事照例要吃饭庆祝的,吃到兴奋处,称小章是章总,老黄是黄总,总之人人都是领导。
     吃喝完毕,各自散去,想着晚上总算能睡个舒坦觉了。走到半路,突然发现眼镜丢在公司,不得不回去拿,下了电梯,发现办公室里居然还亮着灯,老黄正坐在电脑前打扑克,“黄总,您还没走呐?”我打趣道。
     老黄转回过头,在荧光灯惨白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憔悴苍老,“蓝,你不是有个律师朋友吗?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
     刹那间想到关杰,心没来由的刺痛了一下。“找律师什么事啊?”
     “我想离婚!”老黄吐出四个字。
     “啊,你们不是蛮好的吗?”我吃了一大惊,这家伙家庭挺和睦的呀,每天加班,太太都打电话过来致以亲切的慰问。
     “那是她在查岗呢!”老黄咬牙切齿,仿佛揭穿了一个惊人的黑幕。
     “究竟为什么呀?”知道问得是人家隐私,还是忍不住八婆一下。
    “不为什么,就是特烦,没激情了!每天早晨起床,就看到她衣冠不整的烧开水、煎鸡蛋;喊小鬼起床的声音那么尖利刺耳。晚上回家,两个人根本没话说,她看电视我上网,有时候一个晚上就说一句话,不是“该交水费了”、就是“儿子成绩退步了”,我真的真的烦透了!”老黄喋喋不休,左嘴角边泛起一小堆白色的吐沫,他情绪激动,想必压抑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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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
     走在回家的路上,原本的好心情被这突然其来的闹剧打破,我慢慢地走着。已经十点多了,街上散步的人依然不少,一个男孩子骑车载着他年轻的女朋友,女生紧紧揽着他的腰,不知说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两人哈哈大笑。
    看着他们走远,我想激情这东西真是很贱,当你清贫的时候,它无处不在,但当你富足安逸了,却寻不着它的踪迹了。
     第二天刚上班,老黄就打内线电话给我,嗓门压得低低的:“蓝,帮我问了吗?我真是一天也无法忍受了。”
     “呃,我这会有点忙,中午帮你问。”我搪塞他。
     “记得哦,拜托你了。”老黄挂了电话。
     我从手机里调出关杰的号码,其实根本不用调,这个137开头的11位数字我一直记得,不知道有多少次,我按下前10位后再也没有勇气拨最后一个0。
     思量了半天,才拿起电话,心也随之剧烈的跳动。这种忐忑的感觉,好像是要上考场,而之前并没有做好功课。
     这次也一样,在电话拨通的那一刹那,我放下了话筒。我真的没办法用平常的语气说一句:“hi,最近好吗?”
     打小我的心里就装不住事,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工作以后,知道冷静方能成大事,开始学着不动声色。可关键时刻,还是一样没出息。从小看大,这句话的确是真理。
     我将关杰的手机和办公室号码写在便签条上,吃完午饭递给老黄,“喏,律师姓关,这是他的联系方式。”
     “你跟他说过了吗?”老黄西装笔挺,不知真要是离了婚,谁来帮着他打理。
     “你就说是我的同事,他会帮你的。”
     “好,谢谢谢谢。”老黄看着纸条出神,仿佛这巴掌大的便签条能改变他的命运。我走出老远了,他又追上来,贴着我耳朵说:“替我保密啊!”
    
    
    (167)
    下午去休息室冲咖啡,遇见老黄,他正在泡茶,凑过来跟我说:“关律师来了,正在会客室呢。”
     我的心扑通一下,头脑出现短暂的空白。
     “要不要去打个招呼?”老黄端着杯子问我。
     “哦,我忙着呢。你们聊吧。”我慌乱的回答。
     走神。滚开水溢出来洒在手上,“啪”,杯子掉在地上,手背红了一大片。
     本来正在统计销售额,得知关杰就在隔壁会客室的消息时,我再也无心计算,坐立不安,希望看见他又生怕被他看见。
     踌躇了很久,我决定去打个招呼,在嘴唇上涂了点淡彩唇膏,这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些。
     走到会客室门口,发现已经人去楼空,这时老黄推门进来,看见我,说:“你怎么才来啊,人家刚刚走。”
     顿时,心底里泛起一阵深深的失落。仿佛你一直计划着做某件事,因为一些顾虑而踌躇,当你艰难的做了决定,并投入极大的勇气和热情时,却发现已经错过了最好时机。
     我也下了楼,透过大厅的玻璃门,我看见关杰的车正缓缓驶出,然后停在附近一家玩具店门口。十分钟后,他提着一个硕大的礼盒出来,将盒子放在后座,然后驾车离开。
     我也走进那家玩具店,每一个毛绒玩具都那么可爱。
    “随便看看吧。”店员招呼我。
     “请问,刚才那位先生买得是什么玩具?”
     店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就是这个!”他指着一个半人高的熊仔对我说。
     鬼使神差,我也掏钱买下一个一模一样的。
     拖着巨大的毛绒玩具回到公司,立刻打破了沉闷的办公室气氛,同事大叫:“蓝,你返老还童啦?”
     我笑笑:“送给小朋友的。”
    
    
    (168)
     晚上打车带着熊仔回家,将它安顿在客厅的沙发上,它正憨态可掬的看着我。我想,在几个小时前,它也曾对着他这样微笑过。
     老妈见了,“霍,这么大个的玩具熊啊?冷枫送的?”
    “恩”我点点头,懒得解释。
    即使我懒得解释,老妈还是很有话说:“现在年轻人真有意思,送点实惠的东西多好?这么大个的玩具,又占地方又沾灰!”
    由于老妈认为这个熊是冷枫送的,所以还是很厚待它,不仅每天帮他掸灰尘,闲来无事,还用大红色的毛线给它编了一条围巾。
    每天一下班,我就能看见熊仔扎着红围巾,坐在沙发上迎接我,晚上靠在它身上看电视,也觉得很舒坦。老妈见我如此爱摆弄它,心领神会的笑笑,对老爸说:“瞧瞧,这丫头就是好骗。一个玩具都喜欢得跟什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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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
    关于离婚,无论是电影《一声叹息》、电视剧《中国式离婚》还是苏童的小说《离婚指南》都无一例外的告戒大家,离婚是场坚苦卓绝的战役,只要有一个不想离,另外一个就算陪出去半条命也未必能离得掉。
    据八卦人士描述,老黄刚刚与他老婆提出协议离婚的想法,老婆以为老公在开玩笑,她还笑眯眯的回了一句:"好啊,房子车子儿子都归我,你一个人去浪迹天涯吧。"
    老黄借此机会,装作听不懂玩笑话,很正经的对老婆说:"房子车子都是夫妻共同财产,怎么可能给你一个人呢?儿子归谁也要协商一下嘛。"
    老黄的老婆还准备接上一句:"你吃饱撑的啊?尽胡扯!"却发现老黄神色凝重,甚至有一些悲哀,她有些慌了,解下腰间的围裙(这个动作是我想象的)坐到沙发上,挽着老黄的胳膊,柔声问道:"老公,怎么了,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心情不好?"
    她的老公丝毫不给面子,甩开她的手严肃的说:"能够协议离婚最好,什么都好商量。如果你不愿意,我会上法院起诉的。"
    此时,这个可怜的女人才意识到她的男人这回是玩真的,她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那天,老黄家没有开伙,7岁的儿子自己拿了10块钱,去麦当劳买了一个汉堡,小家伙很高兴,一边啃汉堡一边悄悄的对妈妈说:"妈妈,你和爸爸天天吵架就好了。这样我每天都可以吃麦当劳了!"
    结果他妈妈一扬手,给了小家伙一个响亮的耳光,老黄急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把自家老婆推开,把自家儿子抱在怀里,"你拿孩子撒什么气?"他老婆痛苦万分,哀号着撕打老黄,儿子吓坏了,扯着嗓子哇啦哇啦的哭。
    家里一片混乱。
    这个版本的小道消息是吃午饭时,小章传递给我的,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她一直潜伏在老黄家里,全程关注人家两口子吵架。
    我就纳闷了,老黄同志委托我找律师的时候,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保密吗?结果我是没对外透露半句,他家里这点破事仿佛被拍下来,拿到办公室公映过了,人尽皆知,连远在香港出差的同事都在msn上问我:听说老黄在闹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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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
    按照惯例,中年夫妻离婚,搁家里闹过了,该上单位闹了。
    那一阵子,老黄经常借口出外勤以减少在公司的机率,惟恐天下不乱的人士私下放话出来:"大家等着瞧吧,好戏在后面呢!"
    老黄离婚。这件事本来于我没有任何相干,但关杰是我介绍给老黄的,等于在他离婚的道路上给铺了一块奠基石。现在看着这家人闹得鸡犬不宁,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一日上班,我正盘算着给明大公司的货已经发出去两个多月了,是时候催催货款了。这时,小章在msn 跟我没头没脑的来了句:"来了。"
    我问:"谁来了?"
    对方迟迟没反应,却听见外面吵吵嚷嚷,一片嘈杂,好事者探个头出去望了望,小声汇报:"一个女的,估计是老黄老婆。"
    随后就听见外面声音高了起来:"老黄,你这个臭不要脸的,你这个缩头乌龟,出来!你给我出来!"
    小章极力解释:"他真的出去了,您先冷静一下。"
    叫骂声很快惊动了大老板,他的秘书将电话打给我:"于总问外面怎么回事?"
    "估计是老黄的老婆在骂架。"
    "为什么?"秘书整天跟着老板,操持着他的公文资料、衣食住行,大家防他还来不及,这等不上台面的八卦消息,无论传到天涯还是海角,基本上也不会有人跟他嚼舌跟。
    "老黄要离婚,他老婆不愿意,跑来闹。"我觉得自己很精辟,用一句话概括在大厅混乱的场面。
    "哦?有这等事?"
    几分钟后,老板秘书又将电话打到我这传圣旨了,"于总说了,让张大姐去把人劝走,要吵回家吵去!"
    "可是她今天休假啊!"张大姐是我们公司年龄最大的女同志,以前在国企做工会主席,这样的离婚闹剧,不知道处理了多少起。
    "休息啊……我看你挺了解情况的,你去看看吧。赶紧,这么闹可不是事!"这可不是老板的圣旨,秘书却自作主张,将我推到前线。
    挂了电话,好生为难,我一个没结过婚的,怎么去劝一个面临婚姻危机的中年妇女呢?可是总经理秘书在我们公司可是个红人,连经理都不敢得罪她,公司的政策规定、动态形势,都靠她上传下达。
    硬着头皮,我站起来准备打这场硬仗,顺手拿了手机、记事本和名片夹,走到门口才意识到,我这不是去见客户,而是帮同事劝架呢。于是又折回头,将这些东西放下,只带了个手机,想一想,由找出一包纸巾塞在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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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
    我出去的时候,黄太太已经被请到了会客室。小章见我颇有些烈士就义的姿态向会客室走去,立刻露出敬佩的神色,同时咧咧嘴,小声对我说:“不好对付啊!”
    会客室门口新贴了机器猫的卡通图案,借此增加轻松气氛。数日前,老黄在这里向关杰请教, 如何与发妻离婚。那时候,我在隔壁办公室坐如针毡,如此强烈的希望能够与他说一声“Hi”。
    可是,老天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我悻悻的去买只毛绒熊仔来安慰自己。没想到,他们那日谈话立刻开花结果,黄夫人打上门来,我却“有幸”在此打扫战场。不得不感慨世事弄人!
    老黄的老婆头发凌乱,一脸茫然,此时正捧着印有公司logo的纸杯坐在沙发上发愣,眼神呆滞,那是看不到未来的悲伤。
    见推门进来的不是老黄,她立即问我:“他人呢?躲到哪里去了?”
    虽然我一再强调老黄的确是出外勤了,她还是不相信,无理取闹,扯着嗓子喊:“你们把他藏到哪了?叫这个乌龟王八蛋滚出来!”
    我急了,“大姐,讲讲道理好不好?老黄是你的老公,你怎么会跑来问我们要人。我们藏他干什么?这是公司,您当是小孩过家家。”
    可能这句话触到了她的痛处,她无力的坐下来,开始呜呜的哭。她的眼角已经有了很深的纹路,哭得时候整张脸都皱起来,脸上的褶子更加显得触目惊心。“你知道吗?他要跟我离婚。我甚至不知道原因,就算判死刑也要给个原因啊,是不是?”
    我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这个女人将离婚比做判死刑,难道离了婚就没活路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人家都把离婚看得这么严重了,我能说什么呢?
    倒是她继续说下去:“当初我和他谈朋友,我父母就不同意,嫌他农村的,家里负担重。可是我就是看好他,就算离家出走也要跟他过,这么多年死心塌地的为他服务,到头来,他却要离婚!”说到这,她突然不说话了,两眼圆睁,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姑娘,你跟我说,他是不是搞婚外恋了?”
    我哪知道啊,要不是那次没日没夜的加班,我和老黄也不过就是点头之交。“你们生活在一起,你应该更清楚吧。老黄这人挺正派的,应该不会在这方面出问题。”我实话实说。
    “那究竟是为什么呢?”问题又回到开头,这么着还不知道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172)
    “你听过中年危机吗?可能老黄最近情绪比较低落,有一些反常的举动,也许过一阵就没事了。”一般劝人都这么劝吧,见她听得很专著,我继续说,“你应该多关心他,多给他家庭的温暖……”
    也许这后半句话属于画蛇添足,一下子又把黄太太给激怒了,“我还不够关心他?每天的洗脚水都是我给他打,还要我怎么关心?”
    我支支唔唔,不知道如何表达我指的关心,是精神层面的。
    “你不要瞒着我了,你们是同事你肯定帮着他,想赶紧把我打发走是不是?我今天不会走的,找不到他我是不会走的。”她挑衅似的看着我。
    又拨了一遍老黄的手机,依然是“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我晃晃手机,表明我还是找不到她的老公。
    想了一下,老黄老婆对我说:“你还是跟我说实话吧,老黄是不是在外有外遇了,你告诉我,我不会说是你说的。”
    我灵机一动,道:“大姐,就算老黄真的有外遇,最坏最坏的处理方式就是闹得人尽皆知,破坏他的名声,男人很要面子的,对吧?你这样跑到公司里来闹,他必然颜面失尽,你也成了他的敌人了。为什么要把战火烧到自己家的后院呢?应该到敌人的阵地里去放火啊!”
    黄太太的理解能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差,她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问我:“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找那个狐狸精闹?”
    我简直无话可说了,只能苦笑着说:“至少先得证实确实有狐狸精存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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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黄太太,我觉得比开了好几个会还要累。屁股刚落在椅子上,面前的电话“叮铃铃”响了,惊得我一下子跳了起来。
    “蓝啊,我老婆走了没有?”
    “刚走。”我吁了一口气,然后突然反应过来,“老黄啊?你在哪?你怎么知道她来了?她正满世界找你呢!”
    “唉,她动静那么大,想不知道都难啊。”老黄叹了一口气。
    “你老婆满世界找你呢?你们有什么不好在家里解决,跑到公司来吵,今天大老板都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吧。既然都闹开了,那就让她继续吧。”老黄的声音非常疲惫。
    在这场离婚的战役中,老黄的老婆是受害者,可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我倒开始同情老黄了。想到这,赶紧打住,否则我的立场要偏离正常轨道了。
     (174)
    晚上回家,黄太太打来电话向我哭诉。从一九八几年,有多少小伙子追求她开始说起,说了半个钟头,才叙述到她终于认识了老黄。
    我听得头皮发麻,咳嗽、打哈欠、冲马桶……可是无论我怎么暗示“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对方依旧情绪饱满,血泪控诉。
    实在受不了了,就把电话丢给老妈:“我一个同事的老婆,家里闹了点矛盾,你来劝劝吧。”她老人家本来正在打瞌睡,听我一说,精神头立马就来了,“好啊好啊。”然后一溜小跑冲到客厅接电话。
    接下来的时间,只见我妈聚精会神的听,不时插上几句:“遇到这种事情不能着急”、“你好好跟他谈谈呢?”、“是啊,小孩顶可怜了”。
    说啊说啊,已经通了三四个钟头了,黄太太还没有挂的意思。渐渐的,老妈也有点支持不住了,她几次示意我过来接,我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小黄啊,今天时间也不早了,明天还要送小孩上学,你赶紧休息吧。”我妈打断对方。
    估计是对方说了句睡不着之类的话。
    我妈用命令的语气说:“睡不着也要睡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必须强迫自己睡!”然后趁着对方发愣的当儿,赶紧说了句:“好了,就这样,再见啊!”
    挂了电话,老妈长舒一口气,由衷的说了一句:“这个女的真烦呐!”
  
   (175)
    第二天上班,我在食堂揪住老黄:“你昨天没回家吧?你老婆骚扰了我和我妈整整一个晚上。”
    “对不起,对不起。”老黄也是憔悴不堪,瞪着血红的眼睛连声道歉,“我再试着跟她谈谈。”
    下午客户打电话来投诉,说我们的机器连坏了两台,威胁我:“解决得不好就退货!”
    我不敢怠慢,立即联系技术员去修,见鬼的是,技术部的同事当天居然都不在公司,分布在祖国各地维护机器。
    “搞什么鬼?我们费了多大劲才谈下的业务,你们售后服务跟不上,人家退货谁负责?”我冲技术部负责协调的小姑娘发火。
    “你跟我吵,我也没办法呀!”小姑娘一摊手,很无辜的看着我。
    “最快什么时间能帮人家修?”我气急败坏的问。
    “后天上午。”
    “能不能确定?”
    “差不多吧。”
    “别差不多,我要肯定的答复。”
    小姑娘又查了一下日程表,点点头,“能确定。”
    我陪着笑脸好说歹说,才让对方采购经理勉强消了气,“后天上午肯定能来吧?”
    “肯定肯定。我以项上人头担保。”对方终于缓和,我也松了一口气,开了个玩笑。
    “算了,你敢给我还不敢要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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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
折腾了一下午,筋疲力尽,想起妈妈做的热菜热汤,精神为之一振,收拾包包准备回家。
公交车里人挨人人挤人,车厢有着很不可思议的容量,明明已经挤得无立足之地了,可每每到站,还能够奇迹般地塞进几个人。
当我在人潮中幸运挤到一个座位时,阿文打电话来:“你在哪?”
“回家的路上。”
“你甭回去了,你同事的老婆正在你家跟你妈诉苦呢。我打算去吃饭的,一看这情形,喝了碗汤就撤了。”
“她怎么知道我家地址?”
“还不是你善良的妈妈告诉人家的?哪晓得人家杀上门了。”
“她在我家里吃饭吗?”
“我走的时候还没开吃,但估计以你妈的热情,一定会招待她的。”
我中途下车,到肯德基买了几根鸡翅一杯可乐。家里有着丰盛的饭菜,我却呆在这里吃垃圾食品,心里实在不能平衡。打电话给老黄,预备把话说得重一点,免得以后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骚扰。
没想到他居然把手机转到自动留言台上,仿佛我出了一记重拳,结果却打空了。
胡乱填了肚子,我在街上乱逛,看了漂亮衣服禁不住要试,试了禁不住要买,真正要掏钱的时候又想到一屁股的债,那个难受劲哦。
“算了,回家。我自己的家,怕什么!”我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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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
到了家,就看见老黄老婆正坐在沙发上抹眼泪,老妈在一旁不停地劝,“想开点,天不会塌下来的。”
见我回来,老黄老婆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然后问了我一个奇蠢无比的问题:“老黄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老黄知道你在我家?”我好生奇怪。
“不知道。”
“那他怎么会来?”
“如果他还关心我,一定会四处找我,我在南京没什么朋友,老黄那么多同事我只认识你一个。”
“你的意思是,他应该能想到你在我这?”我终于有点明白这位太太的意思了。
“嗯。”她点点头,“那天到你们公司……回去以后,我跟老黄夸你好呢,懂事儿。”黄太太强打起精神,刻意讨好我,既可怜又可恶。
“大姐,那我给老黄打个电话吧。”我没告诉她我刚才已经打过了。
“不……别打。让他着急着急,看他能不能意识到我在这。”都什么节骨眼了,她还能像少女一般考验男人。
看着她宽大的身子陷在沙发里,眼圈通红,眼袋突出,我突然冒出一个恶毒的想法:难怪老黄要和她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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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
我没说话,又拨了一边老黄的手机,还是打不通,无奈之下,发条短信给他:“你老婆在我家,速回电!”
没想到,老黄居然很快就回电话了,想必他是故意将手机呼叫转移到自动台。“她怎么会在你家里?”
“我哪知道怎么回事?”
得知电话是老黄打来的,他老婆腾地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窜到我面前,几乎就和我脸贴脸,血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瞪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借故喝水,走开了两步,结果她步步紧逼,跟我玩贴身战术。
“老黄,你这个老公怎么当的?赶紧把老婆给接回去,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要休息。”
“好好好,我这就来,你家在哪啊?”
把地址告诉老黄,挂了电话。我暗想,如果他老婆不在我家,而是在大马路上,不知道老黄肯不肯来接?
明显看出黄太太松了口气,别说她了,我们一家老小都暗暗松了口气。
二十分钟后,门铃响了,老黄站在门口,垂头丧气仿佛打了败仗的逃兵。
“进来……?” 我妈客气的本性又暴露出来,被我用眼睛一瞪,才生生将后面的“坐坐”给咽了回去。
老黄板着脸,用蚊子哼一样的声音对他老婆说:“走吧。回家吧。”
黄太太坐着不动,依然在委屈地抽泣。
我都急死了,“大姐,老黄肯来说明心里还惦记着你。两口子回家谈谈,有什么不好解决的?”
“是啊是啊。”老爸老妈都在一旁帮腔。
在众人地劝慰下,黄太太才艰难地站起来,慢慢走到门边,却又不挪脚了。“不行,他得向我道歉!”她皱着眉头,抚着胸口说,语气里还有一丝丝撒娇的意味。
我都快晕过去了,跑到我家里打情骂俏来了?
“你不要得寸进尺啊!”老黄严厉地说。
“啊,你是什么态度?你们看看他是个什么态度?”黄太太嗓门提高了八度,并扭过头看着我们,欲寻求同盟军。见我们一家三口麻木不仁做送客状,她嘴巴咧咧又打算哭。
“行了行了,丢人没丢够啊?”老黄一把拉她出来,拖下楼去。楼道里,顿时响起女人凄厉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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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 终于到了猴子家大宴宾客,为猴子的小妹妹举办欢迎派对的日子,我和阿文也在被邀请之列。城市的交通真是很糟糕,我和阿文同时出发,我走路,她开车,到指定地点集合,然后一起去猴子家。结果,我硬是比她早到了15分钟,钻进她的车子,路上更堵了。一个红灯又一个红灯,路上的大车小车排得如同长龙,我们以蜗牛的速度一点一点向前挪着。阿文把她们公司的三个老板统统大骂一遍,还是开不动,她又开始幻想,“如果我一脚油门下去,车子能飞起来多好啊?” 结果后面有辆车真一脚油门踩下去,只听见“砰”的一声,顶到了我们车的屁股。我俩下车一看,闯祸的是一辆大切诺基,人家真不愧是美国吉普,抹干净灰尘,前保险杠锃亮如新,连个划痕都没有;再看看阿文的车,屁股后面凹进去巴掌大一块,油漆也蹭掉了一大片。阿文曾经号称自己是安全驾驶六年整,事实上,六年前她考到驾照以后一直就没开过车,前不久才添置了这辆小狮子,平时心疼得恨不得扛在肩膀上走,车速绝对不比自行车快多少。如今爱车被人追了尾, 阿文眼都红了,她站在车水马龙的马路边连蹦带跳地打电话:“保险公司吗?我的车子被人撞了!对!是的!对方全责!后保险杠撞了一个瘪窝,修一下大概多少钱……啊?多少?知道了!” “多少钱啊?”我也挺着急。 “300。”阿文低声跟我说。然后她气势汹汹走到对方驾驶员跟前,一摊手,说:“800!”我看得眼都直了。大切的驾驶员个子很高,带着墨镜也看不清楚相貌,他似乎是个老实人,从钱包里数了800块给阿文,“小姐,对不起,咱们私了吧。我赶着有事呢!” “谁没事啊?就你有事!”因为这个小事故,路堵得更是水泄不通了,我们钻进车,赶紧让路。
(180)
“你这个女人演戏可真像啊!”我“赞美”阿文。
“假如说,你有个儿子,要是有人跟你说‘我把你儿子屁股揍出一个窟窿来,赔给你800块,300块看病,500块算你赚的’,你乐意吗?”
“当然不乐意。”
“就是啊。我起早贪黑、辛辛苦苦赚钱买辆小车代步,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把它当我儿子一样伺候着,有一个泥点子也要去洗车铺洗掉。现在走路上平白无故给人撞一下,我心里能平衡吗?我还得花时间修,还不见得能修得一点看不出来,这无形之中都是损失!”
“难怪你以前谈一个男人崩一个男人,就是因为你太强了。”
“我多想遇到事情一个电话就把男人叫来,‘老公,你来帮帮忙,我搞不定!’”阿文憋出娇俏声调,听得我毛骨悚然。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打电话给闻易?”
“他能有什么用?安慰我几句?遇到事故,找保险公司比找男人可靠得多!”
大笑之后,我和阿文都陷入了沉思。
车窗外的天空渐渐暗去,华灯初上,城市的夜色繁华中荡漾着迷离,让人觉得有一丝不安。
撞车的时候,保险公司比男人可靠。
变天的时候,房子比男人可靠。
无论什么时候,工作都比男人可靠。至少前者有付出就有回报,万一遭遇无良老板被克扣工资,亦可以申请劳动仲裁主张自己权利;后者呢,一切全凭运气,相形之下,我的运气似乎有点糟糕。
想想觉得很悲观,似乎我不该将男人视为洪水猛兽,大多数家庭,男人起着顶梁柱的作用,他们亦是可靠的,只是,我没有遇到。
“我想也许应该跟闻易结婚。”阿文突然冒了一句。想必,她也正在思索同样的问题,找到一个可靠的男人不容易,应该珍惜。
“赶紧的。”我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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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
猴子家位于紫金山深处的一座别墅小区,门卫戒备森严,我们出示了请柬还被盘问了半天,阿文很郁闷:“难道我们看起来很像恐怖分子?”
“可能,现在恐怖分子都是美女!”我劝慰她。
“那查就查吧。”阿文立即释然。
七绕八绕,终于绕到猴子家门口,猴子姐弟已经在门口迎接了。“怎么才来啊?”猴子姐姐问道。
“别提了,路上撞车了。”阿文说。
“快进来吧,带你们去看看我年仅3岁的小妹妹。”猴子姐姐说着说着,自己就笑开了。
真是一个豪华的家啊。我打量了身处的这幢大房子,如果称它为豪华,相形之下,冷枫的家只能算做陋室了。怎么说呢?就跟《时尚家居》上刊登的豪宅差不多,每一个细节都极尽奢华之能事,有点恨不得把黄金往墙上贴的感觉。
猴子的老爸老妈牵着个小姑娘在四处打招呼,见到我,猴子老爸居然还认得出:“这不是蓝吗?最近业务做得怎么样?”
“还成吧。还多亏您拉了我一把。”我充满感激地说。
“阿姨好、叔叔好!”阿文嘴甜,独自在职场上拼搏的女子都有这个优点。
“瞧瞧,人家闺女就是比自家闺女懂事,我这次可是下狠心了,一定要把妞妞培养成大家闺秀!”猴子老爸对旁边的老伴赌咒发誓。
可惜老伴注意力全然不在他身上,她俯身对小姑娘说:“妞妞,肚子饿吗?”
“我还不是很饿,但是有一点儿!”小姑娘好不讨喜。
“别客气啊,就当自己家一样。”夫妻俩冲我们笑笑,又去招呼别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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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
我和阿文拿了相当够分量的食物,躲在客厅角落里偷笑,就听见沙发背面有人说话。
“南京的路太堵了,开得我那个急呦。”
“嘿,别提了,我刚才还被人讹了!”
“怎么啦?”
“我路上还跟人追尾,那车是个女的开的,可真不含糊,那么小的擦伤,开口就敢跟我要800。我赶着上这来,老马亲自邀请的,迟到多不好意思,所以花钱消灾了。”
“算了。别放心上,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大事儿!”
我和阿文的脸色越来越暗,彼此看了一眼,传递的信息就是:“糟糕了!”
那两个人还在后面聊着,从股票聊到投资,从投资聊到女人,就是一直赖着不走。我们两颗脑袋越来越低,恨不得半躺在沙发上才好。
“哎,我说,你俩缩在那搞什么鬼?”猴子姐姐的声音又脆又响。
刹时,我们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我们在讨论刚才路上撞车的事呢!”短暂的惊慌之后,阿文急中生智勇敢地接口,目光如炬,声音平稳有感染力。她将刚才在车上教育我的歪理又阐述了一遍,见周围几个客人频频点头,她颇有些得意,最后做总结陈词:“人们只重视你客观存在的损失,而对于精神、人力、时间方面的损失却关注很少,事实上,后者会给受害者带来更多的麻烦和伤害。这是非常不合理的,有悖于人性化,也不符合正在提倡的构建和谐社会的精神。”
我暗暗为阿文的从容不迫叫好,同时留意到开大切的家伙变了脸色,几次借喝水掩饰尴尬。
阿文发表完演讲后,立即有位风度极好的女士上前询问:“小姐,不知道你是做哪一行的。我们公司正缺一个公关经理,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阿文微微一笑:“女士,这要看贵公司的综合实力以及该职位的发展前景了。”
  
(183)
一次微小的碰擦事故,一次寻常的家庭派对,使阿文得到了新的职位,月薪从7000元涨至9000元,还不包括年终分红。手下多出了两个兵,并且有了自己的办公室。她洋洋得意:“我真是个人才啊,我怎么就这么能干呢!”
阿文也有这毛病,稍微有点成绩就自我膨胀,拼命地自我吹捧。
刚刚走马上任没几日,便一定要拖着我去参观她的办公室,说是布置得很漂亮。我却没什么兴趣,办公室是老板给你临时用用的,又不属于你,如果做得不好,随时可能被踢滚蛋,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间办公室永远不会空着。
拗不过阿文同志的盛情,晚上六点半去找她,公司里仍一派灯火辉煌,复印机、传真机咯吱咯吱地响,看来加班已经成为大趋势。
传说中的办公室就在大厅的东面,大约10平米左右,想想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能拥有这10平米已经很不容易。不管怎么说,拥有自己的独立的办公室,不管是大是小,都算得上是职场上的一个里程碑了。
办公室异常整洁,外套、丝巾整整齐齐地挂在门边的衣帽架上,有点居家的感觉,墙壁上挂着各式欧洲教堂的明信片;书桌上摆放了一支小花瓶,里面插着几支兰花,粉兜兜的,显然是当日新买的;书架上居然还有一个小鱼缸,两尾橘红色的金鱼正悠然自得的吐着泡泡。“这叫风水鱼,助事业运的!”阿文得意洋洋地介绍着,“我在办公室呆的时间比在家呆的时间长久得多,当然要弄得舒服一点啦!”
说话间,阿文的兵在大厅大叫:“文小姐,电话!”
“让他打到我办公室来。”阿文摆谱。
“是卜总!”孰重孰轻小兵也拎得清清楚楚。
“奥!”阿文放下姿态,一溜小跑出去接电话。
隔着老远,我都能听见她甜得发腻的声音:“您放心,我会办妥的。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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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
从阿文的公司出来已经不早了,回到家,老妈笑容满面,“刚才小冷打电话来找你的。”
“哦?不会吧。”冷枫很少会打家里电话找我,因为他知道我正和父母住在一起。
我翻翻来电显示,果然不是冷枫而是猴子,再看看手机,有两个未接电话,都是猴子打来的。我回房间给猴子回电话,见我打算关上房门,老妈自觉地就把电视机声音给调小了。
电话一通,猴子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老妈可真够热情的!”
我吃吃地笑。
他继续话唠:“她一听是男的声音,就问‘是不是小冷啊’?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支吾了一声。然后她就自报家门,说是你妈妈,问我怎么不上你家来玩,是不是嫌家里做饭不如外面好吃,又说她家女儿脾气犟,像她爸,请我多担待……我实在招架不住了,赶紧说了声有事了,把电话给挂了。”
我听得直翻白眼,幸亏猴子是自家兄弟不见外,要真是冷枫打来的,我还不给人看低了?我这个妈怎么一点策略也不讲。
说笑了一阵,我才想起来问猴子找我干吗。
猴子说:“也没什么大事,被你妈一吓唬,我都想不起来了……噢,对了,我姐刚买了一辆老爷车,超级炫,明天就拿到手,晚上一起去吃饭兜风好不好?你通知阿文。”
“好,没问题。只是不去紫金山了!”
通话完毕,我出了房间,老妈很八婆地凑过来:“我觉得这小伙子挺好,一口一个阿姨,懂礼貌!”
“我说妈,你怎么就这么确定他是冷枫呢?我就认识他一个男的啊?”

(185)
第二天临下班,正美滋滋地等着猴子姐姐来接我,同事们听说我朋友买了辆古董车,也都十分好奇,预备晚上下班跟我一起走,好参观参观。
5:30 猴子姐姐兴高采烈打电话给我:“我马上就到哦!”
6:00 我忍不住打电话给她,“怎么还没到啊?”
“我就要到了。你可以下来了。”她笃定地说。
于是,我和几个喜欢车的同事欢天喜地下了楼,在路边等了十几分钟,站得腿都酸了,她老人家还未到。
正欲打电话给她,她倒打给我了:“这车实在太难开了!我在北极阁,你自己打个车过来吧。”
“切!”同事们一哄而散,我被众人嘲笑后,又等了好半天,才拦到了一辆出租车。实在有些弄不明白, 北极阁距离我公司至少有二十分钟的车程,这位大姐怎么敢说“就要到了”?
我和阿文从城市的两个方向赶往北极阁,就看见路边果然停了一辆大红色的老爷车,怪里怪气,非常扎眼。猴子姐姐坐在驾驶室里招手:“嘿嘿,车怎么样?”
猴子抱着他的小妹妹坐在副驾驶座,走近一点,发现蔚为壮观的是,后排居然坐了一条巨大的松狮犬,嘟着嘴巴一脸烦恼相,看见我和阿文,仿佛首长见到小兵,用鼻子“嗯哼”了一声就趴了下来,占据了整个后排座位。
“阿姨好。”小妞妞很有礼貌。
我和阿文面面相觑:“差了辈儿了。”
猴子一本正经地教育妹妹:“妞妞,这两个人应该叫姐姐。”
“姐姐好。”妞妞改了口,接着又问了一句令在场女同志都汗颜不已的问题;“为什么几个姐姐比福利院的阿姨都要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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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
我和阿文一左一右上了车,松狮不得不再次坐起来,极其不耐烦地看着我们,嫌弃我们占了它的位子。
我刚坐定就感觉脚下碰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吓得大叫一声,“什么东西?”
“别怕别怕!”猴子转过来,居然俯身从座位下面拎出一条腊肠犬,“都是朋友的狗,带出来见见世面。”
我和阿文饿着肚子千里迢迢赶过来,却被迫与条毛茸茸的狗相邻。一路上,小狗倒还好些,大狗不停地改变坐姿,还试图将硕大的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失败以后又去靠阿文,见阿文也是左躲右闪,这条懒狗干脆把整条身子贴在她身上,口水嘀嘀达达,弄湿了她新买的Gucci手提包。
正商量着可以去一家新开的宠物餐厅吃饭,猴子的手机想了,他看看来电显示,把手机扔给了他姐:“马老板的,你接!”这姐弟俩通常称呼自己的爹妈为马老板和老板娘。
“我不接,你接!”猴子姐姐又将手机扔回去。
两个人谦让来谦让去,终于猴子接了电话,只见他唯唯诺诺,“我们没带妞妞出来疯,就是逛逛……啊,我们在北极阁!”挂了电话,哭丧着脸对我和阿文说:“你们饿了吧?再坚持一小会,呆会司机把妞妞接回家。”
猴子姐姐嘱咐小妹妹:“呆会回家千万别跟爸爸说跟狗狗玩了啊?爸爸不喜欢狗。”
“那不是狗,那是狮子!”真是童言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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妞妞被接走了,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九点,宠物餐厅想毕也块打烊了。于是,我们一行四个人两条狗浩浩荡荡前往三牌楼吃大排挡。
我都饿得前心贴后背了,远远看见排档摊灯火辉煌,热闹非凡,嗅到空气中烧烤的味道,心里顿时踏实了。
只见猴子姐姐刷地一下把车开过来,紧贴着路牙才刹住,差点没把人家摊子给冲了。这么靓的妞开一这么奇特的车,还在大耍车技,露天排挡的食客吹起了口哨。
“哇。老姐,你现在的技术越来越好了!”猴子由衷地赞叹道。
“什么呀,刹车不灵。呆会回去可得慢点开。”猴子姐姐道出的实情惊出我一身冷汗。
打算把狗关在车上,车门一关,松狮就很愤怒,用厚实的前爪使劲拍打着挡风玻璃,老爷车架不住这么个拍法,很有点摇摇欲坠的趋势。猴子姐姐赶紧把松狮给放出来,大的刚出来,小的又在里面没命地叫唤,只好也放出来。
阿文点了烤羊肉、烤鱼、油炸臭干、炸鸡翅等各色垃圾食品,人趴在桌上吃,狗躲在桌下吃,倒也相安无事。猴子吃得心满意足:“真好吃啊。如果在伦敦摆个小摊烤肉串,生意一定火爆!”
“回头英国城管把你抓起来。”阿文不看好这门生意。
正吃着,听见路上传来赛车的轰鸣声,一抬头,居然是长云的那辆改装捷达。正好红灯亮了,车停下来等,我分明看见冷枫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当时还挺高兴,当即拨了冷枫的手机,打算喊他俩一块过来吃。
“喂,冷枫啊……”
“我现在有事,呆会打给你。”我话没说完就遭遇抢白,等我反应过来,人家已经挂了。
大家都忙着吃,没有在意我打这个电话,否则猴子又有话说了。

(188)
吃好喝好,大家准备上车打道回府。
“谁让你要下车呢?再上车就得擦脚。”猴子姐姐生怕狗狗们弄脏她的宝贝车子,耐心地拿张湿纸巾要给它们擦脚。
擦完了八只狗脚,我们方才被批准一一上车。在众多食客羡慕的目光中,那靓妞得意洋洋把自己塞进驾驶座。
“噗嗤!”钥匙一打火,老爷车立马打喷嚏,再打火.还是打喷嚏。我扭头一看,车屁股后面直冒黑烟,类似于公共汽车即将抛锚的前一瞬间。猴子姐姐在驾驶台又是拍又是按,折腾了好一气,终于宣布:“糟了,车坏了!”
她气呼呼地下车,走到车前把引擎盖给打开了,趴在那东摸西摸了一阵后,叫猴子转钥匙发动。这次老爷车连个喷嚏都懒得打了,一动不动地趴窝了。倒是两条狗等得很不耐烦,松狮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我坐在旁边真怕它咬我一口,一抬头,一串晶亮粘稠的口水正落在我脸上。
此时,刚才拍巴掌叫好的食客大部分已经翻台了,刚来的一拨则饶有兴趣地看热闹,不时有人出主意:“是不是电瓶没电啦”、“找个人推推看,说不定就来火了。”还有人起哄闹事,“呕,熄火喽!”
猴子姐姐颜面扫地,对着引擎盖—通重捶,还顺便踢了一脚轮胎,气势汹汹地回到驾驶座再次发动,老爷车威武不能屈,依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什么破车,上当受骗了!”她咬牙切齿地说,“把我的脸都给丢尽了。”
我和阿文面面相觑,打算当逃兵,阿文试探着问:要不我们先打车走,你自己在这先修着?”
“我也走。”猴子立刻报名。
“不行!你们得跟我患难与共!”猴子姐姐大发脾气。
片刻之后,她突然冒出个主意:“猴子,这车上就你一个男的。危难时刻你得站出来,我们先撤,你打电话给车友俱乐部,让他们来救援!”
这个主意好,我和阿文连连点头,于是三个女人一起下车。
“哎哎,你们总得把狗给带走吧?”猴子牵着大狗抱着小狗追出来。
“我呆会约了朋友去酒吧,我不方便带。”猴子姐姐率先表态。
“我最怕狗了,我不带!”阿文做躲闪状,刚才松狮口水弄脏她的包,只见她一个霹雳掌甩过去,一点怕的意思都没有,这会倒来装淑女了。
商量来商量去,结果是猴子负责把小狗带回家,我则把大狗牵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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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
一见这么大的狗,出租车司机见了不是摆手就是摇头,有的略放慢了速度看一眼义赶紧加速走了,好像我是萨达姆大叔的大儿子乌代,真的牵了条狮子在晃荡。
没辙,只好走着回去,不多不少三公里路,松狮跟在我屁股后面哼哼唧唧,极其不情愿地挪动着肥胖的身子.每每有小车经过,它都会停下脚步,满怀希望地盯着车看。冲这点,我猜想这是条习惯于以车代步的狗中大佬。记得小时候看电视,有部香港喜剧叫《司机大佬》。于是我临时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大佬。
路上,手机响了,是冷枫。
“你刚才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和朋友谈事呢。”他略带着歉意的向我解释。
“是不是和长云?”我问。
“你怎么知道?”他的反应很激烈,吓了我一跳。
“我和朋友在吃夜排挡,正巧看见他开车载着你经过。打电话给你就是想喊你们一起凑个热闹。”
“哦”,他佛松了口气,随后补充,“以后少吃那东西,多不卫生啊。”
“不跟你说了,我到家了。”见他要说扫兴话.我连忙结束了对话。
  
(190)
见我带了这么个活宝回家,我的父母大人差点没吓死,“嚯,这么大的块头!”
大佬的确很大牌,大模大样地进了我家,接受了老爸的爱抚后,心安理得的准备往地毯上躺。我一把把它推开,“这可是我的床啊!”
第二天,我给猴子姐姐打电话,让她赶紧把狗给弄走。她慢吞吞的告诉我:“狗主人出差了,你辛苦辛苦,帮他养一个星期吧。据说这狗很麻烦,你去问问主人怎么养吧!”说完,丢了一个电话号码给我。
大佬每天的午餐.是拌了生鸡蛋的狗粮。如果没有人喂,绝对是不吃的。即使有人喂,如果没有人当着它的面往碗里打鸡蛋(注意:一定要当着它的面),也是绝对不吃的。
好不容易哄它吃了饭.需要温柔地摸摸它的脑袋,再揉揉它的肚子:“狗狗乖!真是条好狗。”否则,它很可能就不吃晚饭。
晚上看电视,大佬一定要坐在离电视不到一米的地方,而且坚持坐着看。毛茸茸的大脑袋把电视机屏幕挡得严严实实,一旦认定了一个节目,绝对不让任何人换台,否则扯着喉咙汪汪叫。每每看到林志玲拍的太太口服液广告,一个巨大的狗掌就拍上去,也不知道是为了表达喜欢还是不喜欢。
晚上睡觉,大佬是坚决不愿意一个人睡在客厅、阳台或者洗手间的,一定要和我共同享受卧室的羊毛地毯,否则不能够睡的安稳,它睡不安稳,直接会导致我们全家都不安稳。
老妈嫌它脏,要求我帮大佬先洗个澡,可是这个家伙看见莲蓬头就左躲又闪,一千一万个不情愿。给狗主人打电话:“你家狗狗不爱洗澡?”
“喜欢洗澡啊!”
“那为什么它总躲着莲蓬头啊?”
“哦,它喜欢在浴缸里泡澡!”
我当即晕倒,“真是一个狗大爷!”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星期,猴子姐姐的朋友出差回来了,他刚下飞机就打电话给我:“我先回家开车,然后过来接!”
我实在一刻也无法忍受这么一只耍大牌的狗狗了,正巧有个同事开辆QQ小车来我家做客,我忙不迭地说:“别浪费时间了,我开车把大佬给送家去!”
主人在电话那头吱吱唔唔,我说:“别客气,我可不怕你家狗把我的QQ弄脏!”
“不是……那什么……它认三厢的,看起来比较气派的车,那么小的车子,估计它不愿意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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