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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月光下的小山包上,刘今墨一眼看到了破土过的痕迹,他抓起了一把土在手中捻了下,说道:“这土被人动过,最多不超过一个时辰。”
  寒生道:“一个时辰之内?那正是师太与明月出来后不久的时候,看来师太的中邪和明月的失踪都与这破土有关,可能是那个老太婆挖走了什么东西,并掳走了明月。”
  “是个小土坛子。”刘今墨指着土下面一个圆形的凹印说道。
  寒生顿时恍然大悟,忙问刘今墨道:“刘先生,你说过那小脚老太婆曾告诉你们,她于十年前来过这家客栈?”
  刘今墨点头道:“是的,她还认识那位王掌柜。”
  看似扑朔迷离的烟雾散去了,那老太婆于十年前埋下了那只土坛,今晚十年到期,特意前来掘回土坛,这样就可以解释她为什么一定要坚持住在这家天门客栈了。根据乾老大的说法,极阴之处埋葬的裸尸可生出鬼尸覃,采摘了鬼尸覃之后就地封坛埋入地下,十年之后开坛,呈现清水样为炮制此药成功,若是烂掉则弃之不可用。方才师太的那句话“阉掉的吃回来”,促使寒生相信,山包上十多年以前,肯定裸葬着一位太监,他的尸体上曾经生长出了“阉人覃”,被老太婆所采摘炮制。
  不巧的是,师太和明月与那老太婆不期而遇,老太婆用“蛤蟆毒烟”袭击了师太,导致师太“出神”,地底下的那位太监乘虚而入,其生物磁场进入了师太的体内,师太变成了太监,尽管不是完全的。
  而明月则肯定是被那老太婆给掳走了。
  老太婆为什么要抓走明月?这一点不得而知,但是…...乾老大曾经说过,鬼尸覃炮制的药水名为“还魂露”,可以使中阴身还魂。
  那老太婆莫非是想救明月,因此而掳走了她……寒生想着,脸上露出了笑容,如释重负般的舒了一口气。
  那乾老大又是什么人?他可别是同老太婆一路的吧?寒生刚刚松弛下来的心弦顿时又绷紧了。
凄冷的月光下,刘今墨奋力的刨着土,山风凉凉的吹来,有点沁肤,令人轻轻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有了。”刘今墨停下了手,轻声对寒生说道。
  月色迷离,淡淡的光洒在了一具仰卧着的尸体上。
  这是一个老年男性,面目表情如同熟睡了般,赤裸的身上长满了一层乳白色柔软的茸毛,肚脐眼处长了些菌丝,浑身上下未见丝毫的腐败和其它气味。
  刘今墨俯下身细看,卵蛋处干瘪瘪的,睾丸确实已被摘除,于是肯定道:“此人是个太监。”
  寒生点头道:“此人起码已经死了十年以上,仍没有腐烂,看来是这个山包阴气太重的缘故,正所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
  麻都说道:“说的是,阴阳交融才有利于万物生长,动物和植物无不如此。”
  “细菌也是一样。”寒生道。
  刘今墨突然“咦”了一声,然后望着寒生说道:“他是被人谋杀的。”
  寒生疑问的目光注视着刘今墨。
  “你看这尸体的腋下,”刘今墨用指尖拨开死者身体一侧的白毛,说道,“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
  寒生定睛望去,死尸的腋中线上,第一浮肋前端,屈肘合腋的肘尖尽处,有一个如铜钱大小的窟窿。
   “直断经脉,一击致命。”刘今墨说道。
  “是重手点穴造成的么?”寒生问。
  刘今墨摇摇头,说道:“不,点穴只是以封闭经络,达到阻滞正常的气血运行为目的,没有必要刺穿皮肉,这是兵器造成的创口。”
  “刘先生看像是何种兵器所伤?”寒生问道。
  “我知道。”朱彪突然在身后说道。
  “你知道?”寒生疑惑的问道。
  朱彪点点头,自信道:“圆圆的窟窿,这是子弹打进去的痕迹。”
  刘今墨笑了笑,说道:“子弹高速飞行,入口应该较齐和平滑,胸腔极易贯穿,但另一侧并无创口,以我看,此乃一种奇特的兵器所为。”
  “什么兵器?”朱彪不服气的反问道。
  “烟袋锅。”刘今墨回答道。
  寒生微微一笑,道:“是老太婆。十多年前杀了此人,剥光了衣服葬入这极阴之地,待生长出来阉人覃,然后采摘入坛后重又埋入此地,十年后返回来取走,这样,线索就都串起来了。”
  刘今墨佩服的望着寒生,心中道,寒生天赋奇秉,假以时日,多加历练,独自行走江湖是绝无问题了。
  寒生沉吟道:“章门穴属足厥阴肝经,乃足太阴、厥阴,阴维之会,肝之募穴。击中后,冲击肝脏或脾脏,破坏膈肌膜,阻血伤气,是人身一大死穴,他是即时就气绝身亡的。”
  刘今墨点点头,寒生说得不错。
  “难道这是十二年里中的第一个死者么?”寒生自语道。
“不错,他就是‘五鬼关门’第一鬼。”突然间,山下传来说话的声音,紧接着人影一晃,乾老大笑呵呵的站在了寒生的面前。
  刘今墨大吃一惊,自己光顾着挖土,没有注意周边的情况,简直太大意了,不过,话说回来,此人的武功也是相当厉害就是了。
  “哦,我当是谁呢,这么晚了乾老大还没有睡觉么?”寒生心道,自己的怀疑看来不假,来者怕是不善啊。
  乾老大笑道:“你们西屋闹闹哄哄的,老夫自然睡不着了,出来看一眼。”
  寒生点点头,表示乾老大说的有理,然后说道:“是啊,无名师太被你们东北那儿的‘蛤蟆烟’所伤,您是北方郎中,不知可有医治之法?”
  乾老大回答说道:“不知是何人所伤?”
  寒生道:“一小脚的老太婆,手里拿着烟袋锅。”
  “啊,是‘珊蛮巫妪’?我听说过这个老太婆的,她在关外的名头十分响亮,但是在十多年以前,突然销声匿迹了,人们都以为她已退隐江湖,想不到竟然会出现在湘西。”乾老大说道。
  “蛤蟆烟究竟是什么?”寒生问道。
  乾老大解释道:“蛤蟆烟是出产自长白山蛟河的一种烟叶,人称‘关东蛤蟆头’,是当今世上最辣最呛人的一种烟了,有句俗话称,‘一口泪,二口血,三口四口变成鬼’,可见其烟之烈。珊蛮巫妪的成名巫器也正是这‘蛤蟆烟’,内里听说加进去了婴儿尸油,嗅到即‘出神’,令江湖好汉闻风丧胆。”
  “可有解药?”寒生追问道。
  乾老大摇摇头,道:“除非是老太婆的独门解药,否则终生痴痴颠颠。”
  寒生清澈明亮的眼睛望着乾老大,平静的说道:“她也知道‘鬼尸覃’么?”
  “当然,听闻最早就是从珊蛮巫妪那儿传出来的。”乾老大答道。
  寒生疑惑去了一半,最后问道:“你刚才说‘五鬼关门第一鬼’……”
  乾老大嘿嘿一笑:“老夫听到山包之上有动静,遂近前探看,听到了你们的谈话,这客栈的风水布局老夫来的头天晚上就已认出,‘五鬼关门’大凶之宅,每隔一十二年必定要横死五人,”他手指着土里露出的那具白毛尸,又接着说道,“这个太监死后死后一年内发育出菌丝,次年方生长出阉人覃,珊蛮巫妪十年前封覃入土,至今正好是地支一个轮回。今年是1975年,农历乙卯,这人死于十二年前的癸卯年,就是1963年了,所以他是第一个。”
  寒生心中一凛道:“今年是十二年中的最后一年……”
  乾老大说道:“还要死四个。”
    寒生心道,是两个,王掌柜和莫老大已经横死,余下的两个又能是谁呢?
  “珊蛮巫妪既然是关东女真的巫师,她怎么讲一口的粤语呢?”刘今墨提出了疑问。
  乾老大说道:“据说她是中原南方人,嫁到关东去的,本地关东人极少有绑小脚的。”
  寒生叹了口气,吩咐道:“把这个太监埋了吧,我们回去。”说罢,忧心忡忡的返回了客栈。
  “有明月的消息么?”残儿红肿着眼睛问道。
  寒生摇摇头,说道:“还没有,残儿放心,寒生一定会把明月找回来的,你和师太的伤要尽快的好起来,一能走动,我们就即刻离开这里。”
那两个要死的人是谁呢?寒生百思不得其解。
  吴道明嘴唇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双眼圈红红的,目不转睛的守着师太。
  无名师太自寒生进屋起,就一直不停的“嘿嘿”的傻笑,已经完全没有了以前的那种威严与矜持。
  “师太怎样了?”寒生知道自己是在明知故问。
  吴道明难过的说道:“师妹真的好命苦啊,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她啊。”
  寒生望着吴道明痛苦的模样,实在是于心不忍,这两个白发知己情义之深,真的是令人唏嘘不已啊。
    “吴先生,还有一个办法,可能会有些风险,我们不妨试一试。”寒生说道。
  吴道明眼睛一亮,忙道:“真的?什么方法?寒生,求你赶紧开始吧。”
  寒生起先对吴道明并无好感,他把其归入了孟祝祺一类人里,所以始终直呼其名。而刘今墨则不同,寒生尽管一开始与其敌对,但是后来刘今墨在寒生的善良默默感化之下,发生了人生的改变,因此也不知从何时起,他不自觉地称呼刘今墨则为刘先生了。
  现在,寒生也为吴道明对师太的那一番真情实意所动,所以也改口称他吴先生。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使用‘堪孖之鱼’了。”寒生说道,这已经是刘伯温《尸衣经》里面的辟邪术了。
  刘今墨和麻都及朱彪掩埋好了那被谋杀的太监尸体,也回到了客栈里,只是都没有理会那个关东郎中乾老大的去向。
寒生将盛有绿毛鱼的水桶拎进屋来,那堪孖之鱼瞪着不安的眼睛紧张的从水下望着他们。
  就在这时,师太突然叫道:“阉掉的吃回来。”边说着,猛地掀开了身旁残儿的被子,狰狞的面孔,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圆瞪着双眼,紧紧地盯住了残儿赤裸的身体,认准他胯下粗壮的阳具,恶狠狠的一口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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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坟丘似的小山包上,乾老大默默的看着刘今墨等人埋好了那位浑身长满了白毛的太监,扛着锄头下山返回了客栈。
  “嗯,原来师娘也来到了天门山。”乾老大自语道,沉吟了片刻,最后一提真气,迈开大步直奔天门山寺方向而去。
  秋夜的天门山寺遗址,惨淡迷离的月色下,显得苍白而荒凉。
  子夜时分,艮七和坤八遵照师傅的吩咐,押着沈菜花母子走出了密室,来到空旷处吸食月亮的月华阴气,巽五则在另外一处的石洞中服侍阳公,反正只是看守一具带着婴儿的女尸而已,两人的眼睛尽管已经瞎了,但武功未失,谅那母女也逃不走的。
  连续在贴有困鬼阳符的石室里关了几天,荫尸沈菜花的身体显得十分的虚弱,而那鬼婴沈才华却非荫尸,而是一种变异的另类,他根本无需补充月华阴气,唯一需要的只是吸食热血,这一点,连阳公也不清楚。
  在石室内,才华缩在母亲的怀里,忍饥挨饿已经到了极限,由于被沈菜花紧紧地搂着而不便发作,现在出来了,他的那双乌黑的瞳孔又开始急速的变焦了。
  艮七站在沈菜花的身边监视着,随时监听着她的一举一动,沈菜花高举双手,对着月光一呼一吸的吐纳着,虚弱的身体很快的恢复了。
  首先发难的是小才华,他被坤八抱在了怀里,迎面冲着月光。沈才华感觉着坤八温热的身体,偷偷的扭过头寻找着他颈部的血管位置。
  正当坤八张开了嘴打着哈欠的时候,沈才华的小嘴悄悄的伸了过去,露出了那两排尖利的牙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咬向了坤八脖子上的颈动脉……
  坤八乃是有武功之人,反映也是十分的迅速,感到颈侧有风,便及时地扭动了脖子,结果沈才华那尖利的牙齿一下子咬在了他脖子前面的喉结上。
  坤八耳边听得自己的喉头处“咔嚓”一声响,紧接着传来一阵剧痛,随即那儿一道凉气袭入,想要叫喊已经发不出声了,脖子已经被咬得漏气了。
  坤八手一松,怀中的沈才华摔落到了地上,落地的“啪嚓”声引起了艮七的注意,他忙问道:“八弟,什么事儿?”
  坤八“啊啊”的说不出话来,艮七一听知道出事了,立即提气于胸,全身戒备。
  就在这时,荫尸沈菜花见儿子已经出手,便不再犹豫,一口咬向艮七的头部……
  此刻艮七已经全神贯注的警戒着,感到了一股阴风直奔自己的颈部而来,立即一掌击出。
  荫尸沈菜花也是反映极快,头一低,牙齿一合,正好咬在了艮七的手指头上,“咔嚓”一声,食中二指的第一节被锐利的牙齿切断了。
  艮七疼得大叫一声,接连后退了几步。
  沈菜花腰一躬,抄起了沈才华,一声不响的朝着林深处落荒而逃,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艮七的一声尖嚎,在寂静的夜空里显得格外的凄惨。
  山洞里打坐的阳公老僧眉头一皱,巽五即刻出外查探,发现艮七坤八均有伤在身,那对荫尸母子则不见了踪影,忙问他俩情由。
  艮七忍着疼痛,说明了荫尸逃跑的经过,而一旁的坤八则已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条黑影自山下小道疾奔而来,待到近前一看,原来是乾老大。
  “你们这是怎么了,师父在么?”乾老大问道。
  巽五向大哥施礼,并告诉他说那荫尸母子突然袭击,重伤了七弟八弟,乾老大闻言皱了皱眉头。
  “哼,你们这两个废物,连这等小事儿都办不好,留着你们何用?”阳公老僧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后。
  “师父。”乾老大急忙施礼道。
  “你怎么来了,出了什么事儿?”阳公老僧问道。
  乾老大说道:“师父,师娘来了。”随即将师娘夜闯天门山客栈,打伤无名师太,取走了一坛十年前埋下的“阉人覃”,同时掳去师太的女徒弟肉尸明月的事情述说了一遍。
  “你见到老阴婆了?”阳公老僧问道。
  “徒儿没有亲眼见到师娘。”乾老大谦恭的说道。
  “嗯,老阴婆溜回了中原就是为了这坛‘还魂露’,”阳公老僧想了想,又道,“客栈里寒生他们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乾老大回答道:“暂时还没有发现,我们几个轮流在监视着,请师父放心。”
  阳公老僧有意无意的问道:“那个叫做吴道明的广东风水师呢?”
  “他中的鹤顶红毒已经被寒生解了,仍在客栈内。”乾老大说道。
  阳公老僧点点头,沉吟道:“大战在即,师父我也应当要和徒儿们见个面,顺便犒劳犒劳大家。”
  乾老大说道:“师父什么时候要见他们,我会带他们上山。”
  “不,”阳公老僧看了看艮七坤八,意味深长地说道,“为师我要亲自去客栈。”
  “是,师父,您准备什么时候去?”乾老大问道。
  阳公老僧桀笑了两声,道:“即刻。”
  随即,阳公老僧吩咐巽五关闭密室,和乾老大两人背负上艮七坤八,一同下山。
  艮七紧忙说道:“师父,我们自己能走,不必让大哥和五哥受累了。”
  阳公老僧冷冷说道:“你俩与我师徒一场,不必推辞。”
  阳公老僧摆摆手,迈步沿林中小路前行,乾老大背着艮七,巽五背上了坤八,一声不响的跟在了后面,约摸半个多时辰之后,他们来到了天门客栈。
  天门客栈的西屋里闪动着油灯光,东屋已经熄了灯。
  草屋侧面的阴影里闪出震四,来到师父面前行礼,之后悄声对乾老大说道:“大哥,寒生他们还未休息。”
  乾老大点点头,请师父进到了东屋里,坐在了床上,燃起了油灯,关好了房门。
  然后,乾老大领着震四、巽五、坎六和受伤的艮七坤八跪下向师父请安。
  “都起来吧,艮七坤八先跪着。”阳公老僧说道。
  “是,师父。”大家应道,除艮七坤八外,其余几人站起,垂手肃立在侧。
  阳公老僧缓缓说道:“天门山决战在即,为此我们已经准备了十年了,只准成功,不许失败,不成功,则成仁,你们听明白了么?”
  “谨尊师父教诲。”众人低声说道。
  “嗯,艮七坤八。”阳公老僧叫道。
  “徒儿在。”艮七回答道,坤八则只发出“啊啊”的声音。
  阳公老僧眉头一皱,淡淡道:“秦人谷一行,你俩惨败而归,还弄瞎了眼睛,今晚又玩忽职守,放跑了荫尸母子,连番犯错,知道该怎么办么?”
  艮七坤八浑身哆嗦起来,如同筛糠般,额头上冷汗直流。
  “师父,弟子知错了,求师父饶命啊。”艮七连连低声央求着,带着哭腔,而坤八则磕头如捣蒜,但都不敢大气。
  阳公老僧鼻子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随即张开口,“啪啪”两声,两块黄绿色的粘痰裹挟着破空之声飞出,击中艮七和坤八鼻子下面的人中穴上……
  人中穴为人体三十六死穴之一,属督脉,为手、足阳明,督脉之会,轻点刺激头部神经令人警醒,重点则脑晕眼昏至休克。
  关东地处极北之地,气候寒冷,因此北人多习惯于咳痰,而且往往其痰甚为粘稠。正确的方法是先吸后咳,将鼻腔之中的鼻涕等粘稠之物倒吸回喉咙气管内,与支气管内的痰混合,然后以肺部强大的压缩气体瞬间将其冲出。常人一般可吐出数米之遥,并带有凌空的风声,年纪大一些的老头老太,由于经年的磨炼,吐出的痰距并不亚于年轻人。
  民国时期,更有一些人在冬季里组织吐痰比赛,以远、准、狠取胜,成为当时的一种喜闻乐见的民间体育活动。
  阳公老僧在此基础上融合了高深的武学,以真气推动,收放自如,准确有力,是他的成名独门暗器,江湖之上有不少英雄豪杰都曾栽在他的粘痰之下。
  艮七和坤八的人中要穴被师父的粘痰击中,顿时头脑昏浊,意识麻木,怔在了那里。
  “好了,你们可以食脑了。”阳公老僧说道。
“巽五。”阳公老僧以犀利的目光盯着巽五说道。
  “是,师父。”巽五答道,旋即手中多出了一把锋利的小钢刀。
  随着寒森森的刀光闪动,瞬间,艮七和坤八两人的天灵盖已经被掀开,露出来白花花还在蠕动着的脑子……
  一时间,三四把各自随身携带的鹿骨小勺伸进了两人的颅腔内,舀起了嫩极了的脑组织,纷纷送进了嘴里,如同吃豆腐花一样,啧啧有声,凡是舀起脑浆喝的时候,会发出“吱吱”的吮吸声。
  而此时,艮七和坤八两人的脸上依旧挂着茫然的微笑,丝毫没有痛苦。
  阳公老僧咽下了一口艮七的脑部组织后,说道:“大凡人脑,以婴儿的最为细嫩,并略带甜奶气味,少女的大脑比较鲜美,已婚的妇女味道混浊,有时会有臭味儿,口感极差,尤其是老太太的脑子,干枯萎缩有筋,食之味同嚼蜡。男人的大脑口味大致差不多,吸烟饮酒者的味道较差,所以我不反对政府禁烟禁酒。”
  乾老大奉承道:“师父说的极是,高度概括总结了我国各色人等脑部组织的特点,对我们今后的实践具有很好的指导意义。我只补充一点,外国老毛子的大脑味道比起我们同胞来明显的差了许多,有股子膻味儿。”
  阳公老僧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徒弟们津津有味的吃完了艮七坤八的大脑,之后吩咐将两人的尸首拖出去埋了。
  乾老大建议道:“师父,我们将他俩剥光了埋到后面的山包上,那里阴气极重,来年就可以生长出鬼尸覃了。”
  “好,物尽其用,深得勤俭之髓。”阳公老僧赞许道。
  震四和坎六着手将两人的尸首悄悄地背出客栈,去那个坟丘似的小山包上掩埋。
  “师父,十二年前埋入的那个太监是个什么人?”乾老大趁着师父心情高兴的时候问道,他想师娘做的这档子事,师父不会不知道。
  阳公老僧说道:“唔,为师知道这件事,那太监是这家客栈的前任掌柜,老阴婆一眼就认出他是个太监,大概是当年被赶出清宫,跑到这偏僻之地开客栈为生的,老阴婆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于是杀了他,用于做培养阉人覃的药基。”
  “哦,那么这太监就是天门客栈十二年来横死的第一人,算上艮七坤八,还应有两个,就应了‘五鬼关门’的风水格局。”乾老大若有所思地说道。
  “对面东屋里还没有死上个把人么?”阳公老僧说道。
  乾老大回答道:“都被寒生那小子给救活了。”
  阳公老僧阴笑着说道:“我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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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五章
  无名师太一口咬下,身旁的吴道明想要阻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残儿惊愕之中更是不知所措,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命根就要丧失在师太的利齿之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但见刘今墨手一扬,一枚指甲已经闪电般飞出,瞬间击中了师太右肩峰三点连线最高处的肩井穴。
  肩井穴也是人身七十二要穴之一,属足少阳胆经,也是手少阳、足少阳、足阳明与阳维脉之交会处,击中后,虽不至于像三十六死穴可般危险,但也足以令人半身麻木。
  无名师太张开的两排尖利的牙齿在距残儿胯下命根寸许处停了下来,不动了……
  残儿惊得满头大汗,轻轻地移动着下体,躲开那白森森的两排大牙。
  吴道明对刘今墨怒目而视,而刘今墨权作浑然不见。
  吴道明上前将半边身体已经麻木的师太抱起来,将她轻轻地放在大通铺的西端,远离开残儿。
  寒生轻轻地将手伸进水桶里,把绿毛鱼捞了出来,托在掌心里,那翠绿般柔软如发丝的长毛足有两尺多长,披散开来显得十分的怪异。寒生来到了师太的面前。
  “堪孖之鱼善聚阴性之物,即民间老百姓所说的‘脏东西’,我要用它将那个太监的生物磁场从师太的身体里面引出来。”寒生对吴道明解释道。
  吴道明紧张的点点头,问道:“对我师妹的身体不会有什么损害吧?”
  寒生微微一笑,继续解释说:“人体的哑门穴为督脉与阳维脉之会穴,脉通延髓中枢,我要从这里吸出那脏东西,烦你将师太扶正了,同时解开她的穴道。”
  吴道明按照寒生的吩咐,抱起师太让其坐在了床边,背对寒生,运气出指解穴。
  寒生在师太的颈部后正中线上,第一与第二颈椎棘突之间的凹陷处(后发际凹陷处),找到哑门穴,这也是人身三十六大死穴之一,若是被点中,轻则失哑、头晕,重则即可倒地身亡。
  寒生手中的绿毛鱼睁着圆圆的黑眼珠,愤怒的瞪着他。
  “水可导电,因此堪孖之鱼在水中起不到吸聚生物电磁场的作用,必须要离开水面来用。”寒生解释着,一边将鱼嘴对准师太的哑门穴处,心道,《尸衣经》啊,你可千万别出差错。
  但见绿毛鱼的双唇慢慢的张开了,露出两排锐利的小牙,猛地一口咬住了师太的哑门穴……
  师太大叫一声,仿佛极不愿意的模样,口中叫道:“我不去,我哪儿都不去……”随即声音渐渐弱下去了。
  寒生点点头,说道:“堪孖之鱼起作用了。”
  片刻,绿毛鱼松开了牙齿,肚子一鼓一鼓的,好像还挺累的,寒生重新将其放归水桶之中。
  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师太的身上,尤其是吴道明,精神万分紧张。
  不一会师太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环顾了四周,然后咧开嘴问道:“那个子夜会出来的肉尸小美人呢?”
  “王掌柜!”大家惊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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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生也是大吃了一惊,但随即明白了,堪孖之鱼确实吸食了师太体内的那个太监的生物磁场,但是由于师太仍处于“出神”状态之中,结果被埋在后院的王掌柜的生物磁场乘虚而入。
  “肉尸小美人呢?子夜到了么?必须要抓紧时间……”师太口中不停的叨咕着,脸上露出猥琐的表情。
  吴道明沮丧的目光望着寒生,说道:“寒生,快让那绿毛鱼把王掌柜吸出去吧,一想到王掌柜的模样,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寒生说道:“有点麻烦,堪孖不能连续吸食生物磁场,也就是说,死人的魂魄也不能一下子吃得太饱,需要有一段消化的时间。而且,还得想个办法,否则吸食了王掌柜,又来了那个赶尸匠莫老大。”
  “你说的不错。”寒生耳边突然响起了陌生人的说话声音,定睛一看,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灰袍老僧。
  刘今墨更是大吃一惊,尽管方才注意力都在师太的身上,但是也不至于来人都觉察不到。
  “咦,原来是阳公师傅啊。”寒生看清了,此人正是天门山寺上见到的那个老和尚。
  阳公老僧微微一笑道:“正是老衲,绿毛鱼原来还有这种吸魄的作用啊,老衲守了十年寺,孤陋寡闻,惭愧之极啊。如此说来,王掌柜与赶尸匠莫老大已经为你们所杀?”
  刘今墨蓄气在臂,准备随时出手。
  寒生平静的望着阳公老僧道:“我们没有杀人,是荫尸沈菜花咬断了王掌柜和莫老大的脖子,然后逃走了。”
  阳公老僧点点头,说道:“嗯,以寒生你的禀性,原本是不会撒谎的,老衲信你。”
  寒生问道:“阳公师傅深夜到访,不知有什么要事么?”
  “哦,是这样,”阳公老僧面显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寒生,在屋里的几位面生的很啊,不介绍一下么?”
  寒生只得一一介绍说道:“这位是青田刘今墨,这位是岭南吴道明,这是苗疆的走阴巫师麻都,那是朱彪、铁掌柜和他的伙计,床上躺着的是残儿,这位师太是婺源无名庵的主持无名师太。”
  阳公老僧单掌合什,口中道:“阿弥陀佛,老衲是天门山寺守寺人,法名阳公。”
  朱彪自从一枪打跑了那个厉害的小脚广东老太婆以后,精神上极为振奋,感到自己在江湖上已经闯下了名头,起码以后人们提到我朱彪时会想到,接连打败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青田刘今墨和无名师太,还有天门山老祖三大高手的关东珊蛮巫妪,竟然接不下自己一招……暗器,手枪当然算是暗器了,而且是江湖千百年来兵器谱的排名,应该是第一名。以后自己在江湖上也应当有个绰号,人称“南山老表——朱少侠”,到时候,无论孟家父子还是黄乾穗他们,统统不在话下……
  想到这里,朱彪“扑哧”一声竟然笑出声来了。
 “你是在笑老衲么?”阳公老僧阴森森的说道,仿佛一道寒气迎面而来。
  朱彪根本没把一个看庙守夜的老和尚放在眼里,鼻子“哼”了一声,不屑一顾道:“在下南山朱…..少侠,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一二。”说完,对自己胡乱绉出来的江湖用语感到颇为满意。
  阳公老僧面如冰霜,淡淡道:“朱少侠?你说吧。”江湖上还从未有人胆敢对阳公不敬。
  “在下听闻和尚的戒律很严,可是你为什么把老太婆祖英的肚子搞大了?你们年龄都不小了,竟然乱搞男女关系,难道就不怕天下英雄耻笑么?”朱彪侃侃说道,竟也义正严辞,掷地有声。
  这几句话出来,众人俱是一愣,气氛顿显尴尬,话虽是不错,但却含蓄不够。
  刘今墨心中明白,这朱彪初生牛犊不怕虎,根本不识深浅,这老僧武功恐怕还在自己之上,而且来者不善。
  阳公老僧心中不禁一凛,这个年轻人非但出言不逊,而且简直就是挑衅!看其模样,不像是会武功之人,但却如此大胆,莫非是深藏不漏?难道是大智若愚,故意装出来的?自己切不可贸然行事,坏了野拂宝藏的大事,想到此,他将已经提到喉咙处的粘痰暂时引而不发。
  “哈哈,朱少侠甚会开玩笑啊,老衲还未曾请教朱少侠何门何派,家师是哪位高人?”阳公老僧决定还是摸清底细再说。
  朱彪见到自己的凌厉气势远远胜过这老和尚,不仅更加亢奋起来,索性没边没沿的胡说一气道:“我是举世闻名的红色造反派,家师正是井岗山毛委员。”
  阳公老僧在天门山寺后山洞里呆了十年,错过了文化大革命,平时生活用品起居等都是巽五在负责,而且巽五从不敢多嘴,因此老僧对朱彪的话并未怀疑。
  红色造反派?江湖上何时又出了这样的一个门派,他的师父姓毛,没有听说过,还需要再问问。
  “请问你师父擅长什么武功?”阳公老僧问道。
  朱彪一愣,武功?他想到了自家门上那幅天安门城楼上的领袖戎装像,随即恍然大悟道:“家师手一挥,千百万人头就落地。”
  阳公老僧怀疑的看着朱彪,自己还从来没有听说有这样如此厉害的武学,唉,江湖后浪推前浪啊,看来天门山上这十年,世上又出来了不少的新人了。
  寒生心中也是好笑,看到阳公老僧苦苦思索的表情,觉得有些于心不忍,遂准备开口告诉他这只不过是一个玩笑。
  刘今墨一看这老僧竟然有些弱智,于是就追了一句话上去:“朱少侠今天早上只需一招,便打跑了那个广东来的小脚老太婆。”
  阳公老僧大惊失色,询问的目光望着寒生,此人是绝对不会说谎话的。
  寒生点点头,说道:“不错,就一招。”
  阳公老僧顿时泄了气了,老阴婆子的武功比自己不差,竟然一招都接不住,幸亏自己刚才没有贸然出手,否则今天晚上定讨不到好处去,他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哦,朱少侠,老衲失敬了,时候不早了,朱少侠你们休息吧,老衲先行告退。”阳公老僧拱手告别,匆匆离去。
  走出了客栈大门,回头望去,不由得心灰意冷,“呸”的一口,将憋在喉咙里的那块粘痰啐出……
  粘痰裹挟着破空之声,击中了门上“天门客栈”的木牌匾,“啪啦”……声音过后,牌匾轰然摔落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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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朱医生终于从a城里回来了。
  孟祝祺亲自在婺源县城长途汽车站恭候两个小时,终于在出站的人群里发现了朱医生的身影。
  “哎呀,朱医生,辛苦啦。”孟祝祺的随从从朱医生手中接过一只崭新的帆布旅行袋,放到了吉普车的后座位上,孟祝祺则恭敬的拉开了车门,请朱医生上了汽车。
  在回南山村的路上,孟祝祺告诉朱医生,政府考虑到他家的住房条件比较差,还是解放前的草房,所以政府出资翻建了新瓦房,这样将来寒生成家也就不愁了。
  朱医生感到非常奇怪,但反过来一想,这也无非是要寒生进a所做的姿态而已。在a城里的这些日子,自己每天吃好的,还有专人陪同游览了天安门故宫、八达岭长城,还有军事和历史博物馆,参加了几次全国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大会和农业战线学大寨的宣讲会。每天里都有人来做他的思想工作,主要是说儿子寒生有着一身神奇的医术,应该怎样更好的为中国人民和全世界人民服务等等。
  等吉普车开进了南山村东头,朱医生这才着实大吃一惊,这哪里是几间砖瓦房啊,简直就是一座徽式小庄园。青砖黛瓦,高大的马头墙,朱漆大门,一对亮晶晶的铜门环,大门口还蹲着两尊青石狮子,一条新砂石路直接通到了门前。
  “朱医生,这就是你的新家,请进去看看,还满意吗?”孟祝祺笑容可掬道。
  朱医生犹豫的迈步推开两扇沉重的木门,宽阔的院子里满是奇花异草,穿过中庭后面还有一排正房,这是一套三进院,朱医生做梦也没有梦见过如此漂亮的房子。
  “你是说,这房子我们住?”朱医生疑惑的问道。
  “当然啦,这里就是你的家。”孟祝祺越发笑的灿烂了。
  “寒生呢?”朱医生警惕的问道。
  孟祝祺支吾着,慢慢说道:“这……寒生在你进a后就不见了,一个多月了……”
  朱医生站住了,目光盯着孟祝祺道:“那么,吴楚山人一家呢?”
  “……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孟祝祺尴尬的说道。
  “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出了什么事?不可能连大黄狗笨笨都不见了吧?寒生究竟怎么了?”朱医生厉声道。
  孟祝祺也急道:“真的没出什么事儿,我还着急等寒生回来给我儿子治病呢,这是他答应过我的。”
  “那就奇怪了,吴楚山人一家决没有可能无故离开的。”朱医生忧虑道。
 夜深了,朱医生忐忑不安的迟迟不能入睡,崭新的木床和被褥,油漆的味道还未散尽,这所有的一切都引不起他丝毫的兴趣。
  “寒生究竟去哪儿了呢?”朱医生百思不得其解。
  院子里发出了轻微的响动,朱医生披上了衣服,开门来到了院子里,月光下见不到有什么异常。
  “朱医生,果真是你!”阴影处转出一人,竟然是吴楚山人。
  “啊……”朱医生惊讶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来到了屋内,吴楚山人详细的讲述了自朱医生进a后所发生的所有事情。
  “算下来,寒生也应该快要回来了,你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吴楚山人说道。
  朱医生听罢终于放下心来,说道:“这么说,孟祝祺他们先放火烧了房子,后来又重新补建的?”
  “是的,对于这座房子,你有什么打算?”吴楚山人问道。
  朱医生想了想,说道:“如果只是赔三间草房,那就很简单,可是扩建成了如今的样子,我猜想,他们还是要寒生进a。不管怎么说,一切等寒生回来共同商议吧。另外,你们一家人赶紧搬回来,兰儿母女也真难为她们了。”
  “好,我这就返回卧龙谷,明天一早就带她娘俩回来。”吴楚山人说道。
  吴楚山人告辞后一路疾行,不到一个时辰就已回到谷中了。他对兰儿母女细述了经过,她们娘俩自是高兴不已,甚至连笨笨和它的黑狗女友也感觉到了即将有好事情发生,兀自兴奋得相互梳理着狗毛,一时间无法入睡。
  次日清晨,吴楚山人一家背着简单的衣物用品,下山出谷,笨笨和黑狗走在了前面。当笨笨发现是去往南山村时,则立时无法掩饰那种急切的冲动,嘴里不停的发出“呜呜”的鸣叫声。
  走进了南山村,来到了那所庄园前,笨笨疑惑的停下了脚步,回头望着兰儿……
  朱漆大门从里面打开了,朱医生轻轻的唤了声“笨笨”。
  笨笨大喜,“呜呜”叫着把狗头埋进了朱医生的怀里,随即又挣脱出来,跑到黑狗的面前,带着她一同来到朱医生的面前,口中仍旧不停的鸣叫着,好像是在介绍着它的女朋友似的。
  那黑毛母狗则矜持的望了望朱医生,然后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进了门里。
南海边,有一个小小的海湾,名字叫做“盐田坳”,岸边住着数十户渔民,一个窄窄的木栈桥伸向海里,风中到处都飘着一股臭鱼的气味,招来一团团的苍蝇,这是一座小渔村。
  这一天傍晚时分,岸边走来两个人风尘仆仆的人,那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面如猪头狗眼羊嘴,奇丑无比,他的肩上背着个女人,是个上了年纪的小脚老太婆,手持着一根旱烟袋,他们正是一清和珊蛮巫妪---老阴婆。
  海边有一所石砌的小房子,外面是一片沙滩,海水是蔚蓝色的,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变得红彤彤的,天上有几只白色的海鸟翱翔,不时的俯冲下到海面来捕食小鱼。
  一清是第一次见到大海,兴奋莫名,走走停停,驻足观看,口中不住的赞叹。
  “快走,就是前面那所小房子。”老阴婆说道。
  一清恋恋不舍的扭过脸,朝那石屋走去。
  屋内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汉坐在一个木墩上,手里抱着一根粗粗的水烟袋,“咕嘟咕嘟”的抽着,听到脚步声,抬眼望了望,然后又继续低头抽烟。
  一清放下了老阴婆,他俩做到了凳子上休息。
  “有船么?”老阴婆说道。
  “有。”那人回答。
  “今天什么时间?”老阴婆又问。
  “涨潮时。”
  “两个人。”老阴婆说。
  “2000元。”老汉道。
  “成交。”老阴婆爽快的自怀里掏出一摞港币,扔给了那老汉。
  老汉鄙夷的目光扫过一清,然后清点好钞票,站起身来说道:“今天农历初五,晚八点涨潮,准时在栈桥上船。”然后低头走了出去。
  “这老汉是什么人?”一清问道。
  “蛇头。”老阴婆道。
  “蛇头又是干什么的?”一清继续问道。
  老阴婆解释说道:“蛇头是搞偷渡的,负责把人用小船偷运到对岸香港去。奶奶我是香港居民,可以由罗湖口岸出入境,可你就非要偷渡不可。”
  一清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走,我们去搞点吃的,你会水么?”老阴婆问一清道。
  一清说道:“当然会了,我的老家就在长江边上。”
  沙滩上,老阴婆向一清解释如何下水用石头块把礁石上面的蚝敲下来。
  一清脱得赤条条的走进了海水里,浑身皮色枯黄,瘪恰恰的甚是难看,尤其是那臀部,与猴屁股并无两样。
  一清倒是蛮能干的,不多时,就已经搞上来不少的生蚝来了。
  “可以了。”老阴婆叫他上来,穿好了衣衫,坐在了沙滩上。
  老阴婆一连数掌,将那些坚硬的生蚝壳子震开,然后托着蚝壳连蚝肉带汁水一股脑儿的往嘴里倒,不住地咂咂嘴说道:“好甜啊。”
  一清照葫芦画瓢也抄起一个向嘴里倒进去,果然味道极为鲜美。这些就是他俩的晚餐了。
  夜间八点钟,一清背着老阴婆走到了木栈桥上,上了一艘小渔船,摇摇晃晃的朝大海对面的香港划去。
  不久,小木船就消失在黑暗中了。
天亮了,吵闹着要找肉尸小美人的师太,在折腾了大半夜后,终于乏困,靠在吴道明的怀里睡着了。
  麻都昨夜已将屋里打烂掉的酒坛酒杯和破桌子清扫出去,扔在了后院子里,屋内还弥散着淡淡的酒香,大家都打起了盹。
  乾老大早起闻到了那股清香的酒气,唉,真的是好酒啊,可惜打烂了,他站在后院惋惜的望着那些酒坛子的碎片。
  有一块碎片吸引了他的目光,他走上前伸手拾了起来,碎片上有淡淡的字迹,他的心猛烈地颤抖了一下,不错,那是一个“拂”字,尽管字尾破碎掉了,但仍旧可以猜得出来。
  乾老大继续寻找着碎坛片,果然在另一块碎片上有一个“野”字。
  “野拂。”他自言自语道,他发现的是300年前野拂和尚的物品,野拂宝藏就在天门山!据闻,这酒是老祖带来的,那么老祖很有可能与野拂宝藏有关,嗯,这个发现太重要了,乾老大沉吟着。
  自己关东弟兄总共八个人,兑二和离三去了香港,是阳公师父抽调去监视师娘的,艮七坤八被师父处死,巽五是师父的心腹,昨晚也跟着返回天门山寺去了。唉,自己的手下,只剩下震四和坎六两个人了。
  “走,我们今天要去会一会那个天门山老祖。”乾老大吩咐道。
  太阳升起来了,乾老大等人简单吃了点干粮,自己悄悄的将那两块坛片藏在了怀里,然后走出客栈,一行三人直奔天门山而去。
  在那一大片郁郁葱葱的阔叶林里,乾老大一眼便看到了梅小影,在天门山寺,他曾躲在暗处,瞧见了她和寒生前来向师父要绿毛鱼,也知道阳公对她是情有独钟,因此态度需要谦卑一些。
  此刻,梅小影正骑在一株大树的树杈上,采摘着树叶。
  “喂,请问这位大姐,天门山老祖在什么地方?在下有要事求见。”乾老大假装不认识,这样有时会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梅小影诧异的望着这三个北方口音的汉子,她始终没有和他们几个直接照过面,故此并不认得。
  “你们从何而来?找天门山老祖有什么事?”梅小影警惕的盘问。
  乾老大和蔼的笑了笑,故作神秘的说道:“这个么……涉及到个人隐私,我想直接与老祖先生谈。”
  梅小影立刻勾起了兴趣,一提气,从大树杈上飘然跃下,站到了他们的面前。
  “哇,好功夫,简直是飘飘若仙啊。”乾老大及时赞美道。
  梅小影也感觉到这个老头颇为面善,于是态度也和缓下来,她悄声说道:“究竟什么事,你若是透露点,我便带你去见天门山老祖。”
  乾老大微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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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小影颇感沮丧,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带他们去吊脚楼见老祖。
  “好吧,不说就算了,我也没兴趣打听,走吧,我带你们去就是了。”梅小影说道。
  他们穿过了那片树林,由山阴处攀上了山梁,朝南的山坡上出现了一座木头吊脚楼。未及楼前,便听到浑厚的吟诗声:“高馆张灯酒复清,夜钟残月雁有声。
     只言啼鸟堪求侣,无那春风欲送行。
     黄河曲里沙为岸,白马津边柳向城。
     莫怨他乡暂别故,知君到处有逢迎。”
  梅小影张开嘴巴便要喊叫,乾老大伸手示意不要惊动,然后负手而立,欣赏着诗中的意境。
  待得楼上吟诗音落,乾老大也和上罗隐的古诗一首:
  “得即高歌失即休,
     多愁多恨亦悠悠。
     今朝有酒今朝醉,
     明日愁来明日愁。”
  楼上顿时安静了起来,乾老大朗声道:“关东郎中乾一求见天门山老祖。”
  楼上有老者探出头来,满脸桔皮皱纹,老年斑稠密,但面色却是红润的反常,尽管以前没有见过面,但乾老大从巽五口中已经得知一二,现在见到了这个祖英,乾老大心下顿生反胃的感觉,师父阳公老僧尽管目的是采阴补阳,但是这种女生男像的老变态怪物,他也竟然下得去家伙,真是佩服师父敬业啊,乾老大脸上露出了苦笑。 
  “远房贵客可是识酒高人?”老祖在二楼之上喊道。
  乾老大哈哈一笑道:“关东乾一只识关东高粱酒。”
  “请关东贵客上楼。”老祖叫道。
  梅小影领着乾老大三人来到了楼上。
  老祖笑呵呵的说道:“请自去酒柜中取酒。”
  乾老大也不推辞,信步来到了靠墙的那排酒柜前,大致看了看,无非是些泸州老窖、山西汾酒、贵州茅台、五粮液之类的,而且玻璃瓶子上面的商标还挺新的,于是微微一笑道:“据闻天门山老祖藏酒无数,原来只不过是从市场上买来的一些常见酒而已。”
  老祖脸一红,支支吾吾道:“那你们关东老客喜饮何种酒呢?”
  乾老大说道:“岂不闻,‘喝酒喝凌川,抽烟抽牡丹’么?自然是锦州同盛金的烧锅了。”
  “锦州同盛金烧锅?没听说过。”老祖摇了摇脑袋道。
  乾老大驰骋关东黑道数十年,对关外的烧酒知之甚详,于是清了清喉咙,侃侃而谈:“清嘉庆六年,锦州城北罗台子屯满人高士林开设酒坊,著名的有烧锅‘龙票’,那是直供朝廷的,属皇封烧锅。民国十五年(1926年),张学良将军筹办葫芦岛军港和锦州大学时,曾赞美凌川酒并挥笔写下‘酒中仙’三字。当年的朱德总司令1954年题词盛赞:南有茅台,北有凌川。此酒酿制按满族传统工艺,采用红高粱、薏米、谷子、稗子四种杂粮,以关北马尾松树花粉、人参鹿茸粉制粬,粬中加入了26种中草药,采用木制酒海穴藏,木酒海内壁用鹿血、香油、宣纸裱糊,穴藏三年以上方可出酒,酒出窖后呈微黄,清冽爽口,实乃上上之品啊。”
  老祖在一旁听的是抓而挠腮,面露喜色,不住地咽着吐沫。
  乾老大看在了眼里,继续的说下去:“不知老祖可曾听闻这样一则秘史,清道光乙巳年间,林则徐禁烟有功,道光皇帝特下旨同盛金烧锅酿造上等好酒,犒劳禁烟将士。后英军大举进攻,被逼无奈的道光皇帝,将林则徐发配伊犁,同时将犒劳禁烟将士的美酒,准备运去赠送英军讨好。关东人硬汉多,同盛金烧锅掌柜孟融毅然将此酒密藏于地下,朝廷一怒之下,将抗旨的孟融腰斩。从此,这批美酒究竟藏在何处,遂成千古之谜。”
  “啊,此酒竟有如此典故,那酒现在何处?”老祖赞叹不已,突然之间意识到什么,压低声音悄声问,“你知道那酒藏在哪儿,对不对?”
  乾老大微微一笑,道:“正是。”
  老祖搓了搓手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怎么才能弄到那批酒呢?”
  乾老大卖开了关子,故作为难状道:“对方不要钱,只是要……”
  “要什么?”老祖急切的说道。
  “唉,说了也没用,还是算了。”乾老大叹气道。
  老祖更加着急了,忙不迭的追问道:“说嘛,他们要什么?”
  乾老大说道:“他们要换酒。”
  “换酒?”老祖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条件。
  “他们要换年代更早的酒,若是有三百年前明代的酒,他们愿以百坛换一坛,条件是没得说的,可是到哪里去找明代的酒呢?”乾老大摊开双手,无奈的说道。
  老祖闻言沉默不语,半晌没有说话。
  乾老大知道老祖在进行思想斗争,于是在一旁静静的冷眼观察着。
  许久,老祖仿佛终于下了决心,抬起眼睛,目光瞟向梅小影。
  梅小影“哼”了一声,没有理睬她,鄙夷的瞪了老祖一眼,扭头咚咚咚下楼去了。
  老祖尴尬的对乾老大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道:“明代的酒不太好搞啊,唉,我也是力所不能及。”
  乾老大见缝插针道:“老祖看来是有难言之隐喽,不知在下能否帮上忙?”
  老祖摇了摇头,未置可否。
  乾老大一看事情要糟,嘿嘿冷笑了两声,从怀里掏出那两片酒坛碎片来,放在了桌子上,缓缓说道:“在下住在天门客栈,早起发现西屋打扫出来的酒坛碎片,他们说是昨日天门山老祖带来喝的。”
  老祖点头说道:“不错,是我带过去的一坛酒,可惜呀,都打碎了。”
  “他们说是明代的美酒。”乾老大漫不经心的随口道。
  老祖立马警觉起来,怀疑的目光投向了乾老大,说道:“哪里,不是的,绝对不是的。”
  乾老大慢慢的将两块碎坛片翻了过来,“你看坛上这字迹,分明是‘野拂’两个字。”
  老祖心中一惊,她慢慢的伸出手去,将那两块碎片对调了一下,说道:“我看这字像是‘拂野’二字,拂有一解,为触到的意思,如拂云,触到云,拂天,触到天。拂野,乃是触到山野,回归自然之意。”
  乾老大点头道:“天门山老祖果然机警过人,老夫甚是佩服,若是你我连‘野拂’是谁都不知道,那可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老祖装作十分惊讶状,说道:“野拂难道还会是人的名字么?”她对自己的演技感到十分的满意。
  乾老大压制住心中的愠怒,这变态老的表演也实在太拙劣了。
  “野拂是李自成的侄子李过出家后的法号,他是闯王心腹,官至将军,也是好酒之人。公元1644年,吴三桂引清兵入关,李自成一百多万义军不敌满洲十万铁骑,最后遇英亲王阿济格,兵败湖北九宫山,只带了几十骑突围了,隐身石门夹山寺,法号‘奉天玉和尚’,而李过则来到了天门山寺,法号便是‘野拂’。”
  
  老祖继续装聋作哑,惊讶道:“关东郎中乾先生对明末清初的历史很有研究嘛。”
  乾老大说道:“老夫满洲正黄旗人。”
  “嗯,乾先生,你来到天门山上,究竟想要做什么?”老祖索性要问个明白。
  乾老大心道,要摊牌了。于是清了清喉咙,说道:“老夫受朋友之托,来和天门山老祖做个交易,以一百坛道光25年的同盛金烧酒换老祖的一坛野拂珍藏的明末时期的酒,还望老祖不要再推辞了。”
  老祖的心中其实何尝会不乐意呢,这便宜可是占大了,可是,他又扭头望下楼梯口,但并没有看见小影。
  老祖脸色涨得绯红,支支吾吾的说道:“说实在话,那坛酒是我家内人搞得来的,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搞到一坛了。”
  乾老大心下寻思,原来是梅小影才是正主啊。
  “既然老祖无甚把握,老夫也就不再勉强,这就告辞,回复我的朋友说,让他另做打算了。”乾老大拂袖准备离去,此乃欲擒故纵之态。
  果然,老祖按捺不住了,忙说道:“且慢,待我与内人商议片刻,再答复你。”说罢咚咚咚的跑下楼去了。
  乾老大与震四相对一笑。
  老祖跑到外面,看见小影正在晾晒采摘下来的树叶子,忙上前说道:“小影啊,一百坛道光啊,你……”
  梅小影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干嘛?”
  老祖支吾道:“你能不能向老怪物再要一坛?就一坛。”
  梅小影眼睛一翻,以嘲弄的口吻说道:“你不是不想让我再接触他了么?”
  “这次实在是对我太重要了,请你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再加上姑嫂的情谊,我求求你了。”老祖哀求道。
  梅小影仍旧是不理睬。
  “扑通”一声,老祖竟然跪下了。
  “唉呀,你这是何苦呢?小心肚子里面的孩子,都这么大年纪了,保胎要紧啊。”梅小影连忙去拽她起身。
  “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老祖干脆耍起赖来了。
  “唉,”梅小影叹了口气,说道,“起来吧,我去问问那老怪物,但是没有把握的。”
  “好好,你真是我的好妻子。”老祖高兴道。
  梅小影脸一红,放下手中的活计,说道:“好吧,我现在就去,万一那老怪物不肯,我也没有办法,另外你要小心,别让人给骗了。”
  老祖望着小影远去的背影,兴奋得跳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吊脚楼。
  “我内人已经去找了,但是你们的道光酒在哪儿?”老祖问乾老大道。
  乾老大平静的说道:“你放心,坎六,你去到就近的集镇上去打个长途电话,要他们已经准备好的那一百坛道光25年的御酒即可起运,快去。”
  “是,大哥。”坎六答应了一声,随即走下了吊脚楼。
  坎六最擅长的就是追踪,轻功和水性都是一流的,他明白老大的意思,出门远远的跟在了梅小影的身后,奔月湖方向而去。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乾老大想。
  “我们边喝酒边等,如何?”老祖自酒柜里取出一瓶茅台酒说道。
  “好,客随主便,震四,你也随同坎六去吧,顺便告诉他们我过几天跟车一起回去。”乾老大决定再派震四前去汇合坎六,增加些保险系数,凡事防患于未然。
  “明白了,大哥。”震四也去了。
  老祖拔除了瓶塞,一股浓郁的酱香味飘了出来,两人一面闲聊一面浅酌。
  坎六远远的跟随着梅小影,其间,梅小影有几次有意无意的回头,都被坎六机警的闪避开了。
  前面来到了月湖,碧绿的湖水升腾起白色的雾气,山上飘落的枯叶落在水面上,使人意识到已是深秋时节。
  坎六贴近了些,以免在雾气中丢失了目标。
  前面想起了“哗啦”的水声,坎六发现了梅小影脱掉了外衣裤和鞋子,上身只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布兜兜,下身是紧身内裤,站在岸边向身上撩水,以适应水中的温度,然后“扑通”一声扎进了水里,水面上泛起一阵涟漪。
  坎六注意观察着,一面暗自赞赏着她的身材,年龄都九十来岁了,依旧是长腿大胯,杨柳蛮腰,风韵犹存呢。
  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梅小影露头出水面,他暗自琢磨着这水下一定有暗道之类的东西,否则任何人一口气也憋不了这么长的时间。自己要不要跟下水去呢,他在犹豫着。
  身后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他蹲下身体回头望去,浓密的白雾里出现了震四的身影。
  “四哥,她潜到水里面去了,我肯定这水下一定有蹊跷。”坎六压低声音,悄悄地对震四说道。
  震四沉吟片刻,说道:“六弟,你的水性好,潜下去看看,千万注意安全。”
  “是,四哥。”坎六说罢除去衣衫,只剩下一条短裤,露出浑身结实的肌肉,然后点了点头,轻轻地下到水里,深吸了一口气,潜入了冰冷的湖水里。
  月湖水十分清澈,坎六朝着梅小影潜行的方向快速的游去,前面水里黑乎乎的,没有光线透入,这肯定是山体的下面了。再仔细辨别,发现前面不远有一团微弱的反射光,于是便游了过去。
  他静静的潜伏在水底向上望去,原来这是一个水下溶洞,连接着山体内的大溶洞,果真是一处极隐秘的暗道。
  坎六轻轻的将头露出水面,感到空气潮湿和温暖,高高的溶洞内壁上面,有一道细细的裂缝,透进来外部一丝微弱的光线。
  待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他看到了盘垣而上的石阶,一直通往黑暗之中。
  坎六想了想,轻轻地从水中爬了出来,沿着石阶蹑手蹑脚的向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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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八章
  坎六一面悄悄地摸索着前行,以免紧张的倾听着四周的动静,同时手按了按短裤后面的小口袋,那里面藏着数枚金钱镖,那是他惯用的暗器。大约蜿蜒攀升了十余分钟,前有终于出现了光亮,那不是纯粹的自然光线,而是油灯发出来的橙黄色光。
  他平息静气的悄悄接近,前面是一道半敞着的石门,透过门的间隙,可以清楚地看见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在和梅小影说话,令坎六万分惊讶的是那老先生竟然是一丝不挂!但见他银发垂腰,白色的胡须直到前胸,甚至胯下生有一蓬浓密的长长的白色阴毛,软绵绵的一直披散到了膝盖上。
  “小影,你还是那么丰满,让人想入非非。”老者以极其温柔的声音说道。
  梅小影似乎脸红了,不过坎六现在的位置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老叟,痛快地告诉我听,这坛酒你到底给还是不给?”梅小影不耐烦的说道。
  哦,原来这白须老头就是大名鼎鼎的湘西老叟啊,坎六心中暗暗吃惊。
  那湘西老叟笑嘻嘻的说道:“当初那两坛酒是我专门为咱俩预备的,只喝了一坛,余下的一坛你已经拿给了那个烂酒鬼,我也没再说什么,你得告诉我,为什么今天进洞又来要酒?”
  小影道:“一坛酒而已,何必如此的小气。”
  老叟笑声嘎然而止,严肃的说道:“小影,你这妇道人家可就不懂了,这不是普通的酒,而是当年野拂前辈为大顺皇帝李自成珍藏的御酒啊,至今已经三百多年了,你那个烂酒鬼怎配饮这种酒?简直是暴殄天物。”
  小影嗫嚅道:“也不是老祖要喝,她是想和关东来的客人换酒,人家以一百坛道光25年的凌川酒来换一坛明代酒,咱们是占便宜的。”
  湘西老叟闻言大吃一惊:“啊!竟有此事?”
  小影有些得意的说道:“怎么啦,你也眼红了?”
  湘西老叟冷笑道:“想不到,竟然迂回到你们身上来打野拂的主意,果然精明之极,你说说,总共来了几个人,都是什么模样的人?”
  小影有些不解,但还是说出了乾老大三人的相貌等情况。
  湘西老叟沉吟道:“看来你已经被跟踪了。”
  小影更加莫名其妙了,说道:“你说他们不是前来换酒的么?”
  “当然不是,他们是想打听到这酒的出处,找到鬼谷洞里来。”老叟说道。
  小影笑了,说道:“他们在哪儿?”
  湘西老叟嘿嘿冷笑了两声,对着坎六藏身的石门朗声叫道:“朋友,出来吧。”

  坎六见到自已已经被湘西老叟发现,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右手心里暗藏着三枚金钱镖。
  “关东六郎参见湘西老叟。”坎六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说道,他知道自己在这位白须老人面前绝然讨不了好去,今番定是九死一生,索性彬彬有礼起来。
  梅小影见到坎六大吃一惊,说道:“你是跟踪我到这里来的?原来你们不是关东来换酒的!”
  坎六对着梅小影也是拱拱手,说道:“对不起,我们大哥受人之托前来天门山换酒,具体情况六郎也不十分清楚,我从吊脚楼里出来准备去集市找电话,告诉关东家可以发货了,不料却迷路了,稀里糊涂走到这湖边来,见到婆婆您正在脱去外衣和外裤,目睹了您那丰腴性感的身材,一时受到诱惑,把持不住,竟心性一乱,跟在了您的后面也下水了。”
  小影从未听到过有人如此的称赞自己,不觉得脸色一红。
  坎六知道,要想活命必须要搞定这个毫无社会经验的老太婆,于是进一步说道:“婆婆,对不起,请您不要责怪我的鲁莽,只能怪您自己的身材太好了,我实在不敢有非份之想,一心想要追上您,问清楚您是怎么保养的,把方子记下来,带回关东给我的妈妈,并把您的苗条和美丽说给她听,所以,所以您不会怪我吧?说心里话,我都忍不住叫您一声大姐了。”
  小影听得心中暖洋洋的,湘西老叟从来不会说这种话的,只会像牲口一般的扑到自己做那事儿,而祖英又是女人,此外她再也没有接触过男人了,刚才坎六的一番话,听着的确十分入耳,要是老叟也这么嘴甜,自己也就不会离他而去了。她的目光禁不住地嗔瞥了老叟一眼。
  “你说什么呢?唉,我都一把年纪啦。”小影笑盈盈的说了句。
  坎六心中却道,这点忽悠算啥呀,在俺们关东老家鞍山大忽悠多了去了。
  “嘿嘿,”湘西老叟突然冷笑了几声,说道,“早就听说东北人嘴巴能说会道,果然不虚,你这番话去哄一个不谙世事的山里老太婆可以,可是却骗不了我湘西老叟,说,你们对野拂宝藏究竟知道多少?”
  坎六忙道:“这位大哥……老前辈,六郎只知道前来换酒,什么野拂,是明代酒的品牌么?”坎六装起了糊涂。
  湘西老叟恼怒了起来,说道:“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六郎的确不知。”坎六一口咬定。
  湘西老叟口中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口哨,刹那间,山洞深处传来了呼啸而来的破空风声,无数血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飞至跟前,原来是数百只黑褐色的大型蝙蝠。
  坎六清楚的看到,为首的那只巨型大蝙蝠,脖子上还系着一条布带……
  湘西老叟一摆手,红眼阴蝠群停了下来,全部都恶狠狠的盯住了坎六,只等主人一声令下。
  “老叟再问你最后一句,你们对野拂宝藏知道多少?”湘西老叟看着坎六说道。
  坎六把脖子一挺,一言不发,关东人的犟劲上来了。
  老叟一摆手,阴蝠们蜂拥而上,扑在了坎六的身上,一根根拔去头发胡子,还有眉毛及鼻毛,他赤裸着上身,咬牙挺住不动,真是一名关东硬汉。
  有几只阴蝠发现了坎六腋下也有毛,便一股脑儿的统统拔了去。
  阴蝠首领呼啸着冲了上来,探出双爪,扯碎了坎六的红色棉布短裤,那时关东人本命年辟邪裤衩,阴蝠们又是争先恐后的一阵乱拔,阴毛甚至腹股沟内粗点的汗毛也都一扫而光。
  疼痛加上酸楚,坎六眼泪鼻涕已经流了一大把,阴蝠们撤下去了,坎六浑身上下赤条条、干干净净,根毛皆无。
  “怎么样?如果还不说的话,下面还有更厉害的在等着你呢。”湘西老叟冷酷的说道。
  坎六把目光投向了梅小影,显示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小影望着他一阵叹息,尽管这个年轻的男人躯体健壮而结实,尤其是那隆起的臀部,圆滑而性感,但是浑身上下没有了毛以后,就像是一只白白的鸡光子,让人觉得十分恶心,况且老叟说的没错,他们欺骗了自己和老祖,别有用心的跟踪了她,小影扭过了头去。
  坎六一见小影的态度,就知道自己完了,随即猛地转身扬手,三枚金钱镖“嗖”的一声向湘西老叟射出,两枚奔老叟的左右眼,一枚直冲着老叟的嘴巴而去。
  他希望在幽暗的光线下,出其不意的偷袭成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湘西老叟的武功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了。
  那白须老人端坐着纹丝不动,三枚金钱镖全部都击中了老叟的面门上。
  再仔细定睛一看,坎六顿时惊得心胆俱寒,湘西老叟的左右眼皮各夹着一枚金钱镖,口中咬着另一枚……
  他明白,自己的武功相差的太多,已绝无逃命的可能了,于是长叹一声:“看来六郎的尸骨是难以还乡了。”
  “啪啦”声响,湘西老叟抖掉了金钱镖,冷冷说道:“你已经不会再有尸骨了。”说罢,又是一声唿哨。
  石洞黑暗的甬道里传来了万马奔腾般的声音,不多时,眼见无数只白色巨型老鼠蜂拥而来……
  飞奔而来的白色岩鼠个个都是瞪着血红色的眼睛,嘴里滴着口涎,可怕之极。
  坎六吓得魂飞魄散,脸色都青了。
  最前面的岩鼠绕着坎六围成了一圈,爬伏在地上,第二排蹲在了后面,第三排站立起,后面还有……只等着湘西老叟一声令下,便会瞬间将其撕得粉碎。
  “老叟最后再问你一句,到底说还是不说?”湘西老叟阴沉沉的冷笑着,慢慢举起了手。
  坎六长叹道:“我若是屈服了,将会被师父处决,落得七弟八弟同样的下场,既然为同门所蚕食,反倒不如喂了这帮畜牲的好。”
  说罢暴喝一声,纵身跃起三米多高,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头下脚上倒栽葱的直接撞在了坚硬的石头地面上……
  “噗”的一声,坎六的脑袋裂开了,湘西老叟一挥手,那些早已按捺不住的岩鼠们一股脑儿的拥上,只听得连续的噬咬撕扯和骨头破碎的声音。当声音完全停止了的时候,岩鼠们散去了,方才的地面上什么也都没有留下,只剩下一滩血渍。
  小影不敢目睹这场血腥的场面,待岩鼠们停止了吞噬,这才睁开了眼睛,那个年轻结实会说话的男人消失了。
  突然,梅小影的心中对湘西老叟产生了十分的憎恨,她默默地、一言不发的转身向石门走去。
  “小影,你别回去啦,会有危险的,关东客少了一个人肯定不会罢休的。”湘西老叟急着说道。
  梅小影恍若不闻,穿过了石门,沿着台阶走下去了。
  湘西老叟“唉”的长叹一声,站起身来,走到一幅飞天岩画前,按动岩壁上的机关,“嘎嘎嘎”声响过后,岩画翻转了约有30度,里面的石龛内,盘腿坐着一个少女。
  “妮卡,‘三十六量天尺’第二尺打通了么?”湘西老叟问道。
  “师父,正在紧要关头,还需十二个时辰方可打通。”妮卡回答道。
  “出来吧,现在有了新的情况,鬼谷洞遇到了强敌。”老叟说道。
  “是,师父。”妮卡收功站起纵身跃出石龛。
  湘西老叟将方才的事情对妮卡讲述了一遍。
  “师父,请吩咐。”妮卡恭敬的说道。
  “看来,寒生他们不清楚野拂宝藏之事,而这帮关东客可是有备而来的,你现在去暗中保护小影,同时留意关东客的动向,不到危急关头,不要露面,明白么?”湘西老叟吩咐道。
  “是,师父。”妮卡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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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月湖的岸边,震四隐身于白色的浓雾之中。
  湖里传来了“哗啦”的水声,震四匍匐于草地上,朝水中望去。大凡浓雾中,离地一尺左右的高度雾气很淡,视距较远,此刻他看到了梅小影游上了岸,穿上了衣裤,然后朝来路返回。
  她空着手回去,看来酒没有要的来,情况不顺利。
  震四继续爬着没有动,在等着坎六从水中上来。过了一会儿,月湖中又发出了划水声,震四松了口气,他想这一定是坎六上来了。
  令他惊讶的是,爬上岸来的并不是坎六,而是一个女人,一个非常年轻貌美的姑娘,一袭白衣,被水打湿以后,更显得身材丰满苗条,曲线玲珑有致。
  姑娘挤了挤头发上的水,然后消失在了浓雾中。
  震四继续等待着,可是坎六始终没有出现,半个多时辰过去了,震四站了起来,他知道,坎六已经是凶多吉少了。他把坎六的衣裤掏了下,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然后轻轻放回到了原地,悄悄地离开了月湖。
  梅小影心情烦闷的往回走着,自己在天门山生活了几十年,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安稳日子,谁知道这半个多月来,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怪事。除了寒生治好了自己的眼睛和见到了哥哥梅一影唯一的徒弟刘今墨这件好事以外,其它的一概不顺,唉,那个老怪物越来越可憎了,那个关东小伙子死的也怪可怜的,都怪这祖英太不争气,见酒就不要命。
  梅小影越想越生气,一时间不想再回吊脚楼,让他们在楼上等着吧,反正都没个好东西。
  拐过了一个山脚后,梅小影索性转了个方向,走进了树林里,沿着林间小路朝天门客栈的方向而去。
  离开月湖的妮卡,前往一处隐蔽的山坳,她的白马就撒开在了那里,地上有青草吃,马儿就不会走开。找到了白马,看看马肚子,已经吃的滚瓜溜圆。
  “好啦,我们该走了。”妮卡翻身跃上马背,一抖缰绳,向小影的吊脚楼方向而去。
  当震四回到了吊脚楼上的时候,乾老大和老祖还在不紧不慢的啜着酒。
  乾老大见到震四,发现了他的面色有些异常,也只有经常见面非常熟悉的人,才能看得出来他脸上的细微变化。而老祖则什么也没又感觉到。
  出事了,乾老大心中一凛。
  “大哥,我回来了,六弟留在那儿等电话了。”震四说道。
  乾老大转过头来,对老祖说道:“您内人大约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老祖挠了挠脑袋,说道:“从时间上看,也应该回来了呀。”
  “大哥,那位婆婆还没到家?”震四话中有话道。
  果真出事了,必须马上厘清情况,在此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老祖这里也不能碰,除非阳公师父发话。
  “老祖,既然还不知要等候多久,我们暂且返回天门客栈等待您的消息,就不多打扰了,告辞。”乾老大起身拱手辞行。
  “好吧,一有消息我马上赶到天门客栈。”老祖一想这样也好,小影还不知与那老怪物交涉的怎么样呢。
  乾老大与震四匆匆下楼,待走到无人之处,停下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震四把情况说了一遍。
  “嗯,坎六是心思缜密之人,他没有跟在梅小影和那位姑娘的后面上来,就说明他已身亡或是被囚禁起来了,此事关系重大,你同我直接去天门山寺见师父。”乾老大说罢,便与震四朝天门山寺急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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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门山寺废墟,七层砖塔顶上站着一只乌鸦,不停的聒噪着,阳公老僧感觉到似乎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他有点心神不宁的走到灵泉井边,巽五静静的守候在几步远的后面。
  山道上传来疾行的脚步声,不多时,乾老大和震四便来到了跟前。
  阳公老僧心道,果然有事发生,看来预感的没错。
  “师父。”乾老大拱手行礼道。
  “说吧,究竟出了什么事?”阳公老僧平静的说道。
  乾老大于是将如何在天门客栈发现老祖带去的酒坛的碎片上,发现了‘野拂’两个字,然后前往天门山吊脚楼老祖的家中访查,如何提出换酒,坎六和震四跟踪梅小影到了月湖,以及坎六失踪等事一一向阳公师父述说了一遍。
  阳公老僧听罢沉吟不语,乾老大和震四站在一旁,心中忐忑不安。
  “嘎……”那讨厌的黑乌鸦又叫了起来。
  “啐”的一声,阳公老僧一口粘痰射出,准确地击中塔顶上的乌鸦,但见黑毛迸散,那鸦一头倒栽下来。
  “这么说,月湖水下的秘道是通往鬼谷洞的了,那个湘西老叟也一定住在里面,坎六的武功不弱,竟然连丁点信儿都传不出来,看来已经挂了。现在洞内情况不明,也不知道有多少暗道机关,不宜盲然入洞。那个小影知道洞内的情况,必须要从她的嘴里了解到。这样,你们先回去,暂且不要到处走动,就在客栈里等候我的消息。哼,为师今晚要让小影乖乖的吐露真言。”阳公老僧吩咐道。
  “是,谨遵师命。”乾老大和震四应道,转身离去。
  望着他俩远去的背影,阳公老僧转身对巽五说道:“为师今晚宴请老祖和小影,你去布置吧,我要亲自走一趟了。”
  巽五会意道:“师父,巽五会遵照您的意思办妥的。”
  阳公老僧阴阳怪气地干笑了几声,迈步下山。
  天空中阴沉沉的,不一会儿就飘起了零星的雨滴,老僧加快了脚步,当他跃上山梁时,发现山坳里的树林间有白色的影子一闪。
  阳公老僧略一沉吟,便径直朝林中奔去。
  近前一看,原来是一匹毛色极纯的白马,有一根缰绳拴在了一株大树的后面,阳公的鼻子嗅了嗅,闻到了一股天然的花香自马身上散发出来。
  嗯,这骑手看来是个年轻爱美的姑娘,他寻思着向四周里看了看,并未见有人影,以他的听力,十数丈之内有人隐藏,那呼吸之声是绝对瞒不过他的耳朵的。
  阳公老僧离开树林,径直奔不远处的吊脚楼而去。
  大树顶上,茂密的枝叶中无声无息的飘然跃下一个白衣少女,那是醒尸妮卡,她是死去后尸变的人,肺部呼吸量只及常人的十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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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章
  午后,秋风里裹挟着秋雨滴洒下来,落在脸上冰凉凉的,梅小影心中的烦闷之气稍许缓解,抬头望去,前面已至天门客栈。
  待到门前,发现原挂在大门之上的“天门客栈”木匾不知何时撂在了一旁,迈进了屋内,一眼瞥见了寒生,遂放下心来。
  寒生此刻正在第二次用堪孖之鱼为师太驱除王掌柜的生物磁场。
  师太危襟正坐,双目紧闭,寒生一手抓着那条绿毛鱼,鱼嘴咬在了师太后颈中央的哑门穴上,鱼腹正在一鼓一鼓的吸吮着,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把青色的尺子,插在了师太的嘴里,正在全神贯注的观察着上面的刻度。
  刘今墨瞥见了梅小影,随即“嘘”了一声,走过来拉她到了一边。
  “师太怎么了?”梅小影诧异的问道。
  刘今墨将前一天晚上,梅小影背老祖走后,那个怪异讲广东话的小脚老太袭击了师太,并且掳走了明月,也就是那个一清。师太“出神”,寒生正在用绿毛鱼替她进行医治,现在正到紧急关头。
  “绿毛鱼?”梅小影只道这鱼长相怪异,没想到在寒生手里竟还有其它的作用。
  “好啦。”寒生终于松了一口气,将松了口的堪孖鱼轻轻的放回到水桶里,转身向小影婆婆打个招呼。
  “寒生,师妹她……”吴道明急切的问道。
  “堪孖之鱼吸去了王掌柜的生物磁场,阴阳尺可量度鬼气和生气,对阴阳两气的消长十分的敏感,吴先生注意看着刻度,随时告诉我。”寒生解释并吩咐道。
  “好。”吴道明应道,随即睁大了眼睛盯住了那把青色的尺子。
  “这是把什么尺子?”小影婆婆好奇的问道。
  寒生笑了笑,说道:“祖上所传,是把古老的风水阴阳尺,我在江西曾用来给明月解过鬼毒。”
  小影婆婆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的说道:“世上事,有时候真的是古怪的很。”
  “婆婆,看您的样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寒生关切的问道。
  小影婆婆欲言又止,最后摇了摇头,说道:“我看见‘天门客栈’的木匾掉在了地上。”
  “嗯,昨晚阳公和尚离开客栈的时候,听到牌匾摔到了地上。”寒生回答道。
  “我出去看了,奇怪的是,木匾上面不知道谁吐了一口黄绿色的大粘痰。”刘今墨皱着眉头说道。
  梅小影笑道:“竟有如此恶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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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个关东老客同阳公老僧关系有些不寻常,昨晚我听到他是从东屋里出来的。”刘今墨回忆道。
  “关东老客?他们都长得什么模样?”小影诧异的问道。
  刘今墨详细的描述了乾老大等人的相貌。
  “不错,就是他们。”梅小影肯定的说道。
  刘今墨是个老江湖,知道梅小影遇上了麻烦,他早就看出那些关东老客身上带有一股子邪气,他当年也是同样如此。
  刘今墨与寒生一道拉梅小影来到了院子里。
  小影叹了口气,将自己在林中采药路遇关东老客,带回吊脚楼以及换酒之事,后又去鬼谷洞见湘西老叟的情况当他俩细述了一遍。
  “那些大白鼠吃掉了叫‘六郎’的年轻关东客?”寒生惊讶道。
  小影婆婆心有余悸的点点头。
  刘今墨沉吟着说道:“这些关东来的人,目标是野拂宝藏。”
  “野拂宝藏?”寒生不解的问道。
  刘今墨点点头,说道:“当年李自成兵败突围以后,将在明廷国库里查抄的金银珠宝都带走了,始终下落不明,清代历届朝廷都在寻找,但是都没有找到。据说,李自成的手下大将李过用了三十艘大船沿澧水而上,来到了湘西天门山一带,后来在天门山寺出家做了主持,法号‘野拂’。三百年来,经常有人前来天门山寻宝,不是无功而返,便是下落不明,杳无音讯。
  前几天,我在吊脚楼与老祖饮酒时,发现一个酒坛上写有‘野拂’二字,便怀疑老祖与宝藏有关,今天听师姑一说才明白,原来这酒出自于鬼谷洞。当年,野拂也曾隐居于鬼谷洞,钻研石壁之上的武功,凭借着‘三十六量天尺’,杀死了许多清廷派来的高手,竟不曾有人生还过,可见此功堪称绝世武功了。”
  寒生好奇的推测道:“那野拂也是赤身露体的么?”
  “应该是吧,看来这种武功需要脱光了练,可能是某种气功。”刘今墨也是无甚把握的说。
  “鬼谷洞里原来竟隐藏了如此多的秘密。”寒生感叹不已。
  刘今墨接着说道:“所以,我敢肯定,野拂宝藏就隐藏在鬼谷洞内。”
  秋风瑟瑟,众人身上都感觉到了那丝丝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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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关东老客还在吊脚楼么?”刘今墨问道。
  “他们和老祖在一起等我的消息。”梅小影说道。
  刘今墨沉吟道:“跟踪的关东客未能回去,师姑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我担心老祖可能有危险。”
  “哎呀,那怎么办?我得回去了。”梅小影匆匆说道。
  “我同你一道去。”刘今墨说道,同时目光投向了寒生。
  寒生点点头,道:“那刘先生就陪婆婆一块回去吧。”
  刘今墨与小影婆婆走远了,寒生心中叹道,这次出来真的感受到了,世事正如山人叔叔所言,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啊……
  “寒生,快来看,阴阳尺上有红色的血线出现!”屋子里传来吴道明的惊呼声。
  寒生仔细的看着尺子,《青囊经》上说,阴沉木的阴阳尺可聚魄,魄聚则魂归。上次为明月解毒时,因其是肉尸,所以出现的是白色的尸气线,升至阴阳尺刻度“兴”的那一格上,是为兴旺的吉格,因而明月后来无事。
  现在的师太并非肉尸,也非中阴身,所以阴阳尺上显示出红色的气血线是正常的。那条血红色的气线仍旧缓慢的上升着,穿越了财、病、离三大格,最后稳稳的停在了“义”上……
  寒生松了一口气,对吴道明说道:“师太无碍了,也是难得的吴先生的情义感动了天地鬼神啊,别担心了,她即刻就会醒来。”
  果然,说话之间,师太悠悠醒转,环顾左右道:“出了什么事?我好像是做了个噩梦一般。”
  吴道明喜极而泣,一把拉住师太的手道:“师妹,你可算是醒过来了,唬死道兄了。”
  大家的心情放松下来,由得他俩去说悄悄话了。
  那边残儿也坐起来了,问麻都和朱彪有没有饭吃,寒生搭脉一看,到底是年轻力壮,恢复得好极了。
  “嗯,大家都饿了,赶紧生火做饭,下一步,我们要帮助朱彪寻回沈菜花母子了。”寒生说道。
  朱彪乐颠颠的跑去灶间忙活做饭去了。
  “明月呢?”残儿面现痛苦之色。
  寒生的心随着也沉了下来,沉思片刻,他说道:“残儿,小脚老太婆既然肯带明月走,便一定不会伤害于她,现在要先查出来这个老太婆的来历,才好设法营救明月。”
  “‘香江一支花’老阴婆子带着明月回去香港了。”师太在一旁突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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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妹,你是说……”吴道明疑惑道。
  师太面色严肃的说道:“小脚老太婆自称‘老阴婆’,岭南人称‘香江一支花’,她口口声声说一定要把明月带到香港去。”
  “可是,她知道明月是一清变得么?”寒生细问道。
  师太想了想,肯定道:“她是知道明月的肉尸身份的。”
  “‘香江一支花’?我曾听闻黑道上好像是有过这么一个人,在江湖上已经多年没有露面了,难道来到了中原?”吴道明沉吟道。
  “那老太婆可是地道的广东口音。”坐在床尾处的铁掌柜补充道。
  “香港……”残儿喃喃道,他听说过,那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而且还没有解放。
  寒生望着吴道明说道:”吴先生,你是香港人,如今师太也已经痊愈了,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呢?”
  吴道明是何等聪明之人,寒生的意思岂能听不明白?
  他说道:“寒生,你放心,我和师妹原就准备回到香港安度晚年的,明月的事情就包在吴某的身上,发现那老阴婆,吴某就到香港警署去告她个拐卖人口罪,近几日先帮你找到沈才华,然后折返江西杀了那姓黄的狗官,报鹤顶红之仇,随即回香港调查明月的下落。”
  寒生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恶有恶报,那黄家父子作恶多端,必然会遭到报应的。但是,你若是出手杀了他们,政府就会一直通缉你,即使逃到了香港,有生之年可就再也回不了中原了,你也为师太想一想,是否值得呢?我看,大家同心协力尽快找到沈菜花母子,然后你和师太就赶去香港,想尽办法救出明月。”
  “可是明月时间不多了呀。”残儿着急的插话道。
  寒生说道:“老阴婆在小山包上取走了一坛‘阉人覃’药水,据关东的乾老大说,几滴鬼尸覃药水便可使中阴身之人还阳,我想‘阉人覃’的药性可能会远远超过它,那老阴婆一定会有办法救活明月的。”
  残儿点了点头。
  “慢……”寒生突然想到了什么,沉吟片刻说道,“哦,原来关东老客乾老大同阳公老僧以及老阴婆子都是一伙儿的啊……”寒生恍然大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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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一章
  “嗯,他们的来历的确很蹊跷,老客来自关东,阳公老僧则一直在本地,老阴婆却又是讲广东话,表面上看似乎风马牛不相及,但是‘鬼尸覃’却把他们穿在了一起。”麻都分析着说道。
  铁掌柜说道:“他们来干什么呢?”他心中其实十分明了,这些人也是一拨寻宝者。
  “野拂宝藏……他们的目标是野拂宝藏。”寒生说道。
  铁掌柜心头窃喜,寒生终于说到野拂宝藏了,自己辛辛苦苦不说,还掉了一只耳朵,不全都是为了这个么?
  “什么野拂宝藏?”铁掌柜明知故问道。
  寒生毕竟还是缺少江湖经验,待人以坦诚,所以有问必答。
  “野拂宝藏就是当年李自成兵败时从皇宫国库里带走的金银珠宝,据说是他手下的大将军李过负责埋藏在了天门山,而李过出家天门山寺做了住持,法号叫‘野拂’。”寒生解释道。
  “那野拂宝藏埋藏在哪里呢?”铁掌柜抑制住内心的紧张与激动,小心翼翼的问道。
  “鬼谷洞。”寒生毫无警惕,坦然地说出。
  鬼谷洞,原来宝藏在那儿!铁掌柜心中终于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对伙计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了外面。
  “你马上赶回去,组织好十个绝对可靠的人,每人两马匹,采购一批装备,主要有潜水用具、木箱、手电和汽灯,一些消毒和消炎的药品,最重要的是要搞到几把手枪,你没看见,那个朱彪什么武功都没有,单凭一把橹子,便可打败任何江湖高手。谁知道那个湘西老叟的邪门功夫有多厉害,反正见面先是一顿枪子,任凭他再高的武功也使用不上了,明白吗?要快去快回。”铁掌柜悄悄耳语吩咐道。
  那铁匠铺伙计点头答应着,转身骑上快马返回黄狗垭去了。
  铁掌柜告知寒生,铺子里有点事让伙计回去办了。
  寒生和吴道明等人边吃饭边商议着如何寻找沈菜花母子。
  吴道明想了想,说道:“荫尸不会像我们正常人一样的思考问题,语言功能丧失,因而也不能够说话,而是受自身思维中残存遗留的信息所支配,本能的做一些事情。现在它依靠本能追踪到了沈才华的生物信息,并且抱走了他,据我推测,她会返回江西,因为她所残存的记忆信息完全都是在婺源南山镇,所以,她十有八九是回去了南山镇。”
  寒生一听,也感到吴道明所说的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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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菜花站在一旁笑咪咪的看着。
  自从前天子夜,菜花母子突袭艮七坤八得手以后,逃进了原始森林里,躲在一株参天黄桷树的树洞里两三天不敢出来,惧怕再遇见那凶恶的老和尚。数日前的那个晚上,天门山鬼谷洞峭壁之上,沈菜花母子咬伤铁掌柜和麻都后,逃进了这片广袤的森林里,跑到了山顶上的天门山寺附近,不巧与阳公老僧不期而遇。
  阳公老僧一眼辨认出这是一对荫尸母子,顿时大喜,自从来到中原以后,还未曾遇见过中阴身的尸变,于是施展出当年关东萨满教的抓尸手,轻松的擒获了这对母子,尤其是阳公啐出的那口痰,打肿了沈菜花的半边脸。
  只是他疏忽了,沈才华并不是小荫尸,而是一种人鬼胎的变异,困魔符对其根本没有作用,时机一到,沈才华出手攻了个艮七坤八之不备,因而导致了前夜的事变,终于逃脱了阳公老僧的控制。
  在树洞里躲藏了两三天后,沈菜花感受到了小才华实在是饥肠辘辘,于是本能驱使她走出来为孩子寻找食物。她抱着才华一路横过山梁,发现了山坳树林里的那匹妮卡的白马。
  小才华“嗖”的从母亲的怀里跃出,扑到了白马的脖子上,找准颈部温热的血管,张开利齿咬破后“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尽管是条静脉血管,但不多时,小肚子也已经鼓胀了起来,最后实在是再也喝不下去了,这才松开了双手,掉落到了地上。
  “大胆!什么人竟敢咬我的白马?”吊脚楼那边窜出一位白衣少女,飘然若仙,刹那间已至眼前。
  可是并没有人回答她的话……
  光着屁股的小才华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但是没有成功,肚子胀得太大了,于是坐在了地上,黑黑的瞳孔不停的伸缩着,面目表情十分的严肃。
  沈菜花只是喜盈盈的盯着孩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白衣少女妮卡愣住了,看看沈菜花,又瞧瞧地上的婴儿,她吃不准应该如何处理眼前这种诡异的事情。
  最后,妮卡先来到白马的跟前,看见马颈处还在缓慢的渗着血,好在血管只是咬破并未断,于是四下里张望了一下,见到不远处的山崖间有一株盛开的白山茶花,飞身上前摘了几朵下来。妮卡本是苗疆的“落花洞女”,对苗药并不陌生,这白山茶花止血甚是灵验,苗寨人如有外伤,采上朵白山茶敷上便可止血消炎了。
  她将茶花放入口中咀嚼后敷在了白马的脖子上,果不然,一会儿血就止住了。
  妮卡有任务在身,不想纠缠在这里,况且这对母女看起来都像是疯子。想了想,于是牵着白马,也跟随着刘今墨和梅小影朝着天门山寺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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