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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央视版黄药师”
  
    在医院急诊部的门口,孟思瑶遇见了匆匆赶来的刘毓舟。他捧着袁荃的笔记本电脑,关切地问:“你朋友的情况稳定点了吗?”他刚才打电话给孟思瑶时,她还焦急地等在急救室外,不知钟霖润的生死。
  
    孟思瑶点点头:“真不好意思,老远让你送过来。”
  
    “我们所正好离医院不远,一点也不麻烦的,何况我开车……你现在要去哪里?我可以载你一段。”
  
    孟思瑶想了想:“要不你先带我去一下江大,把这电脑给那位计算机高手吧。”
  
    “这是条去江大的近路,据我所知,没几个司机能摸出这条捷径。”刘毓舟的车技精良,汽车在小路上穿行,孟思瑶却并不觉得动荡。
  
    “我好像听袁荃说起过,你认路找路绝对一流。”不经意地说出袁荃的名字后,孟思瑶有些后悔。
  
    果然,刘毓舟叹息一声,车速似乎也慢了下来:“是啊,每次走这条路,我都会忍不住想起袁荃。想当初,我对她真是一心一意,一直觉得,和她相爱、订婚,都是我今生最明智也是最感性的选择。”
  
    孟思瑶原本昏昏欲睡,此刻却听出一些怪怪的味道,忙说:“我和袁荃一直是交心的,感觉上她爱你也是爱得很深的。你要理解她,特别要强的那种女孩子,有时候不大把情啊爱啊放在嘴上。”
  
    “那你可太不了解她了,她当然会说情啊爱啊,但假如你是我,听见她和别的男人这么说,只怕耳朵里和心里都不会舒坦吧。”刘毓舟慢悠悠地说出来,但语调里已怨气弥漫。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袁荃和林芒的来往!
  
    “你可能有些误会,我听说袁荃一直在试图查清乔乔的死因,可能会用一些……用一些技巧……”想到刘毓舟是最终的受伤者,孟思瑶尽量想让他减轻痛觉。
  
    “也许她真是这样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了。但有一点很明显,林芒在袁荃生前的最后几天,向她发动了猛烈的攻势,我有隐约的感觉,袁荃在动摇。林芒骤然升起的热情,一定和袁荃临终前寄给你的包裹有关。”
  
    孟思瑶觉得有些寒意:“你说什么呀?这和那个包裹又有什么关系?”
  
    “当爱人不信任你的时候,你就知道感情已逝,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失去了她的信任。”刘毓舟悲戚地一叹,孟思瑶也在暗暗替他难过,直到听他说:“所以,她把秘密和财富留给了你。”
  
    孟思瑶下意识地将手伸向安全带的释放扣,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什么秘密和财富,你哪里听来的事儿?袁荃也许比较多疑,但她还是很理智的,做事一定有她的道理。”
  
    “你是说她对我的隐瞒,也是大有道理?哈哈,也许她真的早看出我的意图,看出我想染指,这难道不正常吗?换了别人,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笔钱流走。我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不能和我共享?”
  
    “这好像不是去江大的方向,你到底要去哪里?”
  
    “既然袁荃对你那么信任,你一定很聪明的,猜猜,我们这是去哪里?”刘毓舟面无表情,只是在很认真地开车。
  
    “放我下车!”忽然,她觉得颈间一片冰凉。
  
    “别动,这把刀,新开的刃,还没见过血呢,你肯定不愿意贡献‘第一滴血’吧?把手从皮包里拿出来,乖乖的,空着手。”身后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
  
    原来车子后排竟然藏着一个人!
  
    “刘毓舟,你别胡闹!你没有必要向我证明,袁荃真的看错了人!”
  
    刘毓舟冷笑道:“袁荃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我也很难过,因为我最终还是失去了她。她死了以后,我一直怀念她,我的网名就是在纪念她。”
  
    孟思瑶浑身一震:“你就是‘央视版黄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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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思瑶原本昏昏欲睡,此刻却听出一些怪怪的味道,忙说:“我和袁荃一直交心的,感觉上她爱你也是爱得很深的。你要理解她,特别要强的那种女孩子,有时候不大把情啊爱啊放在嘴上的。”
  “那你可太不了解她了,她当然会说情啊爱啊,但假如你是我,听见她和别的男人这么说,只怕耳朵里和心里都不会舒坦吧。”刘毓舟慢悠悠地说出来,但语调里已怨气弥漫。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袁荃和林芒的来往!
  “你可能有些误会,我听说袁荃一直在试图查清乔乔的死因,可能会用一些……用一些技巧……”想到刘毓舟是最终的受伤者,孟思瑶尽量想让他减轻痛觉。
  “也许她真是这样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了。但有一点很明显,林芒在袁荃生前的最后几天,向她发动了猛烈的攻势,我有隐约的感觉,袁荃在动摇。林芒骤然升起的热情,一定和袁荃临终前寄给你的包裹有关。”刘毓舟丝毫不加遮掩,说出了林芒的名字。
  孟思瑶开始觉得有些寒意:“你说什么呀?这和那个包裹又有什么关系?”
  “当爱人不信任你的时候,你就知道感情已逝,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失去了她的信任。”刘毓舟悲戚地一叹,孟思瑶也在暗暗替他难过,直到听他说;“所以,她把秘密和财富留给了你。”
  孟思瑶下意识地将手伸向安全带的释放扣,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什么秘密和财富,你哪里听来的事儿?袁荃也许比较多疑,但她还是很理智的,做事一定有她的道理。”
  “你是说她对我的隐瞒,也是大有道理?哈哈,也许她真的早看出我的意图,看出我想染指,这难道不正常吗?换了别人,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笔钱流走。我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不能和我共享?”他在往哪条路上走?总之和他善良纯情的形象背道而驰。
  “这好像不是去江大的方向,你到底要去哪里?”孟思瑶已经摸出了手机,必要时,她可以仅凭手指拨通110。
  “既然袁荃对你那么信任,你一定很聪明的,猜猜,我们这是去哪里?”刘毓舟面无表情,只是在很认真地开车。
  “放我下车!”孟思瑶的手指摸索着揿了“1”。
  忽然,她觉得颈间一片冰凉。
  “别动,这是把刀,新开的刃,还没见过血呢,你肯定不愿意贡献‘第一滴血’吧?把手从皮包里拿出来,乖乖的,空着手,对了,拨了哪几个数字?1还是11还是110,不管怎样,到此为止了。”身后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
  原来车子后排竟然藏着一个人!孟思瑶后悔刚才进车时没有细心检查一下。
  “刘毓舟,你不要胡闹!你没有必要向我证明,袁荃真的看错了人!”
  刘毓舟冷笑道:“袁荃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我也很难过,因为我最终还是失去了她。刚听到她的死讯的时候,我是如何号啕大哭的,也没有必要和你多说。她死后,我一直怀念着她,我的网名就是在纪念她。”
  孟思瑶浑身一震:“你就是‘央视版黄药师’?”
  “是不是很贴切?”
  “黄药师丧妻,终生追悼,你果然还对袁荃有些挂念。”
  “还有,既然你看过《射雕英雄传》,我问你,黄药师的老婆是怎么死的?”
  “为了帮黄药师记住《九阴真经》而累死的!”
  “正确!但不全面。贪欲,是黄药师的贪欲害死了自己的老婆。是因为我的贪欲,也许是她自己的贪欲,袁荃背弃了我,去上海,和林芒幽会,又不知中了什么邪,出车祸身亡。好在你自己送上门来,告诉我她临死前给你送了包裹,根据她为人行事的风格,我就猜想她将秘密留给了你。”简短的言谈中,刘毓舟就从心神激荡转为沉着冷静,孟思瑶更是心惊。
  “所以你跟踪我,你一定在黑网吧里看到我在论坛贴帖子,于是用黄药师的名字和我接触。而对网络一窍不通的我,居然相信你的谎言,相信你只是在美国的一个电脑工程师,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于是将许多细节都告诉了你。”孟思瑶在心里反复骂自己糊涂。
  刘毓舟仍是认真开车,头也不回:“现在知道我们要去哪儿了吗?”
  
  蜷在车后行李箱中,孟思瑶被紧紧捆住的手脚逐渐麻木,开始失去知觉,对封闭的恐惧感更是一浪一浪地袭来,她开始觉得窒息,胸口郁闷难当,比疼痛更让人无法承受。她觉得随时都会昏死过去。
  唯一能和恐惧抗争的,或许是剧烈的思考。孟思瑶努力使自己的思想集中在对往事的分析上。
  浓雾飘散,许多的疑惑终于有了解释。
  在车中用刀逼迫自己的人身材矮小,被刘毓舟称为“龚老师”,操着浓重的外省口音。言谈中,他正是那晚从窗户潜入自己小屋的那个黑影,他在黑暗中搜索的目标,是袁荃寄给自己的风景照。谁也没想到,孟思瑶为了避免看到那张照片,将它压在了水晶球的底座下,使他空手而归。
  也是他,在早些时开着偷来的猎豹车撞伤了钟霖润。
  霖润,你现在可好?醒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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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刘毓舟没有再多说,孟思瑶几乎可以断定,正是他操纵着一切,尤其QQ上的鬼影幢幢,会不会就是他的杰作?他自然可以方便地使用袁荃的QQ,但第一次“袁荃”上线的时候,他分明在四川出差,我亲眼看见袁荃的电脑亮在两人新房的黑暗中,这又是怎么回事?也许,他远程遥控了袁荃的电脑,就像他能远程遥控我的电脑,下载并播放那首《One way ticket to the blues》。
  显然,他就是张生啧啧称赞的网络高手。记得上个电话里,张生还说,乔乔、袁荃和商小曼,用的是同一个IP上网,自然就是他。可是,它又是怎么得到了乔乔和小曼的QQ?
  袁荃的QQ上有乔乔和小曼的QQ号,如果真如张生所说,冒充三个女朋友的人是个电脑高手,破解乔乔和小曼QQ的密码也不会太难。
  他为什么要装神弄鬼?因为袁荃和林芒的来往,他一定恨透了林芒,所以会以乔乔的名义刺激林芒,给林芒发QQ。而对我来说,乔乔在QQ上的出现,其实是为后来袁荃在QQ上的出现做一个铺垫,让我逐渐接受她们在QQ上的“合理地位”。看来,游书亮医生和霖润都没有说错,乔乔和袁荃死后,我的确是因为背了太沉重的包袱,出现了幻觉,而我精神心理上的脆弱被刘毓舟察觉和利用了——袁荃和他都知道我在旧居时有过乔乔出现的幻觉——他才会编出袁荃鬼魂的谎言,并在临出差时买了一束鲜花,放在吧台上,引诱我同样产生对袁荃的幻觉。
  游医生提起过,心理暗示会导致幻觉的出现。
  同时,刘毓舟在千里之外遥控着袁荃的电脑,播放《江南》,在QQ上说话,并在适当的时候打电话支走陪同我前往新房的方骏,这一切,都是在让我更肯定袁荃“魂灵”的存在,更肯定袁荃在QQ上的存在。于是,在最后袁荃的秘密被揭示后,他用袁荃的名义阻止我将那笔巨款交公。是啊,如果不是因为QQ上“袁荃”的竭力阻止,我说不定早已和有关部门取得联系。让众女友“大闹”QQ的另一个原因,自然是将我折腾得颠三倒四,于是糊里糊涂地对那个世外高人“黄药师”敞开心扉,知无不言,他才能掌握我的行动方向,了解我破解袁荃“秘密”的进程。甚至那可恶的“龚老师”进入我的房间,不用迷香,也正是想让我醒来时偶尔看见,使我原本就混乱的世界更增恐惧,对现实的恐惧可以增添对网上这个虚拟世界里的“好心人”的信赖,不是吗?
  而“黄药师”正是在我无助地寻求对“QQ闹鬼”的解答时,跳出来“引领”我远赴上海,向乔乔的“灵魂”告白,顺便发掘出林芒的罪恶。他怎么知道我在论坛上发帖子求助的?多半是跟踪到张生的网吧后窥探到。这么说来,林芒没说错,长期在暗中跟踪我的,果然不止他一个人。
  是的,刘毓舟一定在孜孜不倦地跟踪自己,才会对自己的生活如此了解,才会在假装乔乔时点穿我和林芒在“画眉林”吃饭。他甚至可能跟踪我去了上海和武汉,尤其在武汉,商小曼的房子里,那正在聊天的QQ,一定也是他的杰作。
  刘毓舟怎么会有商小曼房子的钥匙?林芒才会有那钥匙……一定是聪明的袁荃在和林芒周旋时复制了那串钥匙,刘毓舟可以轻易得到她的遗物,如果袁荃为复制的钥匙做了记号,一定想不到日后会为刘毓舟在QQ上装鬼所用。
  而打电话给霖润,从林芒手下救出我的,一定也是他。他对我跟踪不懈,一定跟上了常婉的雨燕车,跟到了江滩,然后通知霖润。他不希望我这么早地遭毒手,因为他还没有得到袁荃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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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刘毓舟没有再多说,孟思瑶几乎可以断定,正是他操纵着一切,尤其QQ上的鬼影幢幢,会不会就是他的杰作?他自然可以方便地使用袁荃的QQ,但第一次“袁荃”上线的时候,他分明在四川出差,我亲眼看见袁荃的电脑亮在两人新房的黑暗中,这又是怎么回事?也许,他远程遥控了袁荃的电脑,就像他能远程遥控我的电脑,下载并播放那首《One way ticket to the blues》。
  显然,他就是张生啧啧称赞的网络高手。记得上个电话里,张生还说,乔乔、袁荃和商小曼,用的是同一个IP上网,自然就是他。可是,它又是怎么得到了乔乔和小曼的QQ?
  袁荃的QQ上有乔乔和小曼的QQ号,如果真如张生所说,冒充三个女朋友的人是个电脑高手,破解乔乔和小曼QQ的密码也不会太难。
  他为什么要装神弄鬼?因为袁荃和林芒的来往,他一定恨透了林芒,所以会以乔乔的名义刺激林芒,给林芒发QQ。而对我来说,乔乔在QQ上的出现,其实是为后来袁荃在QQ上的出现做一个铺垫,让我逐渐接受她们在QQ上的“合理地位”。看来,游书亮医生和霖润都没有说错,乔乔和袁荃死后,我的确是因为背了太沉重的包袱,出现了幻觉,而我精神心理上的脆弱被刘毓舟察觉和利用了——袁荃和他都知道我在旧居时有过乔乔出现的幻觉——他才会编出袁荃鬼魂的谎言,并在临出差时买了一束鲜花,放在吧台上,引诱我同样产生对袁荃的幻觉。
  游医生提起过,心理暗示会导致幻觉的出现。
  同时,刘毓舟在千里之外遥控着袁荃的电脑,播放《江南》,在QQ上说话,并在适当的时候打电话支走陪同我前往新房的方骏,这一切,都是在让我更肯定袁荃“魂灵”的存在,更肯定袁荃在QQ上的存在。于是,在最后袁荃的秘密被揭示后,他用袁荃的名义阻止我将那笔巨款交公。是啊,如果不是因为QQ上“袁荃”的竭力阻止,我说不定早已和有关部门取得联系。让众女友“大闹”QQ的另一个原因,自然是将我折腾得颠三倒四,于是糊里糊涂地对那个世外高人“黄药师”敞开心扉,知无不言,他才能掌握我的行动方向,了解我破解袁荃“秘密”的进程。甚至那可恶的“龚老师”进入我的房间,不用迷香,也正是想让我醒来时偶尔看见,使我原本就混乱的世界更增恐惧,对现实的恐惧可以增添对网上这个虚拟世界里的“好心人”的信赖,不是吗?
  而“黄药师”正是在我无助地寻求对“QQ闹鬼”的解答时,跳出来“引领”我远赴上海,向乔乔的“灵魂”告白,顺便发掘出林芒的罪恶。他怎么知道我在论坛上发帖子求助的?多半是跟踪到张生的网吧后窥探到。这么说来,林芒没说错,长期在暗中跟踪我的,果然不止他一个人。
  是的,刘毓舟一定在孜孜不倦地跟踪自己,才会对自己的生活如此了解,才会在假装乔乔时点穿我和林芒在“画眉林”吃饭。他甚至可能跟踪我去了上海和武汉,尤其在武汉,商小曼的房子里,那正在聊天的QQ,一定也是他的杰作。
  刘毓舟怎么会有商小曼房子的钥匙?林芒才会有那钥匙……一定是聪明的袁荃在和林芒周旋时复制了那串钥匙,刘毓舟可以轻易得到她的遗物,如果袁荃为复制的钥匙做了记号,一定想不到日后会为刘毓舟在QQ上装鬼所用。
  而打电话给霖润,从林芒手下救出我的,一定也是他。他对我跟踪不懈,一定跟上了常婉的雨燕车,跟到了江滩,然后通知霖润。他不希望我这么早地遭毒手,因为他还没有得到袁荃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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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死神的游戏(2)

清冷的风放肆地吹在孟思瑶的脸上,登时将她唤醒。并无太多暖意的阳光直射在她久困在黑暗中的双眼,令她本能地眯上眼、皱起眉。
“好久没睡这么过瘾了吧?”刘毓舟冷笑着说。“深更半夜还要和一群鬼魂聊天,一大早又要去给老板卖命,够惨的。不过我可以保证,再不会有这样痛苦的日子了。只要你今天好好合作,明天你就是个小富婆,也再不会有恶梦困扰你。”
孟思瑶被两人拽出行李箱,环顾四周,青山郁郁,似乎正是武夷山下。她在心中咀嚼着刘毓舟的话,显然,他要逼自己取出那些钱,只要自己照办,还会分到可观的一份。只不过,他刚才说话时,和龚老师对视一眼,估计当钱到手,还是会将自己灭口。毕竟,他们都是行事谨慎到极点的人,而贪欲恰恰又是无止境的。
眼前又出现了钟霖润被车重重撞起在半空的景象,她知道两名同行者远非良心未泯,没有理由会对自己网开一面。
捆住脚踝的麻绳被解开,嘴里塞的手巾也被取了出来,孟思瑶觉得整个脸颊和下巴都已麻木,更不想和他们多废话,心想:“两人不分昼夜,一路开来,也至少用了二十多个小时,但如果江京那里有人坐飞机赶来,一定能抢在他们前面进入拾夕洞。可是,谁又会发现我失踪呢?谁又会知道我被带到这里?唯一有可能的是霖润,而他却在昏迷中。”
刘毓舟仿佛读透了她的心思,又道:“说实话,我不认为你有什么别的选择。除非奇迹出现,有人抢先到了拾夕洞,你得指望钟霖润的奇迹般康复。所以你还是乖一点,为大家都减少点麻烦。”
孟思瑶心想:不知有没有足够的时间,想出应付的办法。
但她知道,自己的选择真的少得可怜。
三人一路向山上走,熟悉的风景,依旧能夺游人的心魄,但在孟思瑶眼中,毫无生机。她眼前更重要的课题是生存。而要想得生存,最忌轻易地“合作”,因为他们越早达到目的,就越早失去让自己存活下去的意义。
“我一路上都没怎么吃东西,也没有好好活动筋骨,现在双腿又麻又软,实在走不动了。”孟思瑶停下来,坐在一块岩石上喘息着。
龚老师冷冷地问:“你到底走不走?”
“我不是不走,只是稍微歇一下再走。”
龚老师不再说话,解下背包,从里面取出半尺长短短一跟钢管,在管头一拉,又伸出一截。他将这能伸缩的钢管随意一挥,身边茶碗口般粗细的一株小树“喀”地一声折断,上半截的树干枝杈倒向孟思瑶,她忙跳起躲避,恨恨道:“你发什么病?”
“瞧,你腿脚还挺利索吗!我这一棒也可以砸在你的膝盖上,反正你也走不动了,我们可以抬着你走。”
刘毓舟嘿嘿笑了笑,仿佛一个看了马戏的孩子,掉头向前走,知道孟思瑶再不会耍什么花样。
出乎孟思瑶意料,领路的刘毓舟并没有直接去拾夕洞,而是停在半山一座小铁皮房前。更让她觉得惊讶的是,那种似曾相识感又冷不丁地袭来。
为什么,连这个破败不堪的小铁皮房也存在记忆中?
小铁皮房窝在一个山洼中,上方是片突起的悬崖,像顶巨大的帽子,遮天蔽日。灰黑的铁皮房身上锈迹斑斑,四周藤蔓密布,更有几棵大树参天,密密地挡住了从远处来的视线。
“真他妈的绝了,你小子是怎么摸到这个破房子的?”龚老师啧啧道。
刘毓舟发了一下呆,叹了一声道:“我用不着冒领功劳,这是袁荃发现的。”
孟思瑶轻轻啊了一声。
刘毓舟说:“夏天那次集体出游,有个女孩子出事,之后一星期,我和袁荃就又来这儿了一次。袁荃觉得那个女孩子走得有些蹊跷,更觉得拾夕洞很古怪。那时候,我还是她的爱人,好搭档。她真的异常细心,虽然一开始并没有在洞里发现别的线索,在洞外却看出了些异样:记得进洞必经的那段斜坡吗?斜坡下向东是下山的山路,非常明显的山道,几乎可以认定是人为开辟的;而向西是更陡峭的斜坡,杂草和藤蔓丛生,决不是上下山的可行之路。但袁荃仔细观察后,发现那片几乎完全被绿色覆盖的斜坡上有那么一段植被相对比较稀疏。再仔细看,不曾长出植物的那部分坡面完全是坚硬的岩石,而那些岩石似乎有被敲凿的痕迹,因而形成一些坑凹,正好可以做为攀爬的人留手或留足之处。我们顺着这条植被稀疏的路径,转到这个山坳间,发现了这个铁皮房。”
说话间,龚老师已将铁皮房里外看了一遍,说道:“看上去荒废很久了,厚厚的积灰,到处都在生锈,地上的木板也有腐烂的迹象。为什么不直接去山洞,到这里来做什么?”
刘毓舟说:“你枉为老江湖,也不多想想,我们虽然日夜兼程,但理论上还是比坐飞机赶来的人慢,万一那个小律师苏醒,又发现孟思瑶失踪呢?或者,他急急忙忙把这个山洞的事告诉了官方呢?保险一点,还是在正式进洞前查查清楚,看看洞内外有没有人。”
“谁去?”
刘毓舟推了一把孟思瑶,跟在她身后踏入铁皮房,说道:“龚老师,我已经把如何发现这里的情况讲得仔细得不能再仔细了,难道不是说给你听的?你身手比较敏捷,即便遇见人也会想办法脱身的,我在这里看着孟小姐。”
龚老师盯着刘毓舟的背影看了一阵,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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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厉害啊,这位龚老师也算技术很高的小偷了,居然要受你颐指气使。”孟思瑶冷笑道。
“谢谢你没有当他的面说,这么好的挑拨离间的机会,”刘毓舟说。“不过,也幸亏你没说,否则会激怒我们,你的日子会很难过。”
“要不要我告诉他,两个星期前你跟踪我们进了洞,险些害了我,抢到了那三十万?”
“随你便吧,还是那句话,取决于你是不是和自己过不去。这件事本来就是我一手策划,姓龚的是识时务者,当然知道他只能是个配角。”
“为什么放着三十多万不拿?”
“你明知故问?几个袋子掂在手里就能大致猜出油水不多,我知道袁荃手头绝不止这点数目,而她这样做,显然只是个伏笔,如果你拿了,不去送给她父母,你就不会得到进一步的暗示信息。而我也明白,如果那天拿走那些蝇头小利,杀了你,怎么能钓到今天这样的大鱼?都是因为我太了解袁荃了。”
孟思瑶环顾小屋,如果这里曾经是某人的家,称得上真正的“家徒四壁”,一张铁桌,一张铁床,一个铁炉。
这简简单单的陈设,在她看来却触目惊心。
她的身躯微微颤抖:这一切也是那么熟悉,她甚至可以看到,自己曾睡在那张冰冷的铁床上。一念及此,她的后背一阵剧烈的抽搐,像是被灼了一下,为什么,冰冷的铁床转瞬间变得滚烫?“咣”的一声,铁门关闭,她遽然一惊,心跳开始如烈马般奔腾,剧痛从脑中一个深藏的角落里陡然杀出,疼得她轻轻叫出声。她双臂抱拢在胸前,缓缓蹲了下来。出去,让我出去,让我呼吸点新鲜的空气。
“你怎么了?不是又在装病吧?”刘毓舟冷冷的话语将孟思瑶从幻觉和痛苦中唤醒。
“打开门,我胸闷得很,这里的空气实在太差。”
“希望你不要耍什么花样。”刘毓舟见孟思瑶颓弱的样子,料她想逃也逃不远,便将铁门半开。
孟思瑶缓缓起身,走到门口,深深呼吸了几口山林里清爽微凉的空气,舒服了许多。她转向警惕中全神贯注的刘毓舟:“你不会不记得‘伤心至死’吧?我们那一路人里,到如今就只有你、我、常婉和林芒还活着,江医那一行人几乎都已经不在人世,你难道不觉得我们也在劫难逃吗?为什么还对那些身外之物这么执著?”
刘毓舟不假思索地说:“你想把我‘劝降’吗?恐怕是要徒劳了。钱财的确是身外之物,但到了一定数量,量变到质变,就不再是身外之物了。正是因为我们也许已经没有明天,我愿意继续这个游戏。我倒觉得你很奇怪,既然感觉在劫难逃,还不拿下那笔钱,奢侈一下,享受一下你从未享受过的生活,听说过‘世界末日综合症’吗?疯狂的玩乐、挥霍无度,不比整天守着个拼死拼活却勉强糊口的所谓‘白领’工作更适合‘伤心至死’给我们带来的绝望?”
孟思瑶沉默了,是啊,为什么呢?
“我想,是因为我还对明天抱着希望。”
“很好,你替我回答了,我对明天也有很大的期许,”刘毓舟将脸凑近孟思瑶,紧盯着她的双眼。“所以,你最好再聪明一回,不要让我失望,这样我们都能有明天,美好的明天。”

龚老师返回后,说洞内外并无任何异样。
“又是一个要伤心至死的人吗?”孟思瑶看了一眼龚老师瘦小的背影,一个技术高超的小偷,能逃过警方的寻捕,是否会跌倒在一个诅咒中?
因为孟思瑶的手臂仍被绑着,三人并未从刘毓舟描述的路径攀爬上山,而是绕道从原路转上拾夕洞。孟思瑶仍是没法爬洞下那段斜坡,刘毓舟和龚老师生拉硬拽,将她拖到了洞口。
“前一周,你和那位律师帅哥的确很成功地甩脱了我的跟踪,我是怎么也没想到,你们居然会在上班时突然去了机场。”刘毓舟打起手电,每往洞里走一步,都仔仔细细照亮四周,确保没有意外。
龚老师忽然开口问道:“小刘,明人不说暗话,你是不是曾经跟着他们来过这里?想独吞?”
“我出高价,请你来帮忙,我自己的每步行动不需要经过你批准吧?我是个讲信誉的人,即便是一个人得手,也会守约,分给你应得的部分。”刘毓舟的话听来掷地有声。
孟思瑶心想:这两人其实都很贪婪,精于算计,必然会有类似的摩擦,不知怎样能加以利用。
“孟思瑶!”刘毓舟一声怒喝,仿佛猜透了孟思瑶的心思。“我们的时间不多,耐性更有限,我只给你半分钟的时间,你或者告诉我们袁荃的秘密,取出那笔钱,或者什么都不说,我们自认倒霉,认为你毫无用处,将你的头脸浸在这水里,直到你放弃挣扎为止。我个人认为是种很痛苦的死法,你看着办吧。”
我有半分钟的考虑时间。
他这两个月来的“精心设计”,他一路来流露出的眼神,他刚才说话的语气,都表明了他的决心,不达目的,绝不会收手。而他收手的时候,就是杀戮的开始。
我无论告诉他与否,都是死定了。
如果走一步看一步,争取更多的时间,就只有一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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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厉害啊,这位龚老师也算技术很高的小偷了,居然要受你颐指气使。”孟思瑶冷笑道。
“谢谢你没有当他的面说,这么好的挑拨离间的机会,”刘毓舟说。“不过,也幸亏你没说,否则会激怒我们,你的日子会很难过。”
“要不要我告诉他,两个星期前你跟踪我们进了洞,险些害了我,抢到了那三十万?”
“随你便吧,还是那句话,取决于你是不是和自己过不去。这件事本来就是我一手策划,姓龚的是识时务者,当然知道他只能是个配角。”
“为什么放着三十多万不拿?”
“你明知故问?几个袋子掂在手里就能大致猜出油水不多,我知道袁荃手头绝不止这点数目,而她这样做,显然只是个伏笔,如果你拿了,不去送给她父母,你就不会得到进一步的暗示信息。而我也明白,如果那天拿走那些蝇头小利,杀了你,怎么能钓到今天这样的大鱼?都是因为我太了解袁荃了。”
孟思瑶环顾小屋,如果这里曾经是某人的家,称得上真正的“家徒四壁”,一张铁桌,一张铁床,一个铁炉。
这简简单单的陈设,在她看来却触目惊心。
她的身躯微微颤抖:这一切也是那么熟悉,她甚至可以看到,自己曾睡在那张冰冷的铁床上。一念及此,她的后背一阵剧烈的抽搐,像是被灼了一下,为什么,冰冷的铁床转瞬间变得滚烫?“咣”的一声,铁门关闭,她遽然一惊,心跳开始如烈马般奔腾,剧痛从脑中一个深藏的角落里陡然杀出,疼得她轻轻叫出声。她双臂抱拢在胸前,缓缓蹲了下来。出去,让我出去,让我呼吸点新鲜的空气。
“你怎么了?不是又在装病吧?”刘毓舟冷冷的话语将孟思瑶从幻觉和痛苦中唤醒。
“打开门,我胸闷得很,这里的空气实在太差。”
“希望你不要耍什么花样。”刘毓舟见孟思瑶颓弱的样子,料她想逃也逃不远,便将铁门半开。
孟思瑶缓缓起身,走到门口,深深呼吸了几口山林里清爽微凉的空气,舒服了许多。她转向警惕中全神贯注的刘毓舟:“你不会不记得‘伤心至死’吧?我们那一路人里,到如今就只有你、我、常婉和林芒还活着,江医那一行人几乎都已经不在人世,你难道不觉得我们也在劫难逃吗?为什么还对那些身外之物这么执著?”
刘毓舟不假思索地说:“你想把我‘劝降’吗?恐怕是要徒劳了。钱财的确是身外之物,但到了一定数量,量变到质变,就不再是身外之物了。正是因为我们也许已经没有明天,我愿意继续这个游戏。我倒觉得你很奇怪,既然感觉在劫难逃,还不拿下那笔钱,奢侈一下,享受一下你从未享受过的生活,听说过‘世界末日综合症’吗?疯狂的玩乐、挥霍无度,不比整天守着个拼死拼活却勉强糊口的所谓‘白领’工作更适合‘伤心至死’给我们带来的绝望?”
孟思瑶沉默了,是啊,为什么呢?
“我想,是因为我还对明天抱着希望。”
“很好,你替我回答了,我对明天也有很大的期许,”刘毓舟将脸凑近孟思瑶,紧盯着她的双眼。“所以,你最好再聪明一回,不要让我失望,这样我们都能有明天,美好的明天。”

龚老师返回后,说洞内外并无任何异样。
“又是一个要伤心至死的人吗?”孟思瑶看了一眼龚老师瘦小的背影,一个技术高超的小偷,能逃过警方的寻捕,是否会跌倒在一个诅咒中?
因为孟思瑶的手臂仍被绑着,三人并未从刘毓舟描述的路径攀爬上山,而是绕道从原路转上拾夕洞。孟思瑶仍是没法爬洞下那段斜坡,刘毓舟和龚老师生拉硬拽,将她拖到了洞口。
“前一周,你和那位律师帅哥的确很成功地甩脱了我的跟踪,我是怎么也没想到,你们居然会在上班时突然去了机场。”刘毓舟打起手电,每往洞里走一步,都仔仔细细照亮四周,确保没有意外。
龚老师忽然开口问道:“小刘,明人不说暗话,你是不是曾经跟着他们来过这里?想独吞?”
“我出高价,请你来帮忙,我自己的每步行动不需要经过你批准吧?我是个讲信誉的人,即便是一个人得手,也会守约,分给你应得的部分。”刘毓舟的话听来掷地有声。
孟思瑶心想:这两人其实都很贪婪,精于算计,必然会有类似的摩擦,不知怎样能加以利用。
“孟思瑶!”刘毓舟一声怒喝,仿佛猜透了孟思瑶的心思。“我们的时间不多,耐性更有限,我只给你半分钟的时间,你或者告诉我们袁荃的秘密,取出那笔钱,或者什么都不说,我们自认倒霉,认为你毫无用处,将你的头脸浸在这水里,直到你放弃挣扎为止。我个人认为是种很痛苦的死法,你看着办吧。”
我有半分钟的考虑时间。
他这两个月来的“精心设计”,他一路来流露出的眼神,他刚才说话的语气,都表明了他的决心,不达目的,绝不会收手。而他收手的时候,就是杀戮的开始。
我无论告诉他与否,都是死定了。
如果走一步看一步,争取更多的时间,就只有一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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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分钟远比孟思瑶感觉中过得快,刘毓舟说了声:“好,你既然仍保持沉默,说明你做了很有原则性的选择。”他伸手抓住了孟思瑶的长发,龚老师则按住了孟思瑶的肩头,准备将她往水里压。
“我不说话,是因为在想,如果告诉了你们,该向你们要个什么价。”孟思瑶及时开口。两人的手顿时松开了。
刘毓舟道:“已经和你说过,拿到那笔钱后,我得百分之五十,龚老师百分之三十,你得百分之二十,虽然是个小份,但因为据我所知,那笔钱总价很有可能在千万以上,对你来说也算可观。”
“我要至少百分之四十,原因很简单,这秘密是我最先发现的,如果不是你用诡计,我谁都不说,一人独享,你又能怎样?”
“这么一大笔钱,没有人能独享,像袁荃那样聪明绝顶的人,最后又怎样?别以为她的车祸真只是一个偶然的交通事故,我早有感觉有人在跟踪她、想除掉她,那次车祸发生的时间恰好是在她做好了藏钱、做博客等一切安排之后,更证实了我的猜测。如果再晚两个月,jia na da lv ka一到,她就会携款远走高飞,那才是真正的独享。”
“原来你知道她办了jia na da lv ka?”
“她把我们的婚期一推再推,我早有怀疑,办jia na da lv ka需要很多证件和证明,许多email的往来,她一直很小心不让我知道,甚至在网吧用email,不让我查到她的邮箱账号。我还是在她电脑上偶尔看到了一个加拿大yi min网站的页面,产生了怀疑,攻入那个yi min律师事务所的电脑系统后,我果然发现了袁荃的资料。”
“这么说来,她博客的内容你也都知道了?”
“别忘了,她的blog是你向‘黄药师’提起的,我并不知道她在做blog,她瞒着我。我执意要看到那张新裳谷的风景照,就是为了找线索,没想到你藏得很稳妥。”
“知道这些钱从哪里来吗?”
“反正是不义之财,因为仅凭她业务上所得,即便做些手脚,也不会有超大的数目。而且我感觉她这笔钱来得十分‘险’,甚至有人会因此除掉她。我能感觉她生命的最后那段日子里,有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一个从来不生病的人,却哪里都不得劲。我想她一定感觉到了什么威胁,才会提前安排给你送礼物,就是怕自己最终无法回到江京。你知道的,她的返程机票订在你搬家的前一天,照理说,她会和我一起帮你搬家的。”
龚老师忽然插嘴道:“她已经通过聊天拖了很久,没想到你居然乐此不疲。”
刘毓舟道:“我希望她能不留余力地和我们合作。鉴于龚老师等不及了,他的百分之三十里给你百分之五,我再给你百分之五,给你凑足百分之三十,如果你还想讨价还价,我们只好不再相信你的诚意,让你‘伤心至死’。”
“好,就这么定吧,相信你的信誉。请给我松开绳子,否则,有些操作我无法进行。”孟思瑶知道一旦她被松绑,许多计划就能施行。
刘毓舟和龚老师忽然一起笑了起来,刘毓舟说:“你真的很聪明,可也不要把我们当傻瓜糊弄。你现在只是手腕被绑在一起,手臂可以伸展,可以进行几乎所有的操作,放心吧,为难的时候,我们这里还有四只手,你只要吩咐一声就可以。”
孟思瑶无奈,只好领着二人到了那“血池”边。她双手伸入水中,又猛地抽了出来,她身后的龚老师只觉一条黑影疾飞而至,忙将头一偏,勉强躲过来物,脸颊仍是被擦了一下,一片粘湿。
“你……”龚老师上前抓紧了孟思瑶的肩膀。
刘毓舟忙阻止道:“一条水蛇而已,每次都会这么冲出来的,倒不是她故意做手脚。”
“为什么不早说!”龚老师虽然松了手,仍愤愤然。
孟思瑶一声不响,又将被缚的双手插入了水中。摸索了一阵后,暗红的水面忽然消失了,随即,众人耳中传来轰轰的巨响。
刘、龚二人原来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孟思瑶在空空的池中摆弄,忽然听见山洞中如闷雷般的响声,都惊讶地直起了身体,四下张望,手电光迅速地投向山洞的各个角落。
最后,两道强劲的手电光都聚在了缓缓降下的悬棺上,像是舞台的照明,尽在出场的巨星身周。
两人半张着嘴,感受着眼前奇景的震撼,悬棺在降下,而眼中心上的欲望在升起。孟思瑶虽已不是初次目睹这具悬棺降落,仍叹为观止。这次,她心头更起伏不定,不知为什么,觉得这悬棺有股威严的气势,落下时,似乎带着愤怒,那轰轰的声响,分明是阵阵怒吼。
无论棺中躺着什么人,无论多少年前的古尸,又怎么会不愤慨于这样的骚扰?
这样的愤怒,会带来什么?复仇?诅咒?
还是伤心至死?
悬棺在半人高处停下,刘、龚二人虽然欣喜若狂,但因为都是谨慎有加的人,还是耐着性子慢慢地走到棺材前。龚老师用手轻轻抚摸着悬棺棺身,像是名乐师在抚摸自己心爱的乐器,口中嚅动,好像是在说:“就凭这棺材,只要是文物,就够我下半辈子的花费了。”
“东西就在这棺材里面?”刘毓舟还保持着冷静。
孟思瑶“嗯”了一声。
龚老师推了推棺材盖板,纹丝不动,问道:“孟小姐,请你不要问一句说一句好不好?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干吗还吞吞吐吐?怎么打开这棺材?”
孟思瑶道:“刚才看老师你对这棺材深情款款沉醉的样子,我哪里好意思打搅?这事我一个人做不了,需要你们帮忙。”说话间,她已经转到了棺首侧,用身体挡住棺身上那个突起的按钮,同时,将双手搭在棺盖上。“你们最好站到我旁边来,和我一起在这一侧用力。”
刘毓舟和龚老师互视一眼,一左一右站到了孟思瑶身边。孟思瑶心中暗暗盘算:两个恶魔,哪个更恶?眼前出现了钟霖润被那辆黑色猎豹车撞飞的身影,还有那晚摸在她脸上的肮脏的手。
她略略向左移了一下,龚老师跟着挪动了一下,几乎是正对着棺首。
“手不要搭在盖子上。”孟思瑶率先将手从棺盖移开,渐渐向棺身摸去,刘、龚二人也依样将手拿开。
猛然间,孟思瑶一俯身,重重拍在棺身的那突起的按钮,铁制棺盖从她头顶陡然弹出,气势如风雷,狠狠撞在棺前龚老师的胸口。龚老师瘦小的身体如断线风筝般飞在了半空中,发出一声闷哼,棺盖的冲击力之大,竟将他撞在了身后洞壁上。他的身体瘫软地从洞壁滑下,生于黑暗,归于黑暗。
虽然不是“亲手”,但这毕竟是孟思瑶第一次杀人,泪水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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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思瑶为了保证棺盖能至少击中一人,特意移动位置,所以刘毓舟只是右臂被蹭了一下,并无大碍,饶是如此,还是惊愕了良久。他恶狠狠地抓紧了孟思瑶的手臂:“你够毒的,如果你换一个方向挪动,成死鬼的就会是我。”
“我们以前毕竟是朋友,你有头脑,有些事更好商量。怎么样,我是不是能得到百分之四十了?”孟思瑶眼角虽然还挂着泪,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刘毓舟看了一眼孟思瑶被缚得紧紧的双腕,冷笑道:“早知道就直接跟你合作了。”
孟思瑶不发一言,有个强烈的预感,他决不会放过自己。
刘毓舟将半开的棺盖又拉开了些,看着那四个端庄无比的密码箱,叹了一声,又厉声道:“打开吧,你一定知道密码,你不打开,我自然也有办法。”
“刀劈还是榔头砸?总之不是你的黑客软件可以做到的,对不对?”说话间,孟思瑶打开了第一个箱子。
当满满一箱子的各国货币现出时,刘毓舟全身一僵,他虽然大致知道袁荃藏了巨款,却没有个形象的概念,此时面对一叠一叠大面额的钞票,发出了一声长嘶,有些兴奋,有些凄凉,像狼嚎。
忽然,他颤抖着手捧起了几叠美元,伏下脸,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德性,说是“拜金”都太好听,完全是金钱的奴仆,这个人可算是没出息到了极点。孟思瑶对他充满了鄙夷。
但她的想法随即改变,因为听到他说:“荃,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不信任我?为什么不愿和我共享幸福和财富?我现在得到了这些钱,却失去了你!”
一刹那间,孟思瑶又觉得他格外可怜。
无论这笔钱得来是否合法,袁荃是对的,她没有看错刘毓舟,这是个心思缜密又阴险的人。
孟思瑶知道,此刻不能奢侈地和刘毓舟一起伤怀,她需要设法逃脱。
虽然成功地除掉了龚老师,但此刻手腕被缚,强行逃跑并不现实,还是需要智取。
这种命悬他人之手的感觉令人作呕。
她趁刘毓舟心神激荡之际,向后挪动了几步。她记得,龚老师被震飞时,他搭在肩上的背包就落在不远处。那背包里有各色工具,包括凶器,她都能用上。
果然,腿在水中触到了那个背包。孟思瑶缓缓蹲下身,目光仍注视着刘毓舟。好在刘毓舟仍沉浸在回忆带来的痛苦和罪孽带来的欢乐中,没有注意到孟思瑶已经开始在包中摸索。
她的手摸到了一个塑料柄,以及伸缩钮,像是裁纸刀,又像是玻璃刀,无论哪种,都应该能轻松地割开腕间的麻绳。她将刀取出,推动伸缩钮,果然是把锋利的裁纸刀。
“你站起来!”刘毓舟忽然一声大叫,执着一柄刮刀走了过来,将手电对准了孟思瑶立足之处。“把你的手从水里拿出来,让我看看你摸到了什么好东西。”
孟思瑶只好松开手,让裁纸刀沉到水底,双手空空离开水面,说道:“什么都没有,你不要瞎想。”
“我再不用对你百般揣测了,今天,到此为止。”刘毓舟又向前走了两步。
孟思瑶立刻听出了他话中含义,心头一凛,后悔自己放弃了那把刀,她不再迟疑,又将被绑缚的双手伸进背包,这次,首先触到的是那根可伸缩的钢管,不久前龚老师曾用来威胁她。
她飞快地将那钢管取出,竖在身前,说道:“小刘,如果你还真念着袁荃,应该知道,她决不会允许你这样做。你可以把钱都拿去,只要让我走。”
“和袁荃相处久了,体会最深的就是凡事要小心细致,用到今天这个情况,就是不能为今后的麻烦留下隐患,你岂止是隐患,我今天放你下山,明天各地就会有对我的通缉,你还是不用再花言巧语了。”刘毓舟边说边走向前,孟思瑶只能一步步后退。
终于,他向前一扑,一刀扎了过去。孟思瑶用钢管一挡,他却甩掉了手电,顺势抓住了钢管头。
刘毓舟的手电虽然掉进水里,却仍有亮光从远处照来,原来他早将另一只手电摆放在悬棺的棺盖上,照向这边。
孟思瑶用力夺那钢管,但力气远逊刘毓舟,索性松开手,向洞外跑去。
双手被缚着奔跑,最是别扭。她没跑两步,就被刘毓舟赶上,推倒在水中。大腿上一痛,已经被刮刀刺伤。她猛翻过身,伸手想抵住刘毓舟执刀的手,但因为脸在水下,什么也看不见,前臂却又添了一道伤。
刘毓舟却已将刀尖对准了孟思瑶的喉咙。我不是个嗜血成性的变态杀人狂,你也想要个干脆的,一刀下去,对你我都是个解脱。
我再也不用做什么黄药师;再也不用三番五次地跟踪你;再也不用同时操纵四台电脑,在QQ上装女鬼了——你将成为她们中的一员。袁荃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她宁可相信你也不和我交心。我成全你们,让你们早日相见。

岂有此理!“黄药师”和乔乔、圆圆圈圈、毒女刁蛮,竟然都来自同一个IP,毋庸置疑,也是通过代理在上网。
张生几乎动用了他的所有法宝,查清他们都是来自一个已经过期的匿名代理服务器,即便这代理服务器尚在运转,除非它将来者联接申请时登录的IP储存在技术信息中(又称“头条”),要想知道代理服务器后隐藏的真实IP,会比登天还难。
不觉已近黄昏。好在一天都没有教学任务,他觉得现在一闭上眼就能呼呼睡去。
遇到解决不了的计算机网络问题,就只好换上非计算机网络的脑袋来想。其实很明显,既然黄药师拥有或者盗用了孟思瑶三个好朋友的QQ,他一定和孟思瑶以及三个去世女生熟络,说不定,就是她们的“圈里人”。
他又拨通孟思瑶的手机,仍是没人接。她怎么了?不是急于知道自己分析的结果吗?他又打电话到孟思瑶的公司,接话员说,孟思瑶今天没来上班,请病假。
不对,早上,她在手机里说,正在去上班的路上。怎么突然请了病假?
她家中的电话也迟迟没有人接。
看来只好打另外那些房客的主意了。通过《清江晚报》娱乐版的编辑部,他在电话里找到了正在北京采访的郭子放。
“你不知道吗?我们同住一套房子的那个律师被一辆车子撞成重伤,瑶瑶一定在医院守护呢,你知道的,他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郭子放的声音显得很沉郁。
我癞蛤蟆的大名终于可以千年不变了。
“哪家医院?”
“好像是七院……你号称是她的朋友,人在江京,却怎么比我这个在千里之外出差的人知道得还少?”郭子放嘲道。
“谁让你是记者呢?不过……有些方面,我知道得绝对比你多。有空儿可以采访我。”张生不甘示弱。他挂了电话,直奔江京市第七人民医院。
当他听主治医师谢逊说钟霖润被撞似乎是一起恶性案件,公安局已经在调查,而孟思瑶自午后离开医院,本来说是要尽快返回的,却始终不见身影。
张生觉得心里有些忐忑,不祥的预感接踵而至。如果今晚还是联系不上孟思瑶,就必须要报警。
疲累少眠,他坐在医院走廊上候诊的条椅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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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的水中,孟思瑶知道自己的生命已将至尽头,否则,她不会在一片混沌中看见清晰的四个字:
伤心至死
那是那刀尖滴下的血,打在水面上,化成的四个鲜红的字。
袁荃、乔乔、小曼,她们离去的时候,是不是也曾看见这四个字?
现在,唯一缺的就是穿雨衣的死神,他的到来,可以宣布我的死亡。
她虽然知道抵抗已经毫无用处,仍是用劲全力,抓起水底的一块并不大的石头,向上掷出。刘毓舟被水花一惊,闪头躲过那力道并不强劲的石头。也就这一瞬间的迟疑,孟思瑶的脸已浮出了水面。
这时,她看见了死神,在刘毓舟的身后,一个穿着长雨衣的黑影,帽子竖着,形成高高的尖顶,脸没在黑暗中,看不见面容。
一个标准的死神,终于出现。
“哗哗哗”,死神趟着水一步步走来。

刘毓舟正准备继续攻击孟思瑶,耳中传来了一阵水声,“哗,哗,哗”。
他惊恐地回过头。
昏暗中的所见让他更为惊恐。
QQ上,妖妖不止一次提起了这个穿着长雨衣的人,一次次出现在死亡现场,她称之为“死神”。一直怀疑就是上回在新裳谷游玩时遇见的老者,这次更是坚定了这个想法,只不过相比当时,此刻的老头更带着杀气。
当之无愧的死神。
哗,哗,哗。
死神似乎并不急于制止这场杀戮,他不紧不慢地走向刘毓舟,他甚至更像要参与这场杀戮。
哗,哗,哗。
刘毓舟的心跳快得已乱了套,甚至隐隐作痛。
伤心至死?!
难道这说法是真的?
“你要干什么?别过来,我不会手下留情。”急切间,他不知道应该先结果了孟思瑶,还是先和这死神拼杀。
哗,哗,哗。
死神越走越近,头微微低着,仍旧看不清面容。刘毓舟终于忍不住扑上前,举刀欲刺。死神忽然扬手,宽大的雨衣下,挥出了一条粗大的铁链,正砸在刘毓舟执刀的手腕。刘毓舟一阵剧痛,几乎可以断定腕部或前臂附近发生了骨折。 “啊”的一声惊叫中,刮刀已经没入黑暗中。
而骨折还在继续。
死神再次挥动铁链,狠狠砸在刘毓舟的膝盖上,紧接着又一下,砸在他的小腿上。
剧痛接着剧痛,骨折接着骨折,刘毓舟跪倒在水中。
这是我的死神。
“你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死神开口了,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粗糙如砂纸,磨着人心,正是当初劝众人回头的那个老头。“你亵渎死者,杀害生者,都是为了那一点小钱小利。”
“小钱小利?你老实说,这辈子见过这么多的钱吗?”刘毓舟忍痛还嘴。
死神冷笑了一声:“那位姑娘放钱到棺材里已经至少有一个月了吧。我连去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就等着你来丢丑,让我见识人性的又一罪恶面。”
刘毓舟痛得已经汗湿了全身,艰难地喘着气,叫道:“你为什么不干干脆脆杀死我?为什么把我的骨头都打碎?让我再也动不了?你是不是有折磨人的乐趣?”
“我倒要问你,是不是有折磨人的乐趣?如果你自己不清楚,可以问问这位姑娘,她是不是认为你有折磨人的乐趣。”
孟思瑶想起自从“乔乔”在QQ上出现后,幻觉、失眠、恐慌,如同家常便饭,还有那些跟踪、深夜的破窗而入、四处奔波,可不都是一种折磨?她想到这些,忍不住说:“刘毓舟,也许你只是想达到你的目的,但你的手段真的很残忍。”
雨衣人不再理会刘毓舟,走到棺材前,抚着棺盖一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早该将你转移走的。没想到那女孩子会有那么聪明,把这里变成了利欲熏心的焦点。”他边说边将那个打开的密码箱关紧,然后将四个密码箱和箱下垫的木板逐一提出棺材,随手扔在水中。然后展开那块金黄的锦缎,将棺材中的尸骨仔细地包起来,又用绳子扎紧,背在了肩上。
自始至终,他的脸都埋在雨衣帽的阴影下,从孟、刘两人的角度无法看清。
刘毓舟试图挪动身躯,但他稍稍一动即便痛入骨髓,愤然道:“你到底要把我怎么样样?!”
雨衣人不作声,似乎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但孟思瑶知道,刘毓舟已经不可能再有任何力量上的优势,甚至,可以任自己宰割。
除非,雨衣人是自己的死神。
哗,哗,哗。死神趟着水,一步步向孟思瑶走来,因为背着手电的光线,他的脸依旧在一片黑暗中。
孟思瑶觉得呼吸有些艰难,是恐惧?还是那股厚厚的雨衣也遮不住的杀气?
她似乎能看到,死神的眼睛,向她射出怨毒的光?
这怨毒眼神似曾相识,比那晚林芒的眼神更怨更毒。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不屑于对刘毓舟下杀手,为什么却对无辜的我如此仇视?
哗,哗,哗。
孟思瑶想逃,明知逃不脱,她还是挪动了双腿。忽然又止住,与其被追杀,不如看清他神秘的模样。
死神已经和孟思瑶近在咫尺,停下了脚步。昏暗中,还是看不清脸。
“你为什么不逃?”死神似乎对这个游戏的参与者有些失望。
“你觉得有用吗?”孟思瑶不知从何处来的勇气。
死神沉默良久,从喉中发出一阵古怪的声响:“你终究还是要死的,你知不知道?不过是时机未到。”
“为什么不是今天?”
“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有多大的区别?”
“你下手吧,但我希望看清你的脸。”
死神微微一震,他是否“动容”?
“不用我动手,你自会伤心至死。”
这是死神说的最后一句话。
孟思瑶在他身后问道:“给旅游协会发email,骗我们到这里来的,是不是你?在她们出事现场观望的,是不是你?”却没有得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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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堕 落

起风了,阴云四合,似乎转眼就会有大雨滂沱。
孟思瑶艰难地走了一路,因为虚弱,停停走走,总算到了步街梁前。偶有劲风吹过,那一米宽的石梁在虚弱的孟思瑶眼中,细如丝绳。或许此时此刻,这并非是最佳的下山路线,但孟思瑶知道,这毕竟是条捷径。她不愿在这个山上多呆一刻。
霖润,你怎么样了?醒来了吗?好想立刻见到你。
这个念头给了她陡然而生的勇气。她缓缓走上了石梁。
又是一阵劲风刮至,她觉得自己摇摇欲坠,赶忙蹲下身,扶紧了石梁壁。
三十米长的石梁,似乎永无尽头。
她用手撑着地,几乎是爬过了整段石梁。她暗笑自己狼狈的样子,但她觉得有了希望。
离钟霖润又近了一步。
她又走出了几步,心头忽然一紧,隐隐作痛。也许是刚才过石梁时太紧张了。深呼吸,放松,闭目养神。但她无论怎么调节,心口越来越痛。
这是怎么回事?
她停下来,坐在一块岩石上大口喘息。
“哈哈,我该得到都得到了,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从身后飘来。孟思瑶转身看去,大吃一惊,甚至忘了心口的疼痛。
只见步街梁的那端,现出了刘毓舟的身影。他不是已经被打断了腿?
他左手拄着一根树枝,的确脚步踉跄,显然腿上有伤。孟思瑶突然明白,在雨衣老者出手后,刘毓舟知道难逃一劫,一定假装腿骨尽折,保得一条生路。再看他背上背着两个铁皮箱,右手提着两个铁皮箱,看来对那些钱一点都没放过。
怎么办?是不是等他过来,和他拼死一搏?
还是悄无声息地躲开、逃走?
孟思瑶又望过去,只见刘毓舟已摇摇晃晃地爬上了步街梁。
还是等待大自然对这个贪婪者的惩罚?
“你们来晚了,呵呵。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们留下。”刘毓舟又叫了一声。
他在和谁说话呢?他疯了吗?他一定是疯了,怎么把四个箱子一起带上了步街梁?为什么不一个一个、或者哪怕分两次带过石梁呢?
也许,贪婪是没有极限的。
风更紧了,身边的树被刮得几欲折腰,孟思瑶抓紧了那块岩石,才稍稍定心,能确保自己不“乘风归去”。步街梁的位置相当于一个小山口,最是招风,刘毓舟虽然已爬出了十米左右,但衣衫已涨满了风,整个人东倒西歪,如惊涛骇浪里的一叶扁舟,随时会被掀翻。
狂风一阵一阵,汹涌而来,刘毓舟不得不抱着石梁,手上那根树拐早已落下深谷。他仍执著地向前挪动,但风似乎存心和他作对,他每向前挪几寸,风就更强劲一些。忽然,他手一滑,忙抱紧石壁,稳住了身体,但一个铁皮箱已坠落而下,被一块突出的山石阻了阻,顿时大开,昏暗的天色下,刘毓舟甚至能看见片片的钞票飞舞。
刘毓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资产”在瞬间缩水了四分之一,心如刀割。只好宽慰自己:就当是给了龚老师冥钱吧。
他觉得,风已经大到随时能将自己卷走。为了保证安全,他将手里的另一只铁皮箱放在石梁的石面上,他每向前挪一点,也将那箱子向前推一点。
一寸一寸,和时间的竞争,犹如龟兔赛跑,他是乌龟,但他将是胜者。
他越来越佩服自己的毅力,这些天来的装神弄鬼,孜孜不倦地随着孟思瑶旅行,终有所获,即便在如此恶劣的气候下,眼看就要走过最危险的这一段。
石梁的尽头近在眼前。
忽然,前面随风飞来一块石头,虽不大,但来势强劲,登时将身前那个铁皮箱砸离了石梁的中心,石梁不过一米宽,铁皮箱已经有一小半悬在石面之外。
刘毓舟连忙向前一扑,扶住了铁皮箱,但因为动作太大,背上的两个铁皮箱夹带势能,险些将他晃下石梁。他暗暗叫声“好险”,正想将前面那个铁皮箱扶正轨迹,忽然又一块石头砸过来,错过了铁皮箱,但砸在了他的手上。他痛得本能地将手缩回,又怕铁皮箱落下石梁,忙伸手再次扶住了它。
这时,又一块石头飞过来,砸在了铁皮箱的侧面,箱子的大半截已脱离石梁面。刘毓舟仍是本能地去扶那箱子,但发现这是个致命的错误:此刻最重要的,不是扶箱子的本能,而是求生的本能。
他的身体倾斜得太剧烈,虽然成功地抓住了那个箱子的提手,但整个人已经在石梁上失去了重心。背上那两个沉重的铁皮箱更是推波助澜,带动着他甩向石梁之外。
他抓住了那个铁皮密码箱,抓住了一箱的金钱,却抓不住生命。
他在坠落石梁的一刹那,突然明白了什么,努力抬头向上望去,依稀看见一个身影,一个穿着长雨衣的身影,尖尖的帽子挡住了狂风,也遮住了脸。
死神!
他终究没有放过我!
一声惨叫,从刘毓舟的心底发出。

穿长雨衣的人远远地默默看着孟思瑶,看她临着风,沉着地扔出几块致命的石头,双眼亮了一亮:看来,我低估了她。

刘毓舟坠落的刹那,孟思瑶总算舒了口气,但他那声悠长的惨嘶,却如一首压抑至极的哀乐,在她耳中、心头盘桓不去。
我在一天里亲手杀了两个人!
她空空的胃里一阵翻滚,心口被牵扯得剧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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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结束的尾声

孟思瑶醒过来时,头顶是雪白的天花板,身下是雪白的床单,四下里静悄悄的,知道自己还在做梦。恶梦做得多了,美好恬静的梦显得格外不真实。
这是哪里?死神的公寓吗?
这是哪里?
她想起身,大腿处传来一阵刺痛。
这显然不是一个梦。
腿和手臂的伤口都已被白纱布包扎得完好,手腕处的小针头连着床边的输液瓶,身遭的陈设告诉她这是一家医院的病房,而恰好走进病房的大夫谢逊告诉她这是在江京第七人民医院。
“这么说,霖润也在这儿?他怎么样了?”
“不瞒你说,他就在斜对面的重症监护病房里,他已经脱离了危险,我们正在尽最大努力帮他恢复。究竟怎么样,你可以自己去看。”谢逊见她醒来,露出欣慰的笑容,扶着她坐了起来。“先说说你的病情吧,本来,你只是受了外伤,可以出院养伤的。奇怪的是,虽然只是外伤,但从武夷山到江京,两天里,你一直处在昏迷中,我们还需要多做些检查,尤其神经病理学方面的检查,再观察两天。”
“听您的安排吧……我想去看看他。”
一名护士走进来,扶孟思瑶下床,见她下地时脸上现出强忍剧痛的神情,忙拿过一副拐杖。
在斜对面的病房里,钟霖润仍静静地躺着,双目紧闭。
他在睡觉吗?还是他根本就不曾醒过来,仍在昏迷中?
他的脸上没有血色。
难道他一直就没有……护士知道她所指,点了点头。
泪水噙不住,滚滚而落。都是为了我,他卷入这场是非中。孟思瑶揪心地痛。
谢医生说,他虽然还没有完全苏醒,但各项指标都比较稳定,你不用太担心。
孟思瑶走到钟霖润的床边,在他额上轻轻吻了一下,明知他听不见,仍是在他耳边轻声说:“霖润,是我,你坚持住,明天是个好天气。”
护士也看得有些伤心,过来劝孟思瑶,忽然,她惊喜地轻声叫道:“他在说话!”
孟思瑶忙抬起头,果然,钟霖润略显干裂的嘴唇在微微开合。她附耳过去,听清了,他在轻声呼叫:“瑶瑶,瑶瑶!”
护士忙叫来谢逊。这是他被撞伤三天来第一次开口说话。
当谢逊赶到,他更是惊异地发现,钟霖润第一次睁开了眼睛!
“瑶瑶。”钟霖润努力睁开双眼,孟思瑶憔悴而清丽无比的面容让他觉得那份努力是如此值得。他脸上又现出一丝困惑,显然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艰难状况。
瑶瑶。
孟思瑶又将耳朵凑近,听钟霖润说:“你保重自己。”
泪水不绝,孟思瑶轻声说:“我不是好好的吗?我只想要你好起来。”
“万一……好不起来呢?可能性很大……比万一要大得多。”
律师的臭毛病。
“傻瓜,一定会好起来的。真的万一……我服侍你一辈子。”
钟霖润的眼角湿了。
“袁荃的秘密……”
“问题都解决了……”
谢逊欣喜之余,仍保持着医生的冷静,对孟思瑶说:“小钟昏迷三天后刚醒过来,不要让他太劳神。”
孟思瑶依依不舍地又吻了钟霖润,站起身,问谢逊道:“我又是怎么得救的?”
谢逊将他所知的大致讲了一遍。原来张生发现孟思瑶彻夜未归,认为事态严重,联系上了郦秋,两人和郭子放再商量过,决定报警。而孟思瑶究竟会在哪里,张生认为自己有个把握很大的猜测。
拾夕洞。
这是孟思瑶和她信任的“网友”黄药师讲述过的地方,而那里,有个“秘密”。
在常婉的记忆指引下,警方进了新裳谷。一行人在一个山口,目睹了刘毓舟和三个铁皮箱坠落深谷。然后,他们在步街梁前,发现了昏迷不醒的孟思瑶。
孟思瑶心想,难怪刘毓舟会疯狂地带着四个箱子过石梁,他一定看见了来人,或者,通过无线电装置听到了警方的到来。
钟霖润半睁半闭着眼睛听完这一切,长舒了一口气,嘴唇又嚅动起来。孟思瑶凑上前,听他说:“猜猜,那天在涅磐崖下喝泉水,我许的是什么愿?”
“我已经知道了,你不用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此刻,孟思瑶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钟霖润似乎了却了心事,安详地睡着了。
孟思瑶由护士扶着往外走,忍不住又回头说:“霖润,你安心睡吧,恶梦都结束了。”

重症监护室的长窗外,一名护士走过,看了一眼伫立在窗前的一位探视家属,自言自语说:“怎么?又下雨了吗?早上天儿还好好的。”
这位探视家属穿着一件长长的雨衣,虽然在室内,仍将尖尖的连衣帽竖起,遮挡住大半张脸。病房里的喜乐,他都看在眼里,直到孟思瑶说出“恶梦都结束了”,他的嘴角浮出一丝残忍的冷笑。
忘了我在拾夕洞里怎么说的吗?你的恶梦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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