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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我听见这个声音传来的同时,向后退了一步,然后转头向旁边看去,泰炯的拳头闪电一般掠过我的脸颊,正好打在我旁边那个举着拳头的家伙脸上,那个身穿庆元工高校服的家伙双手抓着鼻子,慢吞吞地退到后面去了。

泰炯甩了甩手腕,我用眼神向他致谢。这时,又从旁边飞过一根角木,我扭过身体避开了,突然看见庆元工高的一个家伙手上戴着镶有银色钉子的黑手套,正在泰炯身后挥舞着拳头。

"弯腰!"

我的话音一落,泰炯毫不犹豫地弯下腰,我迅速从他后背上踢腿出去。带有离心力的脚狠狠地踢在庆元工高那个家伙的脸上,伴随着一声沉重的巨响,那个家伙东倒西歪地向后退开了。我把腿收回来,刚一落地,泰炯小子就直起腰来,往那个东倒西歪的家伙腹部上猛砸了几拳。

我们不再理会那个在地上打滚的家伙,转身去对付其他人,这样一来,我和泰炯小子的后背很自然地碰到了一起。一个人对付这么多人也许会很吃力,我们两个人合作,倒不是没有可能。因为我们两个人背对背的话,就不必担心身后的突然袭击,只要看着前面拼命作战就行了,压力无形中就减少了很多。如果两个人的实力很强的话,把多数的一伙人全部打倒也决非不可能。当然,如果对方人数太多的话,两个人的体力自然会先耗尽。

我用胳膊挡住向我腹部飞来的拳头,又抬腿向对方的心口踢了一脚。这时,黑暗中我看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采河小子和在他旁边拼命搏杀的润书、湖水,他们挥舞着比角木长得多的双腿。

他们几个小子的体力似乎不够用了,动作稍微显得有些迟钝,被人数比自己多出三倍的庆元工高的家伙包围了。采河小子转头避开身后飞来的角木,这时另一个家伙的拳头又向他面部冲来,采河小子赶紧把脸转向一边。

我看了看身体有些摇晃的采河,低头避开从头顶飞来的角木,轻轻拍了拍我身后的泰炯,喘着粗气对他说道。

"我到那边去看看,不要光顾着打仗,赶快去找严炯那个兔崽子。"

泰炯轻轻点头,我把他扔在一边,向采河那边跑过去,正好用手抓住了一根朝采河后脑勺抛过来的角木。因为角木太粗糙,我的手上大概被划破了一块皮,火辣辣地疼。

我抓过角木扔了出去,冲着庆元工高那个刚刚丢掉角木而不知所措的家伙脸上打了一拳。

"你是谁……?"

润书的说话里夹杂着剧烈的喘息,我假装没听见,猛烈挥动着刚才就一直握在手里的角木。一个家伙蜷缩着退到了后面,我冲着他的心口打了一拳,然后用角木朝旁边那个家伙的脑袋砸了下去。

不知道是我的力气太大,还是打到了他本来就已经受伤的地方,那个家伙的头上流下了粘乎乎的鲜血。我看了看他头上流下的血,朝着一个骂骂咧咧地向我冲过来的家伙腹部踢了一脚,又挥起拳头打中湖水小子身后那个舞动角木的家伙的脸。

韩信商高的这些臭小子们不去管从四周冲上来的庆元工高的家伙,却都呆呆地看着我。我真想冲他们大喊几句,最后还是拼命忍住了冲动。我抬起腿,踢到了从我面前扑过来的家伙的下颌,这个家伙顺势跌跌撞撞地倒在前面,我又狠狠地踩了几下他的后背。

采河小子失神地望着我,我用脚踢了他后背一脚,他这才缓过神来,直起身子往四周张望。我把帽子又往下压了压,环顾了一下四周,站着的人明显比刚才少多了。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身穿韩信商高校服的家伙。

怎么说韩信商高毕竟是我的母校,而且现在我也还在这所学校里实习,所以看到这一幕,我的心情自然不错,于是呵呵笑了。正在这时,我隔着太阳镜看到一个男人正背靠大树而立。

那个男人前面停着一辆摩托车,嘴里叼着香烟,正在看热闹。我静静地看了看他,向泰炯走过去,泰炯已经变成了海德,正在挥拳作战呢。

"你看那边——"

我指了指大树那边,泰炯把放在口袋里的黑边眼镜拿出来戴上,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我把手里拿着的角木扔向朝我们扑过来的家伙,然后就开始往靠着大树悠闲地站着看热闹的家伙身边走过去。

一路上,我们拳打脚踢,把妨碍我们走路的家伙一个个逼开,走到那个家伙身边。这时,严炯小子看了看泰炯,嘿嘿笑了笑。他又看了看我,露出大惑不解的表情。我打扮成这个样子,他大概没有认出来我吧……于是,我把大太阳镜往下拉了拉,看着他的眼睛,这时,他才冲我嘻嘻笑起来。

我刚想对他说赶快离开这里,突然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虽然已经伤痕累累,但仍然掩盖不住他那张英俊的脸庞。他用手背擦了擦下颌流下来的血,盯着我们看。

姜利原……突然,我就像漫画里的主人公,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流下来。万一严炯这小子在这里叫出我的名字……

"哦——蜡笔小葵!"

……我紧绷的神经立刻就放松下来,发出虚脱般的叹息。我曾经那么讨厌"蜡笔小葵"这个外号,此刻竟然这么乐于听到,真是历史上的第一次。如果他叫出了我的名字,我明天可能就会被叫到校长室,或者还没等当上老师,就先被取消了实习教师的资格,或者还会出现在早间新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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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我突然想起来,于是笑着说。这时,严炯小子皱起了他漂亮的眉头,撅着嘴发牢骚地说道。

"谁让你们俩也动手了?真幼稚,跟孩子们一起打架。"

"谁让你叫我们来看热闹了?"

泰炯似乎还没消气,虽然已经变回了杰克博士,却还是板着脸。严炯小子听他说完,摇着头回答道。

"可是我没跟他们一起打啊?你们打完别人的学弟,心情好吗?"

"非常好。"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死小子张开仍然撅着的嘴巴喝了口酒。听他这么一说,好象他看到我和泰炯打架的场面了。他既然看到了,难道还是没认出我?看来太阳镜和帽子是超强的伪装工具。严炯小子向来以好眼力而骄傲,如果连他都没认出来的话,别人肯定也不会认出我来。反正我在空地里一句话也没说,谁也不可能根据声音抓住我的小辫子。

云才小子拿来了沙拉,给我们做下酒菜。我用叉子夹了一块儿,放在嘴里。严炯小子悄悄瞥着我,举起酒杯开口说道。

"你最近做什么呢?"

"我还能做什么?"

我反问了一句,臭小子喝了口啤酒,又问道。

"还上大学呢?"

"不是啊?我现在是实习教师呢?"

"噗!!"

听了我煞有介事的回答,严炯小子把还没咽下去的一口啤酒吐了出来。由于我反应及时,他吐出的液体没有溅到我身上,但是还有几块没吃的沙拉都被他嘴里喷出来的液体弄得一团糟。

"我的妈呀……肮脏的家伙……"

我的胃口全没了,放下了叉子。严炯小子在我面前捂着嘴巴干咳,过了一会儿,他满脸荒唐地望着我,又问了一遍。

"你……你真的是实习教师吗?"

"难道还有假实习教师吗?我是英语实习教师,臭小子。"

泰炯小子是个十足的消息通,他似乎早就知道了,点点头喝了口酒。不过严炯似乎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他张大嘴巴慌里慌张地看着我。他就这样呆呆地看了我半天,终于难为情地放松了面部肌肉,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姜采恩做了实习教师?!喂,真是一出闹剧呀,闹剧!!难道世界上的实习教师都死光了吗?竟然轮到你来做?!"

"别笑了——"

我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可是那个死小子还是在捧腹大笑。大概是笑得难受了,他的眼角已经笑出了眼泪,还大口地喘着粗气。以前我也说过多少次了,因为好笑而拼命傻笑,最后发牢骚说肚子疼的家伙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二百五。

"别笑了,臭小子!那你做什么呢?"

我板着脸,喝了口啤酒,然后问他。臭小子漫不经心地回答说。

"哦,我在贤日男高做体育见习生,大体上和实习教师差不多,我将来会做体育教师的。"

"哈哈哈!!"

我嘴里含着的啤酒在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下喷了出去。严炯小子大概没有我那么快的反应速度,我吐出的液体全部喷到了他的脸上。他气得咬牙切齿,赶紧用餐巾纸擦脸。

"他……他妈……肮脏的丫头……"

"你……现在是在说谎吧?是不是因为我说我做实习教师,你故意开玩笑,所以才说谎?"

"你真逗。"

我脸上也露出荒唐的表情问他。严炯小子皱着眉头,使劲摇了摇头。看来他不像是在说谎……?他的面孔和学校里体育老师的面孔一起浮现在我脑海里,嘴角边僵硬的肌肉放松了下来,像春天里融化的积雪。

"哈哈哈哈哈!!喂,你要做体育老师?天啊,金严炯要做老师?!太不可思议了!!我的妈呀,臭小子,难道你想因为涉嫌殴打学生而上报纸吗?!"

我放下酒杯,双手捂着肚子,边笑边说。没想到这家伙扬起眉毛说道。

"你说什么呢——我这么大岁数了,难道还像跟孩子们打架的样子吗?"

"是啊,看起来是这样的啊?"

我毫不迟疑地回答,严炯小子又咬起了牙齿。就凭他这张脸,如果去教高中生,肯定没人把他放在眼里——那些淘气的高中生又会因为他看起来显得年纪小而找茬,或者取笑他——这样一来,严炯小子十有八九就会爆发,过不了多久,贤日男高将会卷起一阵暴风。凭他的性格,绝不会乖乖受欺负的……嗯,幸好他不在韩信商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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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我咯咯笑了半天,严炯小子喝了一大口酒,半皱着脸,向我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再笑了。我笑得脸上的肌肉都要痉挛了,于是轻轻地揉着,像按摩似的。这时,严炯小子吃了一口刚刚让云才新上来的西红柿沙拉,问我道。

"喂,你这个丫头,我比你大两岁,你怎么跟我用这个语气说话?哦?你对别人都说敬语,为什么只对我说平语!一想到这个,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不,哪怕你不说敬语,那总得像对待学长那样对待我吧?学长做了老师,你不但不祝贺,还在我面前捧腹大笑——?"

严炯委屈地望着我,我呆呆地看了看他。又黑又大,没有双眼皮的眼睛和胖乎乎的可爱脸蛋,看上去很柔软的白净皮肤,还有油亮的黑头发,看到这里,我不禁又自然地笑了起来。

"原来你喜欢别人叫你学长——"

管这个家伙叫学长,还不如把同年级的泰炯称为学长,说不定更舒服一些。我轻轻转过头一看,泰炯仍然戴着眼镜,嘴里含着满满一口酒。和刚才变成海德的时候完全不同,变成杰克博士的泰炯小子已经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杀气,只是稍微有些皱眉头而已。

"喂,徐泰炯,你没想过要换换眼镜吗?换上一副无框眼镜,或者半无框眼镜,哦,不,隐形眼镜也不错。"

听我这么说,泰炯小子似乎感到很意外,他放下啤酒,惊讶地看着我。他那惊讶的眼神也被大大的眼镜框遮住了,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我说过很多次了,这种大框眼镜不适合你,嗯?太可笑了,臭小子。"

我把胳膊放在桌子上,托着下颌,慢条斯理地说。泰炯悄悄地避开了我的视线。他总是这样,真不知道那副大框眼镜到底好在哪里。我和娜娜学长,还有哈拉千方百计连哄带骗地劝他换一副其他样式的眼镜,可他就是不肯。

"你是舍不得换吗,臭小子?长得挺帅的一张脸,为什么要用这个大圈圈挡得严严实实?以为一副眼镜无关紧要,是吗?臭小子,你的整张脸都显得不一样了!"

臭小子放下酒杯,我看了看他,然后用叉子夹了一块云才刚刚端上来的沙拉,放进嘴里。泰炯小子轻声叹息,嘟嘟哝哝地说道。

"女人这东西……"

"讨厌!"

"是,是——"

怎么上升到女人的高度了?看来这小子怎么劝也没用了。本来长得很帅的一张脸,却每天都戴上那副奇怪的眼镜,你知道那些不知道你真正面目的家伙们怎么说吗?有的说你的眼睛奇怪,有的说你本来就长着一张滑稽的面孔,还有人说你不伦不类,我都打过几十个说这种话的家伙了,臭小子!我这么关心你,你却是漫不经心的表情,只顾着一会儿把酒杯举起来,一会儿放下。我真想照着他的脑袋狠狠打上一拳,但我还是转过头来。

"你为什么折磨他?死丫头。"

"怎么是折磨呢,你说谁呢?"

严炯小子笑着说道。我没理会他,而是举起了酒杯。这时,严炯小子调皮地用叉子敲打我的酒杯,开口说道。

"你到底还是个虐待狂,就以折磨别人为乐趣。"

我静静地注视着这个嬉皮笑脸的家伙,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叉子,伸出去想打他的额头,臭小子嘻嘻笑着往旁边避开了。好,你想跟我较量一下是吧?我咬牙切齿地把泰炯的叉子拿在左手,不顾一切地向他脸上刺去。笑着来回躲避的严炯小子大概也招架不住两把叉子,最后,我左手的叉子刺到了他的脸上。

"啊!!"

"别装腔作势了——"

"真的很疼啊,死丫头——!!"

我悄悄看了看,因为叉子很钝,所以他的脸上没出血,但是三道明显的圆形痕迹留在他的脸上。如果这几条痕迹变成紫色的伤疤,那该多有意思……我正想着这有趣的一幕,突然他手里的叉子从我耳边掠过。我揉着耳垂,看着严炯小子。他正用左手揉着脸颊,脸上带着凶险的笑容。

"哼哼哼,giveandtake!金严炯曰,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死丫头!"

该死的家伙,这么小心眼,用叉子扎一下,还能有多疼啊!!他的叉子从四面八方飞过来,我拼命地摆动身体躲避,一不小心碰到了啤酒杯,满满一杯酒洒在桌子上。我还没来得及避开,从桌角流下来的透明液体就把我的T恤、夹克和裤子都弄湿了。

我用双手拧了拧被啤酒湿透的T恤,狠狠地瞪着严炯小子。他露出一副很难堪的表情,一只手里仍然拿着叉子,他看着我。我也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嘿嘿笑着,两只手重新抓起了叉子。

"好,今天就拼个你死我活,兔崽子!!"

我把椅子踢到一边,严炯小子也磨磨蹭蹭地拿着叉子站了起来。他尴尬地笑着,冲我摆了摆手。

"喂……喂,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吧,金严窘曰,对朋友要信任!!"

"别提什么曰不曰的!你死定了,该死的兔崽子!!"

我手里的叉子和严炯手里的叉子撞击到一起,发出了刺耳的金属声。看到他一边摆手一边像长虫一样躲避,我气得直咬牙,恶狠狠地挥动叉子。你准备挨打吧,你马上就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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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三年前的"那件事"

"咯吱咯吱……"

我攥得紧紧的拳头里发出骨头碰撞的声音,站在我面前的两个家伙不禁抖了抖肩膀。我要不要把这两个家伙进行原子分解,连一点儿骨头末都不给他们留下?或者把他们的骨头打断,咯吱咯吱地嚼碎?我一边思索,一边注视着那两个家伙。这时,友真面带微笑地看着我,轻声说道。

"老……老师……请您冷静……"

"……冷静……?"

你现在要我冷静?我把目光从两个家伙身上移开,盯着友真这丫头。她像在做肌肉练习,脸上露出近乎扭曲的尴尬微笑,避开了我的视线,转过头去。我的视线失去了落点,于是又转回到讲台上的两个家伙身上。

嘴唇破了,鲜血直流;眼圈似乎被拳头重重打过了,已经开始出现红肿的迹象;还有蓬乱的头发和青一块紫一块的额头,整张脸上伤痕累累,仿佛秋天的落叶一般。

上次在环境美化活动中输给三班,我就一直耿耿于怀,气还没有消,现在干脆大打出手了?我按捺住迅速升腾而起的血压,咯吱咯吱地咬着牙问道。

"六何原则,何时、何地、何人、何事、如何、何故,给我解释清楚。"

在我的注视下,班长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去额头上渗出的汗珠,悄悄瞥着我的脸色。他本来就很窄的肩膀瑟瑟发抖,如果我举起拳头的话,看来他肯定会吓得四处逃窜的。啧啧,胆小鬼——

"刚才休息的时候,在二楼的走廊里,我们班的哲仁和镇圣,还有三班的太厚和永俊,他们打架了,拿着笤帚,互相撕扯在一起。’何故’我不知道,老师。"

生怕谁不知道他是胆小鬼似的,他的声音轻微地颤抖着,像在回答主观考试题似的,言简意赅地回答着我的问题。听完他的回答,我本来就疼痛难忍的头好象要炸裂了。按照"六何原则"一字不差地解释原因的班长,还有被别的班学生打得皮开肉绽的两个家伙,都一样,一模一样。

我们班到底为什么总是和三班纠缠不清?本来我就对他们班充满了憎恶,现在连一点点的感情都没有了。

看着两个家伙像弗兰肯斯坦一般的脸,我气得血压直线上升。我正想着把他们送到医务室去,突然门发出"咣当"一声巨响,粗暴地打开了。

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突然听到这个震耳欲聋的声音,我不禁皱起眉头。家政实习教师像要把前门摔碎似的,猛冲进来。她瞪大了眼睛盯着我,张开了她那像刚刚吃过老鼠似的红嘴唇。

"姜采恩老师!!"

我叫姜采恩,这一点我比谁都更清楚,你不必那么大声告诉我。我最讨厌这种像破锣似的大嗓门了。你在哪个市场里工作过吗?

"有什么事情呀?"

我心不在焉地问道。三班的实习教师咬着牙,皮鞋发出"当当"的响声,向我走过来。就算你走到我鼻子前面看我,就凭你比我小十几厘米的个头,也得仰视我,看起来怪可怜的,难道你不知道吗?

"还能有什么事情啊?嗬,真是的,把我们班的两个学生无情地殴打成那样,还问我有什么事情?"

喂,喂,你看看,看来这中间有误会。无情地殴打?真正挨打的是我们班的学生。面对这种不可思议的状况,我皱着眉头刚想开口说话,家政教师突然把刚才跟随在她后面进来的两个家伙突然冲到我面前。

……真像一块打糕,而且不是普通的打糕,是一块熟透的糯米糕。他的脸颊比我们班那两个家伙伤得更重,眼圈已经青了,还有眼角和嘴角,额头上都贴满了创可贴,以及露在创可贴外面的小伤疤,心脏功能不全的人看到他们这副样子,肯定会吓得跌倒在地。不过,仔细看他们的表情,牙缝里似乎还挤出一丝微笑。

我以为我们班的学生完全挨三班学生欺负呢,原来他们把对方打得也不轻啊?是的,就应该是这样的。反正已经这样了,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打对方一顿比较好……

"你现在怎么还在笑?"

耳边突然响起了刺耳的声音,我立刻皱起了眉头。对自己所受到的委屈,连本带利地讨回来,我为我的学生感到骄傲,于是笑了笑,这个魔女竟然对我指手画脚!而且,你说话也总得讲点儿道理。是我打的吗?我打了你的学生吗?你为什么瞪我?说实话,要是我打的话,这两个家伙早就住进医院里了,还能呆在学校里?!

家政实习教师用喷火的目光恶狠狠地瞪着我,如果用眼神可以杀死人的话,她的眼神不但可以杀死我,而且足以把我剁成碎片,用油炸熟了吃掉。我也眯起眼睛看着她,然后开口说道。

"你在说话之前,也先看看我们班学生的脸。你们班的学生挨了打,但是他们也打了我的学生,你来跟我吵什么?"

我扬起眉毛,低头看着家政实习教师,她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一会儿看看三班的那两个家伙,一会儿看看我们班那两个小子,然后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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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依我看,我们班的学生比你们班学生伤得好象更严重得多啊?是我看错了吗?"

是啊,你也很清楚嘛?当然是你的眼睛看错了。不,是你的眼睛空了。在我看来,双方都伤痕累累,双方都皮开肉绽,双方都又红又肿,双方的皮肤都被撕裂了。只不过在量上多少有一点差别而已。而且,如果你的学生挨了打,你也只能说一句,原来你们挨打了,狠狠地拍拍课桌就行了,为什么跑到别的班里闹得鸡犬不宁?

"你问过你们班学生为什么打架吗?他们为什么打得不可开交?是哪一方先犯的错,导火线是什么,这些你都问过了吗?"

"这……这个……"

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一看到自己班的学生受了伤,不分青红皂白地问是哪个班学生打的,然后就跑来了,早就知道她会是这样的。连谁先犯的错都不知道,就没头没脑地跑进来耍脾气,真是疯子。

"人家班正在上课,你根本不了解详细情况,就连门也不敲叫嚣着跑进来了?甚至不知道是你们班的学生先动手,还是我们班学生先动手?天啊,真是的。"

怎么样,你瞪我又能怎么样?你想把我怎么样,哦?瞪着你那双九尾狐般的眼睛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你连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都不知道,就想着"好,你终于落在我手里了",然后就大呼小叫地跑来了。我们班学生的脸被抓成这个样子,我的心情本来就已经很糟糕了!

"你说……说得是不是太严重了?是的,就算我不了解情况,可是我,我也是担心学生才过来问问。就为这个,你有必要这么挖苦人吗?"

是你先挖苦我的,而且我说的明明是好话,是你把我的话当成了挖苦。你又不是七岁的毛孩子,耍什么赖?

"你看看,我什么时候挖苦你了?我们正在上课,你突然踢开门闯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地向我冲过来,我只不过说了几句事实而已,就算是挖苦了?"

我皱着眉头说完,家政老师咬牙切齿的样子简直像要把人活吞进肚子。在那个什么社会实习教师,就是那个男教师面前表现出的矜持消失得无影无踪。看来女人真的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动物。

"喂,姜采恩老师,我虽然不知道孩子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知道我们班的学生不是喜欢惹是生非,动不动就出手打人的人!"

"啊哈——那么你是说我们班学生都是些喜欢惹是生非,喜欢打架的疯子了?"

我一忍再忍,你还真以为我好欺负了?章鱼头说过,不管怎么样,你还得注意实习教师的身分。树欲静,风不止。我本来想过安静的日子,可是你非要把我惹恼不可。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好,你来试试吧,咱们看看到底谁厉害!

"哼!我们都是第三者,不要争来争去了,还是听他们本人怎么说吧。"

三班实习教师仍然瞪着我,声音尖锐地吼道。然后,她把手搭在其中一个面色铁青的家伙肩膀上说。

"太厚呀,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说清楚。"

家政教师得意洋洋地瞪着我,对他的学生说道。那个叫太厚的家伙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磨磨蹭蹭,没有马上开口回答。

"我让你快说!!"

家政实习教师心里着急,不停地催促着太厚。太厚悄悄瞟了老师一眼,咬了咬破裂得出血的嘴唇,深深地埋下了头。看他这副样子,肯定是有什么不想说的理由,可是家政老师仍然使劲催促。也不知道她是真的不会察言观色,还是存心要把学生吓死。

"李太厚!!"

你这样下去,粉底要是裂开了该怎么办啊?既然擦了厚厚的粉底霜,那就应该注意点儿才行,以防万一,对不对?

"看来他一定是有什么不便说出来的理由,在这点上你不妨放他一马?或者你也可以追问原因,但是一定要在别把孩子吓坏的范围之内。"

"哼!男孩子在学校里扭打在一起,还能有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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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看来真是个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新手。打架也有很多种类的,有的是随便找茬,胡乱开玩笑,所以才你一下我一下地动起手来的;还有的是不得不打架,非打架不可才打起来的,这两种家伙是不同的。如果他们属于前一种,肯定会拼命找借口把责任转嫁给对方的。可是既然他什么也不肯说,那就表示他们双方都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打架的原因。

"你年纪也不大,不要像那些迂腐固执的老人,多理解理解孩子们的心情。在我们眼里看来什么也算不上的事情,在孩子们眼里却可能是很重要的。他们一定有着自己的理由,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理由,但我想他们一定有着不想对外人说的理由,所以才迟迟不肯开口。你最好不要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下结论,多想一想,如果自己处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

家政教师静静地听着我的这番话,嘴角带着一缕淡淡的微笑,那张脸上充满了嘲笑,我下意识地握起了拳头,但是我忍住了,脸色也跟着阴沉下来。可是家政实习教师似乎觉得我的话很荒唐,她笑着开口说道。

"他们俩是我的学生,不需要你来插手。你只管好好理解你们班学生的心就行了。还有,我最后说一句话,你刚才所说的话,在我听来都是故意挖苦我的,我心情很不好!"

……真是一个讲不通道理的女人。她真的想无情地践踏孩子们的心,做一个惹人厌烦的老师吗?我这个人嘛——不是那种为了挽救一个人而使出浑身解数的善良女人,所以我不想再和你说话了。

"如果你说完了,就请你出去吧,不要妨碍我们,我们正在上课呢。"

我没有理会用杀气腾腾的目光瞪着我的家政老师,径直走上讲台。她轻轻地咬了咬牙,又狠狠地踢开门,走出去了。

三班的两个家伙耷拉着脑袋,跟着家政老师出去了。宽敞的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我使劲摇了摇头,想把家政老师那张讨厌的面孔忘掉。正在这时,班长小子突然站起来,眨巴着眼睛说。

"老师!您太酷了!为了保护学生,您那种不屈的意志和气节,以及压倒家政实习教师的口才和灵敏,还有急中生智,实在令人敬佩!"

……只不过是互相争吵了几句而已,怎么还谈到了意志和气节,还有什么灵敏和急中生智?你是故意想把话说得有深度才这么说的呢,还是你真的觉得你说的话有道理呢?

你闭上嘴巴,谁也不会把你当哑巴卖了!臭小子!这个家伙到底是班长,还是差生班的学生呢。我冲着班长轻声叹了口气,然后把视线转移到呆呆地站在讲台前的那两个家伙身上。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为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而大打出手,不过不管怎样,还是先到医务室去治疗一下吧。"

一看到他们,我脑海里又浮现出家政实习教师的面孔,于是我皱起眉头,冲他们摆了摆手。这时,轻轻揉着红肿眼圈的镇圣小子嘿嘿笑着说道。

"这算不了什么的,老师。他们没敢在家政实习教师面前说,其实是因为女人的问题。"

"女人问题?"

果然如此,朋友或者自尊心,要不然就只能是女人问题了。到底是为了哪个女孩子,竟然四个人撕打在一起?有机会的话,真想见识见识这个女孩子……

"我们觉得《大长今》中的连生姐姐更漂亮,可是那两个家伙非得说信非姐姐更好看。男子汉都是有自尊的,听他们俩这么说,我们怎么能置之不理呢?老师,您说实话,是不是连生姐姐更漂亮?"

大长今……大长今……难道他们说的是采河小子近来每天晚上都看得神魂颠倒的那部历史剧吗?以前只是在菜板上切东西,现在又开始往屁股上打针的那个……连生……信非……他们就为了电视剧中的两个人物而拼命打架?天啊,要是再漂亮点儿的话,是不是会杀人呢?我用不太友善的目光瞪了他们一眼,这时,哲仁突然露出很严肃的表情,把他那短得用手指都夹不起来的头发拂到后面,开口说道。

"老师,您不是知道吗?男人有时候本来并不想打架,可是不得不打架。"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脑海里仅有的理性之线突然断开了。什么?男人有时候本来并不想打架的,可是不得不打架?这种时候就是当你们为电视剧中的两个女人谁更漂亮而争论不休的时候吗?

"我的学生!"

我小声叫道,两个家伙抬起毫无愧色的明亮眼睛注视着我。你们做出这样的表情,是不是真的以为你们俩一点儿错误也没有?

"老师有时候也并不想打人,可是不得不打,你们知道吧?"

"不……不知道……"

当然,我现在是想打人的。

"过来!"

"哦,老师……"

"过来,把大脑袋凑过来,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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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姐姐……你的心情……似乎很不好啊……?"

"像被人吃剩扔掉的馒头一样索然无味。"

我一边点击鼠标,一边回答。这时,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我的采河小子胆战心惊地说。

"姐姐使用了这么高水平的说法,看来心情的确很糟糕啊。"

既然你知道,就不要再多问了,我的弟弟!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身边的人都要跟着遭殃,你比谁都清楚这点,可是今天为什么总想自讨苦吃呢?你是不是真想挨打?昨天打完架回来,脸上已经到处都是创可贴和绷带。

我还在为刚才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而气愤。说是为女人的问题,其实不过是为了两名演员谁更漂亮而争吵,甚至导致大打出手,我就算让他们把鼻子顶在盘子上憋死都不解恨!可是,还不仅这样呢,我还为此和其他实习教师吵了半天!

当然,我以前就对三班实习教师感到不满,现在一见到她,我就两眼冒火。

我和三班实习教师之间隔着电闪雷鸣的山谷,可是那些家伙们却一个个嬉皮笑脸地等待着我和她之间战争的爆发。我为什么要在中间生气发火呢?如果我和他们站到一边的话,我就不是姜采恩,而是蜡笔小葵,混帐。

我神经质地盯着显示屏,拿起采河小子递给我的装满可乐的玻璃杯。采河小子因为脸肿得像发糕一样,所以没去上学,在家里晃来晃去。他躺在我的床上,轻轻地叹息着。

"到底是谁呢……?"

"什么呀?"

我看不下去采河小子那张充满苦闷和烦恼的面孔,喝了口可乐,惊讶地问道。小家伙好象一直在等待我问他似的,马上转头看着我,带着兴奋不已的表情对我说。

"我昨天不是去打群架了吗?但是有个戴着帽子和太阳镜的人出来帮助我!我现在正和朋友们调查那个人呢。"

"噗噗!!"

我没有掩饰住诧异,刚刚喝下去的那口可乐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从喝进去的地方喷了出来。液体四散,喷到了显示屏上,我用纸巾擦了擦,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悄悄注视着采河。

"这个人的个子和湖水小子差不多高。我不敢确定他是男人还是女人。上面穿着夹克,所以胸部被挡住了。如果说是女人的话呢,他的个子太高,而且打架也太厉害了。如果是男人呢,大腿的曲线又太……"

混帐,我应该穿一条宽松的裤子去的,怎么穿上紧身皮裤了呢。不过,幸好我把头发盘到头顶上去了。我不动声色地摸了摸散落在额头上的长发,放心地松了口气。就算你们去调查,也不可能查得出来。当时他们不但没听到我的声音,而且我的眼睛也被太阳镜遮住了。能看到的只有身体的曲线和鼻子下面的部分。这些大概也不会看得很清楚,因为当时周围有些黑暗。有什么好担心的,混帐!

采河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停地叹息。我把视线从他身上转移开来,又回到显示屏上。突然,采河小子从床上站起来,坐到我身边的椅子上,开口问道。

"对了,姐姐,韩信文化节快到了,你知道吗?"

"韩信文化节?"

我做出惊讶的表情,反问了他一句。小家伙揉着下颌,又继续说道。

"啊啊——对了,姐姐你不知道啊,这是去年才开始举行的,叫做韩信文化节,和庆典活动不大一样,用学生会成员的话说,就是把运动会进行的改良。不过,除了增加了几个项目以外,和运动会几乎没什么区别。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改名字。当然了,这也不是重要的问题——文化节那天要投票的,你知道吧?"

韩信文化节,名字倒是挺大气的。我们那时候根本不介意叫什么名字,只想着夺得第一名领取奖品。收起什么文化节这一套,还是举行庆典吧,章鱼头!还有什么投票,投什么票?难道第一名的班级要通过投票选举出来?还是通过投票决定奖品?

"你……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姐姐?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吗?二年级学生不是要投票吗?在这次新来的四名实习教师中,选择两名留校做正式教师,你不知道?"

这个……我从来没听说过……采河,那个老奸巨滑的章鱼头终于还是把我当做隐形人。反正实习教师终归是实习教师,如果不能转为正式教师,就可以马上把我赶走了,是这样吧?不过,这个结果不是由校长自己随心所欲地决定,应该算是一种幸运吧?如果由章鱼头任意选拔的话,我百分之百要落选的,根本没必要考虑什么百分比了。

"现在男生中间,对姐姐和三班的家政实习教师的支持人数几乎是各占一半。本来姐姐的支持者远远比她多的,但是听说她想了很多办法。而且,你最大的绊脚石是社会实习教师,因为四名实习教师中只有他一个男人,所以女生基本上都选择他。不过,男生基本已经把社会实习教师排除了,所以都不会选择他的。国语老师和蔼可亲,也有女生喜欢她,不过只有一少部分。所以呢,姐姐你不用担心别的,只要想办法拉拢女生就行了。"

女生……我还从来没有想办法讨过女孩子的欢心,要不要把我帅呆的弟弟做礼物送出去?我眯起眼睛看着采河小子,他皱起眉头问我。

"你怎么用这么阴险的目光看我,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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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阴险?忘恩负义的家伙!像天空一般高大的姐姐……不对,现在地皮更贵吧?像大地一般宽容的姐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她呢?我看了看他那张懒洋洋的脸,抬起放在桌子下面的腿,把他坐着的带轮椅子推了出去。

"去给我倒点儿果汁,我口渴了。"

采河小子用脚抵着地板,不让椅子继续向前滑。他摇了摇头,回答说道。

"果汁早就喝完了,你还让我去倒果汁!姐姐你是金鱼吗?三秒钟就忘……"

啪!

就挑难听的话说,自己找打,是不是?采河小子抱着脑袋在地板上打滚,我从他腰上踩过去,打开衣柜,找出一件长袖牛仔夹克穿在身上。我匆忙看了看表,已经十点多了。

这个时候外面应该很冷的,不知道我只穿这件衣服行不行。可是现在毕竟是盛夏时节,我总不能穿上鸭绒外套出去吧。犹豫了一会儿,我脱下牛仔夹克,在里面套上一件不薄不厚正合适的长袖棉T恤。穿这些应该不会太冷了吧。

"我出去一下,你等着!"

采河小子大概还头疼呢,他一只手轻轻揉着脑袋,点了点头。我看了看他,抓住了玄关门的把手。果断点儿,难道还能比数九严冬的清晨更冷吗?以前年纪小的时候,大冬天里还在冰上玩儿雪橇呢。现在不过是夏天的夜晚而已,再冷还能冷到什么程度?我出去兜兜风,也顺便悠闲地做做运动……

哆哆哆哆哆哆哆——

还是先回来再说吧。一推开门,一股刺骨的冷气渗透到骨头缝里,我把刚打开的门咣当一声合上,又回到房间里,套上一件棉T恤,戴上手套,脖子上系了条围巾。当然,在这个季节,我肯定不会带毛绒围巾,只是一条薄薄的棉布围巾而已,不过总比不戴要好得多。

混帐,我早就预料到会很冷,但是没想到这么冷,超出我的想象。就算是出现气候异常,可是夏天总不能像冬天那么冷啊,这不是骗人吗!我又一次做好充分武装,推开玄关门走出门外。

外面仍然有冷飕飕的风出来,但是这次能挺得住了。平时我一般都骑摩托车,不过今天要是骑摩托车的话,我非得冻死不可。于是,我站在路边,准备打出租车。

我站在信号灯前面,四处张望,到处都是写着"出租"字样的轿车。我正在犹豫该叫哪一辆。这时,一辆出租车像是让我选择它似的,如同水波一般,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位置,从我身边经过。

"师傅,在特价商场前面停一下!"

师傅做手势指了指后排座位,让我赶紧上车。我迅速拉开车门上了车,一股温暖的气流撞击着我的皮肤。我舒展开因寒冷而蜷缩的肩膀,靠在椅背上。这时,坐在驾驶席上的司机师傅慢慢地把车发动起来。

"小同学,现在也不是三九天,你怎么穿那么多衣服?"

我看起来像学生吗?

"我的体质就是很怕冷。"

所以我才在大夏天里围着围巾,戴着手套,穿上好几见长袖T恤出门。师傅又咂着舌头说,小小年纪就这么怕冷,这可不行,什么什么的。我静静地听他说话,一会儿的工夫,特价商场的牌子已经就在眼前了。

"二千三百元。"

我递给司机师傅三张千元纸币,师傅找给我七百元零钱。我下了出租车,又一阵冷风向我扑来。围巾掉了下来,我又重新系好,正要走进商场里面,突然,我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可能是采河吧,我看了看液晶屏幕,上面印着一个出人意料的名字。

"康姬学长?"

我略带惊讶地问道。好久未曾听过的学长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伴随着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

"你在哪儿呢?"

"我在特价商场里,正要买果汁呢。"

"你现在能到卡尔利来吗?银才和健宇也都在,还有哈拉。"

如果我说不去的话,他一定会纠缠个没完没了,直到我答应去为止,何必还问我的意见呢。

"我现在就过去。"

好久没见到学长了,当然应该过去看看。不过,银才和哈拉倒是前不久刚刚见过。很奇怪,最近总是和以前认识的人见面。过去的三年里,大家都很忙,所以几乎没怎么联系,现在多少有些闲余时间,而且对目前的生活也都适应和熟悉了,所以久别重逢,回忆回忆往事也没什么不好。明天早晨采河小子会叫醒我的。

我把手机放回口袋,在特价商场里买了一瓶我和采河小子都喜欢的柿子果汁,就去了卡尔利。卡尔利是我读高中的时候,也就是可莱吉还不存在的时候,我们和学弟学妹、朋友或者学长经常聚会的地方。那是一家只允许熟人出入的酒吧。

康姬学长把她父亲送给她的酒吧进行改造,就成了卡尔利酒吧。不但宽敞,而且气氛也相当不错,是最适合喝酒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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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刚想乘出租车去,但是一想到那个地方离这里很近,我决定步行。走到那里时,我一看手表,足足用了二十分钟。早知道这么远,还不如坐出租车了……我一边后悔,一边沿着四面都镶着玻璃的楼梯往下走。我在一个很大的门前停下了脚步,守在门口的两个家伙中的一个向我点了点头,打开了门。

认识我的人不多,我以为他们肯定不会认出我来。看来卡尔利的老板——康姬学长事先和他们打过招呼了。

走进俱乐部里,除了他们四个人以外,周围连只蚂蚁都没有,大概是康姬学长提前把其他客人都打发走了。我用戴着手套的手把挡在眼前的头发拂上去,然后向康姬学长和健宇学长,还有哈拉和银才举杯对饮的餐桌边走过去,随便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这是什么酒啊?"

我看着满满四杯酒,问道。银才小子敲着酒杯回答说。

"百加得151,你要不要喝一杯?"

"那你以为我是来喝水的吗?"

听了我的挖苦,臭小子清秀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又问道。

"加冰吗?"

"你想让我冻死吗?"

"看你那样子,就算去南极也不会冻死的。再来一杯百加得151——"

他举起手冲服务员点了酒,我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转头去看哈拉,她正尴尬地看着酒杯。她一会儿举起酒杯,一会儿放下,心里一定是在犹豫到底应该喝呢——还是不喝呢。明天一大早还要上班开店门的,如果今天喝得酩酊大嘴,的确挺难办的。

虽然她酒量很大,但百加得151可是一种酒精度数达到75度的烈酒,月亮小子这家伙喝上一杯就会大醉,喝第二杯时就倒下了。她似乎还没喝几口,玻璃杯里的酒仍然满满的,好象要溢出来似的,里面还漂着冰块。疯子,想冻死吗?

"你喝完这个酒,明天就没法工作了。"

我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哈拉把手中酒杯放在桌子上,表情严肃地望着我。

"你也觉得是这样吧?我上次喝了两杯半,彻底不醒人事了。"

哈拉似乎回想起了从前的往事,她打了个冷战,旁边的康姬学长看到她这个样子,不禁呵呵笑了起来。康姬学长好象打定主意要把百加得或者其他什么烧酒喝到底似的,一直和坐在前面的健宇学长推杯换盏。

好久没见到康姬学长了,和三年前相比,她除了稍微成熟些以外,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一头精短的剪发泛着隐隐的棕色光芒,使学长的男孩子气又增添了几分。白色的皮肤,高鼻梁,还有一双褐色的凌厉眼睛,形成了绝妙的魅力。

和纯净而清秀的娜娜学长相比——当然,她们的心灵是完全不同的——康姬学长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漂亮,同样也是个美丽的女子。

她的个头超过一米七零,经常穿紧身的黑色皮裤,喜欢骑飞车,但是在男生和女生中间口碑都很好。

表面看上去,她很与众不同,很有个性,但实际上她也很爱唠叨,但为人很爽快。而坐在康姬学长面前喝烧酒的健宇学长就不同了,他是个相当沉默寡言的人。

他的头发是黑色的,稍微带点儿紫色光芒,是那种很短的运动发式,刘海儿用发胶固定起来,竖立在头顶上。虽然个子足足有一米八五,但身材很匀称,不是那种肌肉发达的类型。面部曲线纤细灵巧,却很有男人味道。他的那张脸算得上英俊,足以和绪辉学长、佑赫学长划入一个行列。

因为他沉默寡言而且稍有些冷漠的性格,很多人都叫他"酷哥".他里面常穿一件黑色紧身的薄T恤,外面套上迷彩花纹的夹克和裤子,或者皮夹克和皮裤。

他的脖子上常常戴着一个动物牙齿形状的银色项链,当他骑着一辆黑色大摩托车走过时,如果静静地看,他会让人产生这样一种感觉,"哦,原来真正的帅哥就是这样的……"他们两个人都喜欢骑飞车,所以三年前每人组织了一个飞车俱乐部。直到三年后的今天,这两个俱乐部也依然存在,只是因为最近大家都很忙,所以不怎么组织聚会,飞车的时间也减少了很多。

以康姬学长为会长的飞车俱乐部和这间酒吧同名,就叫"卡尔利",所以这间酒吧常常用做卡尔利会员相聚的场所。

康姬学长的俱乐部主要由女生组成,而健宇学长的飞车俱乐部"黑洞"的所有会员则全部为男生。

他们不约而同地都使用高大的黑色摩托车,几十个男人穿着紧身的T恤和裤子,还有一件印有"黑洞"字样的夹克,飞一般地骑着摩托车奔跑。看到这个精彩的场面,人们都会情不自禁地连连感叹。

只要是喜欢骑飞车的人,没有谁不知道黑洞这个名字以及黑洞俱乐部的会长韩健宇。所以每次黑洞俱乐部成员集体飞车时,宽阔的街道上都没有一辆挡路的摩托车。

也许是经常在一起赛车的缘故,黑洞和卡尔利成员中有好几对走到了一起,但康姬学长和健宇学长的情况却有些特殊。他们二人从小就是好朋友,经常在一起玩儿。但是康姬学长说,健宇学长只是好朋友而已,她从不把健宇当成男人来看。而且从严炯小子得到的信息来看,健宇学长也说过类似的话。

很多女孩子被健宇学长的外表、性格和打架实力所吸引,但是一看到他身边的康姬学长,都自惭形秽地离开了;很多男孩子也被康姬学长的外表和性格等方面吸引,但是看到她身边的健宇学长,也悄悄地走开了。后来听说两个人不是恋人关系,很多人又重新回头来纠缠他们。

都说异性之间不可能有真正的友谊,但是他们两个人绝对是个例外。

我正拼命盯住健宇学长看。这时,坐在旁边的康姬学长放下酒杯,调皮地说。

"姜采恩——把你扔在西伯利亚平原里,你也能活下来啊?现在是数九寒冬吗?"

"我不是天生怕冷吗?我没穿鸭绒外套已经算是很新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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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康姬学长听了我的话,呵呵大笑起来。我把视线从她身上转移开来,摘下手套,塞进口袋里。这时,一个身穿白色衬衫和黑色紧身西裤的家伙把一个盛有百加得151的玻璃杯放在我面前。

"你明天上班怎么办?"

哈拉把漂浮着冰块的酒杯推到银才面前,笑盈盈地问我。是啊,你自己不能喝,所以也劝我不要喝,是不是?

"我只喝一杯,死丫头。我和某人不一样,不会喝醉的。"

我嘴角带着笑容回答。哈拉扬起的眉毛,捋了捋她粉红色的卷发,冷嘲热讽地说道。

"是啊——你的酒量多大啊,你是一口无底缸,这多好——"

她喝着专门给她要的柔和的啤酒,挖苦我。我看了看她,奇怪的是,我的脑海里竟然浮现出恩姬的面孔。不管怎么样,她们毕竟是姐妹,总会有点儿相似的地方吧。想象恩姬的时候,很难想象出她撅着嘴巴喝闷酒的样子。

"你不用回家看看吗?"

健宇学长小声问道。他的声音很平静,很美。我点了点头,放下了手里的酒杯。

"我家里只有我弟弟在家,如果我回去晚了,他会自己睡觉的。你不要管我弟弟了,还是为你的母校担心吧。听说严炯小子在贤日男高实习呢,这个你也知道吗?说不定会因为学长暴打学弟而被带到警察署去呢。"

学长哈哈笑了笑,他似乎有什么要说,不停地抚摩着玻璃杯。不一会儿,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开口说道。

"上次听泰炯说,马贤和郑汉英又走到了一起,于是我去找过他们。不仅仅他们两个人,还有好几个家伙都在一起。只要涉足这个圈子的家伙,大概都知道他们再次现身的事。气氛似乎不大好。"

听健宇学长说得这么严肃,我嘴角的笑容也消失了。他放下手里正在抚摩着的玻璃杯,话音刚落,康姬学长马上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

"马贤和郑汉英怎么看都像是在聚集他们的成员。他们两个的复出,应该看做是联合组整体的重现。联合组的那些家伙只是因为马贤和郑汉英不在而暂时销声匿迹而已,并不是完全消失了。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联合组的名字又将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

康姬学长的语气很沉稳,嘴角浮现出一丝隐藏不住的浓浓的微笑。是的,我们这边没有必要站出来阻拦。那些兔崽子们在三年前那场斗争中溃败以后,都卷起尾巴投降了,现在他们回来了,我们也不必恐惧。

就因为没把联合组放在眼里,我们曾经在三年前失去了很多。不过,我们不是傻子,我们不想再重复一次曾经犯过的错误,也不想再次错过那些曾经错过一次的家伙们。

联合组重新站起来以后,我们彼此之间都要流很多血,也要受很多伤,这些我们比谁都清楚。但是,就算是为了减少损失,我们也必须要复仇。只要能把我们失去的东西从他们身上讨回了,就算是流血,我们也在所不辞。我举起酒杯,毒烈的烧酒把食道烧得火热。在这种熟悉的感觉中,我刚才的恶劣心情稍微好了点儿。

"泰炯小子正在调查联合组,听说他们准备借卡尔利和黑洞用一用。现在卡尔利和黑洞也偶尔出来赛车,所以在外面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如果联合组真的想重新站起来的话,一定会很快组织全体聚会的。"

听了康姬学长这番话,我点了点头,又喝了口酒。我的心里很乱,在这种状态下,说不定喝完这一杯就烂醉如泥了。我我剩了一半的酒放在桌子上,撩起干巴巴的头发。

三年前发生"那件事"以后,我们疯狂地搜查联合组,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现在他们不可能不管不顾地重新开始活动。只要找到这个理由,就万事大吉了。

在争斗中溃败后转身离去的家伙们,凭什么又出来叫嚣?只要找到这个理由就行了。这些家伙到底有什么底牌,竟敢再次冲出来?如果这个底牌被粉碎了,他们就无法承受任何压力,就会自生自灭……

韩信文化节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使劲用手按着隐隐作痛的脑袋,看了看昏暗的四周。这时,一个巨大的声音轰隆隆地回荡在我耳边。

"真能干!你太能干了!!哦?说是去买果汁,到下半夜三点多才像堆烂泥似的爬回来?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打你手机也不接!连电池用完了都不知道吧?真是的,你还能找到家,我真是觉得新鲜。哦?我觉得你能找到家很新鲜!!"

啊啊……吵死了!!姜采河,你这个臭小子,你的唠叨真是达到一定水准了。你为什么偏偏继承了妈妈的这个缺点呢,嗯?这一点你完全可以不继承的。一个男孩子罗里罗嗦没完没了,你是我的丈夫吗?

"别喊了……现在是几点?"

我眨了好几下眼睛,眼前这才亮了起来。我把挡在眼前的黑头发拂到上面,问道。小家伙把玻璃已经被摔碎的维尼熊闹钟推到我眼前,开口说道。

"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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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我的妈呀……我死定了……我昨天到底在卡尔利喝了多少酒?我的脑子里乱哄哄的,乱成一团了。我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喝醉的,到底喝了多少呢?昨天晚上的事情从某个瞬间开始就不记得了,看来我昨天是在不醒人事的状态下回家的……

我感觉好象把满满一缸酒都倒进了肚子,脑袋胀得厉害。我好不容易才把采河小子带到学校,他下了车,我走进教务室,瘫倒在我的专用座位上。我都喝了这么多,看来和我在一起的哈拉一定也喝了不少。这死丫头今天早晨很难按时开门了。

我用圆珠笔敲打着额头,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这时,社会实习教师笑眯眯地走过来问道。

"你哪里不舒服吗?"

这个人为什么总是缠着我呢?

"要是不舒服的话,就到医务室看看吧。"

在家里听采河小子唠叨个没完没了,到学校还要听别的老师罗里罗嗦,姜采恩的人生为什么会过得这么暗无天日?混帐!我礼貌性地冲社会实习教师点了点头,就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医务室走去。我突然想起今天早晨要开会的,那又怎么样?难道还会因为我错过一次会议,就把我杀死吗?

可能是因为没开始上课的缘故,走廊里闹哄哄的。我经过走廊,走到了医务室门前。三年前的医务室很干净,环境相当不错,希望现在还是这样。以前受伤的时候,医务老师总是很耐心地给我治疗伤口。我推开门往里一看,医务老师不知道去了哪里,甚至连个为了逃避零课时而在这里做准备的家伙都没有。

我读高中的时候,医务室和楼顶是逃课最好的场所。啊,对了,小商店也不能漏掉。医务室里还和原来一样,整理得井井有条,我在里面四处张望了一会儿,拉开窗帘,走到最里面的那张床前,扑通躺了上去。睡觉是解酒的最好方法。我把松软的棉被拉到脖子上,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哗啦……哗啦……哗啦……"

耳边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我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好象是翻找什么东西的声音,同时还有几个人嘀嘀咕咕的声音。我的困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责备着自己,一边抬起上半身。我好象睡了好久,刚才那种胀乎乎的头痛现在好些了。

哗啦啦的声音实在刺耳,我皱起眉头,掀开门帘,从正前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立刻停下了脚步。

"哎呀,真是的,头疼死了……到底是谁呢?"

是志远小子的声音。上次他在打群架时留下的伤口在我们家都治好了,现在又到医务室里翻东西,看来是又受伤了。不,这不是什么问题。问题是什么呢?他说的"到底是谁"是什么意思呢?总不会是……我侧过耳朵认真听着,湖水小子特有的明朗声音传入我的耳畔。

"我说过了,他一定是个男人!怎么可能是女人呢?头发那么短,个子又那么高,而且非常会打架!"

"喂,臭小子,比你个子高就一定是男人吗?现在比你个子高的女孩子越来越多了。而且头发也可以用帽子遮挡起来嘛。还有,难道女孩子就一定不会打架吗?我感觉一定是个女人。"

志远这个臭小子,没想到你的心思还挺周密的。我以为你是个笨蛋呢,没想到,太意外了……哦,不,我现在还不能说这种话。虽然他们不可能发现打群架那天出现在现场里的那个人就是我,但我还是暗自担心起来,于是皱着眉头继续听下去。这时,我听见了利原小子低沉的声音。

"和姜采恩老师的个子差不多高。"

如果现在我的嘴巴里有可乐或者什么饮料的话,说不定又会从我的口中喷出去,飞向半空。虽然我没发出声音,但是我吓坏了,心脏差点儿跳到肚子外面去了。这种状态要是持续下去,他们究竟会说出什么来呢?混帐!我明明知道他们不可能看出当时那个人是我,可是我还是感到不安。首先得打断他们的对话才行,于是我又躺回到床上,假装刚刚睡醒的样子,我半闭着眼睛,打开门帘。

"谁这么吵啊……"

我故意把声音放得很低很沉,几个小子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

"哎呀?"

"哦?"

跨坐在椅子上的姜利原,正在认真翻抽屉寻找什么东西的斗志远,还有正在饮水机旁边接水喝的银湖水,我静静地看了看他们,然后抬起眼睛向上看,挂在墙壁上的圆钟已经指向四点三十五分。我睡的时间太久了。混帐!

"你们又逃课了?"

我为了先把话题引开,故意这样问了一句。湖水小子洗了洗杯子,放在托盘上,笑嘻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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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老师也逃课了吗?"

"我昨天晚上喝醉了酒,头不大舒服,所以……"

我漫不经心地回答完,看了看三个家伙的面孔。脸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痕,还密密麻麻地贴了很多创可贴。到处都是被挠过和撕扯过的新伤口。看来他们又去打架了。

"你们的脸是怎么搞的?"

我搔着头发问他们,三个家伙都悄悄避开我的视线,看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和庆元工高的学生打架时已经弄得伤痕累累,现在又去哪里惹事,伤成这个样子?本来像糯米糕般的脸现进化成了摔碎的豆饼。采河小子会不会也是这个状态呢?我仔细观察着他们的伤口,这时,湖水小子结结巴巴地说道。

"不要……不要过多了解男人的世界,老师。"

"真好笑。"

如果我所知道的那个世界就是男人的世界,那么我比你们要更清楚好几倍。我在那个世界里摸爬滚打了多久?你这么个小毛孩子竟敢在我面前说什么狗屁男人世界?

"老师,请你不要打听男人世界的秘密,对了,你知道创可贴和软膏放在哪儿吗?"

看来话题已经彻底转移开了,我松了口气,把手伸到床底。我在热乎乎的地板上摸索了一会儿,突然感觉手指尖碰到了个小东西。果然如此——我把手指尖碰到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果然是和从前一模一样的那把银色小钥匙。

我抚摩着钥匙,从床上站起来,把保险柜上面的棕色箱子拿了下来。我把钥匙插在箱子上的钥匙孔里旋转了一下,看见里面有几十盒创可贴和绷带,还有药棉和软膏、消毒液等等。

"以前学生们总是随便拿这些东西,所以医务老师把东西藏在这里了。现在还在这儿。"

我从里面拿出一盒创可贴和小软膏,扔给志远和湖水,他们开始照着镜子给自己疗伤。

我又把一盒创可贴和软膏扔静静坐在椅子上的利原小子。这时,我突然想起医务室里只有两面镜子。我看了看他满脸的伤痕和鲜血直流的眼角,决定做一次医务老师,于是帮助他擦净伤口上的血,涂上了软膏。

我刚刚把软膏涂在他被撕裂和挠破的伤口上,他立刻皱起了眉头。如果换上采河小子的话,他肯定会大呼小叫地喊疼,到底是个成熟老练的家伙。

我在他的伤口上缠了绷带,贴了创可贴,然后轻轻地甩了甩手。

转眼间已经结束了治疗,志远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我的一举一动,他突然晃着脚说。

"喂,利原,我们在这次文化节上表演什么拿手好戏?"

"谁知道呢……"

利原小子揉着贴满创可贴的脸颊,心不在焉地回答。志远皱着眉头搔了搔头发。虽说是文化节,其实和运动会没什么两样,所以我以为开完运动会就结束了,难道还有才艺表演吗?这么说,叫文化节也没什么不妥了。

"女生们决定了吗?"

"应该还没有吧?刚才去教室送绘画工具盒的时候,看见她们正在商量呢。"

湖水小子回答说,志远点了点头。听他们这么一说,我产生了一个疑问,于是一屁股坐到床上问道。

"才艺表演的时候,男生和女生是分开进行吗?"

独自晃悠着腿的志远小子眯缝起眼睛,好象在问我,难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他回答说。

"这样更舒服,女生们总是坚持要表演这个,而男生则坚持要表演那个,很烦的。"

他掰着手指,摇晃着脑袋,俨然一位饱经世事沧桑的老人。是啊,小孩子们配合不默契才这样的。啧啧,我们那时候,朋友之间的感情多深啊!

朋友站在悬崖边上的时候,我们会把他(她)推下去;朋友在吃好吃的东西时,我们会夺过来一起吃;朋友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时,我们会伸出脚把他(她)绊倒;朋友伸手求助时,我们会伸出脚在那只手上狠狠踩上一脚。我们的友情就是这样乱七八糟。

人就是在互相协作,互相帮助中生存下来的。

"女孩子们说不定还会叫上老师。"

"……什么?"

听志远说完,我惊讶地瞪大眼睛问他。志远小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扑通坐到我身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才艺表演时允许老师参加,所以女生们说不定会邀请老师一起参加。对了,听说这次文化节的时候还要给老师投票呢?我一定会投您一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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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谢谢,臭小子。看来如果女生们邀请我的话,我应该亲切地拒绝才行。从刚上大学那天起我就决定再也不参加才艺表演了,一参加才艺表演,我就情不自禁地浑身打冷战。我上高中的时候别提有多痛苦了,和高中时代相比,大学里的那点儿痛苦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想起高中时代的情景,我的血液顿时向上涌起来。现在做了实习教师,当然不能再重复那种痛苦了。

我在脑子里下定决心,绝对不能参加才艺表演。这时,湖水坐在我身边,皱着眉头说。

"可是,取了文化节这么个声势浩大的名字,却为什么没有作文比赛和绘画比赛什么的呢?真气人。"

听他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提起文化节,首先想到的通常不是运动会,而是作文比赛或者绘画大赛,以及书法比赛等活动。到底是谁取了文化节的名字呢?太不会取名字了。湖水小子这么会画画儿,如果参加绘画比赛的话,肯定可以得奖,真是可惜。不过,虽然现在没有作文比赛和绘画比赛的活动,以后早晚还是要举行的。

"喂,我绝对不同意!绘画比赛上你得到最优秀奖,作文比赛上润书小子得到最优秀奖,那么我们呢,就只能吮吸着手指头看热闹吗?"

这就怪你们自己没本事了,不是吗?早知道会这样,我是不是应该把采河小子也送到美术辅导班里去呢?不过如果他性格像我的话,是绝对不可能去的。这么说,润书小子文章写得好吗?也难怪,他戴着眼镜的样子的确像个文化人。在爱玩儿爱闹的学生中,也总会有一些爱动脑筋,学习成绩好的家伙,比如泰炯。

"老师,要不要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是真的,湖水小子和润书都是疯子。"

在我看来,你也和疯子差不多。

"他们两个人偶尔就会说出一些疯话。简单地说,也就是在想象的空间里展翅飞翔。他们两个总是躲起来说那些疯话,所以我也不知道到底说了些什么。有一次我不小心偷听到了,他们在说什么从哪里哪里哔哩哔哩传来了超声波信号。真是两个疯子。"

他们是说外星人吗?我望着满脸荒唐地坐在椅子上的湖水,突然,门开了,用发胶把一头运动短发固定起来的润书悄悄爬了进来。他向我必恭必敬地打了个招呼,就坐到了床上……

"哔哩哔哩……"

……我一直以为他很聪明,是个很懂道理的学生,难道在文人这个外壳之下藏着空心,难道他是个不伦不类的家伙?是啊,天才通常都是不伦不类的。天才和不伦不类几乎是同一个级别,这也是事实。

是的,把采河小子身边的每个朋友当成正常人看待,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记得以前曾经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位小学老师把一支粉笔掰成两半,问道"这是几个?"其中一个孩子回答说,"老师,您说的个数是指掰开的粉笔中最大的两种物质呢,还是指一片一片散落在空中的无数粉笔末呢?"

当时我脑子里首先浮现出泰炯小子的身影,现在又添了一个家伙。不过,泰炯小子从来没说过什么哔哩哔哩之类的怪话。

"您不要放在心上,老师,这两个小子都疯了。我们把他俩从白房子里带出来的时候,应该准备好药物的,当时不小心忘掉了,所以他们就变成了这个样子。现在采河小子到山坡上面的白房子里取药去了,您先忍一忍吧。"

志远啊,我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在我看来,你比他们俩疯得更厉害。润书小子怎么说也是因为承受不了自己天才的大脑,才变得不伦不类的,可是你又不聪明,怎么会这个样子呢?

难道只有耳闻未见其人的真正不伦不类就是他吗?我仔细地观察着志远小子的脸,这时,湖水轻声而且平静地开口说道。

"喂,斗志远,看来你是不相信我们说的话……你这样下去会碰壁的。看来你还没听说前不久从外星秘密进入地球的传说中的药物……"

再和这些家伙们呆在一起,我大概也要疯掉了。我原来以为,不管怎么样,毕竟还有湖水这么个头脑清醒的家伙,没想到他的话也给了我当头一棒。

受到了这么严重的打击,我紧紧抓着头。这时候,门轻轻地开了,班长小子探头进来,一看到我,赶紧开门进来了。

"老师!"

"怎么了?"

班长小子满脸喜悦地扑过来,我用脚拦住他问道。不管我用脚踢他,还是怎么样,这个家伙脸上一直笑得像朵花儿似的,他说。

"女生们让我来找您。"

明明当上了班长,可是不但不能指使别人做事,还要被女生差遣。这个班长,还有那些差遣班长的家伙,啧啧,彻底乱套了。我们班的确有点儿奇怪。

"女生们为什么要找我?"

"要和您商量文化节才艺表演的事情。"

果然被志远小子言中了。我要不要在弥阿里铺一张草席,让他到那里去做生意赚钱呢?班长小子仔细观察我的脸色,他似乎猜出我不想去,迅速地跑过来,贴在我腿上。啧啧,班长啊,班长,你这么卑屈,将来能有什么用呢,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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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老师,求求您跟我走吧。"

"你是谁,你认识我吗?"

"老师——!!"

坐在前面的湖水小子带着同情的目光看了看班长,可是我没有在意班长小子可怜巴巴的表情,而是回忆起了从前在庆典活动中的往事。

我不想回忆起关于庆典的种种往事,于是赶紧甩开班长的胳膊,敏捷地推开医务室的门,准备到楼顶放放风。这时,利原小子低沉的声音回响在我耳边。

"听说这次文化节在奖品中投入了很多钱……"

听他这么说,我的脚好象粘在地上似的,一动也动不了。不,准确地说,是他这句话中所包含的"奖品"这个单词阻拦住了我的脚步。

我是谁?我是世界上最残忍的姜采恩,同时也是见到免费的午餐就迷失双眼的姜采恩,甚至还被冠以"蜡笔小葵"的外号。想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蜡笔小葵"这个名字也不是空穴来风。不知道利原小子是不是知道我受不住免费午餐的诱惑,所以才故意这么说呢?反正我已经忍不住垂涎三尺了。

"奖……奖品……?"

"听说这回学校把管理运营资金中的很大一部分用来买才艺表演和运动会的奖品……"

"班长啊,你要带我去哪里?"

利原小子的话还没说完,我就拎起了趴在地上的班长。班长像一条长长的鱿鱼似的被我拉起来,他似乎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脸上顿时浮现出桃红色的光芒,他回答道。

"去教室!"

我刚想拉起班长出去,只是,志远小子用寒心的目光看着我。哼,你这个家伙还小。我嘛,我没有机会腐败,但是我也没有过分沉迷于什么东西,难道不是吗?我和别人相比,只是稍微——只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更喜欢免费午餐而已,不是吗?

我冲利原小子嘻嘻一笑,拖着班长离开了教室。虽然是上课时间,但因为忙着准备文化节的缘故,很多老师都让学生们自习,所以每个教室里都乱糟糟的。

我们俩迈着沉甸甸的脚步走了半天,终于看到了写有"二年级四班"字样的牌匾。

把我带了回来,班长似乎终于放心下来,他舒适地松了一口气,我看了看他,打开教室门走了进去。

可能老师让学生们自习,然后自己走了,教室里只有几个女孩子,她们把桌子聚到一起,围坐在四周。虽然一个男生也没有,但她们的姿势的确让人说不出什么来。

"哦,老师您来了?"

一个只记得长相不记得名字的女孩儿看到我,她的话音刚刚落地,围坐在一起的小家伙们都把目光聚集到我身上。这么一看,她们还真像个什么暴力组织的聚会,如果每个人嘴里叼上一支烟,手里再拿上一把刀,那真的就变成一幅画儿了。

"你们叫我干什么?"

虽然我已经知道了,但是考虑到礼节,我还是问了一句。这时,一个把黑发梳成两股小辫子的可爱女生回答说。

"我们在讨论这次运动会和才艺表演的事情,刚才校长还特意为这件事情到我们班来过。他看到您不在,气得咬牙切齿地离开了……您到底在哪儿做什么了?"

真该死,看来这应该是我上课的时间。我应该去找章鱼头,告诉他我去医务室休息了一会儿。不过,那样的话,他又会冲我唠叨开了。难道章鱼头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所以才到教室里找我?关于投票的事情,他从来没对我说过,难道是在为这个事情而良心不安?

"是吗,校长说什么了?"

我随便坐在一张课桌上问道,刚才那个梳两股小辫子的女生又回答了我的问题。

"校长好象在这次活动中专门为实习教师投票准备了特别的活动,通过各班的才艺表演进行对抗。校长说您没参加会议,他不放心,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活动,又是什么该死的活动,他这次又要策划什么事情?

"哦,那是什么活动呢?"

我皱起眉头问,这时,埋在女生中间的恩姬两手插兜,一边向我走过来一边说道。

"您就当作是你死我活的才艺表演就行了。听说是为了选拔出两名教师而特意准备的活动。首先,由实习教师做副班主任的四个班级分别在同一时间和不同地点举行才艺表演。时间大约三十分钟,和音乐会差不多的活动。因为同时举行,所以必须比别的班更引人注目才行,而且要更出色。在三十分钟的时间里,观众们在四个地方来回轮换着观看。所以一定要抓住这些观众的心。如果四个班级中有一个班在人气方面占有绝对优势,观众都聚集到那一个班里,而其他班级就只能在没有观众的冷清状态下进行才艺表演了。而且,才艺表演过后,马上就进行教师投票。所以说呢,在才艺表演中吸引的观众越多,把自己表现得越出色,投票率就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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