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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的时候,方木如约来到了校门口,远远就看见身材高挑的邓琳玥站在那里。

  “对不起,我迟到了。”

  “没有啊,是我来得太早了。我还担心你不来呢。”

  方木笑笑,算是回答。

  “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们去哪里?”邓琳玥问道。

  “随便,我什么都吃。”方木指指校门外那一排小饭店,“找个地方吃点什么都行,不用太破费。”

  “那怎么行,你是救命恩人呢,”邓琳玥笑着歪歪头,“去市区吧,找个好点的地方吃饭。”

  两个人上了出租车,邓琳玥提出要请他去香格里拉饭店吃饭,方木吓了一跳,那是家五星级酒店。一顿饭,两个人,最少也要上千元,所以坚决拒绝了。

  邓琳玥也没坚持:“嗬嗬,不去也罢。我吃过的3000元以上的饭,没有一顿是好吃的。”

  最后,两个人决定去一家专供韩餐的PaPa’S餐厅。

  来这家餐厅就餐的多是年轻的恋人,暖色的基调,昏暗的灯光,歌手低沉抒情的吟唱,都给这家餐厅平添了许多温馨的味道。

  侍应生极力向方木和邓琳玥推荐情侣套餐,方木很直接的拒绝了,最后点了烤肉套餐。

  杜宇曾经很多次向方木提起过这个餐厅,不过方木一直没有来过。第一,没有女朋友,自己花这么多钱来吃饭,似乎有点傻;第二,方木一直以为韩餐不外乎冷面、辣白菜什么的。等食物端上来之后,才发现菜式很漂亮,味道居然也很不错。

  方木是个不爱说话的人,所以一直都在闷头吃喝。而邓琳玥似乎并不太在意这一点,也默不作声。

  倒是方木觉得始终这样沉默有点尴尬,而且不太礼貌。一直没有抬头的他,终于看了看邓琳玥,她正在喝汤,看得出手臂的活动还有点僵硬。

  “你的伤……怎么样了?”

  邓琳玥没有回答他,放下勺子,噗哧一声笑了。

  “嗬嗬,我还以为你整个晚上都不打算搭理我呢。”

  方木有点窘,“哪里,我这个人,不太爱说话。”

  “嗬嗬,这个我早就领教过了。”方木知道她是指那次在食堂的午餐,更加不好意思了。

  邓琳玥看出了方木的尴尬,轻松的转换了话题:

  “我的伤基本上没有问题了,”她小幅度的摆摆手臂,“就是有的时候还感觉有点疼,不过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你怎么不回家养伤?家里条件多好,也安全。”

  “我家里人也是这么劝我的,可是我不想。哦,对了,”邓琳玥稍稍向前倾斜身子,“上次那个警察说凶手也许还会对我下手,是怎么回事?”

  方木斟酌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告诉她真相,免得她过分害怕。

  “就是一个疯子。而且,也不一定会对你下手。不用担心。”

  “唉,今年我们学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发生了这么多事。”邓琳玥咬着吸管,突然表情神秘的凑过来,“你在帮助警察查案是么,神探?”

  方木愣了一下,“没有。我哪有那个本事。”

  “哼,你别瞒我了。上次开全校大会的时候,校长还表扬你了呢。”邓琳玥孩子气地嘟其嘴巴,“再说,如果你没有帮助警察查案的话,那天晚上你怎么会和警察一起来救我?”

  “我都跟你说过了,只是凑巧而已。”

  “骗人,我都听你们法学院的人说了,所有犯罪学专业的学生里,你学习最棒。哦,我明白了,”她瞪圆眼睛,小声说:“是不是需要保密啊?还有,我听有的同学说,你是公安局派到我们学校的卧底,是这样么?就像《逃学威龙》里的周星驰那样?”

  方木有些哭笑不得了。一个男人面对像小女孩一样的女人往往无计可施,何况像他这种本来就对女性毫无经验的人。

  “我不是什么卧底。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学生而已,只不过,我对犯罪学的某些领域……很感兴趣而已。”

  “哦,这么说你承认你帮助警察查案子了?”邓琳玥一脸的兴奋,“能不能跟我讲讲啊,我从小就喜欢看侦探小说呢。”

  方木有点为难,他不太喜欢谈论这些事情。

  “算了吧,都很可怕的,不适合女孩子听。”

  “你不要小瞧我哦,我胆子很大的。”邓琳玥瞪圆眼睛说。

  方木无奈,“好吧。”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方木向她讲了马凯的“吸血鬼案”。在最初的讲述中,他刻意地淡化自己在案件侦破中的作用,可是当他看到邓琳玥双手托腮,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口中不时的发出“哎呀”、“天哪”这样的感叹,心中竟有一丝隐隐的自豪感和表现欲。讲到后来,尤其是他在和马凯单独会面,险些命丧其手的时候,他看到邓琳玥的手掩在嘴边,眉头微蹙,眼中满是关切和焦急,不由得生出几分骄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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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讲完,邓琳玥手按着胸口,眼睛却盯着方木,仍是一幅难以置信的样子。

  “你太厉害了,我的天,没想到我会有这样的朋友。”

  方木不置可否的笑笑,扭过头,却看见玻璃上映出自己眉飞色舞的脸,心中大窘。

  我这是怎么了?

  为了掩饰自己心中的尴尬,方木提出结账走人,邓琳玥显然有些恋恋不舍,但是也没有反对。

  走出温馨的餐厅,外面的空气显得格外的寒冷。方木正在马路上寻找出租车的时候,邓琳玥拉拉他:“我今天吃得有点饱,陪我走走好么?”方木想了想,答应了。

  两个人并排在人行道上慢慢走着,方木为自己刚才的得意忘形有些汗颜,本来就少言的他此刻更不想说话。邓琳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一言不发。两个人一时无话,只是默默地向前走,向前走。

  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时而会交叠在一起,看起来,像是在拥抱。

  一辆25路公共汽车轰隆隆的开过来,方木扭过头去看,直到它消失在街角。

  不知走了多久,邓琳玥突然开口了:“刘建军怎么样了?”

  “前几天我去看过他。情况不太好,会有后遗症。”方木转过头看看她,“你……为什么……”方木正在斟酌着自己的词句,邓琳玥却早已经领会了他的意思。

  “我知道,你们大概都觉得我太无情了。其实说实话,我很想去看望他,可是我妈妈不同意,她觉得要不是刘建军约我去了体育馆,我就不会出事。有一次我偷偷跑去看他,他的父母对我也很不友好,似乎认为他受伤是因为我。我很委屈,可是又不能对他们发火,毕竟他们已经很悲痛了。”

  “那,你爱他么?”

  邓琳玥淡淡的笑笑,耸耸肩膀。

  “我不知道。你大概也知道,他追求了我很久,张瑶介绍你给我认识之前,他就在追求我。说老实话,我挺喜欢他的,无论是学历、长相还是对我的态度,我都无可挑剔。虽说我们的家庭条件不是很相称,但是我并不在乎这一点。我身边的朋友也都觉得我们俩应该是一对。但是我对他就是找不到那种感觉,那种让我感到可以依靠,可以完全放松的感觉。本来那天晚上,我几乎就要被他感动了,可是……”她摇摇头,苦笑了一下。

  方木无语,不知该安慰她,还是该为刘建军感到悲哀。

  “说说你吧。有女朋友么?好像从来都没看见你跟女孩子在一起过。”邓琳玥又恢复了快乐、开朗的样子,歪着头问方木。

  “我?没有。”

  “嗬嗬,这么乖啊,一心扑在和犯罪分子作斗争的事业上?”邓琳玥跑到方木面前,倒退着向后走,“还是你的品位比较独特啊?”她调皮的向方木眨眨眼睛,自己的脸却先红了。

  方木大窘。

  “那是查案的需要……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反正……”

  方木语无伦次的模样似乎让邓琳玥很开心,她毫无顾忌的大声笑起来。

  前面不远的路灯下摆着一个小摊,摊主双手各执一只烟花,不时向路人们挥舞着招揽生意,不过问津者甚少,在夜色中噼啪燃烧的烟花显得格外寂寞。

  “嗬,这么早就有卖烟花的了,我们去看看吧。”邓琳玥的兴致很高,几步跑了过去。

  方木松了一口气,拿出烟来点燃,用力吸了一大口。

  邓琳玥挥挥手让他过去,方木举起手中的烟,示意不方便。

  邓琳玥跟摊主说着什么,几句话后就爽快地掏出几张钞票,摊主眉开眼笑的把钱装进衣袋里,骑上三轮车就走了。

  邓琳玥捧着一大盒子烟花笑呵呵的走过来。

  “怎么买了这么多?”

  “嗬嗬,我从小就喜欢这个。那个卖烟花的说不卖光他也不能回家,索性就全买下来了。”

  “问题是你去哪里放啊?”方木看看盒子里,里面至少有50来支烟花。

  “就在这里啊。”邓琳玥向方木一伸手,“打火机借我用用。”

  “你疯了?你在大马路上燃放烟花爆竹,被巡警发现了,要给你行政处罚的。”

  “嗬嗬,跟神探在一起,警察会网开一面吧?”

  方木没有办法,看看四周,记得前面好像有一所小学。

  “去前面吧。”说完,掐灭香烟,一哈腰抱起箱子。邓琳玥一溜小跑跟在身后,脸上是兴奋不已的表情。

  嗬嗬,小孩似的。

  在空荡荡的操场上,邓琳玥迫不及待的用方木的打火机点燃烟花。烟花噼噼啪啪的烧起来,邓琳玥跳着脚,小幅度的挥动着手臂,烟花在她身侧划出一个个闪亮的光圈。

  方木边吸烟,边看着纸箱里的烟花发愁,这要放到什么时候啊?

  “一起来啊。”邓琳玥看着方木在一旁站着不动,热情的邀请他一起玩。

  方木没什么兴趣,碍于情面,也随便拿起一只,点燃了在手里乱晃。

  摇曳的光影中,方木竟有些恍惚。那个全身笼罩在光圈里的女孩,看起来,竟然很像记忆深处的那个人。

  鼻子突然很酸。

  见方木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邓琳玥有些脸红,她慢慢走过来。

  “你怎么了?”她柔声问道。

  “没事。”方木低下头,点燃了一根香烟。

  邓琳玥看着手中越燃越短的烟花,轻声说:“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你是个有故事的人。只是你是个不愿意向别人敞开心扉的人。所以,你今天晚上跟我说了很多,我很高兴,因为,我……我很想了解你。”

  邓琳玥的头低下来,声音也越来越低:“还记得么,我跟你说,刘建军不能给我那种可以依靠、可以放松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她停顿了几秒钟,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抬起头看着方木说:“那天晚上,我竟然在你怀里感到了。”

  方木没有做声,手却开始颤抖。

  邓琳玥梦呓般自顾自的说下去:“当时,我很害怕。我过去也以为自己害怕过,看见蟑螂的时候,做恶梦的时候,可是那天不一样。那是一种让人想吐的恐惧。我满脑子里只有一句话:‘我要死了,我就要死了’,仿佛全世界只剩下我和那个人,没有人能够帮助我。而你出现了,你在那一瞬间出现了。躺在你怀里的时候,我能感到你的呼吸,你的心跳,我知道我得救了,我安全了。没有人能伤害我,因为你在我身边。”

  方木低垂着头,邓琳玥没有看见,大颗的泪水落在他的脚边。

  陈希,我最爱的人,却没有来得及。

  邓琳玥慢慢地靠过来,几乎把头贴在方木的肩膀上。

  “你说过,那个人很可能还要对我下手。如果是真的,”邓琳玥看着方木,“你会保护我么?”

  你会保护我么?

  超市里背光而立的女孩;路灯下两个依偎的影子;25路公共汽车站;深夜里软软的声音:还没睡么?一袭白衣,长发飘飘的陈希;现场图片里表情安详的头颅……

  我会保护你的……

  方木终于发出大声的抽泣,他转过头,眼前是陈希那充满怜惜的目光。

  这些年,我好累。

  他情不自禁的向前伸出手去,一个温软的身体落在怀里,随后就感到一对滚烫的嘴唇压在自己的双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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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猫与鼠(一)


  送邓琳玥回到寝室之后,方木突然很想一个人走走。

  他来到体育场,围着跑道一圈圈地走着。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的大脑竟然一片空白。直到无所不在的冷空气让他打起寒颤,方木才恢复了意识。

  今天,我吻了一个女孩?!

  接吻的整个过程都模糊不清,嘴唇的吸吮,舌头的缠绕,并不像想象中的初吻那样令人刻骨铭心。方木从回忆的漩涡中挣扎出来,看到邓琳玥娇羞地依偎在自己怀里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是:天,我做了什么?

  刚才在女生宿舍楼下的时候,邓琳玥的眼睛里分明写着深深的不舍,而方木却不敢再与她多呆一秒钟。

  我怎么会这样?

  是因为寂寞么?还是别的什么?

  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脆弱?

  终于走累了。方木靠在体育场北侧的旗杆上,疲惫的闭上眼睛。

  冰冷的旗杆很快把寒气透过衣服送进方木的身体,感觉像一条蛇蜿蜒着在体内游走。很不舒服,方木却不想动。他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仰望着星空缓缓吐出。

  口中呼出的雾气和烟混在一起,模糊了星星,也模糊了天上注视着我们的眼睛。

  方木回到宿舍楼的时候已经快闭寝了,杜宇正在玩CS,听见方木进来,匆匆回过头来问候一声:“回来了?”

  方木很怕他细问,应了一声之后,就拿起脸盆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的灯又坏了。黑暗中,方木把脸浸在装满冷水的脸盆里,虽然冷得全身发抖,却感到一阵畅快的清醒。

  突然,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从脚背上飞快的跳过。方木吓了一跳,一口水呛在喉咙里。他猛地把头从脸盆里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定睛一看,一只黄黑花纹的小猫正在卫生间门口看着他。

  方木认得那是孟凡哲的“汤姆”。

  方木又好气又好笑,手捧着一把水作势要泼它,谁知它并不怕,歪着小脑袋看着方木。

  方木侧侧手,在手心里留下一小汪水,挥了过去。

  汤姆飞快的蹿了出去,那些水全洒在了一个刚刚踏入卫生间的人脚上。

  “哎呀,对不起。”方木赶忙道歉,抬起头一看,是孟凡哲。

  “是你啊,sorry。”

  孟凡哲笑笑,表示不介意。

  汤姆逃到卫生间外,并不跑远,坐在地上看着他们。

  孟凡哲看着汤姆,眼中满是怜爱。

  “它真可爱,是么?”孟凡哲梦呓般喃喃自语。

  “是啊,”方木突然来了兴致,笑着说:“杰瑞。”

  孟凡哲扭过头来看着方木:“杰瑞?”他笑了笑,低下头,仿佛在思量着什么,“杰瑞……杰瑞……”

  毫无征兆地,孟凡哲转身离去,汤姆见状,也竖着尾巴,跟在主人身后悄无声息地走了。

  方木自感无趣,伸手去拿香皂,想了想,又向孟凡哲消失的方向望了望。

  刚才孟凡哲看着汤姆的眼神中,除了怜爱,似乎还有——惋惜。

  回到寝室,杜宇还在不知疲倦的鏖战。

  “喂,怎么样?”他头也不会地问。

  “什么怎么样?”

  “你的浪漫约会啊?”

  “还能怎么样,吃饭呗。”方木突然有点心虚,他飞快地脱掉衣服,钻进被子里,闭上眼睛装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杜宇终于关掉电脑,爬上床,没过几分钟就打起了鼾。

  方木却一直没有睡着,他紧闭着眼睛,努力把三个字驱逐出脑海。

  刘建军,这是一个让方木想都不敢想的名字。

  早晨六点半,方木就被手机的提示音吵醒,睡眼朦胧地打开一看,是一条短信:

  “一起吃早饭吧。”

  号码很陌生,方木想了想,看了看通话记录,是邓琳玥的手机号码。

  一下子睡意全无,方木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考虑了半天,决定不去。

  又过了半个小时,杜宇起床了,方木也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和他一起洗漱,一起走下楼去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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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出了宿舍楼的大门,就看见邓琳玥站在门口,脸冻得通红,双手插在衣袋里,双脚不停的跺着。

  看见方木,邓琳玥没有埋怨,笑笑说:“你总算出来了。”

  杜宇非常惊讶,不过看看满脸通红的方木,识趣地说:“我先走了。”

  见杜宇走远,邓琳玥小声说:“怎么这么晚,没收到我的短信么?”她看看方木的眼睛,“还是没听到?”

  “哦……没听到。”

  “睡得太晚了吧?”邓琳玥脸色微红,“还是根本没睡着啊?嘻嘻!”

  方木躲开她的视线,“还是……先去吃饭吧。”

  方木像做贼似的和邓琳玥坐在食堂的角落里吃早饭。他这么做并不多余,许多熟识他们的人都投来了诧异的目光,尤其是几个篮球队的队员,不仅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还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方木如坐针毡。邓琳玥倒显得十分大方,碰到意味深长的目光的时候,还会回望过去直到对方移开视线。

  漫长的早饭终于吃完了。方木简单地和邓琳玥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地走出了食堂。还没等走出门口,就听见邓琳玥在身后叫他。

  她疾步走过来,脸色因为走的过急而略显潮红,目光严厉。

  “方木,你是不是觉得跟我在一起很丢人?”语气比目光还要咄咄逼人。

  “……没有。”

  “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个态度?”

  “……我……”

  “觉得对不起刘建军是么?”邓琳玥的语气稍微和缓了一些,“我跟你说过了,我跟刘建军从始致终就没有开始过,不能因为他追求过我,现在受伤了,我就不能去爱我爱的人。”

  方木一言不发。

  邓琳玥等了一会,看方木还是不开口,叹了口气,小声说:“如果你不喜欢我,请直接告诉我。”她顿了一下,“如果你觉得吻过我,就要对我负责。那么你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大家都是成年人,别做可笑的事情。”

  她看看手表:“你有课?”

  “嗯。”

  “快去吧,你要迟到了。”

  方木犹豫了一下,觉得这样转身就走似乎太残酷了点,含含糊糊地说:

  “你别胡思乱想,稍晚点我再联系你。”

  听到这句话,邓琳玥的脸色好了很多,目光也柔和起来。

  “晚上,我们能见面么?”她小声问。

  “没什么事的话,应该,可以吧。”

  “好。”邓琳玥笑了,“快去吧,注意安全。”

  方木气喘吁吁的跑上二楼,迎面看见邹团结正站在走廊里打电话,见方木过来,劈头就问:“你看见孟凡哲了么?”

  “没有啊,怎么了?”

  “这家伙缺了好几次课了,偏偏老师好点名,已经被擒了N次了。”邹团结瞥了一眼教室,“老头放出话来,孟凡哲再不来上课,毕业答辩就不让他过。”

  “给孟凡哲打电话了么?”

  “打了,不接。”邹团结晃晃手里的电话,无奈地说。

  方木看看手表,马上要上课了,他来不及和邹团结多说,转身就往教室跑,边跑边想,孟凡哲不是已经不怕点名了么,怎么还不去上课?

  晚上,自习室里。

  方木心不在焉地翻着面前的一本书,邓琳玥安静的坐在一边,她正在翻译一篇英文文章,速度很快,偶尔按动面前的电子词典,小声诵读着句子。

  实在是看不进去。方木抬起头,漫无目的地在教室内扫视着,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向教室门口望望。没人。

  哼,这小子还算讲信用。

  下午邰伟来找方木,先是笑嘻嘻的开了方木一通玩笑,什么桃花运啊,英雄救美之类的。方木知道他是指邓琳玥的事情,心想他和邓琳玥的行踪果真逃不过这家伙的眼睛,搞不好那天吃晚饭的时候邰伟就在身后跟着。

  邰伟奚落够了,就正色说方木和邓琳玥在一起,两个人都可能是凶手的目标,所以要寸步不离的保护他们。方木急了,说如果邰伟这样做的话,别怪他翻脸。邰伟先是晓以大义,后是动之以情,无奈方木就是不同意,也只好作罢。不过他仍然坚持在“不影响方木和邓琳玥正常生活”的前提下,加以保护。方木注意到他在用“正常生活”这个词的时候,眼中满是揶揄的成分,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

  方木站起身来,邓琳玥抬起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方木晃晃手里的烟盒,邓琳玥无奈的点点头,眼中带着一丝嗔怪。

  站在走廊里,方木点燃一根烟,向两边望望,有个人在走廊尽头的楼梯间里飞快的露了一下头就不见了。尽管只是匆匆一瞥,方木还是马上就认出那是邰伟手下的一个警察。

  靠,这家伙,还是找人来跟踪我。

  方木无奈的摇摇头,靠在墙上默默的吸烟。吸了大半根,他看着黑洞洞的楼梯间,那里没有声音,不过可以肯定那个警察还在。方木想了想,突然来了兴致,他看看手表,7点26分,第十节课马上要下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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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有一间教室灯火通明,能隐隐听见有人在上课。

  他打定主意,转身进了自习室,快步走到邓琳玥身边,小声说:“收拾东西。”

  邓琳玥不解的看着他。

  方木的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有警察在跟着我们,跟他们开个玩笑。”

  邓琳玥一下子兴奋起来,她手忙脚乱的收拾好书包,穿上外套,紧张又期待的小声问方木:“我们该怎么做?”

  方木示意她先坐在座位上,把手机调到震动,不要着急。

  几分钟后,下课铃骤然响起。方木在心中默数10秒后,一把拉起邓琳玥,“走。”

  两个人迅速走出自习室,出门的一瞬间,方木用余光瞥了一眼走廊另一端,那个警察果真就站在那里。

  他拉着邓琳玥走向那间刚刚下课的教室,这是一间足可以容纳近100人的大教室,成群的学生正蜂拥而出,走廊里一下子挤满了学生。

  方木和邓琳玥混入人群,在经过教室门口的时候,一下子转入教室。

  方木边拉着邓琳玥往后排走,边用手机拨打邓琳玥的电话。

  他们来到教室最后一排座位上,方木伸手打开教室的后门,小心的探出头去一看,那个警察果真被裹挟在下课的人群中,伸长脖子张望着。

  邓琳玥拉拉方木,举起手中不断震动的电话,小声问:“怎么办?”

  “接听,然后一直保持通话状态。”

  说完,方木看了看警察和人群前进的方向,那是通往教学楼后门的方向。

  他转过头对邓琳玥说:“走,两个人目标太大,分开走,你往这边走。”他指指警察前进的相反方向,“先下到一楼,随时听我的命令。”

  “好。”邓琳玥激动得浑身发抖,捏着电话转身走了。

  方木快步朝警察的方向走去,那个警察不时向前张望着,根本没想到目标就在自己身后。方木小心的躲在其他学生身后,始终和他保持5米左右的距离。

  警察边走边拿出电话,方木悄悄接近,极力倾听着。

  “……不见了……你在几楼……六楼?我去后门……对,你在前门守着……快点。”

  果然。方木笑了笑,放慢脚步,把手机放到耳边。

  “你到哪儿了?”

  “一楼。你呢?”邓琳玥气喘吁吁的,不过听起来又紧张又兴奋。

  “快去正门,赶在警察之前离开教学楼。”

  “好的,然后呢?”

  方木沉吟了一下,“去地下室那边集合,保持通话。”

  跟着那个警察下到一楼,后门进出的学生寥寥无几。那个警察跑到门口,四下张望了一下,又返回楼里,直奔传达室,向值班员询问着什么,值班员一脸茫然的连连摇头。警察又跑到门口,站在原地,紧紧盯住每一个从身边走过的人。

  方木躲在角落里,想了想,拿起电话小声说:“先挂断,一会打给你。”

  “嗯,你要小心。嘿嘿。”

  方木按动着电话,几秒钟后,一个冷冰冰的女声在听筒中响起:

  “欢迎致电J大,请拨分机号,查号请拨零。”

  方木按下了零,几秒钟后,又一个女声响起:

  “你好请问你要哪里?”

  “教学楼后门传达室电话是多少?”

  “2583。”

  方木又按动电话。

  “喂,传达室么?我是专案组的,后门那里有一个警察,对,就是他,让他接电话。”

  方木看见值班员匆匆地从传达室里走出来,向门口的警察挥挥手。

  “同志,你的电话。”

  那个警察一脸疑惑,不过还是快步走进了传达室。

  方木暗暗好笑,挂断电话,疾步走过去,猫着腰在传达室的窗户底下出了教学楼。

  地下室位于J大校园的东北角。在校区扩建的时候,施工队无意中发现了这座地下建筑。后来找来专家做了现场考察,鉴定得知这是一个国民党时期的地下监狱。监狱一共分两层,全部由水泥灌制而成,上层有八个大监房,有半层露出地面;下层是两个大水泥池子,专家说那是水牢。

  因为是历史遗迹,所以J大校方没有动它,和市里商量后决定原样保留,但是在修缮费用由谁来负担的问题上一直争执不下,后来就不了了之了。现在地下室主要用来堆放一些废旧桌椅。

  方木气喘吁吁的赶到地下室附近,却看不见邓琳玥的影子。他心一沉,赶快拿出电话。

  很快就接通了,邓琳玥同样呼吸急促,能听见话筒里呼呼的风声。

  “你也脱身了?”

  “是,你在哪呢?”

  “马上就到地下室了,你已经到了么?”

  “嗯,你怎么这么久还没到?”

  “嗬嗬,我老觉得有人在后面跟着我,我就先去了超市,又去了食堂,还绕着宿舍楼转了两圈,反跟踪嘛。哦,我看见你了,先挂了。”

  方木觉得有些好笑,还反跟踪呢,他收起电话,看着邓琳玥蹦蹦跳跳地冲自己跑来。

  邓琳玥一下子跳到方木面前,脸色红润,眼睛在夜色里闪闪发亮。

  “好刺激啊,像动作电影一样。”

  看她那兴奋不已的样子,方木倒觉得有些后怕。他看看四周,一个人也没有,不远处,那个破旧的建筑悄然默立,好像一个全身绷紧,随时准备捕食的怪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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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冷风吹来,方木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走吧,这地方太偏僻了。”

  “怎么,你害怕?”邓琳玥调皮的眨眨眼睛。

  “你不怕么?”

  “不怕,有你在我身边呢。”邓琳玥的语气坚决而热烈。

  方木无语,冒险的激情过去,反而不知如何面对这个女孩子。

  电话突然响起来,方木按下接听键,邰伟焦急的声音马上传进耳朵。

  “方木,你在哪儿?”

  方木被震得直咧嘴,“学校里啊。”

  “在什么位置,邓琳玥跟你在一起么?”

  “是的,别担心,我们很安全。”

  “到底在哪?我带人过去接你。”

  “不用了,一会再打给你。”方木生怕邰伟骂他,匆匆关了手机。

  “走吧,我们也回去吧。”他拉拉邓琳玥,“要不邰伟要骂人了。”

  送邓琳玥回去的路上,她似乎也从刚才紧张刺激的经历中清醒过来,一直没怎么说话。

  来到女生宿舍楼下,邓琳玥停下脚步,低着头,似乎在等着方木开口。

  方木站了半天,才冒出几个字:“你……快上去吧。”

  邓琳玥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盯着方木看了几秒钟,轻声说:“不亲我一下再走么?”

  方木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这里……人太多了吧?”

  邓琳玥不说话了,眼睛望向别处,隔了好久才轻声说:

  “方木,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嗯?”

  “那天晚上,我们……接吻的时候,你哭得很厉害,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见方木不说话,她又问道:

  “你的心里是不是曾经有过一段……非常难忘的感情?”

  方木转过身,背对着她,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红了眼眶。

  “能跟我说说么?”她柔声问道。

  良久,邓琳玥才听到方木颤抖的声音:

  “我曾经认识一个女孩,我很……很爱她,可是我一直没有向她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直到她死去……”

  邓琳玥轻呼了一声:“啊?怎么死的?生病么?”

  “不是。”方木闭上眼睛,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般说道:“她是被人杀死的。凶手,是跟我同一个宿舍的同学。”

  “什么?!可是……为什么?”邓琳玥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震惊。

  方木已经无法回答了,他甚至无法站稳。

  蹲下身子,方木把脸埋在手掌里,肩膀剧烈的抽搐着。

  后背突然被一个身子紧紧贴附着,邓琳玥的双手紧紧抱住方木的肩膀,几滴热热的液体落在方木的脖子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问的,你心里苦,我知道,对不起,对不起。”邓琳玥用力抱着方木,仿佛想尽力平息他的颤抖。

  这个男人,也需要保护。

  方木手举着电话,慢慢地走上楼梯。

  电话那头,邰伟正在大声咆哮,不用放在耳边也能听见他的吼声:

  “……我告诉你,再有一次,我他妈绝饶不了你!”

  方木此刻也为自己的鲁莽举动深感悔意,所以很能体会邰伟的心情。如果邓琳玥或是他在分头离开教学楼的过程中被凶手抓住机会下手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方木耐着性子一再地向邰伟保证下不为例,说尽好话之后,邰伟方才作罢。

  打开宿舍的门,杜宇却不在寝室里,一张留在电脑桌上的便条告诉方木:他和张瑶去看通宵电影,今晚不回来了。

  方木暗自庆幸,否则杜宇看见自己两眼通红的样子,一定要问的。刚挨了邰伟一顿臭骂,他可不想再被别人纠缠着问个不停了。

  方木脱下外套,伸手从床下拿出洗漱用具,端着脸盆走了出去。

  正在刷牙的时候,听见走廊另一端传来大声的叫骂,紧接着,一只不锈钢饭盆和几本书从一间寝室里被叮哩咣啷地扔出来。

  方木含着牙刷走出卫生间,能看见一个人站在走廊里对着寝室里的另一个人破口大骂,寝室里的人倒是不开口,只是一件件的向外扔东西。衣服、书籍、球鞋、被褥,那个人身边很快就堆了一大堆东西。

  方木认得那是孟凡哲的寝室,站在走廊里叫骂的是孟凡哲的室友王长斌,那么站在寝室里向外扔东西的肯定就是孟凡哲了。

  这是怎么了?平日里老老实实的孟凡哲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

  再吵下去,估计双方就要动手了。

  方木匆忙的漱口,收拾好洗漱用品后,就向孟凡哲的寝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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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里站了很多人看热闹,而王长斌也不再骂人了,只是插着腰,气鼓鼓的看着孟凡哲一件件的向外扔东西,看起来与其说是气愤,不如说是无奈。

  方木走到跟前的时候,大概孟凡哲刚刚把王长斌的最后一件东西扔出来,门“砰”的一声在方木面前关紧了。

  方木看看扔了一地的东西,问王长斌:

  “怎么回事,怎么搞成这样?”

  王长斌阴沉着脸说:“这SB有病!”

  邹团结和几个同学围拢过来帮助他收拾东西,方木说:“再不去我那里先对付一宿吧,杜宇晚上不回来。”

  “不用。”王长斌颇为生硬的拒绝了,他指指邹团结,“我去他们寝室,正好刘建军也不在。”

  方木点点头,转身望着眼前这道紧闭的门,伸手推了推,里面锁住了。

  他在门上轻叩了两下,里面毫无反应。

  方木又敲了几下,“孟凡哲,是我,开门好么?”

  什么东西“砰”的一声砸在门上,又落在地上,哗啦一声碎了,大概是瓶子之类的东西。

  方木吓了一跳,不由得倒退两步。

  其他人也气愤起来,邹团结更是拉住方木:“别管他,也太过分了。”

  方木无奈,也蹲下身子帮助王长斌收拾东西。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帮王长斌在邹团结的寝室安顿好,王长斌拿出一盒烟来分给大家。抽烟的工夫,有人问王长斌到底怎么回事。

  “咳,别提了,孟凡哲养了只猫你们都知道吧?平时他对待这猫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似的。可那死猫也太烦人了,好几次在我床上撒尿不说,有一次还在我的书上拉了泡屎。第二天我拿着书去上课的时候,那股味,熏得我周围的人都直捂鼻子。”

  好几个人嘿嘿的笑起来。邹团结插嘴道:“你们平时关系不错,你提醒他一下啊。”

  “是啊,其实要是这点事我也不能跟他发这么大的火,”王长斌不耐烦地抓抓头发,“你们不知道,最近这家伙不知道怎么了,变化特别大,每天不是在寝室里发呆,就是玩失踪,课也不去上,好心提醒他几次,他连理都不理我。有一天晚上,大概是后半夜吧,我被尿憋醒了,迷迷糊糊的一睁眼睛,好家伙,他端端正正的坐在书桌前,嘴里叨叨咕咕的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我当时还纳闷呢,背单词怎么不开灯啊,结果仔细一听,你们猜怎么着?”他故弄玄虚地顿了一下,看到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望着他,他才心满意足的说下去:“他在念自己的名字!孟凡哲、孟凡哲、孟凡哲,翻来覆去就是这三个字。我当时就吓醒了,寻思他是不是梦游啊,就没敢叫他。”

  “后来呢?”有人开口问道。

  “他念叨了一阵自己的名字之后,突然就开始揪自己的头发,用脑袋怦怦地撞墙,撞得那叫一个狠。我当时都吓傻了,直到他睡觉了我都没敢动地方,一直挺到天亮。”王长斌的声音里还有一丝颤抖,可见提起当晚的情形他至今还心有余悸,“跟他共处一室太可怕了,就像今天,我跟他说老师点了好几次名他都不在,老师发火了。这神经病居然什么也不说就往外扔我的东西,你跟他喊,他就跟没听见一样。”

  屋子里其他的人也听得心惊肉跳,不咸不淡的扯了几句之后就纷纷散去了。

  方木回到寝室里,关掉电灯,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好久却睡不着。

  孟凡哲在夜里像着了魔似的反复念自己的名字,应该跟他曾经怕点名的心理障碍有关。可是他已经不怕点名了,不仅他对方木说过,方木也曾亲眼看到他应答过。可是现在他又作出这么反常的举动,究竟是为什么呢?

  以方木对孟凡哲的了解,他是个个性软弱的人,仅仅凭借他自己,恐怕没那么顺利就克服这种心理障碍。他应该找了专业人士作心理治疗,可是突然出现这种反复,难道在治疗中发生了什么事?

  方木想来想去,百思不得其解,决定第二天找机会和孟凡哲谈谈。

  噩梦又如约而至。

  燃烧的寝室。死去的人们。面目全非的吴涵。

  其实,你跟我是一样的。

  方木挣扎着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个反应仍然是紧紧抓住枕头下的军刀,等到呼吸渐渐平静下来,他才发现自己的内衣都被汗湿透了。

  汗水顺着额头淌到脖子上,黏黏的很不舒服,方木费力的坐起身来,拿着毛巾和香皂,准备到卫生间洗把脸。

  走廊里只亮着一盏吸顶灯,光线很暗,可是方木还是一下子就发现了地上的几个暗红的小点。

  他蹲下身子,用手指在那些红点上抹了一下。红点的表面已经干涸。方木捻捻手指,有些湿黏的感觉,凑到鼻子下闻闻,甜腥的味道。

  是血。

  方木顿时感到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张皇失措的向四周张望。空荡荡的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扇扇紧闭的门。

  低头看,前方还有几个血点,一路指向前方的卫生间。

  方木慢慢地站起来,踮着脚朝卫生间走去。

  有人受伤了?

  还是仅仅有人流鼻血?

  卫生间那黑洞洞的大门越来越近,方木的心也越跳越快,那怦怦的声音仿佛在走廊里回响,方木甚至觉得,如果卫生间里有人的话,自己的心跳声早就被他听到了。

  终于看到了。

  在一片漆黑的卫生间里,空气中满是血腥味,有一个人站在水池前,不知在撕扯着什么,黑暗中只能看见他的头和肩膀在晃动,口中似乎还有吧唧吧唧的咀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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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木悄悄的把手伸向电灯开关。

  日光灯的镇流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卫生间里亮如白昼。刚刚习惯黑暗的方木被晃得头昏眼花,连忙手扶着门框站定。

  那个人也被吓了一跳,霍然转身。

  是孟凡哲。

  强烈的灯光从头顶直射下来,孟凡哲眼眶发青,眼睛里黑漆漆的一片,竟然看不到眼白。

  他的嘴边一片鲜红,还不时有粘稠的红色液体从嘴角滴落下来,仔细去看,唇边还黏着几挫黄黑相间的毛。

  方木心中大骇,和孟凡哲愣愣地对视了几秒钟之后,颤巍巍的问道:

  “孟凡哲,你在干什么?”

  在那一瞬间,方木可以肯定在孟凡哲的眼睛里有一丝凶狠的表情闪过,但随之就是几乎要漫出眼眶的无助与绝望。

  “我……”他突然咧嘴笑了一下,但是那笑容马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眼角和嘴角都耷拉下来,声音里也带了哭腔:“我不知道……”

  方木这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拎着什么东西,定睛去看,是一条毛乎乎的,沾满鲜血的动物的腿,看起来,很像是猫腿。

  方木向孟凡哲的身后望去,水池里一片狼藉,血肉、内脏和皮毛乱糟糟的堆在那里,似乎还在冒着热气。

  方木绕过孟凡哲,小心的走过去。

  没错,水池里七零八落的动物正是孟凡哲的猫——汤姆。

  方木看看四周,没看见刀之类的利器。

  汤姆是被孟凡哲用手生生扯成几块的。

  方木转身看看孟凡哲,孟凡哲还一动不动的盯着门口的方向,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方木扯起他的袖子,从他手中把那只猫腿拽下来,扔在水池里。

  孟凡哲呆呆的任由方木摆布,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

  方木在孟凡哲面前站定,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地说:“凡哲,你能听见我的话么?”

  过了好久,孟凡哲的眼珠才慢慢的移向方木的方向,微微地点了点头。

  “你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孟凡哲的嘴角咧了咧,他好像一个中风后遗症患者一样慢慢半转过身子,伸手指了指水池里的猫。

  “汤姆……他们都讨厌它……我也不能……再……依靠它……”

  方木盯着孟凡哲呆滞的双眼,竭力去搞请他这句话的意思。

  “什么意思,依靠谁?”他摇晃着孟凡哲的肩膀,“你说话啊!”

  孟凡哲的身体在方木的动作下剧烈的摇摆着,人却好像清醒了很多。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抬起手在嘴边胡乱抹着,当他看到手上全是血和猫毛的时候,吓得又去脸上乱抹,结果满脸都是横纵交错的血迹。

  “到底怎么了?”方木用力捉住他的手,低声喝问道。

  孟凡哲好像刚刚意识到面前的人是方木。

  “是你?方木?”他的身子一下子瘫软了,眼泪和鼻涕刷的流下来,“帮帮我,帮帮我,求求你,我不知道我在干什么,好像做梦一样……”

  方木把手插在孟凡哲的腋下,竭力撑住他的身子。

  “我会的,我会帮助你,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孟凡哲的视线落在水池里,好像一下子来了力气。他惊恐万状的指着汤姆的尸骸:“这不是我干的,这不是我干的……我不是有意的……”

  他向方木猛扑过来,一把拉住方木的衣领,眼中是深深的恐惧与祈求:

  “别告诉别人,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不是疯子,我不是有意那么做的,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疯子……”

  他放开方木,又一个箭步冲到水池前,用手捧起那些皮毛和血肉,四处张望着,嘴里兀自说个不停:“快收拾好,快,别让别人看见……快!”他原地转着,似乎在疯狂地思考应该把这些东西扔在哪里。

  方木被他搅得心烦意乱,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只好拎着门口用来倒剩饭的大塑料桶走过去,示意他扔在这里。

  孟凡哲用力把汤姆的尸骸按进桶内的泔水里,又飞快的跑进里间的厕所,拿出一只纸篓,把里面用过的手纸统统倒进桶里。接着又跑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哗哗的冲洗着水池里的血迹。把所有的水龙头都拧开了,他还嫌慢,用手不住地在水池里擦着。

  当最后一根猫毛旋转着消失在下水道里,孟凡哲又从门后拿出拖把,用力的蹭着地上的血迹。

  方木手足无措的看着孟凡哲飞快的清理着卫生间,感觉脑子里乱极了。

  好不容易等他停下手,疲惫不堪的靠在墙上喘着粗气,方木小心地问他:

  “到底怎么回事,你能跟我说说么?”

  孟凡哲无力的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最近很不对劲。我常常忘记自己做过些什么,寝室里很多东西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拿回来的。”

  方木想了想,“你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孟凡哲连连摇头:“不用不用不用。”他仿佛自言自语般说:“我会好起来的,嗯,我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不要指望任何人……”

  他反反复复地念叨着,看起来毫无信心。

  方木默默地看着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孟凡哲突然站直身子,勉强冲着方木笑笑:“我……我回去了,你,”他垂下眼睛,“替我保密好么?”

  “好的。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去看看医生。”

  “呃,好的,如果我觉得需要的话,我会去的,再见。”说完,他就脚步虚浮的走出卫生间,摇晃着向寝室走去。

  卫生间里一下子恢复了安静,只能听见水管里汩汩的流水声和日光灯镇流器的鸣叫。方木站在原地,好一阵子没有动。他看看干干净净的水池,又看看那只大塑料桶,突然感到今晚的孟凡哲是那样的陌生。

  比第一次见到他还要感觉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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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3+1+3


  第二天一大早,方木就去敲孟凡哲的门。连敲了十几下,一点回应都没有。方木抬头看看门上的小窗,没有灯光,不知道孟凡哲是已经出去了,还是不想开门。

  整整一天,方木的脑子里都是孟凡哲。他那毫无血色的脸和那双仿佛深渊一般的眼睛不停的在方木眼前浮现。

  FBI的行为科学家曾经提出这样的理论:如果一个人在早期有如下行为或者同时出现其中两种的话,这个人成年后犯罪的可能性就会比较大:一定年龄后仍然尿床;放火;虐待小动物或其他比他小的孩子。原因在于这样的人自控能力比较差,反社会心理比较强。而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虐待动物的行为,往往来自于对现实的无能为力和失去控制的焦虑感。

  孟凡哲究竟对什么感到无能为力,又对什么感到失去控制呢?

  另一个问题:他接下来还会干什么?

  孟凡哲是个个性软弱的人,但是性情温和、善良。生生扯碎一只猫,再把它吞下肚去,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他这种人能做得出来的。而从昨晚的情形来看,孟凡哲在残害汤姆的时候,很明显处于一种意识模糊的状态之下。

  究竟是什么让孟凡哲陷入了如此深刻的精神障碍中?

  “汤姆……他们都讨厌它……我也不能……再……依靠它……”

  依靠?

  如果说孟凡哲在依靠汤姆的话,一个人能从一只猫身上得到什么保护或者慰籍呢?

  老鼠?

  方木知道孟凡哲害怕点名,也许他还害怕老鼠。

  养一只猫,使自己在潜意识里感觉到被保护,的确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消除对老鼠的恐惧。

  问题是,这种做法的直接后果是使自己对这种“保护”产生明显的依赖,一旦这种“保护”消失的话,他不但不会消除对老鼠的恐惧心理,反而有可能加剧。

  如果上述推论成立的话,那么孟凡哲将自己视若珍宝(也可能是当作保护者)的汤姆杀死,就有了一点孤注一掷,破釜沉舟的味道。

  如果一个人这样想,那他就危险了。

  方木这种若有所思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上晚自习的时候。邓琳玥在被方木冷落了大半个晚上之后终于开口发问。

  “在想什么?”

  “唔,没什么。”方木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朝邓琳玥抱歉地笑笑。

  邓琳玥没有笑。她低下头继续看书,又过了好一会,小声说:

  “在想她对么?”

  “谁?”方木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心里很纳闷她怎么会认识孟凡哲。

  “就是……一直在你心里的那个女孩。”

  方木怔了一下,无奈的摇摇头,“没有,你别多想。”

  邓琳玥抬起头看着方木的眼睛,很明显她并不相信方木的话。

  “跟我说说她好么?”

  “不!”方木断然拒绝了。

  余下的时间里,邓琳玥始终没有跟方木说话。方木送她回寝室的时候,她也没有像平时那样要求方木抱抱她或者亲她一下再走,只是简单的说了句“我上楼了”,就把方木一个人撇在女生宿舍楼下,一个人上楼了。

  方木很无奈,只好转身离去,走出去几十米后,回头望了一下,却看见邓琳玥站在女生宿舍的门口,朝这边望着。

  方木转身向邓琳玥走去,刚迈了几步,邓琳玥却又一个转身,蹬蹬蹬上楼了。

  方木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女生宿舍楼下,等了十几分钟,见邓琳玥这次没有去而复返的意思,摇摇头回去了。

  恋爱,就是这个样子么?

  回到宿舍楼,方木还是先去了孟凡哲的寝室。尽管从门上的窗户里看到寝室里没有开灯,方木还是敲了敲他的宿舍门。不出所料,没有回音。

  今天方木问过邹团结,孟凡哲还是没有去上课,也没有任何人看见过他。

  他去哪了?

  杜宇在寝室里,出人意料的是他没有在电脑前玩CS,而是正襟危坐在书桌前,一幅一本正经的样子。

  “你干嘛?”方木习惯了杜宇嬉皮笑脸的样子,他这幅德行让方木觉得有点好笑。

  “你有时间么?”杜宇绷着脸,“我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方木有点莫名其妙。

  “谈谈你跟邓琳玥。”

  方木盯着杜宇看了几秒钟,“好奇?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不是。”杜宇顿了一下,“是出于朋友的立场。”

  方木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点燃一根烟。

  “你想知道什么?”

  “你跟邓琳玥……真的在谈恋爱?”

  方木犹豫了一下,“……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杜宇把椅子向方木拉近,“你喜欢她么?”

  方木吸了几口烟,沉默了一会说:“说老实话,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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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确不知道,几天前邓琳玥这个名字仅仅意味着“被害人”,而现在,她是自己的“女朋友”。而这个过程,就好像一个缺乏现实感的梦一样,让人身陷其中却浑然不知。

  方木觉得,自己并不是刚刚意识到这个问题,只是这几天来他一直在逃避这件事。

  因为,他已经有点习惯了。

  习惯异性温柔,又带点崇拜的目光。

  习惯有人细致的关心自己的饮食起居。

  习惯身边有一个温软馥郁的身体。

  习惯让人颤栗的拥抱与亲吻。

  杜宇看看方木,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其实,作为哥们,我是很支持你和邓琳玥在一起的。而且,我和瑶瑶都觉得你们俩挺合适的。只是,你们都转变的似乎太快了,尤其在这个时候,真让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顿了一下,“你知道,大家都在怎么议论这件事么?”

  方木突然知道杜宇如此郑重其事地跟他讨论这件事的原因了:是因为刘建军。

  杜宇见方木不吭声,自顾自地说下去:“很多人都说你是借刘建军被打伤的机会,抢了他的女朋友。”

  方木干笑了两声,自己被别人误会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刚入学的时候,不是还有人把自己当作怪物么?他并不介意。

  “你也这样想么?”沉默了一会,方木问道。

  “我当然不会!我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杜宇马上说,“不过,我还是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木非常不愿意和杜宇继续这个话题,不过看着杜宇坚决又信任的目光,他想了想,还是把邓琳玥关于她和刘建军之间的事一五一十的对杜宇讲了。

  杜宇听了之后,好半天没说话。当方木点燃了第五根烟的时候,杜宇突然站起来,把手重重的放在方木的肩膀上。

  “我支持你,哥们。”杜宇大声说,“你没有错,邓琳玥也没有错。如果再有人这样议论你们的话,我会帮你解释!”

  方木刚想说“那倒不必”,可是看到这家伙一幅两肋插刀的架势,笑着点了点头。

  深夜,心事已了的杜宇呼呼大睡,方木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刚才的一番话,对于杜宇来讲也许是一个理由充分的解释,可是对于方木来讲,去丝毫不能减轻心中对自己的疑问。

  我真的爱上邓琳玥了么?

  一直以来,方木都知道自己有这样的能力:能看穿别人的心理。邓琳玥毫无疑问是喜欢自己的,而方木自己呢?

  医人者难自医。此刻方木算是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手电筒,能够照亮黑暗的角落,却照不到自己。

  也许,只是需要吧。

  老天为每个人都安排了一条路。有的路平坦,有的路坎坷。而我的路,是一条布满荆棘,险象环生的路。这一路上,有鲜血,有怪兽,有回忆,有感伤。陪伴我的,却只有那些死去的人们和梦魇般的诅咒。

  我已经一个人走得太远,太累。

  朦胧中,方木渐渐睡着了。心中的疑问,依然没有答案,其实,有没有答案,又有什么要紧?

  他只知道,在邓琳玥的怀抱里的时候,真的,很温暖。

  邰伟来找方木。

  一进门,他就歪着头看着方木:“嗬嗬,气色不错啊。”

  方木知道他在拿邓琳玥的事情调侃,没有搭理他。

  不过这家伙最近瘦得厉害,眼眶发青,一幅睡眠不足的样子。

  “今天怎么没陪邓大小姐去上自习?”

  邓琳玥的父母来学校看她,晚上一起出去吃饭。一整天,邓琳玥都在暗示方木和她一起去,希望自己的父母能见见方木。方木没有答应,也许是邓琳玥的妈妈那天给他留下的印象太坏。另外,如果去了,很明显有未来女婿拜见丈母娘的意思,这更是方木不情愿的。

  “怎么样?有什么新发现么?”

  “没有。外围一点进展都没有。”邰伟毫不客气的躺在方木的床上,“我们现在只能干等着。妈的,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昨天下午,邰伟代表专案组回局里汇报了案件进展情况,正好遇见在副市长陪同下的美国驻J市领事刚刚离去。局长的脸色不太好看,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听取了邰伟的汇报。听完之后,没有过多表态,只是指示专案组不要放松警惕,尽快破案。邰伟知道那个美国佬被杀了之后,局里上上下下的压力都很大,也就没多耽搁,径直回了J大。

  方木这几天思考的都是邓琳玥和孟凡哲的事情,没有对系列杀人案过多关注。看见邰伟疲惫不堪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愧疚。他翻出一包芙蓉王扔给邰伟,又给他冲了一大杯浓茶。

  “你这边呢,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邰伟像个老太爷似的叼着烟,喝着茶,“当然,除了邓大小姐跟你耍脾气那些事。”

  靠,方木瞪了邰伟一眼,摇了摇头。

  邰伟嘿嘿的笑了两声,闷头抽烟喝茶。沉默了一会之后,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方木:

  “方木,你觉得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方木一愣,“他的心理和生理特征我不是都跟你大致描述过么?”

  “嗯。”邰伟点点头,“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他试探着看看方木,“我老觉着这个人……跟你很像。”

  方木没有做声。

  其实这种感觉他也有。凶手设计的几起命案,都是在向方木进行挑战。那么这个人应该在犯罪心理学上颇有见地(至少凶手自己是这样认为的),而在这个校园里,方木所知道的心理画像者只有两个。

  想到这里,方木不由得心一沉。

  难道是乔教授?

  不会不会。方木马上否认了自己的想法。无论从职业操守还是从为人品德上来看,乔教授都堪称典范。再说,自己的水平和乔教授相差甚远,他没有必要来对自己挑战。而且,这几起案件中,凶手不仅仅需要技巧,还需要体力,这显然是年近六旬的乔教授所不具备的。

  距离上次作案已经快20天了,凶手还没有丝毫动作。这种等待,实在是一种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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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确不知道,几天前邓琳玥这个名字仅仅意味着“被害人”,而现在,她是自己的“女朋友”。而这个过程,就好像一个缺乏现实感的梦一样,让人身陷其中却浑然不知。

  方木觉得,自己并不是刚刚意识到这个问题,只是这几天来他一直在逃避这件事。

  因为,他已经有点习惯了。

  习惯异性温柔,又带点崇拜的目光。

  习惯有人细致的关心自己的饮食起居。

  习惯身边有一个温软馥郁的身体。

  习惯让人颤栗的拥抱与亲吻。

  杜宇看看方木,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其实,作为哥们,我是很支持你和邓琳玥在一起的。而且,我和瑶瑶都觉得你们俩挺合适的。只是,你们都转变的似乎太快了,尤其在这个时候,真让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顿了一下,“你知道,大家都在怎么议论这件事么?”

  方木突然知道杜宇如此郑重其事地跟他讨论这件事的原因了:是因为刘建军。

  杜宇见方木不吭声,自顾自地说下去:“很多人都说你是借刘建军被打伤的机会,抢了他的女朋友。”

  方木干笑了两声,自己被别人误会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刚入学的时候,不是还有人把自己当作怪物么?他并不介意。

  “你也这样想么?”沉默了一会,方木问道。

  “我当然不会!我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杜宇马上说,“不过,我还是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木非常不愿意和杜宇继续这个话题,不过看着杜宇坚决又信任的目光,他想了想,还是把邓琳玥关于她和刘建军之间的事一五一十的对杜宇讲了。

  杜宇听了之后,好半天没说话。当方木点燃了第五根烟的时候,杜宇突然站起来,把手重重的放在方木的肩膀上。

  “我支持你,哥们。”杜宇大声说,“你没有错,邓琳玥也没有错。如果再有人这样议论你们的话,我会帮你解释!”

  方木刚想说“那倒不必”,可是看到这家伙一幅两肋插刀的架势,笑着点了点头。

  深夜,心事已了的杜宇呼呼大睡,方木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刚才的一番话,对于杜宇来讲也许是一个理由充分的解释,可是对于方木来讲,去丝毫不能减轻心中对自己的疑问。

  我真的爱上邓琳玥了么?

  一直以来,方木都知道自己有这样的能力:能看穿别人的心理。邓琳玥毫无疑问是喜欢自己的,而方木自己呢?

  医人者难自医。此刻方木算是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手电筒,能够照亮黑暗的角落,却照不到自己。

  也许,只是需要吧。

  老天为每个人都安排了一条路。有的路平坦,有的路坎坷。而我的路,是一条布满荆棘,险象环生的路。这一路上,有鲜血,有怪兽,有回忆,有感伤。陪伴我的,却只有那些死去的人们和梦魇般的诅咒。

  我已经一个人走得太远,太累。

  朦胧中,方木渐渐睡着了。心中的疑问,依然没有答案,其实,有没有答案,又有什么要紧?

  他只知道,在邓琳玥的怀抱里的时候,真的,很温暖。

  邰伟来找方木。

  一进门,他就歪着头看着方木:“嗬嗬,气色不错啊。”

  方木知道他在拿邓琳玥的事情调侃,没有搭理他。

  不过这家伙最近瘦得厉害,眼眶发青,一幅睡眠不足的样子。

  “今天怎么没陪邓大小姐去上自习?”

  邓琳玥的父母来学校看她,晚上一起出去吃饭。一整天,邓琳玥都在暗示方木和她一起去,希望自己的父母能见见方木。方木没有答应,也许是邓琳玥的妈妈那天给他留下的印象太坏。另外,如果去了,很明显有未来女婿拜见丈母娘的意思,这更是方木不情愿的。

  “怎么样?有什么新发现么?”

  “没有。外围一点进展都没有。”邰伟毫不客气的躺在方木的床上,“我们现在只能干等着。妈的,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昨天下午,邰伟代表专案组回局里汇报了案件进展情况,正好遇见在副市长陪同下的美国驻J市领事刚刚离去。局长的脸色不太好看,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听取了邰伟的汇报。听完之后,没有过多表态,只是指示专案组不要放松警惕,尽快破案。邰伟知道那个美国佬被杀了之后,局里上上下下的压力都很大,也就没多耽搁,径直回了J大。

  方木这几天思考的都是邓琳玥和孟凡哲的事情,没有对系列杀人案过多关注。看见邰伟疲惫不堪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愧疚。他翻出一包芙蓉王扔给邰伟,又给他冲了一大杯浓茶。

  “你这边呢,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邰伟像个老太爷似的叼着烟,喝着茶,“当然,除了邓大小姐跟你耍脾气那些事。”

  靠,方木瞪了邰伟一眼,摇了摇头。

  邰伟嘿嘿的笑了两声,闷头抽烟喝茶。沉默了一会之后,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方木:

  “方木,你觉得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方木一愣,“他的心理和生理特征我不是都跟你大致描述过么?”

  “嗯。”邰伟点点头,“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他试探着看看方木,“我老觉着这个人……跟你很像。”

  方木没有做声。

  其实这种感觉他也有。凶手设计的几起命案,都是在向方木进行挑战。那么这个人应该在犯罪心理学上颇有见地(至少凶手自己是这样认为的),而在这个校园里,方木所知道的心理画像者只有两个。

  想到这里,方木不由得心一沉。

  难道是乔教授?

  不会不会。方木马上否认了自己的想法。无论从职业操守还是从为人品德上来看,乔教授都堪称典范。再说,自己的水平和乔教授相差甚远,他没有必要来对自己挑战。而且,这几起案件中,凶手不仅仅需要技巧,还需要体力,这显然是年近六旬的乔教授所不具备的。

  距离上次作案已经快20天了,凶手还没有丝毫动作。这种等待,实在是一种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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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闷的气氛渐渐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就好像那袅袅升起的烟雾一样,隔着它,你看不清我,我看不清你。

  同样,也看不清那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邰伟一跃而起,抻了个懒腰后,低头看看手表。

  “快九点了,我去各个监察点看看。你去么?”

  方木想想,反正自己也没什么事,点点头。[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警方重点监视的地点仍然是女生宿舍和带有数字“6”的地段。监察点不同,可是在各个监察点蹲守的警察却是一样的状态:疲惫不堪,情绪暴躁。

  这样不分昼夜的连续作战已经持续一个多月了,换了谁都受不了。

  连转了几个点,都是“一切正常”。看着手下的兄弟们一个个脸色发青,却都在坚守岗位,邰伟也有些不忍。他和方木一起去了校门口的小饭店,订了一些盒饭(特意嘱咐老板多放肉菜)给大家加餐。方木看着他钱包里那几张可怜巴巴的纸币,自己去超市买了两条香烟,本来还想买啤酒的,被邰伟阻止了。

  发盒饭的时候,警察们都显得很高兴,拿到盒饭后都迫不及待地或靠墙而立,或蹲在墙角,埋头大嚼起来。男警察们吃相粗鲁,大口吞咽着已经有点变凉的饭菜,偶尔有人咬到了沙子也囫囵咽下。女警察们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饭菜的味道,彼此你夹一块肉段,我夹一块带鱼,吃完了,还不忘拿出带香味的面巾纸塞给那些准备用袖子抹嘴的男同事们。

  只是每个人都边吃边紧盯着每个从身边走过的人,即使闲聊,也竖起耳朵倾听着每一丝可疑的声音。

  看着这群邋遢憔悴,却如同猎手般时刻保持警惕的人,方木的心中不由得陡生敬意。在分香烟的时候,特意多给了那个被他捉弄过的警察两盒。他很显然并不在意方木曾经的戏谑之举,还感激地冲他笑了笑。

  看见警察们狼吞虎咽的样子,方木自己也觉得有些饿了,和邰伟分食了一盒饭。他惊讶的发现,盒饭竟然如此好吃,即使是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即使合着冷风吞咽着并不新鲜的大米,他仍然感到这是这段日子里吃得最香的一顿饭。

  吃过饭,邰伟又带着方木在所有的监视点转了一圈。结束的时候已经快11点半了,校园里已经看不到人影,各栋宿舍楼的灯光也一盏盏熄灭。校园在经历了一天的喧嚣后重归安静,只是冷风一阵阵的刮得更紧。

  方木和邰伟匆匆地走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快到宿舍楼下的时候,邰伟突然停下了脚步,向后望了望。

  “怎么了?”方木看着他望去的方向,不远处,只有光线惨淡的路灯孤零零的站着,下面的马路被照亮了一块,除此之外的一切都被黑夜笼罩着,寂静无声。

  “没什么。”邰伟皱着眉头,又四下扫视了一圈,“可能是我听错了。”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进宿舍楼,走过一楼卫生间的时候,邰伟突然捂着肚子说:“你先上楼吧,刚才盒饭里的带鱼不新鲜,我好像要拉肚子。”

  方木点点头,“我那有黄连素,你一会上来拿吧。”说完,就抬腿上了楼梯。

  走廊里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远处传来隐隐的水声。走了大半个晚上,方木感到腿有些酸,他慢慢的拾阶而上,无聊的听着自己的脚步声。

  突然,他听到了不属于自己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就在自己附近,不徐不疾,听起来似乎漫不经心。

  方木在二楼缓台上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着。

  那脚步声也在那一瞬间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方木屏气凝神地站着,胸口剧烈地起伏,几秒钟后,他重新迈动双脚,慢慢地走上台阶。

  果真,那脚步声又出现了。

  方木边走,边顺着楼梯扶手向下看。在一楼和二楼之间,一个细长的人影正摇晃着慢慢上来。

  方木感到全身的汗毛渐渐竖起,他来不及多想,踮着脚尖,疾步登上三楼。走到313寝室门前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开门,而是向走廊的另一端走去。320寝室旁边有一个墙垛,刚好可以藏下一个人。路过318寝室的时候,几块镜子的碎片堆在门口,大概是寝室里的镜子碎了,扔在门口等着清洁工来收拾,方木顺手拎起一块稍大一点的,快步走到墙垛旁,把镜子抵在321寝室的门旁,让反光面正对着走廊另一侧,自己则躲在墙垛后面,既可以通过镜子的反光观察走廊里的情况,又不必露头。

  几秒钟之后,镜子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他走的不紧不慢,看身高应该在175左右,很瘦,一只手插在上衣兜里,另一只手在体侧摆动着。

  不知为什么,方木突然觉得这个人看起来很眼熟。

  那个人越走越近,突然站定了,方木估测了一下,他站立的位置正是313寝室。

  那个人面对着寝室门站了几秒钟,忽然伸出手来在寝室门上抚摸着。

  他在干什么?

  模糊的镜子让方木不得不竭力睁大双眼,却怎么也看不清。趁着他在门上抚摸的时候,方木飞快的把头探出去。

  是孟凡哲。

  方木松了口气,从墙垛后走出来。

  “喂,是你啊。”

  孟凡哲猛地扭过头来,怔怔地看着他。

  方木吓了一跳,仅仅几天不见,孟凡哲又憔悴了很多。脸色苍白,眼眶发黑,双颊凹陷,看起来好久没洗的头发乱七八糟的竖在头上。

  方木的目光落在他刚才在门上抚摸的手上,细长的手指里捏着一支签字笔。

  方木一下子想起了门上的五角星!

  “你在干什么?”方木停下脚步。

  孟凡哲好像没听见似的,两眼呆滞的看着方木。

  方木小心地向前走了一步,“孟凡哲,你在干什么?”

  一瞬间,方木看到孟凡哲黯淡无光的双眼霎时变得狂暴凶狠,脸上所剩无几的肌肉也扭曲起来,他张开嘴,露出白得瘆人的牙齿,同时发出一声只有野兽才会有的低吼:

  “啊——”

  方木吓得倒退两步,还没等他开口,就看见孟凡哲一直插在衣兜里的手拿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把大号的裁纸刀。

  “你要……”

  孟凡哲用大拇指一推,寒光闪闪的刀片从裁纸刀上端露了出来。他握着刀,嘴里含混不清的念叨着什么,一步步向方木逼近,突然,一挥手,裁纸刀在灯光下划出一道耀眼的光辉,直奔方木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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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闷的气氛渐渐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就好像那袅袅升起的烟雾一样,隔着它,你看不清我,我看不清你。

  同样,也看不清那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邰伟一跃而起,抻了个懒腰后,低头看看手表。

  “快九点了,我去各个监察点看看。你去么?”

  方木想想,反正自己也没什么事,点点头。[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警方重点监视的地点仍然是女生宿舍和带有数字“6”的地段。监察点不同,可是在各个监察点蹲守的警察却是一样的状态:疲惫不堪,情绪暴躁。

  这样不分昼夜的连续作战已经持续一个多月了,换了谁都受不了。

  连转了几个点,都是“一切正常”。看着手下的兄弟们一个个脸色发青,却都在坚守岗位,邰伟也有些不忍。他和方木一起去了校门口的小饭店,订了一些盒饭(特意嘱咐老板多放肉菜)给大家加餐。方木看着他钱包里那几张可怜巴巴的纸币,自己去超市买了两条香烟,本来还想买啤酒的,被邰伟阻止了。

  发盒饭的时候,警察们都显得很高兴,拿到盒饭后都迫不及待地或靠墙而立,或蹲在墙角,埋头大嚼起来。男警察们吃相粗鲁,大口吞咽着已经有点变凉的饭菜,偶尔有人咬到了沙子也囫囵咽下。女警察们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饭菜的味道,彼此你夹一块肉段,我夹一块带鱼,吃完了,还不忘拿出带香味的面巾纸塞给那些准备用袖子抹嘴的男同事们。

  只是每个人都边吃边紧盯着每个从身边走过的人,即使闲聊,也竖起耳朵倾听着每一丝可疑的声音。

  看着这群邋遢憔悴,却如同猎手般时刻保持警惕的人,方木的心中不由得陡生敬意。在分香烟的时候,特意多给了那个被他捉弄过的警察两盒。他很显然并不在意方木曾经的戏谑之举,还感激地冲他笑了笑。

  看见警察们狼吞虎咽的样子,方木自己也觉得有些饿了,和邰伟分食了一盒饭。他惊讶的发现,盒饭竟然如此好吃,即使是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即使合着冷风吞咽着并不新鲜的大米,他仍然感到这是这段日子里吃得最香的一顿饭。

  吃过饭,邰伟又带着方木在所有的监视点转了一圈。结束的时候已经快11点半了,校园里已经看不到人影,各栋宿舍楼的灯光也一盏盏熄灭。校园在经历了一天的喧嚣后重归安静,只是冷风一阵阵的刮得更紧。

  方木和邰伟匆匆地走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快到宿舍楼下的时候,邰伟突然停下了脚步,向后望了望。

  “怎么了?”方木看着他望去的方向,不远处,只有光线惨淡的路灯孤零零的站着,下面的马路被照亮了一块,除此之外的一切都被黑夜笼罩着,寂静无声。

  “没什么。”邰伟皱着眉头,又四下扫视了一圈,“可能是我听错了。”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进宿舍楼,走过一楼卫生间的时候,邰伟突然捂着肚子说:“你先上楼吧,刚才盒饭里的带鱼不新鲜,我好像要拉肚子。”

  方木点点头,“我那有黄连素,你一会上来拿吧。”说完,就抬腿上了楼梯。

  走廊里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远处传来隐隐的水声。走了大半个晚上,方木感到腿有些酸,他慢慢的拾阶而上,无聊的听着自己的脚步声。

  突然,他听到了不属于自己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就在自己附近,不徐不疾,听起来似乎漫不经心。

  方木在二楼缓台上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着。

  那脚步声也在那一瞬间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方木屏气凝神地站着,胸口剧烈地起伏,几秒钟后,他重新迈动双脚,慢慢地走上台阶。

  果真,那脚步声又出现了。

  方木边走,边顺着楼梯扶手向下看。在一楼和二楼之间,一个细长的人影正摇晃着慢慢上来。

  方木感到全身的汗毛渐渐竖起,他来不及多想,踮着脚尖,疾步登上三楼。走到313寝室门前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开门,而是向走廊的另一端走去。320寝室旁边有一个墙垛,刚好可以藏下一个人。路过318寝室的时候,几块镜子的碎片堆在门口,大概是寝室里的镜子碎了,扔在门口等着清洁工来收拾,方木顺手拎起一块稍大一点的,快步走到墙垛旁,把镜子抵在321寝室的门旁,让反光面正对着走廊另一侧,自己则躲在墙垛后面,既可以通过镜子的反光观察走廊里的情况,又不必露头。

  几秒钟之后,镜子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他走的不紧不慢,看身高应该在175左右,很瘦,一只手插在上衣兜里,另一只手在体侧摆动着。

  不知为什么,方木突然觉得这个人看起来很眼熟。

  那个人越走越近,突然站定了,方木估测了一下,他站立的位置正是313寝室。

  那个人面对着寝室门站了几秒钟,忽然伸出手来在寝室门上抚摸着。

  他在干什么?

  模糊的镜子让方木不得不竭力睁大双眼,却怎么也看不清。趁着他在门上抚摸的时候,方木飞快的把头探出去。

  是孟凡哲。

  方木松了口气,从墙垛后走出来。

  “喂,是你啊。”

  孟凡哲猛地扭过头来,怔怔地看着他。

  方木吓了一跳,仅仅几天不见,孟凡哲又憔悴了很多。脸色苍白,眼眶发黑,双颊凹陷,看起来好久没洗的头发乱七八糟的竖在头上。

  方木的目光落在他刚才在门上抚摸的手上,细长的手指里捏着一支签字笔。

  方木一下子想起了门上的五角星!

  “你在干什么?”方木停下脚步。

  孟凡哲好像没听见似的,两眼呆滞的看着方木。

  方木小心地向前走了一步,“孟凡哲,你在干什么?”

  一瞬间,方木看到孟凡哲黯淡无光的双眼霎时变得狂暴凶狠,脸上所剩无几的肌肉也扭曲起来,他张开嘴,露出白得瘆人的牙齿,同时发出一声只有野兽才会有的低吼:

  “啊——”

  方木吓得倒退两步,还没等他开口,就看见孟凡哲一直插在衣兜里的手拿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把大号的裁纸刀。

  “你要……”

  孟凡哲用大拇指一推,寒光闪闪的刀片从裁纸刀上端露了出来。他握着刀,嘴里含混不清的念叨着什么,一步步向方木逼近,突然,一挥手,裁纸刀在灯光下划出一道耀眼的光辉,直奔方木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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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木向后一跳,感觉刀片贴着自己的鼻尖划了下去,“嘶啦”一声,外套被割开了一条口子。

  “你疯了么,孟凡哲!”方木一边后退,一边大吼,“看清楚,我是方木!”

  方木的话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孟凡哲一击未中,又是一刀挥过来,这一次直奔方木的脖子而去。

  方木慌忙一哈腰,躲过刀片的同时,一个箭步窜到孟凡哲身后,朝着他的膝盖弯猛踢一脚。

  孟凡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方木想冲上去按住他,可是孟凡哲的动作更快,不等起身,又是一刀挥过来,方木急忙抽身躲避,可是晚了一步,手指被刀锋掠过,鲜血马上流了出来。

  孟凡哲站起来,嘴里“呜呜”的低吼着,一步步向方木逼近。头顶的灯光直射下来,方木清楚地看见孟凡哲紧咬牙关,嘴边满是白沫,同一只发狂的野兽毫无分别。方木捏着流血的手指,疾步向后退,却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方木急忙转身,看见邰伟正从黑暗的走廊一端跑过来,边跑边在腰间摸索着。

  转眼,邰伟就跑到了方木身边,他紧绷着脸,一把把方木拉到自己身后,同时举起了手里的枪。

  “你没事吧?”不等他回答,邰伟就对着孟凡哲大喝:“把刀放下,我是警察!”

  孟凡哲仍然不为所动,他好像没看见邰伟一样,死死盯着方木,一步步逼近。

  邰伟咔嚓一声扳下击锤,“放下刀,否则我要开枪了。”

  方木急忙拉住邰伟:“别开枪,他是我的同学。”

  邰伟紧盯着孟凡哲,把击锤复位,塞进枪套里,同时拉开架势,严阵以待。

  几扇寝室的门相继打开了,听到动静的学生穿着内衣探出头来,看到走廊里这令人窒息的一幕,惊呼一声就缩回头去,趴在门缝上观察着走廊。

  杜宇也出来了,手足无措的站了几秒钟,就返回去拿了一根拖布跑出来,战战兢兢的站在方木身后,颤巍巍的说:“孟凡哲你别胡来啊。”

  孟凡哲又发出一声低吼,扬起刀直劈下来。

  邰伟一个箭步上前,看准孟凡哲持刀的手牢牢抓住,手腕一翻,本以为孟凡哲会痛得把刀丢掉,没想到孟凡哲却不松手,又在膝盖上一磕,裁纸刀才应声落地。邰伟把手向后一探,揪住孟凡哲的衣领,用力向前一甩,孟凡哲撞到墙上,又重重的摔在地上,痛苦地蜷起身子。

  邰伟疾步上前,把孟凡哲翻转过来,用膝盖顶住他的后背,同时掏出手铐,把孟凡哲的双手铐在身后。

  孟凡哲趴在地上,只剩下喘气的份。

  邰伟掏出手机,接通后,简单的说了句:“南苑五舍313,快点过来。”

  挂断电话后,他转头问方木:“怎么回事,这是谁?他为什么要杀你?”

  方木对邰伟的问话毫无反应,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在地上喘息、呻吟的孟凡哲,脑子里只有三个字:

  为什么?

  走廊里已是一片喧嚣。几乎所有的学生都跑出来看热闹,几个人发出大声的惊呼:“这不是孟凡哲么,怎么了?”

  突然,方木冲过去,跪在孟凡哲面前,大声喊道:“你听得到我说话么?你到底怎么了?”

  孟凡哲闭着眼睛,除了喘息,毫无反应。

  方木松开一直捏着伤处的手,用力摇晃着孟凡哲的肩膀:“你说话啊,孟凡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杀我?”

  孟凡哲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那狂乱凶狠的眼神再次回到了他的眼中。他使劲扭动着身子,拼命抬起头,一口向方木咬去。

  方木向后跌坐在地上,邰伟上前对着孟凡哲的脸就是一脚,“你老实点!”

  方木顾不得爬起来,一把抱住邰伟的腿,“别打他,这件事肯定有问题!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孟凡哲的嘴被踢破了,鲜血流出来,和着脸上的灰,看起来面目全非。

  方木刚刚捏住的伤口也迸裂开来,血顺着手指滴到地上,很快就积了一小摊。

  杜宇看见方木的手在流血,赶忙拉住他,“快回寝室,我给你找创可贴。”

  方木的脑子一片空白,任由杜宇拉着往313寝室走,走到门口的时候,方木猛然想起孟凡哲刚才在门上画了什么,连忙挣脱杜宇,在门上仔细寻找着。

  门上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方木大致扫视了一遍之后,开始一寸一寸的仔细察看。突然,他的视线定在了门牌上。

  门牌上,“3”、“1”、“3”这三个数字中间,被一只黑色的签字笔加上了两个“+”。

  “3+1+3……”方木喃喃自语,感觉霎那间全身都凉透了。

  邰伟见方木站在门口不动,指着还在不停扭动的孟凡哲对两个学生说:“帮我看着点。”就走过去问方木:“怎么了?”

  方木没有回答,目瞪口呆的看着门牌。

  邰伟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几秒钟后,方木听到邰伟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扭头望去,邰伟盯着门牌,脸上是遏制不住的兴奋。

  这时,其他警察已经赶到了,有个警察大声问邰伟:“队长,怎么办,在这里审还是拉回局里?”

  邰伟挥挥手:“都过来,都过来!”

  警察们围拢过来,邰伟指着门牌,声音中竟有一丝颤抖:“兄弟们,抓到了。就是他!”

  警察们都把目光投向门牌,沉寂了几秒钟之后,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警察们跳着脚,互相推搡着,一个女警更是冲上去抱住了邰伟。

  方木夹在这些狂喜的警察中间,被他们撞得摇来晃去。可是他的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只是怔怔地看着门牌,脑海里还是那三个字:

  为什么?

  “好了好了。”邰伟挥挥手让大家安静,底气十足地说:“各就各位,大家开工!”

  警察们响亮地应了一声后,默契地各司其职。封锁现场、提取物证、核对嫌疑人身份……走廊里的人群被劝散,只剩下还在地上躺着的孟凡哲和一直在门口呆立的方木。

  两个警察把孟凡哲提起来,一人架着一支胳膊往楼下拖去,方木急忙追过去,却被邰伟拦住了。

  “你先去医院吧,你的伤口好像很深。”

  “不用。”方木急切地说,“我得跟他谈谈,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邰伟好像有点不高兴,“有什么不对劲的,我们回去一审就清楚了。小张,”他朝一个警察喊道:“送方木去医院。”

  那个警察应声而来,方木没有办法,只好跟着他走下楼去。

  门口停着几辆闪着警灯的警车,方木看到孟凡哲就在其中一辆车里,耷拉着头,两个警察一左一右的坐在他身边,牢牢地抓住他的双臂。

  送方木去医院的那个警察示意方木上旁边的一辆车。在走过去的时候,方木一直看着孟凡哲,似乎希望从他脸上能找到答案。而此时,孟凡哲也看见了方木。

  他一下子扑到车窗上,眼中的狂暴凶狠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与绝望。他拼命的敲打着车窗,嘴里无声的呼喊着,眼泪成串的从脸上滑落下来。

  旁边的两个警察使劲按住他,在他的脸上、身上死命的抽打着。

  方木跑过去,想拉开车门,可是在他要踏上后保险杠的一瞬间,那辆警车突然启动了,方木摔倒在地上,等他爬起来的时候,那辆警车已经转了一个弯,开远了,只剩下刺耳的警笛声还在校园里慢慢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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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猫与鼠(二)


  伤口不长,但是很深。一个睡眼惺忪的值班医生把方木的伤口简单清创之后,缝了两针。方木捏着手走出处置室,那个警察正在走廊里打电话,一见方木出来,匆忙挂断电话。简单问了几句伤口的情况,就提出要送方木回学校。

  方木摇摇头,“送我去市局。”

  “不行。”那个警察非常干脆的拒绝了,“邰队长命令我必须要送你回学校。”

  “我是案件的被害人,你们难道不给我做笔录么?”

  那个警察被问住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坚持要送方木回去。

  “用不着你送!我自己走!”说完,方木就大步走出了医院。

  出了医院的门口,方木迅速跑到楼角躲藏起来。几秒钟之后,就看见那个警察追出来,四下里扫视了一圈,骂了两句,就上车,发动,很快开走了。

  方木等他开远,就从楼角里走出来,径直走向医院门口排成一列的出租车。

  市局门口灯火通明,院子里满满当当的停满了车。方木跳下出租车,对门口执勤的武警战士说:“邰伟警官叫我来做笔录。”武警战士返回值班岗亭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奇·书·网-整.理'提.供],就看见那个送方木去医院的警察匆匆忙忙的跑了出来。

  “我就知道你自己会跟着来!”那个警察一脸阴沉,“别多说话,做完笔录赶紧走。邰警官说了,过几天会跟你联系。”

  他把方木带到留置室,叮嘱他等一会,不要乱跑,就拉开门出去了。

  他前脚走,方木就后脚溜了出去。走廊里人很多,那些或着警服或穿便装的警察匆匆的往返于各个科室之间,偶尔有人疑惑地看看方木,却没有人停下来发问。在他们之间的只言片语中,能听到“快把这些材料送到三楼”、“审讯室”之类的字样。

  似乎每个人都很关注三楼的事情。

  方木尽量躲避着那些警察,快步登上三楼。

  走廊尽头有一扇铁门,现在正敞开着,里面似乎还有一个房间,墙壁是一面大玻璃。此刻,十几个警察正静静地站在那扇玻璃前,人群中,能听见邰伟的声音。

  “……我当时就假装拉肚子,躲在一楼的卫生间里听动静,过了一会,果真听到有人上楼。我悄悄跟在他后面,转入三楼走廊后,我发现他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接着又向前走,最后站在了313房间门口,像是在敲门,又像是在写什么。后来被害人跟他聊了几句,我当时以为是相识的同学,就准备撤,结果还没等我走几步,就传来了厮打的声音,后来,我就把他制服了,带回局里……”

  方木悄悄的走过去,所有的人都在屏气凝神地听邰伟说话,居然谁都没有发现方木。

  “你能肯定他就是凶手么?”一个挺着将军肚,表情威严的人说。

  “能!”邰伟的语气和表情都很坚决,“首先,在被害人的门上发现了‘7’的标记;其次,专案组的同事正在勘查现场,包括检查犯罪嫌疑人的寝室。刚才他们给我打来电话,据说有重大发现。”

  有几个女警匆匆地跑过来,把厚厚一叠材料递给邰伟,邰伟简单翻看了一下,抬头对那个胖子说:“局长,可以开始了。”

  局长点点头:“开始吧。”

  所有人都围向那面玻璃,方木不敢挤得太靠前,只能在人群的缝隙中竭力捕捉玻璃那面的情形。

  这是一个安装了单向玻璃的审讯室。里面陈设简单,靠左侧的位置摆放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子上有一盏台灯。两个警察正坐在桌前,一个翻看着刚刚递进来的材料,一个在纸上写画着什么。对面是一把固定在地上的椅子,看起来冰冷无比,很不舒服。墙角装有摄像头,头上悬挂着话筒,审讯室里面的声音可以通过扩音器传到外面。

  审讯室右侧的小门开了,带着手铐和脚镣的孟凡哲被两个警察架了出来。

  他看起来虚弱不堪,头始终低着,随着警察把他按到椅子上的动作在胸前摇晃着。嘴角的血已经干涸,脸上横七竖八的分布着暗红的印记。

  那两个警察盯着他看了几秒钟,一个年长一点的警察开口了:“姓名?”

  孟凡哲低着头,毫无反应。

  另一个警察把台灯扭向孟凡哲的方向,孟凡哲的全身笼罩在强烈的灯光下,在身后的墙壁上留下扭曲的影子。

  “姓名?”

  孟凡哲还是不开口,仿佛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

  年长的警察不紧不慢的点燃一根烟,翻开桌上的卷宗。

  “2002年7月1日凌晨1点至3点之间,你在哪里?”

  没有反应。

  “2002年8月10日上午8点至9点之间,你在哪里?”

  还是没有反应。

  另一个警察看看墙上的镜子,他知道局长和其他同事都在外面盯着他们。他转头看看像块木头一样呆坐在那里的孟凡哲,不由得恼羞成怒。

  他一拍桌子,大喝道:“孟凡哲!你别以为不开口就没事了,根据刑事诉讼法的规定……”

  还没等他说完,孟凡哲猛地抬起头,面对强光,他的眼睛仍然圆睁着,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面前的两个警察恐怕早就万箭穿身了。

  “啊——”方木又听见了在走廊里那声野兽般的低吼。

  孟凡哲的手脚都被固定在椅子上,他却拼命地向前挣扎着,看起来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摆脱束缚,向面前的两个警察猛扑过去,那个稍年轻点的警察被吓了一跳,不由得向后挺了一下身子。站在孟凡哲身后的两个警察急忙上去用力按住他,可是看起来虚弱无比的孟凡哲竟好像得了神力一般,两个身高马大的警察都按他不住,其中一个还险些被咬了一口。

  一个警察抽出了警棍,高高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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