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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十三、他乡遇故妖
  
  “跑啊!”我大喊一声,撒腿就往远处跑去。陈元和祖昌明二话不说,跟着我就是一路猛窜。那是,不知道哪位牛逼的主,从上往下扔了一个白色火焰的火球,看着声势和火球的大小,呆在那两只风雷鹫下面就是一个字:找死。还好看上去这个白火球速度不快,所以我们倒还可以趁机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后面热浪滚滚,这时候我们三个都玩命了。我本身就是速度见长,如今修为也快到内丹中期了,自然是一狼当先,在林子里划出一道青影,足不沾地地“飞闪”。正得意呢,就看见一团火影噌的就窜到我前面去了,丫的陈元,刚才变出半原形,结果大招没发,提升的妖力全用来逃命了。不过我回头好像没看见祖昌明,蜈蚣可不是速度见长的东西,别看脚多,跑起来可不快。正有点担心着呢,却发现这老妖身体凌空两尺,窜得比陈元还要前面。合着我反倒是最后一个了。
  
  “喂!你们俩没义气的,等等我!”我狂喊,本来还想让两个修为高的妖怪殿后的,却不料自己变成殿后的了。我可是金系妖怪,对火系的法术最没有抵抗力了,怎么能让我殿后呢?
  
  正玩命地跑着呢,后面突然传来一片强光。虽然背对着那个火球,我也觉得眼前一片白茫茫的。脚下更加紧了几步,却听到一声沉闷的轰鸣,夹带着无尽的热浪席卷而来。
  
  再跑已经没用了,我奋力猛催大衍令,更把逐浪环给放出来——柳目说过,逐浪环里有水系妖阵,可做防御用,这会儿正好对付这火系法术。这种紧要关头,混沌功法自然也是全力运转,自己更把身体蜷缩起来,以期缩小受热范围。
  
  透过大衍令的青光看出去,周围的那些高大的古树,被这阵恐怖的白色火焰给摧枯拉朽般地化作了飞灰,根本连着火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分崩离析了。再看前面,陈元暴吼一声,祭起一块玉简似的东西,烈昀棍环绕身周,倒也没事。这只是那个白色火球爆发后的余波罢了,没有什么控制,单纯就是温度高,所以对于火系的陈元来说,还不是什么要命的东西。
  
  只是祖昌明不见了,当然,一片白光之下我也看不多远,只能但愿这老哥能安然无事就好。不过祖昌明的修为是我们三个中最高的,虽然不知道他有没有趁手的防御性法宝,但想来也应该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后面的热浪还真是热“浪”,一波接一波的涌过来,总共十三道白焰袭过,才算慢慢平息了下来。看看我自己,除了头发有一点发卷,其他倒是一点事都没有。想想当年在朱圆璋的手下,连衣服都没能保全,头发也都没有了,和现在比比可真不能同日而语。修为增长还真是有好处啊。
  
  ——等等,想到这个,我忽然觉得刚才的白色火球和那种热浪,以及这种不管不顾的强大攻击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呢?
  
正琢磨着呢,就看见天上慢慢落下一道火红的窈窕身影,一头艳红的长卷发在空中微微浮动。老远就向我挥手叫道:“哎哎,你,就是那个什么专员大人,是我呀,朱圆璋!”
  
  还真的是朱圆璋。当日听朱耳说,她跑出去体验什么自然去了,没想到体验到苗疆来了。
  
  朱圆璋连蹦带跳地跑到我面前,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衬托得她更是艳丽无双,动人心魄。朱圆璋笑道:“那个什么专员,上次在矿洞里分开后,就没再见到你了,怎么样,最近还成吧?怎么又到苗疆来啦?对了,看你们刚才在对付那两只大鸟,就帮了一把,不错吧,我最近妖力又有提升了哦……”
  
  这火系的美女还是这么爽朗,连珠炮似的话滚滚而出,让我回答的机会的没有。好不容易等她停了下来,我这才微笑道:“好了,我还不错啦,刚才谢谢你帮忙了……”我看了一眼远处那两大只烤鸡一样的风雷鹫,心里不禁想,这小妞到底是什么修为啊?当年在矿洞里就靠蛮干把她老爹布置的阵法给破了,现在又一击把两只千年风雷鹫给烤了——这两只风雷鹫我可是实打实地较量过,知道绝对不是软脚虾,我和陈元、祖昌明三个拼尽全力都没能收拾下来,结果就这么让朱圆璋一招给灭了。
  
  不过现在也不便多问,因为朱圆璋这个不计后果的小妞一招之下,把周围十里方圆内的树林全给点着了,当务之急是要救火,别酿成重大森林火灾才是。而且也要先去看看陈元和祖昌明怎么样了。我和朱圆璋一边说话,一边向陈元那里走去。我道:“对了,你也就别再叫我‘那个什么专员’了,我叫苏南坡,你可以叫我苏哥、南哥、坡哥,什么都行。”
  
  朱圆璋把丰满的嘴唇一嘟,道:“干嘛要让我叫你哥啊?你多大了,说来听听?”
  
  “嘿,你还别不乐意,我五百多了哦。”
  
  “那又怎么样,我也五百多了呢。你五百多少?”
  
  “五百十二。”
  
  “咦,不会吧,我也是五百十二诶……那你是几月几号?”朱圆璋还真是有点较劲。
  
  我心里也有点惴惴,万一真比她小一两个月的,估计这丫头非逼着我叫她姐姐不可。结果还好,我是六月初四生日,她是九月二十一,小了我三个多月,让我松了一口气。为此我们还各自拿出了妖安局发的身份玉符,核对了一下。朱圆璋倒是很爽快地承认了我的“哥哥”地位,不过不承认称谓,直接连名带姓就叫我“苏南坡”。
  
  当然,我也不在乎这个,况且我觉得,让人家一个修为高出我那么多的丫头叫我哥,总好像觉得是在扇我耳光一样——而且,人家真的比我小啊,正所谓“妖比妖,气死妖”啊……
  
  走到陈元跟前,这小子刚刚睁开两眼。陈元倒是没有受伤,虽然他没有强力的防御法宝,但因为也是火系妖怪,居然利用手里的那枚赤红玉简和烈昀棍的帮助,因势利导地泄去了绝大部分火力,剩下的居然可以借助妖器给吸收了一部分,反倒对修为大有好处。这会儿刚刚消化完那些火力,将妖气归拢,一睁眼就看见了我和朱圆璋。
  
陈元的眼神瞬间就直了。当然,目标不可能是我。朱圆璋见陈元瞬间失神,微微一笑,还故意挺了挺饱满的胸口,下巴微微一扬,不过两只大眼睛却快速地掠过了陈元的全身,脸上笑意更浓了。
  
  原来陈元当时玩半原形变身,身躯暴长一倍,妖力又是化作熊熊火气,身上的衣服那是一根毛都没留下来,彻底消失。如今收摄完了妖气,身体也恢复到人形,就整个是一个白花花的剥光煮鸡蛋。嗯,还别说,这小子还真是挺白的……
  
  陈元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呢,我不得不重重地咳嗽一声来提醒他。然后就听陈元一声惊慌失措的嚎叫,瞬间想翻身上树,可惜附近一里地内的所有树木都早就被焚化了,根本没地方躲。万不得已之下,只能把我拉在前面作屏风状。
  
  朱圆璋再也忍不住,一阵爽朗清脆的笑声撒出,拍着我的肩膀笑道:“苏南坡,你的朋友还真有意思啊,哈哈哈。”
  
  陈元虽然不敢在我身后有一点动作,不过嘴是不闲着,以他的脾气,给一个美女妖怪这么笑,怎么也要出来贫几句的:“嘿,哥们的大好肉身可不是随便看的,怎么说你也要给点参观费吧?我可还是冰清玉洁的那。”
  
  朱圆璋又把圆润的下巴扬了扬,道:“好呀,我这里有一块中品火炎晶,当参观费了。另外还有一块,你从人家苏南坡身后出来,本小姐再参观一次。”
  
  陈元顿时哑了,憋了半天都没敢再说话,惹得我和朱圆璋哈哈大笑。我见识过朱圆璋库存丰富到不像话的百宝囊,便问她道:“对了,你有没有什么男妖的衣服?”
  
  朱圆璋想了想道:“哈,对了,正好还有几套,是我出来以后在各地买的,准备给我爹的。我也不能白看呀,喏,给他了。”说着便从百宝囊里拿出一套绛红色衣衫,连束发巾和鞋子都是齐全的。朱圆璋这种富家千金买的衣服能差吗?这套衣裤一看就知道绝对是大牌的。转手把东西给了身后的陈元,我都想问朱圆璋拿一套名牌的衣服了。
  
  陈元在我身后一番穿戴,我则和朱圆璋胡吹瞎侃起来。朱圆璋也是一个绝不会冷场的主,虽然不是思考型妖怪,但毕竟是朱耳的女儿,反应和口才都不错,要不也不会一句话就憋死陈元了——虽然我觉得,当时她真的是想这么干来着……
  
  正在这时,祖昌明带着一身烟熏火燎的味道从天上降了下来,看见我们没事,还多了一个美貌的女妖,显得松了口气,道:“哎呀,大家都没事就好塞。那火可真够厉害的塞,方圆十里都给点着了,灭火费了我好大劲塞。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一时兴起扔那么大个火球塞。”
  
  我不由得一阵惭愧,刚才还想着要去灭火的,结果一转头就给忘了,还多亏了祖昌明顾念着自己的家乡,先去把山火给灭了。不过当祖昌明得知眼前美丽火辣的女妖就是这场纵火事件的元凶时,顿时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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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十四、朱圆璋的加入
  
  人类有一位姓孔排行第二的人说过一句名言:“人配衣裳马配鞍,狗戴嚼子跑得欢。”这话果然正确无比,就是套用到妖怪身上也是同样适用。陈元平时看着不觉得怎么样,如今把朱圆璋提供的一套衣衫穿了起来,立刻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只见他内衬一件大红的胡服窄袖短靠,金色缠丝压边,袖口配绣深红丝花。下身配一条深红色长缎裤,外罩绛红无袖对襟大氅,下摆用明黄丝线坠绣一圈火焰纹,腰扎一条玄色长丝绦腰带,头上的长发用大红束发带在脑后扎成发辫,长长的发带两端随意地披落在肩上。
  
  陈元的身形本就不差,宽肩窄腰,修长又不单薄,他身高和朱耳还真差不多,只是没有朱老妖那么宽厚罢了,但配合这套衣衫却是恰到好处,显得飘逸又英挺,红色系列和他火系妖怪的身份正合适,看上去飞扬却又不是那么狂放。
  
  陈元对这套衣服喜欢得不得了,对朱圆璋深深一辑,连声道谢。朱圆璋显然对自己的眼光还是很满意的,对我扬了扬下巴道:“怎么样?本小姐的服饰搭配能力还是不错吧?”
  
  我点点头道:“嗯,果然是不错,没少看时尚杂志吧?不过这衣服原本要给你爹的,朱前辈的身形未必就合适了哦。也就咱们陈元能穿出味道来。”
  
  朱圆璋一撇嘴道:“嗨,我爹的衣服都是定做的啦,我给他买衣服只不过也就走个形式罢了,他反正从来不穿的。你想哦,我几百年来给他买了多少衣服啊,他总说好看好看,但一次都没穿过,哼……”朱圆璋忍不住发起牢骚来了。不过我想想也是,朱老妖什么身份?他应该穿那种庄重内敛、毫不张扬却又非常能体现他身份地位的衣服,哪能穿你这些时尚味道这么浓的时装呢?
  
  穿戴过后,我把朱圆璋介绍了一下,也把陈元和祖昌明向朱圆璋作了介绍。陈元自不必去说,早就想和美女套近乎了,而祖昌明是一个老实妖怪,但也不大我们太多,况且和我和陈元都已经熟了,再加上朱圆璋个性开朗外向,所以不多一会儿也就都熟了起来。
  
  一边走,我一边问朱圆璋:“你怎么会跑到苗疆来的?”
  
  朱圆璋道:“我跟我爹现在住在横断山了,不过也没觉得什么好的,洞府还不如我们在山西的老家呢。”我心里想,那是当然的啦,你爹现在可不是一般平头妖怪了,那可是妖管委委员啊,神州妖怪界的领导干部了,这级别一上去,住房当然就有规定了,哪能像在山西时那样奢侈?这可是影响问题。
  
  朱圆璋接着叹了一口气,不算太小的嘴巴微微一扁,道:“不过没办法啦,老爹工作需要嘛。但是横断山那里也没什么好玩的,爹和李伯伯他们老是开会开会,留我一个在家很没劲的。周围倒也是有几个年青的妖怪,不过大多是那些什么委员啊,常委啊这些妖怪的孩子,年纪不大,可整天端着拿着的,玩起来都没意思。
  
“所以啦,我就跟我爹说我去体验自然,就跑出来玩啦。我看妖怪时尚杂志上说,今年苗疆旅游是最新时尚哦,所以出了横断山就一路往南。先是经过了九微山,后来又到了白羽崖。对了,白羽崖那里有座青云山,本来听说有青云十八景,没想到现在是青云十九景了,那个‘明珠出水’还真不错呢……”
  
  我脑门子上一阵黑线,陈元则偷笑不已。朱圆璋大大咧咧地没发现我们俩的表情,自顾自继续说道:“在青云山玩了一圈以后,我就直奔苗疆来了,不过这里好像有点奇怪诶,我昨天就到这里了,飞了半天找不到什么大城市,连指南偶都失灵了,还好今天遇到你们,老远就认出你了,这下算是有导游啦。”
  
  “咦?是吗?指南偶都失灵了?”“对呀。”朱圆璋说着便拿出一个四寸高小东西,底下是一个小圆台基座,上面悬空盘坐一尊黑铁的小人偶,一手指向前方。这便是指南偶,一般来说,这个小人的手指永远是指向正南方的。这个东西没有用什么妖法,只是磁力作用,倒还是人类的发明。只是如今朱圆璋手上托着的这个指南偶,一出来就四处乱转,搞得跟个陀螺似的。
  
  我皱了皱眉,心想,难道这里附近有什么强大的磁力干扰,或者妖法妖阵?如果是天然的磁石矿脉倒也无所谓,反正有祖昌明带路,不用靠指南偶就能走出去。但是如果是妖法妖阵的作用,那么我们刚才搞那么大动静,恐怕要招惹出什么潜伏在这里的大妖怪了。不过这么长时间也没见有什么异样,我又放下心来了。
  
  “对了”我想起朱圆璋恐怖的一击,不禁问道,“小朱,你现在到底是什么修为啊?刚才那两只千年风雷鹫可不一般,虽然金系的异兽怕火,但一击就完,也太夸张了吧?而且你这一击实在是超乎想象,若是你爹放出这招我一点都不惊讶,你就好像……”
  
  朱圆璋不轻不重地给了我一拳:“什么‘小猪’?不许叫这么难听的名字!”然后才道:“我好像什么呀?我好像还没那么大能力对吧?呵呵,没错啦,我现在是内丹中期中级,即将跨越到高级,不过说老实话呢,本小姐虽然天才,但是要想空手发出这种等级的招数,还差那么一点点啦。不过呢,我可是有宝贝哦。”
  
  看着朱圆璋得意洋洋的样子,我不禁想,对于朱圆璋——这个来自把中品火炎晶用来造烘手机的家庭的丫头,有什么是她都要称一句“宝贝”的东西?而陈元早就按耐不住,同为火系妖怪,他深知要放出那样的攻击是需要什么样的修为,所以也就对朱圆璋的宝贝更加好奇。连祖昌明都凑了过来,想开开眼界。
  
  朱圆璋很满意地吊足了大家的胃口,终于在我和陈元一连串的催促中,拿出了一个茶碟大小的圆盘。这个圆盘直径大约五寸,厚有一寸,旁边刻有九个吞火吐烟的兽头,好似活物一般,那些烟火围绕着这个盘子缭绕游走不定。盘面上绘有古朴的妖文,正中有一个大约一寸高的小四棱锥,看上去好像一个日晷。
  
  “这个呢,就是本小姐最强的妖器,九狮狂阳晷。”
  
“九狮狂阳晷!”我和陈元都不由自主地叫了出来。这可是一件不得了、了不得的妖器,是号称天上天下六大顶级火系法宝之一,和当年封神之战中出现过的“九龙神火罩”一起,被并称为这六大法宝中的“双九”。据说这九狮狂阳晷可以汲取太阳真火,在其间压缩之后形成恐怖之极的妖火——想想看,有谁可以和天地之威对抗?真正的太阳真火根本不是大圆满以前的妖怪所能抗衡的。所幸毕竟还是妖器,能吸收多少太阳真火和使用者的修为还是很有关系的,不然朱圆璋单凭着这件妖器就可以纵横天下无敌手了。
  
  不过朱耳也真是疼这个女儿,这么牛逼的法宝都自己不用,送给女儿当玩具了。不过,老朱啊,你有没有在爱女心切之余,考虑过她的个性呢?朱圆璋这种兴致上来就不管不顾的女妖,第一次差点把我化作飞灰,第二次又搞了方圆十里的森林大火,这等到她修为上了内丹高期,还不要一招下去就赤地百里鸡犬不留啊?到时候连敌人带同伴一块儿都玩完。倒是要找个时机提醒一下这个丫头,没事儿别玩这么危险的玩具……
  
  一路说笑着向前走去,周围的树木都是作焦炭状,有的还冒着袅袅青烟。陈元被九狮狂阳晷勾取了三魂七魄,死活缠着朱圆璋拿出来再让他看一眼。这种顶级法宝肯定是早就认主了的,所以也不怕被人夺去,再加上朱圆璋本来就豪爽,所以在故意刁难了一会儿陈元之后,还是拿出来让这小子过了过干瘾。
  
  正在这时,忽然我极为灵敏的狼耳朵,依稀听见远处传来有节奏的“咚咚”声,好像什么巨兽的脚步声。而且行进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所有妖怪都听见了。不用我多说,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斗的陈元和祖昌明,这回都警觉了起来,不像在看到风雷鹫的时候还评头论足一番,一点觉悟都没有。朱圆璋则是两眼放光,一脸期待地眺望声音传来的方向。我见状一把拉过了她,很严肃地说道:“小朱,不管来的是什么,九狮狂阳晷不要轻易动用,我们四个妖怪还收拾不下一头异兽,要用顶级妖器,传出去都没面子,对吧?”
  
  来的肯定是异兽,要是妖怪的话,没有谁会走起路来还非踩得震天响的,脑子再简单的妖怪都不会这么无聊。朱圆璋对这种“面子说法”倒是深以为然,顺手把陈元还捏在怀里的九狮狂阳晷给收了起来,神定气闲地摆出一副高妖的样子。不过,为了“小猪”的称呼,又捶了我一把。
  
  “咚咚”声不一会儿就到了近前,现在每一下都让我们这里的地皮全发颤,旁边有半棵焦木受不了震动,陡然间碎成了几块,散落了下去。又是一声大响,终于从前面林子里猛然窜出一只异兽,足有两丈多长,浑身赤红,皮肤光洁异常,背上和腹部各有三条笔直的翠绿花纹,显得鲜艳夺目。两只砂锅般大小的金黄眼珠,一张横跨四尺的巨口——竟然是一只巨大的红蛙。
  
  红蛙落地,震的我们上下漂移了两寸。我心里吃惊,这蛙体积也不算太大,但这落地的震动来看,绝对力量和体重都大大超常,恐怕不好对付。我看了一眼祖昌明,只见他也眉头紧锁,脸上疑惑,显然他也不认识这只异蛙是什么品种。
  
  既然连祖昌明这种当地妖怪都不知道这只蛙是什么底细,我就暂时先阻止了陈元和朱圆璋妄动,先看看情况再说。那只红蛙也没动,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一个劲地盯着我们这里看。
  
  ——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怎么这只超大红蛙好像一直在看我呢?正纳闷着,就听大蛙“昂昂”地叫了两声,一股气浪卷来。第三声叫到一半,忽然从中给掐断了,咳嗽了两声,居然口吐人言了:“主……主人……是……是我啊……我是……赤豆……昂!”
  
  ——赤豆?
  
  ——赤豆!不会吧?当年被我炼制的第一件妖器,那个小鼎给吸引过来的,曾经成为我的坐骑的赤红蛤蟆,赤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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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十五、他乡遇故宠
  
  两百五十年前,当时刚过内丹初期中级阶段的我,兴致勃勃地炼制了平生第一件妖器,一枚青铜小方鼎。这枚小鼎可以自己吸收一丝微弱的天地灵气,然后散发出去,可以吸引那些刚刚有点朦胧意识的特异动植物。不过在饱口福之余,由于吸引了过多的各种爬虫,让我老妹深恶痛绝之,趁某日我不在,把这方鼎给偷偷拿到不知哪里给埋了。
  
  而后,在晋阳的古董店里,我和尼古拉斯刚刚认识,又再次发现了这枚被人类又挖出来的青铜小鼎。不过后来就被白楚月的师兄吕洞宾给拿了过去。但我根本没吃亏,用这个鼎换来了让柳目等万年老妖都震动的混沌琚。
  
  当初这个小方鼎曾经吸引来一只身长七尺的赤红蛤蟆,我想想觉得这么大一只蛤蟆吃起来估计比较费劲,而且我们狼族吃肉没讲究,吃蛤蟆就好像有点没胃口了,所以就留下当了我的坐骑。
  
  还别说,这大蛤蟆跟我关系还不错,往它背上一站,缰绳一挥,蹦得飞快。当然,我也没亏待它,被小鼎吸引来的很多大虫子,比如什么两尺大的蚊子、八只翅膀的苍蝇,全喂了它了。当年青云山顾问——那时候还没升职到总顾问呢——整天骑着一只硕大的赤红蛤蟆上班,在千奇百怪事情不断的妖怪界,也算是很特立独行的了。
  
  只不过这只被我随口命名为“赤豆”的蛤蟆,跑起来快倒是快了,但是实在颠得受不了。有一次去白羽崖,等蹦到那里的时候,我不得不滚下蛤蟆背,大吐了一场先,再休息了一个时辰,这才恢复过来。而且这事儿还没别的办法,青云山有出产晕车药、晕船药、晕飞剑药、晕各种法宝的药,就是没有晕蛤蟆药。
  
  再加上老妹对这大蛤蟆也不怎么喜欢,女妖嘛,要是一漂亮点的青蛙也就忍了,但来一只浑身大小疙瘩密布,面目可憎的蛤蟆,就怎么也喜欢不起来了。而且老妹把小鼎埋了之后,连蛤蟆粮都断了。于是最后我还是把这大蛤蟆放生了。
  
  记得当日我拍着蛤蟆背上的疙瘩——其实习惯以后手感也不差,躺在上面甚至有种按摩的感觉,关键它身上也干燥,不像普通蛤蟆那么粘乎乎的——对它道:“赤豆啊,哥哥我也养不起你了,肉你也不吃,我上哪里给你找那么多大虫子去哦?算了,你还是自己去吧。有缘的话,我们还能见面,希望你到时候已经能修炼有成,变成妖怪了……嗯,至少要成精,能化成人形,知道了吗?不能老想着吃,要多修炼……”
  
  絮絮叨叨说了一阵,赤豆低下头轻轻地蹭了我几下,一双碗口大的眼睛里,流下了两行清液。我心里一紧,强笑道:“你这是干什么?蛤蟆泪我可不需要,要不你留点蟾酥再走?”
  
 赤豆终于一蹦一回头地跑了。此后两百五十年里,我渐渐地就把这只大蛤蟆给忘记了。只是当年在晋阳看见那只小方鼎的时候,心里不禁想,不知道赤豆现在有没有成妖呢?不过我知道,成妖其实很不容易,一定需要有机缘、有恒心才行。尤其是这种鱼虫花草,就更是要花费无数的时间,像白楚月的机缘算是不错的了,都历经六百年才化成人形,李太黑更是要在雪山顶上吸收日月精华过千年才打下坚实的基础,有了今天的成就。赤豆就算先天条件要比白楚月好一点,但估计两百五十年的时间还是很不够的。
  
  然而现在在我面前的这只两丈多长的漂亮的红蛙,居然就是当年的赤豆?而且还到了能口吐人言的地步了?我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这种突然的转变,张大嘴走上两步,茫然地道:“赤豆?不会吧?你居然是那个赤豆?”
  
  赤豆见我还记得它,浑身一阵颤抖,道:“是我,是我啊……主,主人!”说着,身上腾起一阵艳红光芒,仰天“昂”地大吼一声,一圈气浪散开,激得地上的浮土都向外飘开来。朱圆璋和祖昌明都戒备地往前两步,只有陈元过来拉了拉我的衣袖,轻声问道:“苏哥,不会是当年你骑着上班的那红蛤蟆吧?”
  
  这个时候我还是有点恍惚,毕竟眼前光洁漂亮的红蛙,和当年浑身疙瘩的赤红蛤蟆完全是两个档次上的异兽了,所以也只能含糊道:“好像大概理论上是的吧……”
  
  正在这时,赤豆身形开始缩小,身体周围的红光转化为了一股淡淡的妖气,围绕这它。我心头一动,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妖气,虽然很淡,但足以说明眼前的红蛙已经是妖精一类,脱离了异兽的范畴了。那倒是很值得高兴的,毕竟成为妖怪就有了修炼和参悟天道、超脱生死的可能,而一只异兽,不论怎么强大,就算是龙族凤种,到最后也是脱不出天地的规则,难免一死。
  
  赤豆的身体没有缩小多少,大概现在是一丈八尺左右,不过显然力量上比之刚才又有了不少提高,毕竟妖气一出,等级就不一样了。“主人,当年你说过,我们有缘会再见,今天终于等到了……”赤豆说话多了,就开始习惯起来了,说得颇为顺畅了,“可惜,赤豆还不能化成人形,不过应该也快了,要不多久我就能成为像小美小姐那样的美女了……”
  
  我和另外三个妖怪下巴掉了一地——合着赤豆是只母蛤蟆?陈元看看我,轻声道:“苏哥,你可以的,两百五十年前就养女奴啊……”
  
  我一脚飞去:“丫的,我当年怎么知道?你倒是告诉我蛤蟆从外观上来看的话,怎么分公母?”不过陈元灵巧地躲过了我的一脚,唉,要说踹,那还是尼古拉斯踹起来最舒服,最起码我修为比这厮高,他没法躲呀。
  
  不过听着赤豆粗壮的嗓门,看着那砂锅般的球形眼睛、把我塞进去都绰绰有余的大嘴、硕大的身躯,尤其那一鼓一伏的庞大肚子,虽然比蛤蟆的形态要漂亮多了,但还是怎么也无法联想成一个美女妖怪……
  
  不过赤豆说出了我当年对它说的话,倒是可以肯定这就是那只浑身疙瘩的赤红蛤蟆了。我们四个妖怪放下戒备走上去,围着赤豆问这问那。
  
原来当年赤豆离开我以后,也没混在青云山,在神州南部流窜。以她当时还很模糊的智慧,也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就知道神州南部的苗疆会对她很有好处,于是一路往南。也不得不感叹她运气真的很好,这么大一只赤红蛤蟆,从青云山到苗疆四千多里地,居然无惊无险地就走过去了。
  
  到了苗疆之后,赤豆智慧逐步提高,才明白原来自己本就是苗疆的物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父母把自己生在了中原了。而且在这里她也有几番奇遇,最终心智完全开启,更在一位妖力高强的老妖帮助下,脱去了一身丑陋的外皮,进化成了如今漂亮的“翠痕朱蛙”,还在五十年前凝结出了内丹,现在就差最后一步,等化成人形后就算正式进入妖怪行列了。
  
  祖昌明听得啧啧称奇,原来翠痕朱蛙在苗疆也是极少的特异物种,平时根本就见不到,所以祖昌明刚才也没看出赤豆的来历。据说当年最有名的翠痕朱蛙也是一位妖力高强的妖怪,还是苗疆所有毒物的老祖宗金蚕老祖麾下的得力干将。
  
  赤豆说她因为感激那位帮助她进化修炼的妖怪前辈,就留在了他身边。而那位老妖的巢穴离开这里大约一百里不到,刚才我们恶斗风雷鹫,朱圆璋又用了九狮狂阳晷搞出十里山火,早就惊动了这个老妖,于是让赤豆出来查看一下。别看赤豆现在还没有成为正式妖怪,但天生异种,如今的力量和速度已经非常可观了,而且还能使用几个简单的妖法,所以仅仅出来查探也是足够应付了。
  
  ——我就知道附近可能有妖怪布下的妖阵,不然指南偶也不会失灵了。不过我们在人家地头上大肆搞破坏,不去见个礼、道个歉,于情于理都不合,况且人家还帮了赤豆这么大的忙,作为前主人也是该去道谢一声。和那三位一商量,都同意过去拜访一下。
  
  赤豆还想像以前一样背我过去,但看看现在她背上光滑得都能照出我的影子来,根本就没地方下脚,而且她蹦起来也比以前强了不是一点半点,就算我能不怕颠,也不敢保证在这种镜面上会不会给滑下去,所以还是坚决婉拒了。
  
  于是赤豆在地上蹦着带路,我们四个妖怪各驾妖器在天上跟随。不出百里,就看见赤豆忽然停了下来。我看四面也没有什么山头洞府的,便问祖昌明道:“明哥,这里附近有什么大妖怪么?”
  
  祖昌明脸上有点疑惑地道:“好像没有塞。琢里离开青云……啊,不,刹蓝山,已经不算太远了塞,琢里的地头上好像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大妖怪塞。”
  
  朱圆璋道:“这有什么呀,人家没准刚迁徙过来呢?我爹有几个老朋友,就没什么洞府的,整天在神州各地乱晃悠,逍遥着呢。”我们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山头大了,什么样的妖怪都有,这种四处云游的老妖怪在神州也不算少数。陈元还很狗腿地拍了拍朱圆璋的马屁,让这个丫头更是昂首挺胸了起来。
  
  我们收了妖器,从空中落下,站到了赤豆身边。这时赤豆已经浑身涌出淡淡的红色妖气,往前面不远的一棵大树慢慢探了过去。大树吸取了赤豆的妖气,浑身一阵轻颤,居然向后移开了五丈。而同时,旁边的几棵树木也都平移了开来,瞬间就露出了一块十丈方圆的空地来。然后在空地上闪过一道金色的光圈,接着脚下一震,隆隆声传来,光圈内的地面开始上升,转瞬间,一块直径十丈,厚也超过十丈的巨石连同地面的土壤花草都飘到了空中,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空洞。
  
  赤豆回头招呼了我们一声,便率先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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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十五、他乡遇故宠
  
  两百五十年前,当时刚过内丹初期中级阶段的我,兴致勃勃地炼制了平生第一件妖器,一枚青铜小方鼎。这枚小鼎可以自己吸收一丝微弱的天地灵气,然后散发出去,可以吸引那些刚刚有点朦胧意识的特异动植物。不过在饱口福之余,由于吸引了过多的各种爬虫,让我老妹深恶痛绝之,趁某日我不在,把这方鼎给偷偷拿到不知哪里给埋了。
  
  而后,在晋阳的古董店里,我和尼古拉斯刚刚认识,又再次发现了这枚被人类又挖出来的青铜小鼎。不过后来就被白楚月的师兄吕洞宾给拿了过去。但我根本没吃亏,用这个鼎换来了让柳目等万年老妖都震动的混沌琚。
  
  当初这个小方鼎曾经吸引来一只身长七尺的赤红蛤蟆,我想想觉得这么大一只蛤蟆吃起来估计比较费劲,而且我们狼族吃肉没讲究,吃蛤蟆就好像有点没胃口了,所以就留下当了我的坐骑。
  
  还别说,这大蛤蟆跟我关系还不错,往它背上一站,缰绳一挥,蹦得飞快。当然,我也没亏待它,被小鼎吸引来的很多大虫子,比如什么两尺大的蚊子、八只翅膀的苍蝇,全喂了它了。当年青云山顾问——那时候还没升职到总顾问呢——整天骑着一只硕大的赤红蛤蟆上班,在千奇百怪事情不断的妖怪界,也算是很特立独行的了。
  
  只不过这只被我随口命名为“赤豆”的蛤蟆,跑起来快倒是快了,但是实在颠得受不了。有一次去白羽崖,等蹦到那里的时候,我不得不滚下蛤蟆背,大吐了一场先,再休息了一个时辰,这才恢复过来。而且这事儿还没别的办法,青云山有出产晕车药、晕船药、晕飞剑药、晕各种法宝的药,就是没有晕蛤蟆药。
  
  再加上老妹对这大蛤蟆也不怎么喜欢,女妖嘛,要是一漂亮点的青蛙也就忍了,但来一只浑身大小疙瘩密布,面目可憎的蛤蟆,就怎么也喜欢不起来了。而且老妹把小鼎埋了之后,连蛤蟆粮都断了。于是最后我还是把这大蛤蟆放生了。
  
  记得当日我拍着蛤蟆背上的疙瘩——其实习惯以后手感也不差,躺在上面甚至有种按摩的感觉,关键它身上也干燥,不像普通蛤蟆那么粘乎乎的——对它道:“赤豆啊,哥哥我也养不起你了,肉你也不吃,我上哪里给你找那么多大虫子去哦?算了,你还是自己去吧。有缘的话,我们还能见面,希望你到时候已经能修炼有成,变成妖怪了……嗯,至少要成精,能化成人形,知道了吗?不能老想着吃,要多修炼……”
  
  絮絮叨叨说了一阵,赤豆低下头轻轻地蹭了我几下,一双碗口大的眼睛里,流下了两行清液。我心里一紧,强笑道:“你这是干什么?蛤蟆泪我可不需要,要不你留点蟾酥再走?”
  
 赤豆终于一蹦一回头地跑了。此后两百五十年里,我渐渐地就把这只大蛤蟆给忘记了。只是当年在晋阳看见那只小方鼎的时候,心里不禁想,不知道赤豆现在有没有成妖呢?不过我知道,成妖其实很不容易,一定需要有机缘、有恒心才行。尤其是这种鱼虫花草,就更是要花费无数的时间,像白楚月的机缘算是不错的了,都历经六百年才化成人形,李太黑更是要在雪山顶上吸收日月精华过千年才打下坚实的基础,有了今天的成就。赤豆就算先天条件要比白楚月好一点,但估计两百五十年的时间还是很不够的。
  
  然而现在在我面前的这只两丈多长的漂亮的红蛙,居然就是当年的赤豆?而且还到了能口吐人言的地步了?我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这种突然的转变,张大嘴走上两步,茫然地道:“赤豆?不会吧?你居然是那个赤豆?”
  
  赤豆见我还记得它,浑身一阵颤抖,道:“是我,是我啊……主,主人!”说着,身上腾起一阵艳红光芒,仰天“昂”地大吼一声,一圈气浪散开,激得地上的浮土都向外飘开来。朱圆璋和祖昌明都戒备地往前两步,只有陈元过来拉了拉我的衣袖,轻声问道:“苏哥,不会是当年你骑着上班的那红蛤蟆吧?”
  
  这个时候我还是有点恍惚,毕竟眼前光洁漂亮的红蛙,和当年浑身疙瘩的赤红蛤蟆完全是两个档次上的异兽了,所以也只能含糊道:“好像大概理论上是的吧……”
  
  正在这时,赤豆身形开始缩小,身体周围的红光转化为了一股淡淡的妖气,围绕这它。我心头一动,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妖气,虽然很淡,但足以说明眼前的红蛙已经是妖精一类,脱离了异兽的范畴了。那倒是很值得高兴的,毕竟成为妖怪就有了修炼和参悟天道、超脱生死的可能,而一只异兽,不论怎么强大,就算是龙族凤种,到最后也是脱不出天地的规则,难免一死。
  
  赤豆的身体没有缩小多少,大概现在是一丈八尺左右,不过显然力量上比之刚才又有了不少提高,毕竟妖气一出,等级就不一样了。“主人,当年你说过,我们有缘会再见,今天终于等到了……”赤豆说话多了,就开始习惯起来了,说得颇为顺畅了,“可惜,赤豆还不能化成人形,不过应该也快了,要不多久我就能成为像小美小姐那样的美女了……”
  
  我和另外三个妖怪下巴掉了一地——合着赤豆是只母蛤蟆?陈元看看我,轻声道:“苏哥,你可以的,两百五十年前就养女奴啊……”
  
  我一脚飞去:“丫的,我当年怎么知道?你倒是告诉我蛤蟆从外观上来看的话,怎么分公母?”不过陈元灵巧地躲过了我的一脚,唉,要说踹,那还是尼古拉斯踹起来最舒服,最起码我修为比这厮高,他没法躲呀。
  
  不过听着赤豆粗壮的嗓门,看着那砂锅般的球形眼睛、把我塞进去都绰绰有余的大嘴、硕大的身躯,尤其那一鼓一伏的庞大肚子,虽然比蛤蟆的形态要漂亮多了,但还是怎么也无法联想成一个美女妖怪……
  
  不过赤豆说出了我当年对它说的话,倒是可以肯定这就是那只浑身疙瘩的赤红蛤蟆了。我们四个妖怪放下戒备走上去,围着赤豆问这问那。
  
原来当年赤豆离开我以后,也没混在青云山,在神州南部流窜。以她当时还很模糊的智慧,也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就知道神州南部的苗疆会对她很有好处,于是一路往南。也不得不感叹她运气真的很好,这么大一只赤红蛤蟆,从青云山到苗疆四千多里地,居然无惊无险地就走过去了。
  
  到了苗疆之后,赤豆智慧逐步提高,才明白原来自己本就是苗疆的物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父母把自己生在了中原了。而且在这里她也有几番奇遇,最终心智完全开启,更在一位妖力高强的老妖帮助下,脱去了一身丑陋的外皮,进化成了如今漂亮的“翠痕朱蛙”,还在五十年前凝结出了内丹,现在就差最后一步,等化成人形后就算正式进入妖怪行列了。
  
  祖昌明听得啧啧称奇,原来翠痕朱蛙在苗疆也是极少的特异物种,平时根本就见不到,所以祖昌明刚才也没看出赤豆的来历。据说当年最有名的翠痕朱蛙也是一位妖力高强的妖怪,还是苗疆所有毒物的老祖宗金蚕老祖麾下的得力干将。
  
  赤豆说她因为感激那位帮助她进化修炼的妖怪前辈,就留在了他身边。而那位老妖的巢穴离开这里大约一百里不到,刚才我们恶斗风雷鹫,朱圆璋又用了九狮狂阳晷搞出十里山火,早就惊动了这个老妖,于是让赤豆出来查看一下。别看赤豆现在还没有成为正式妖怪,但天生异种,如今的力量和速度已经非常可观了,而且还能使用几个简单的妖法,所以仅仅出来查探也是足够应付了。
  
  ——我就知道附近可能有妖怪布下的妖阵,不然指南偶也不会失灵了。不过我们在人家地头上大肆搞破坏,不去见个礼、道个歉,于情于理都不合,况且人家还帮了赤豆这么大的忙,作为前主人也是该去道谢一声。和那三位一商量,都同意过去拜访一下。
  
  赤豆还想像以前一样背我过去,但看看现在她背上光滑得都能照出我的影子来,根本就没地方下脚,而且她蹦起来也比以前强了不是一点半点,就算我能不怕颠,也不敢保证在这种镜面上会不会给滑下去,所以还是坚决婉拒了。
  
  于是赤豆在地上蹦着带路,我们四个妖怪各驾妖器在天上跟随。不出百里,就看见赤豆忽然停了下来。我看四面也没有什么山头洞府的,便问祖昌明道:“明哥,这里附近有什么大妖怪么?”
  
  祖昌明脸上有点疑惑地道:“好像没有塞。琢里离开青云……啊,不,刹蓝山,已经不算太远了塞,琢里的地头上好像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大妖怪塞。”
  
  朱圆璋道:“这有什么呀,人家没准刚迁徙过来呢?我爹有几个老朋友,就没什么洞府的,整天在神州各地乱晃悠,逍遥着呢。”我们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山头大了,什么样的妖怪都有,这种四处云游的老妖怪在神州也不算少数。陈元还很狗腿地拍了拍朱圆璋的马屁,让这个丫头更是昂首挺胸了起来。
  
  我们收了妖器,从空中落下,站到了赤豆身边。这时赤豆已经浑身涌出淡淡的红色妖气,往前面不远的一棵大树慢慢探了过去。大树吸取了赤豆的妖气,浑身一阵轻颤,居然向后移开了五丈。而同时,旁边的几棵树木也都平移了开来,瞬间就露出了一块十丈方圆的空地来。然后在空地上闪过一道金色的光圈,接着脚下一震,隆隆声传来,光圈内的地面开始上升,转瞬间,一块直径十丈,厚也超过十丈的巨石连同地面的土壤花草都飘到了空中,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空洞。
  
  赤豆回头招呼了我们一声,便率先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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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十六、造访
  
  又进了这种直上直下还巨深无比的坑洞了。我不禁朝朱圆璋看了一眼,心想难道是这小妞的妖品有问题?怎么跟她一碰上就开始钻地道呢?
  
  不过这回要比当年在朱耳的矿道里的时候好多了,一来这个大坑洞也没有什么吸力,二来现在包括赤豆有五个妖怪在,虽然不能说兵强马壮,但至少比较热闹,也不用我数绵羊来打发时间,最后么,就是现在驾着逐浪环缓缓飘下,比当日直挺挺地往下栽要好得多了。
  
  赤豆还没到能驾驭妖器或者自己腾空的阶段,但是她自有上下的办法。毕竟这个坑洞有十丈直径,赤豆在洞壁上来回弹跳着向下跃去,一时间她那硕大的身躯倒也显得有几分轻盈。
  
  一边跟着赤豆向下去,我一边打量着四周的洞壁。只见每隔十几二十丈,就会有一丛发光的莫名植物,好像壁灯一般照亮了这个空间。洞壁还算光滑,上面隐隐有妖光一闪即灭,显然是有妖阵禁制。看得出来,这些禁制比之当年朱耳的矿洞里的禁制,要略差那么一点点,不过朱耳是阵法大家,不如他的作品也是正常,其实这里的妖阵放在外面那也是一流的阵法了。
  
  不过想到这个,我忽然想起刚才赤豆带我们过来,却好像没有经过什么妖阵的禁制,直接就到了地洞口了。能够使得指南偶失灵的妖阵应该规模不会小,而且也有隐藏迷惑的作用,但为什么我们一路过来,连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呢?难道说这个老妖已经高明到可以摆下能选择目标的妖阵?
  
  朱圆璋这时也回忆起了当日跟我两个深入矿洞的事,凑过来问道:“苏南坡,那天我破了我爹的阵之后就被拉下矿洞,当时吓死我了,还好后来李伯伯把我救了,又送我去他家。不过你当时是怎么脱险的?后来找到那个小老鼠精没有?”
  
  我笑道:“我是靠你李伯伯给的大衍令脱险的。后来找到那只老鼠精了,不过没有大小姐你,我可打不过他,只好先骗骗,稳住了以后,你爹和李伯伯都来了,那他还能有什么花样可出?乖乖溜走了呗。”朱圆璋肯定是不知道朱耳的图谋,也不清楚李太黑去的目的,所以我也就顺着胡说了一通。估摸着朱耳和李太黑当时也是这么搪塞她的。
  
  朱圆璋心思单纯,听我这么诚恳地说,自然深信不疑,压根没想过对付一只小鼠妖,是否需要李太黑和朱耳一起出马。我不由得暗叹,非思考型妖怪真好糊弄,尤其是年轻的、没经验的、还养尊处优的非思考型妖怪——不过这种毫无心机的生活,从某种角度讲,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至少朱圆璋现在活得开开心心的。
  
  陈元这时很是适时地向朱圆璋问起当日在矿洞里的情形。朱圆璋估计这五百十二年来也就这么一回可以称得上有点冒险的经历,自然大肆吹嘘起自己是如何巾帼不让须眉,英勇果敢地在自己家的矿洞里搜寻外来搞破坏的间谍。殊不知另一个搞破坏的间谍此刻正在她的身边看着她侃侃而谈。
  
  陈元很懂做妖地时不时加上几句惊叹和马屁,又说了几句俏皮话,再加上一点自己以前的经历作为对比,把朱圆璋哄得眉飞色舞。我看看这两个火系的妖怪,都是一身的红色衣衫,陈元帅气,朱圆璋美艳,倒是很登对的样子,心理想,加油,你小子要是能泡上未来妖管委常委的女儿,对你和我们青云山都有莫大的好处哦。
  
  想着,我凑过去道:“哦,对了,小朱啊,上次在坑洞底部我还找到了不少云翳草呢,不过现在不在身边,都放在家里了,什么时候我给陈元,让他拿给你吧。”说着对陈元眨了眨眼睛。陈元心领神会,趁着朱圆璋没看见,回头给了我一个“大哥,你就是我亲大哥”的表情。
  
  朱圆璋一听还有云翳草,不禁雀跃起来,也不在乎“小猪”了,叫到:“苏南坡,我就知道你够朋友!本小姐将来绝对不会亏待你的~”然后,还对向下跳着的赤豆喊道:“赤豆妹妹,到时候等你化成人形了,姐姐给你用云翳草面膜哦,那可是美容极品那!”嗯,朱圆璋果然挺讲义气的。

赤豆答应了一声,不过照我看,她应该是根本不知道云翳草面膜是什么东西。
  
  谈谈说说之间,终于到了洞底了。就我大致估算,差不多也有两里深左右,相应来看,这老妖住的地方规模应该不小。
  
  顺着横向的坑道先前走去,赤豆在这里跳不起来了,只能向前爬着,不过速度也不慢。走过大约百丈距离,前面豁然开朗,一个高大的半圆形空间出现,正前方是一道古朴的巨石宫门,门口有两头高大的石雕麒麟,眼窝之中却闪动着青色的火焰。而宫门之上,则也雕刻着一头巨大的肥胖虫子,正是苗疆所有毒物的老祖宗,六翅金蚕。
  
  我心里嘀咕,看这架式,好像不像哪个云游妖怪在这里的临时基地吧?怎么的也要有个几百年的经营才行,但祖昌明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
  
  正想着呢,赤豆已经“昂昂”叫了两声,引起一阵回音震荡。不多一会儿,两扇石门向两边隆隆打开,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嗓音:“红玉回来了?还带了几位朋友过来,很好很好。几位,快快请进,本宫身有不便,不能亲自迎接,多多恕罪了。”
  
  四个妖怪里面我也不谦让了,直接挺身做了代表,高声道:“宫主说哪里话来?我们冒昧前来造访,才是惴惴,还望没有搅扰了宫主清修才是。”说着便和其他三个,跟着赤豆往门里走去。这个老妖怪自称“本宫”,倒是没向赤豆打听一下这个妖怪是什么宫的主人,只能先顺着说了,然后两眼赶紧在门外急速扫过,终于发现巨石大门的顶上,看到一块石匾,上面写着“三元宫”。
  
  一边往宫里走去,朱圆璋一边悄悄捅了捅我,低声道:“你看人家给起的名字,红玉,将来化成人形了,一听就是个美女妖怪,你倒好,给起了个‘赤豆’,唉,还思考型妖怪呢……”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当年我要是知道这是只母蛤蟆,我也不至于这么偷懒嘛,怎么也要叫个‘红糖’吧……”朱圆璋恨恨地掐了我一把,低声道:“合着你就思考怎么吃了?”要命了,怎么现在的女妖都喜欢掐呢?千万不能让她和我老妹认识。
  
  三元宫有五十丈长,大约十二丈宽,高也要近十来丈,十二根大石柱分排两边,柱子上雕的不是盘龙,而是“盘蚕”,倒也有苗疆的特色。四周是一圈晶石灯,让这个宫殿里充满了一种柔和的光晕。
  
  三元宫的气势和布置,也就一般,不过却显出一股沧桑和古朴,不知为何让我有种跨越千年的感觉。只不过,这些都不是吸引我们注意的地方,所有妖怪的眼睛都被牢牢地拉在了大殿最深处的三级石台之上,再也移不开了。
  
——那里,正盘踞着一条身躯直径超过两丈的巨大肥虫,浑身彷佛纯金打造,正扬起前面三四丈的身躯,口中巨螯微微开合,低头看着我们。这,竟然,是一条金蚕!
  
  金蚕在苗疆属于顶级毒物,不过也不是根本见不到的那种,连人类如果机缘好的话,都有可能炼成金蚕蛊毒,更不要说妖怪圈子里了。但是,那些金蚕不过是普通金蚕罢了,最强的也不会超过一尺长短,而且无目无翅。
  
  混在万豸山镇的那些天里,祖广论倒是和我说起过金蚕老祖的事迹。金蚕属于天生异种,而且是唯一不修内丹的妖怪,他们的改变在于形态,如果能修炼五百年,便会出现一双眼睛,过了千年的时候会又生一对眼睛,还多出一对翅膀,这时候就可以化作人形,算是成妖了,但此时金蚕的实力已不下于内丹中期的妖怪了;然后过两千年,再长一对眼睛和翅膀,最后再过四千年,才会长出最后的一对眼睛和翅膀,成为八目六翅的金蚕。光这个发育过程就长达七千五百年,后面还有更加漫长的修炼,据说最后可以吐丝结茧,化蝶而出时,金蚕就能达到大圆满境界。
  
  不过据说当年繁衍出苗疆所有毒物的金蚕老祖也不过是八目六翅,当然,他老人家就算成就了最终形态,那也是达成了大圆满境界了,就不是普通妖怪所能见到的了,所以也没得证实到底会是一个什么造型。因此虽然苗疆所有毒物妖怪都相信金蚕老祖已经大圆满了,但在外的形象塑造上还是以八目六翅为准。
  
  不过祖广论最后跟我说,这些个也就是个传说罢了,如今的苗疆,连四目双翅的金蚕都根本找不到,而即便到了四目双翅阶段,金蚕妖怪都没有超过七尺直径的身体。所以说,眼前这条超过两丈直径的金蚕……难道说,是那位老祖宗?
  
  我和陈元、朱圆璋还在仔细端详这条大虫子,我还想要找找他到底有几只眼睛几只翅膀,祖昌明已经浑身颤抖地紧走两步,一下跪倒了下来,大呼道:“金……金蚕老祖!”而后就是一大段根本听不明白的话,听上去连昆川话都不是,好像是某种当地妖怪的上古咒文。
  
  祖昌明对金蚕老祖的崇拜可以理解,所以我们也很尊重他的行为,没有去打扰这种近乎朝拜的见礼。只不过,以我的眼力,虽然这条金蚕够大,而且也把翅膀都收在背后看不出来,但一会儿功夫还是发现他其实只有三对眼睛,在头顶上方,好像六颗硕大的火红宝石一般。
  
  当然,我没有立刻告诉祖昌明这个发现,看他虔诚的样子,如果我现在去说他拜错妖怪了,估计会被这蜈蚣咬一口。而且我想起了老妖刚才说了“身体不便”,没准还真是金蚕老祖,但因为受伤什么的,搞得修为倒退,也是有可能的。
  
  这时,这条金蚕笑了起来:“呵呵呵,这个小朋友有点意思哈,不过呢,我可不是老祖他老人家哦。”虽然这金蚕说穿了身份,但我闻言却忽然把眉头皱了起来。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刚才那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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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十七、三位一体
  
  祖昌明再头脑简单,再虔诚无双,这会儿也明白了过来了。就算没听出嗓音的不对,但人家也已经说得清清楚楚,自己并不是金蚕老祖。祖昌明愣了愣,倒也不尴尬,只不过迅捷无伦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拍膝盖,站到了我身边。祖昌明就是这点好,心理素质绝对过硬,想当初急冲冲地把吴英当作了我,一点尴尬都没有,转头就给我照原样来了一套话。
  
  我拱了拱手道:“阁下是万年不遇的金蚕之躯,我这位朋友也是金蚕老祖的……嗯,那个……后辈,所以也是一时激动,还请阁下见谅。”
  
  金蚕呵呵笑道:“没事没事,我和老祖还有点关系啦,也是很高兴看到有妖怪如此尊敬老祖呢。”这回我听得分明,这个声音居然有点女音,声音尖细,语气也有点轻佻。
  
  我又道:“如此多谢阁下大量了。不过敢问宫主他在哪里,我们想当面拜谒一下。”
  
  金蚕左右晃动了一下大脑袋,道:“小友说笑了,本宫便是这三元宫之主了。”
  
  这回连陈元、朱圆璋、祖昌明都听出不对了,齐齐向后退了一步——这次的嗓音又是最初那个低沉的声音了。这金蚕居然瞬间调换了两种不同的声音和语气,就彷佛在这个躯体里有两个妖怪似的。
  
  然而我们还没完全反应过来,金蚕又开口道:“好了,也别废什么鸟毛话,你们这几个小崽子都给老子报上名字来先。”第三个粗豪的声音出现了。
  
  顿了顿,金蚕用尖细的声音道:“大老粗,你斯文一点好不好?别吓着了我们的小朋友。”接着浑厚的声音说道:“诸位小友勿怪,本宫身体有些特殊,缺失了礼数,真是惭愧之至。”
  
  “额……还……还好啦,不用在意……”我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不过下意识地把那个浑厚文雅的声音当作了正主,而故意忽略了其他两位。
  
  朱圆璋倒是不知道害怕,相反看她表情应该是属于兴味浓厚,这时再也忍不住,一把拉开了我,顺带瞪了我一眼:“酸不拉唧的说这些没用的干嘛呢,我来。”转头上下看了那金蚕一会儿,笑道:“金蚕宫主,你是不是妖格分裂啊?”
  
  哟,看不出来,朱圆璋居然还知道“妖格分裂”这个词。妖怪界有少数妖怪会在自己身体里产生另一个或几个完全独立的意识,这就是所谓的妖格分裂。这其实算是妖怪神念领域的一种疾病,普通药石很难治愈——应该说根本就没有办法治愈。
  
  不少产生妖格分裂的妖怪都是活了几千上万年,又因为孤独寂寞之类的原因,导致精神上极度压抑,从而想要逃避或者转移注意力,有意无意之下便会产生妖格分裂。当然,也有比较年轻的妖怪因为各种巨大的外来刺激导致妖格分裂。
  
不过这妖格分裂对于妖怪来说,未必就是一件坏事。有不少分裂了的妖怪会有意识地控制自己另外的妖格,有的成为了第二、第三元神,有的则赋予它们自己难以驾驭和把握的情感,比如暴虐、杀戮、贪婪,等等,然后再以无上修为把这些意识从自己的躯体里驱逐出去,反而会使自己的心境大大提高。当然,自己的化身丢开了,修为自然会降低,但心境提高了,修为恢复起来会非常的快,甚至有些老妖怪因此而达成了大圆满境界。
  
  因为这个原因,有些老妖怪甚至会主动修炼到分裂出另外的意识来,形成分身。这一点和仙佛两界有些实力高强的家伙做得一样。比如佛界的中央不动尊明王,就是如来的忿念所化——在“分化身”这项上,佛界的人要擅长得多,有不少佛陀菩萨其实都是一个正主,结果分化出了各种化身,还互不干扰,甚至有时候还能一起下个棋、吵个嘴什么的——其实就是说明,佛界的“佛格分裂”比较普遍。
  
  不得不说,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况且朱圆璋怎么也不能算是愚者。这一问倒是很有水平,立刻点到了点子上。其实照我估计,大致上也应该就是这么回事了,就差金蚕老妖亲口承认了。
  
  不过没想到的是,金蚕矢口否认自己妖格分裂。尖细嗓音率先笑道:“咯咯,小丫头,还挺聪明,不过这回你可猜错了哟。”转为粗豪嗓音:“老子才不是那劳什子的妖格分裂呢,切。”最后浑厚嗓音总结:“本宫的情况有点特殊,诸位要是不嫌烦闷的话,本宫倒是可以分说一二。几位,还请坐下说话。”三种嗓音衔接得圆润顺畅,显然配合的时间不短了,只不过嗓音还好接受,但说话的语气态度一句一变,倒是让我们觉得颇为别扭。
  
  我们四个走进石台,在台阶下有几张宽大的石椅,分别坐定,赤豆则站在我们边上。坐下之后,有几只大大的五彩蜘蛛驮着一些瓜果摆放在石几之上,又退了下去。这让我发现好像三元宫里人丁稀少,各种毒物倒是挺多,但都还不如赤豆呢,合着就金蚕老妖一个光杆司令不成?看老妖已经是六目了,那也是修炼了有三千五百年的时间,怎么连个手下都没混到?
  
  朱圆璋坐下后就催促着老妖快说,倒是一点都不生分。金蚕也不以为意,三个嗓音交替着把自己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数万年之前,苗疆毒物始祖,金蚕老祖觉得自己即将临近突破,差一步就要最终吐丝结茧了,不由得开始考虑起苗疆将来的发展。金蚕老祖自己知道,当时苗疆妖怪界统一繁荣的景象不过是有他镇着才形成的,一旦自己达成大圆满,化虹而去,苗疆必然会大不如前。但是,作为一个已经无限接近最终天道的妖怪,金蚕老祖已经看得非常开了,知道自己如果硬性安排的话,便是逆天道规律而行,非但对自己没好处,对苗疆的将来也未必有帮助。只是金蚕老祖毕竟还未完全顿悟,抛不开一些羁绊,比如,自己新繁衍出的三条小金蚕。
  
金蚕老祖自己什么时候成形的,现在天下已经没有什么生物知道了,估计当时金蚕老祖自己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有一种极为特殊的能力,就是能创造繁衍出不同的物种出来——所以照我估计,这金蚕老祖估计应该是鸿蒙初开之时就存在的某种物质变化而来的,不然不可能有这样造物的能力。无数漫长的岁月里,金蚕老祖修炼到了世间的极致,进而又繁衍出苗疆无数毒物异兽。而他最后衍生出的,是三条幼小的金蚕。
  
  这三条金蚕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居然天生残疾——以金蚕老祖这种太初异种的实力,估计单挑佛祖或者三清,也能自保无虞,他所繁衍下来的金蚕,居然会出次品?金蚕老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于是闭关百年,静思其中的隐意。百年之后,金蚕老祖出关,也没多说什么,只道:“原来如此,道化阴阳,怎可无缺?是我偏颇了。”然后,貌似想通了最后一关的金蚕老祖,就不知道跑到哪里结茧去了,结果就再也没出现过。
  
  而这三条残疾金蚕,在苗疆生存了无数岁月之后,居然一点都没长进——怨不得是次品呢?不过不知道天道之下真有定数,又或者其实是金蚕老祖安排好的,万年之后,三条金蚕居的身体居然开始慢慢融合起来。融合成功后,原先的残疾居然在互补之下都不存在了,剩下的是一条健康、甚至可以说是超常的金蚕——超常的是它的体积,还有一个身体里的三个意识。
  
  融合之后,金蚕才逐渐走上了修炼的正轨,如今终于到了六目四翅的阶段,也算是当今苗疆的第一金蚕了。只不过,这条金蚕的进化路程有点长,虽不至于是普通金蚕的三倍,但也长了很多,而且每次都要休眠蜕皮才能进化成功。他两千年前进入第三次休眠,大约三百年前才苏醒,然后才遇到了赤豆。而不知道是不是先天不足的原因,苏醒后的三百年里,金蚕的状态还不稳定,时常会出现不能适应自己能力的状况——毕竟要三个意识都能适应新的身体和能力才是。老妖说他现在应该是最后一次反复了,意识都已经契合身体,现在就等状态渐渐稳定,就可以重新化作人形了。
  
  ——我倒是很想知道,这老妖化作人形后会不会有三张脸?
  
  而朱圆璋所关心的是:“那,金蚕前辈,你……或者你们,到底怎么称呼?”
  
  陈元则提出了一个比较奥妙的问题:“那什么,前辈你要是想上厕所的时候,会不会不协调啊?毕竟你身体里有个好像是雌性的意识,那你该是蹲着呢,还是站……”话没说完就被我一苹果砸了过去,你丫不说话没有妖怪当你哑巴。
  
  至于祖昌明则又肃然起敬起来,毕竟这可是金蚕老祖的直系后代啊,要知道如今苗疆妖怪里,由金蚕老祖直接繁衍出来的已经都没有了,这么多年漫长的岁月下来,那些天生正常的妖怪早该达成大圆满,化虹而去了。
  
  低沉声音道:“呵呵,本宫还是一个男子形象,并非会有三脸之相。”尖细声音道:“呵呵,小丫头,刚才那个呢,叫庄暄,这也是我们对外的统一名字了。不过私下里姐姐我呢,叫庄珍,珍珠的珍哦。那个大老粗叫庄强。”粗豪嗓音的庄强接上:“靠,老子本来就是男人样子,当然站着撒尿了,老大也是男的,谁理那个死娘们。”庄珍叫道:“死老粗你说什么?我好歹还是你二姐呢!”一时间金蚕头部和上半截身躯左右大晃。
  
  庄暄提高声音道:“好了,都不要闹了!凭地让客人看了笑话!诸位,实在抱歉,我二妹和三弟有点不知进退了,不要介意才好。”庄珍和庄强这才不说话了。不过我倒是很同情这位庄暄的意识,本身温文儒雅,颇有一代大妖的风范,可奈何先天不足,不得已和两个弟妹的意识共用一个身体,这千万年也不知道是怎么熬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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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十七、三位一体
  
  祖昌明再头脑简单,再虔诚无双,这会儿也明白了过来了。就算没听出嗓音的不对,但人家也已经说得清清楚楚,自己并不是金蚕老祖。祖昌明愣了愣,倒也不尴尬,只不过迅捷无伦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拍膝盖,站到了我身边。祖昌明就是这点好,心理素质绝对过硬,想当初急冲冲地把吴英当作了我,一点尴尬都没有,转头就给我照原样来了一套话。
  
  我拱了拱手道:“阁下是万年不遇的金蚕之躯,我这位朋友也是金蚕老祖的……嗯,那个……后辈,所以也是一时激动,还请阁下见谅。”
  
  金蚕呵呵笑道:“没事没事,我和老祖还有点关系啦,也是很高兴看到有妖怪如此尊敬老祖呢。”这回我听得分明,这个声音居然有点女音,声音尖细,语气也有点轻佻。
  
  我又道:“如此多谢阁下大量了。不过敢问宫主他在哪里,我们想当面拜谒一下。”
  
  金蚕左右晃动了一下大脑袋,道:“小友说笑了,本宫便是这三元宫之主了。”
  
  这回连陈元、朱圆璋、祖昌明都听出不对了,齐齐向后退了一步——这次的嗓音又是最初那个低沉的声音了。这金蚕居然瞬间调换了两种不同的声音和语气,就彷佛在这个躯体里有两个妖怪似的。
  
  然而我们还没完全反应过来,金蚕又开口道:“好了,也别废什么鸟毛话,你们这几个小崽子都给老子报上名字来先。”第三个粗豪的声音出现了。
  
  顿了顿,金蚕用尖细的声音道:“大老粗,你斯文一点好不好?别吓着了我们的小朋友。”接着浑厚的声音说道:“诸位小友勿怪,本宫身体有些特殊,缺失了礼数,真是惭愧之至。”
  
  “额……还……还好啦,不用在意……”我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不过下意识地把那个浑厚文雅的声音当作了正主,而故意忽略了其他两位。
  
  朱圆璋倒是不知道害怕,相反看她表情应该是属于兴味浓厚,这时再也忍不住,一把拉开了我,顺带瞪了我一眼:“酸不拉唧的说这些没用的干嘛呢,我来。”转头上下看了那金蚕一会儿,笑道:“金蚕宫主,你是不是妖格分裂啊?”
  
  哟,看不出来,朱圆璋居然还知道“妖格分裂”这个词。妖怪界有少数妖怪会在自己身体里产生另一个或几个完全独立的意识,这就是所谓的妖格分裂。这其实算是妖怪神念领域的一种疾病,普通药石很难治愈——应该说根本就没有办法治愈。
  
  不少产生妖格分裂的妖怪都是活了几千上万年,又因为孤独寂寞之类的原因,导致精神上极度压抑,从而想要逃避或者转移注意力,有意无意之下便会产生妖格分裂。当然,也有比较年轻的妖怪因为各种巨大的外来刺激导致妖格分裂。
  
不过这妖格分裂对于妖怪来说,未必就是一件坏事。有不少分裂了的妖怪会有意识地控制自己另外的妖格,有的成为了第二、第三元神,有的则赋予它们自己难以驾驭和把握的情感,比如暴虐、杀戮、贪婪,等等,然后再以无上修为把这些意识从自己的躯体里驱逐出去,反而会使自己的心境大大提高。当然,自己的化身丢开了,修为自然会降低,但心境提高了,修为恢复起来会非常的快,甚至有些老妖怪因此而达成了大圆满境界。
  
  因为这个原因,有些老妖怪甚至会主动修炼到分裂出另外的意识来,形成分身。这一点和仙佛两界有些实力高强的家伙做得一样。比如佛界的中央不动尊明王,就是如来的忿念所化——在“分化身”这项上,佛界的人要擅长得多,有不少佛陀菩萨其实都是一个正主,结果分化出了各种化身,还互不干扰,甚至有时候还能一起下个棋、吵个嘴什么的——其实就是说明,佛界的“佛格分裂”比较普遍。
  
  不得不说,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况且朱圆璋怎么也不能算是愚者。这一问倒是很有水平,立刻点到了点子上。其实照我估计,大致上也应该就是这么回事了,就差金蚕老妖亲口承认了。
  
  不过没想到的是,金蚕矢口否认自己妖格分裂。尖细嗓音率先笑道:“咯咯,小丫头,还挺聪明,不过这回你可猜错了哟。”转为粗豪嗓音:“老子才不是那劳什子的妖格分裂呢,切。”最后浑厚嗓音总结:“本宫的情况有点特殊,诸位要是不嫌烦闷的话,本宫倒是可以分说一二。几位,还请坐下说话。”三种嗓音衔接得圆润顺畅,显然配合的时间不短了,只不过嗓音还好接受,但说话的语气态度一句一变,倒是让我们觉得颇为别扭。
  
  我们四个走进石台,在台阶下有几张宽大的石椅,分别坐定,赤豆则站在我们边上。坐下之后,有几只大大的五彩蜘蛛驮着一些瓜果摆放在石几之上,又退了下去。这让我发现好像三元宫里人丁稀少,各种毒物倒是挺多,但都还不如赤豆呢,合着就金蚕老妖一个光杆司令不成?看老妖已经是六目了,那也是修炼了有三千五百年的时间,怎么连个手下都没混到?
  
  朱圆璋坐下后就催促着老妖快说,倒是一点都不生分。金蚕也不以为意,三个嗓音交替着把自己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数万年之前,苗疆毒物始祖,金蚕老祖觉得自己即将临近突破,差一步就要最终吐丝结茧了,不由得开始考虑起苗疆将来的发展。金蚕老祖自己知道,当时苗疆妖怪界统一繁荣的景象不过是有他镇着才形成的,一旦自己达成大圆满,化虹而去,苗疆必然会大不如前。但是,作为一个已经无限接近最终天道的妖怪,金蚕老祖已经看得非常开了,知道自己如果硬性安排的话,便是逆天道规律而行,非但对自己没好处,对苗疆的将来也未必有帮助。只是金蚕老祖毕竟还未完全顿悟,抛不开一些羁绊,比如,自己新繁衍出的三条小金蚕。
  
金蚕老祖自己什么时候成形的,现在天下已经没有什么生物知道了,估计当时金蚕老祖自己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有一种极为特殊的能力,就是能创造繁衍出不同的物种出来——所以照我估计,这金蚕老祖估计应该是鸿蒙初开之时就存在的某种物质变化而来的,不然不可能有这样造物的能力。无数漫长的岁月里,金蚕老祖修炼到了世间的极致,进而又繁衍出苗疆无数毒物异兽。而他最后衍生出的,是三条幼小的金蚕。
  
  这三条金蚕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居然天生残疾——以金蚕老祖这种太初异种的实力,估计单挑佛祖或者三清,也能自保无虞,他所繁衍下来的金蚕,居然会出次品?金蚕老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于是闭关百年,静思其中的隐意。百年之后,金蚕老祖出关,也没多说什么,只道:“原来如此,道化阴阳,怎可无缺?是我偏颇了。”然后,貌似想通了最后一关的金蚕老祖,就不知道跑到哪里结茧去了,结果就再也没出现过。
  
  而这三条残疾金蚕,在苗疆生存了无数岁月之后,居然一点都没长进——怨不得是次品呢?不过不知道天道之下真有定数,又或者其实是金蚕老祖安排好的,万年之后,三条金蚕居的身体居然开始慢慢融合起来。融合成功后,原先的残疾居然在互补之下都不存在了,剩下的是一条健康、甚至可以说是超常的金蚕——超常的是它的体积,还有一个身体里的三个意识。
  
  融合之后,金蚕才逐渐走上了修炼的正轨,如今终于到了六目四翅的阶段,也算是当今苗疆的第一金蚕了。只不过,这条金蚕的进化路程有点长,虽不至于是普通金蚕的三倍,但也长了很多,而且每次都要休眠蜕皮才能进化成功。他两千年前进入第三次休眠,大约三百年前才苏醒,然后才遇到了赤豆。而不知道是不是先天不足的原因,苏醒后的三百年里,金蚕的状态还不稳定,时常会出现不能适应自己能力的状况——毕竟要三个意识都能适应新的身体和能力才是。老妖说他现在应该是最后一次反复了,意识都已经契合身体,现在就等状态渐渐稳定,就可以重新化作人形了。
  
  ——我倒是很想知道,这老妖化作人形后会不会有三张脸?
  
  而朱圆璋所关心的是:“那,金蚕前辈,你……或者你们,到底怎么称呼?”
  
  陈元则提出了一个比较奥妙的问题:“那什么,前辈你要是想上厕所的时候,会不会不协调啊?毕竟你身体里有个好像是雌性的意识,那你该是蹲着呢,还是站……”话没说完就被我一苹果砸了过去,你丫不说话没有妖怪当你哑巴。
  
  至于祖昌明则又肃然起敬起来,毕竟这可是金蚕老祖的直系后代啊,要知道如今苗疆妖怪里,由金蚕老祖直接繁衍出来的已经都没有了,这么多年漫长的岁月下来,那些天生正常的妖怪早该达成大圆满,化虹而去了。
  
  低沉声音道:“呵呵,本宫还是一个男子形象,并非会有三脸之相。”尖细声音道:“呵呵,小丫头,刚才那个呢,叫庄暄,这也是我们对外的统一名字了。不过私下里姐姐我呢,叫庄珍,珍珠的珍哦。那个大老粗叫庄强。”粗豪嗓音的庄强接上:“靠,老子本来就是男人样子,当然站着撒尿了,老大也是男的,谁理那个死娘们。”庄珍叫道:“死老粗你说什么?我好歹还是你二姐呢!”一时间金蚕头部和上半截身躯左右大晃。
  
  庄暄提高声音道:“好了,都不要闹了!凭地让客人看了笑话!诸位,实在抱歉,我二妹和三弟有点不知进退了,不要介意才好。”庄珍和庄强这才不说话了。不过我倒是很同情这位庄暄的意识,本身温文儒雅,颇有一代大妖的风范,可奈何先天不足,不得已和两个弟妹的意识共用一个身体,这千万年也不知道是怎么熬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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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十八、庄暄与万豸山不得不说的事
  
  说了一阵,终于把金蚕老妖庄暄的身份和状态给搞清楚了。这也是为什么这个地方要叫“三元宫”的原因——有三个元神意识嘛。而后我们也就刚才力战风雷鹫的事情向他,或者说,他们,做了一番诚恳的解释。庄暄很雍容大度地表示这些不过是小事罢了,庄强的意识则嚷嚷了两句要吃烧烤风雷鹫。
  
  而我则顺便问起了这老妖用什么妖阵手法得知我们在外的事情的,而且我过来的一路上还毫无感应。庄暄呵呵笑道:“苏小友,本宫并未在外布什么妖阵。”
  
  庄珍接着道:“我们呢,纯粹就是靠着神念感应,便能得知方圆近百里内的所有动静啦。”
  
  庄强:“靠,也不看看,连老子在内,这个身体里有三个意识那。”
  
  庄暄又接上:“再加之本宫这如许岁月来,便一直锤炼三种意识,以求契合身体。如此,三神合力之时,非是本宫自夸,神念力之强,实已超越当今大多高手了。”
  
  我听得暗自点头,原来如此。这老妖的特殊体质状况导致了他的超强神念力,心念一动间就能覆盖近百里方圆,要是努力合在一处一点,没准可以用神念力在百里内能伤人杀妖。不过我们当时的地点稍微远了一点,老妖的状态也不是鼎盛的时候,所以知道有妖怪动手,却不清楚具体的,只能派出赤豆来查探一番。
  
  想想这才是神念力高超的境界,我现在被大衍令操练了不过两层的神念力,也就能更灵活地控制一下符箓和妖法了,连攻击都没法单靠神念攻击,更不要说动不动就覆盖多少多少地方了,而且还能让指南偶失灵。这就是差距啊。我不禁在心里感叹一声,回头又想,要不要我也想办法分裂几个妖格出来搞一搞?
  
  说说谈谈之间,我们和这条巨大的金蚕之间显得相当的融洽。而且有意思的是,我和庄暄谈得投机,朱圆璋则和庄珍聊得开心,而陈元就是和庄强臭味相投了。三个妖怪跟金蚕各聊各的,居然还不串场。只有祖昌明在一边规规矩矩地坐着,一副后辈小妖的恭敬模样。
  
  不过我想来,如果我们三个是在苗疆出生长大的妖怪,估计现在也是那副德行,毕竟从小接受的教育就不一样,我们是根本没有把金蚕老祖当回事儿,他们则是实打实地是人家老祖宗繁衍下来的,态度自然不一样了,再加上我们三个都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乖乖妖怪,若眼前是金蚕老祖本身,那是不敢乱说乱动的,但这不过是金蚕老祖的第二代——还是残次品——而且这大虫子又好说话,不知不觉就不怎么恭敬了——其实朱圆璋和陈元早就不恭敬了,也就我还对庄暄保持着晚辈应有的礼仪。
  
  就听庄暄道:“……所以呢,本宫醒来之后,便以神念浏览了这里的几个妖怪村子,如今亦经常透出神念去看看,中原的官话便慢慢学会了。”我点了点头,本来还觉得奇怪这老妖休眠蜕皮就要两千年,怎么如今的官话说得很不错呢?不过这老妖也是辛苦,人家金蚕要化六目四翅,是修炼一千八百多年,然后两百年化形。这位倒好,修炼两千年,休眠也来个两千年,整整四千年,是人家的一倍,有三个意识还真是有好有坏啊。
  
庄暄这一段刚讲完,庄珍便接上去跟朱圆璋开始讨论如今的时尚和美容用品。不过庄珍比较郁闷的是,自己的本体是一个男人的形象,而且兄弟两个还都没有要参与化妆美容的想法,这让她也只能看看说说,过过干瘾罢了。看这朱圆璋说得眉飞色舞的,庄珍只能恨恨地期望庄暄或者庄强能变态成一个雌性的意识。
  
  庄强和陈元的一对接着上场,当然,首先是庄强对庄珍的想法——或者说诅咒——的强力反弹。当然,他也不能把庄珍的意识怎么样,只不过痛快一下嘴罢了。然后再和陈元兴致勃勃地讨论打架的时候打哪个部位手感最好,对方最疼。
  
  一轮过后,又到了庄暄了。这次庄暄率先笑道:“本宫看你等三位小友飞扬佻脱,见识不凡,与我兄弟妹三个也是相谈投机。只不过那位祖小友倒是很拘谨,难道本宫便是如此恐怖?”
  
  “不不不,先……先祖怎会恐怖塞?晚辈,晚辈只是不敢在先祖面前放肆塞。”祖昌明急忙站起来辩解,还别说,一急之下居然可以说话文绉绉的了,倒是和别的妖怪相反。
  
  这下把三个讨论组都给打破了。庄珍笑道:“什么先祖,我可没繁衍过后代,人家还是待字闺中呢。”我和陈元都浑身抖了一下,万多年的老处女妖怪,而且还是一个男人的身体……
  
  祖昌明嗫喏了一会儿,道:“那……表先祖。”
  
  陈元正嚼着一只苗疆的大水蜜桃,闻言不禁连汁带皮地喷了一口出来,看着祖昌明道:“明哥你可以的,可这先祖有表的吗?你不愧是个副镇长,还分得真清楚。”
  
  “副镇长?哈哈,你小子是哪个鸟毛镇的副镇长啊?”庄强笑道。
  
  “回表先祖,是万豸山镇塞。”
  
  “万豸山镇!”金蚕忽然提高了嗓音,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谁的意识。然后庄暄道:“就是那个三千年前的祖家妖镇?”庄珍:“附近有座青云山?”庄强:“还出产普洱茶?”
  
  这三声连成一气,说得又快又急。把我们四个妖怪搞得一愣一愣的。除去不了解万豸山镇的朱圆璋不说,我和陈元、祖昌明都是一惊,心想怎么这金蚕老妖这般熟悉万豸山镇?
  
  这个时候,祖昌明变成了我们之中反应最快的妖怪,略略一愣之后便赶紧说道:“正是表先祖说的那个万豸山镇塞,以前也的确叫祖家妖镇塞。表先祖……去过我们镇?”
  
  金蚕庄暄把庞大的蚕头扬了扬,六只火红色的大眼猛地迸出耀目红光,仰天大笑道:“去过,怎么没去过?想当年这万豸山的名字,都还是我命名的啊。”
  
  原来四千年前,庄暄进化成四目双翅之后,几经游历,来到了这里一带。当时庄暄已可化作人形,由于修炼的时间实在长,所以即使刚可化作人形,那神念力和妖力都不是一般小妖怪所能抵挡的,而且他毕竟是金蚕老祖直接繁衍下来的金蚕之种,这一身的毒绝对是惊神泣鬼的恐怖东西,更加之身份尊崇,所以很理所当然地成了周围这一片里最大的妖怪头目。
  
 庄暄见这里风光不错,便想安定下来,于是聚集起众多小妖,还修建了三元宫。而这里附近几百里内,只有万豸山和当时的青云山是两座大山脉,不论地势也好,风光也好,还是出产和资源,都是上上之选。所以在庄暄的带头下,不少慕名而来的妖怪都落户在了这两座山上,一个祖姓的妖怪大家族更在万豸山安家落户了下来。久而久之,就连庄暄也跑去那里居住办公了,还提了“万豸山”和“祖家妖镇”的名字。而三元宫变成了一座行宫的性质。
  
  庄暄虽然修为差了一点,但是辈分上实在是高得吓人,两千年前有可能已经是苗疆第一高的辈分了,同辈的妖怪都是金蚕老祖亲自繁衍的各种不同毒物的始祖,在那个时候早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金蚕老祖临走的时候有过安排,不少辈分上第三第四代的毒物妖怪们居然还都知道有这么一位小叔,或者小叔祖。这样一来的话,庄暄的地位立刻扶摇直上,俨然成了金蚕老祖的代言了。所以当时的万豸山和青云山上聚集了一大批的妖怪,绝对属于兵强马壮的一股势力。
  
  当然,庄暄那些名义上子侄儿孙一辈的妖怪,对于庄暄的尊重是够的,但此时苗疆早不复万多年前金蚕老祖还在时候的景象了,因此也不会对一条刚刚四目双翅的金蚕俯首听命。好在庄暄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只是安心在万豸山和青云山做做他“金蚕老祖代言妖”的角色。
  
  就这般安然无事地过了将近一千六七百年,庄暄的修炼倒也没耽搁下,于是,便又觉得——困了。庄暄挑了已经开枝散叶的祖家妖怪当时的族长,祖望齐,代为管理这一带,然后自己跑去三元宫睡觉蜕皮了。
  
  一睡两千年之后,庄暄醒来后发觉三元宫居然被埋在地下了,也不知道这两千年里发生了什么变故,三元宫里冷冷清清,一个小妖都没有,根本不像当年这般热闹。而且即便他进化之后神念强大,却也探不到万豸山和青云山的情况,毕竟是远了一点,只能探知周围几个小镇小村的存在。而这些小村落里的信息闭塞,庄暄竟然连妖管委的存在都没探听到。
  
  庄暄当时的身体情况还很不稳定,虚弱的很,为了开通从地下三元宫到地面的通道,就几乎耗费了所有的妖力,不得不继续在三元宫里修养。不过没过多久便发现了赤豆到了这地方,不管怎么说,庄老妖活了那么久,眼光还是很不错的,一看就知道赤豆是异种翠痕赤蛙,便招揽了下来,还帮助她进化,凝聚内丹,算是有了两千年后的第一个手下。
  
  我这时想,庄老妖是两千多年前进入休眠的,应该差不多没过多久,妖管委成立,苗疆也被纳入了妖管委的统辖范围,而庄暄对此还根本就不知情。至于看看现在万豸山镇和刹蓝山,就知道早已不复当年的样子,不知道那时候出过什么事。
  
  祖昌明估计知道当年的事情,不过现在好像也不大适合问。不过我看了一眼六目放光的大金蚕,心里却不禁觉得有点事情,它估计就要坏了……
  
  庄暄三个轮流说完自己和万豸山的关系,便朗声道:“如今本宫马上就可稳定状态,实力更胜从前。呵呵,最主要,本宫乃是金蚕老祖之子,是他老人家的代表,以本宫如今实力,当可聚集起苗疆妖怪于麾下,做得一番事业。万豸山和青云山本就是本宫基业,如今昌明你更是万豸山镇的副镇长,如此再好也没有了,你当带回去本宫令谕,让所有妖怪做好准备,本宫不日便可回归!”
  ——事情,果然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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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十九、说书的狼妖
  
  金蚕老妖庄暄踌躇满志,大睡两千年之后,非但实力提升,更想重拾基业,继续执掌万豸山和如今的刹蓝山。只不过这老妖跟时代脱节了两千年,当今的情势根本没有搞清楚。先不说万豸山和刹蓝山的祖家兄弟还能不能继续承认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首领,就是妖管委也决不会放任一个妖怪划地称王,霸占一个妖管委下辖的镇子。不管怎么说,妖管委就算再不重视苗疆,也不代表可以对分疆裂土的行为也不过问。
  
  虽然这老妖还活在两千年前的思维里,但却不代表他没实力。其实就六目四翅金蚕的妖力而言,虽然足可称为一代大妖,但在整个神州妖管委的势力里来看,根本就属于排不上号的角色,别说柳目他们这拨万多年的老家伙,就是七大常委也不是他能对付的,更别说妖管委暗地里还有多少的势力,都不是我们这些普通妖怪能知道呢。
  
  但是,问题在于,这老妖以自己是金蚕老祖的代表自居,而且身份确凿,没准丫还能掏出块当年老祖留下的什么令牌、信物来,这对于苗疆普通妖怪的杀伤力就无法估量了。要是个个都像祖昌明似的,那他喝碗豆浆的时间里就能聚集起无数的追随者来——妖管委该痛苦自己没有加强对苗疆的管理教化了,在当地的这些妖怪心里,妖管委跟一块火腿没什么区别,而金蚕老祖就不一样了,那是深刻在他们血脉里的祖宗啊。
  
  所以,如果庄暄只是想做做土皇帝、在万豸山三元宫自得其乐一把,倒也就罢了,没准妖管委还会觉得有这样的一个精神领袖来管理苗疆会是很不错的一个方法,然后安排庄老妖进妖管委,统管苗疆事务,任个什么“苗疆特别行政区首席执行长官”之类的职务。但是怕就怕这老妖根本不甩你妖管委,自己活了那么久,结果睡个觉就整出一个什么委员会的东西来,又根本不了解他们的实力和底细,这种时候任谁都不会把这个妖管委放在眼里。而且庄老妖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做出一番事业来”,我想来想去,也不觉得他说的“事业”会是指办一个养殖场之类的买卖。
  
  我这些念头还没转完,祖昌明已然单腿跪地,掷地有声地应诺道:“谨遵表先祖令谕!”
  
  我无奈地揉了揉额角,心想,你这会儿还是万豸山镇的副镇长呢,还是妖管委的正式公务员,基层领导干部,这么着就投敌了?好歹你也支支吾吾一番吧?还真是够干脆的,而且根本不把我这个妖管委的专员放在眼里。
  
  陈元跟我的时间够长,一些政治敏感性还是有的,虽然想不大深入,但也知道事情有点不对头了,所以见我瞬间脸色不大好看,自然不会多说什么。朱圆璋倒是一点都不清楚这代表了什么含义,笑嘻嘻地正要开口,被我一把摁了下来。这个时候,你要是再发表点什么不经大脑的言论,绝对不会起到什么好作用的,这丫头根本就不明白如果庄暄就这么成功进驻万豸山,那么很可能就代表着神州妖怪界的内乱即将开始。

 不过朱圆璋可根本不买我的账,一双美目一翻,浑身妖气涌起,探手就想要拧我,我赶紧道:“咦,那是什么?”朱圆璋见我一脸惊异地看着她背后,很配合地上了当,满腔火气瞬间转化为好奇,转头看去:“什么呀?”
  
  “这个。”我扬手就是九张符箓,都是柳目给的顶级符纸绘就,同时神念力全力放出,九张符箓瞬间化为白簪,把朱圆璋身上的九大窍穴全部在同一瞬间封了起来。朱圆璋浑身妖力立刻被制住,回过头来惊道:“苏南坡,你混……”那个“蛋”字还没出口,身体便软软地倒下去了。我顺势把她一拎,往陈元手里一塞。唉,哥们我当你是个朋友才这样做的,不然以你的身份,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将来没准会对你老爹的政治生涯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你也跟着倒霉,所以,还是乖乖地在旁边享受一下陈元温暖坚实的怀抱吧——不过看她两眼冒火又泪光泛滥的神奇表情,我倒是感觉不出什么享受的意味。
  
  这几下兔起鹘落,在场的妖怪里,祖昌明根本全把心神放在金蚕老妖身上,完全没反应,陈元则是知道我自有用意,也不会来阻止我,赤豆是更不可能了。只有金蚕老妖庄暄有这个能力来阻止,但他为什么要阻止呢?没有任何的出手理由,也就看着我制住了朱圆璋,然后,庄暄才慢悠悠地道:“苏小友,你这又是何意?”庄珍道:“喂,对女孩子要温柔,你怎么能这样啊?”庄强:“切。”
  
  我又揉了揉额角,整理一下思绪,才开口道:“宫主即将康复,回掌万豸、青云二山,实乃可喜可贺。不过,宫主兴许不甚了解两千年来神州的变化,不如让南坡为宫主讲述一二,到时也能让宫主有个准备,做起事业来也会顺利很多,不知宫主意下如何?”我闭口不提制住朱圆璋的事,反倒跟老妖扯起了其他的。
  
  不出所料,庄老妖才不关心朱圆璋的死活,但对于目下的形势倒是很在意的,立刻点头道:“如此,就烦劳苏小友了。”“呵呵,说得详细一点哦。”“娘了个奶奶的,你小子快说。”
  
  我笑了笑,坐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娓娓道来:“两千多年前,在宫主您还没有开始休眠的时候,神州中原的妖怪们已经开始准备整合势力,形成一个统一的妖怪世界。然而这一点是仙佛两界所不愿意看到的,他们并不希望出现一个统一的、独立的妖怪界,于是矛盾逐渐激化,在宫主进入休眠后没有多久,由人间商周之战为引,一场名为封神战争的妖仙大战,在神州展开了……”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说书的潜质。光是一段封神大战就被我说得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别说第一次听说这故事的金蚕老妖了,就连祖昌明和陈元都听得津津有味,甚至刚才还对我怒目而视、恨得牙痒痒的朱圆璋,这会儿都忘记了自己妖力受制,倒在陈元怀里给他占足了便宜——要不是浑身无力,说话眨眼都没可能,没准还会在精彩关头跳起来叫好。
  
  我自己则暗中点头,看庄暄的样子,已经深深地被我略带夸张的描述所吸引,也就在不知不觉间在心里留下了中原妖怪强大无比、英勇威猛、悍不畏死的印象。几个英雄妖怪的故事更是被我大力渲染,什么舍身将超级法宝顶住仙界战斗堡垒引爆,与仙人同归于尽的;什么五个妖怪坚守一座山头,拖住两万天兵三天两夜,最后全部自爆内丹,掩护大部队撤离的;什么以一妖之力独挡三位真人、二位菩萨、八千随侍,最后高喊“为了妖怪界,向我扔法宝!”的,等等可歌可泣的事迹在我说来,绝对是催人泪下,感天动地。而且我还刻意点出了有不少苗疆的妖怪也为了神州妖怪界参与了这场旷世大战,听得庄强一个劲地嚷嚷,自己睡的不是时候,不然也非要为了妖怪界去抛头颅洒热血。
  
  “封神大战之后,妖怪界虽然失去了在人间的势力,却也达到了一个空前团结的状态,仙佛两界的损失也很大,再也无力阻止一个统一独立的妖怪界的出现。于是,神州妖怪自治管理委员会成立,简称妖管委。”
  
  我继续不急不慢地讲述着。接下来就是妖管委进驻大西南,和平解放吐蕃妖怪界,接着平定突厥楼兰龟兹等一众西域小国的妖怪,然后出于大义,帮助高句丽妖怪抵挡仙界的进攻,并取得胜利,自此仙界不再对妖怪界发动大规模战争。而后更南下暹罗、交趾等地,连东南海上的那座孤岛都没放过,历时百年,终于全面统一神州妖怪界。
  
再然后,嬴政大妖崛起,化身人类,率领麾下王翦白起等一众强绝妖怪,更有术士徐福等人的辅佐,一统人间疆土,在那几十年里,可以说整个神州等于全部被妖怪所掌握。这番事迹不禁让庄老妖三个听得热血沸腾,大声叫好。
  
  “然而,黑龙大妖嬴政过于刚硬、自负,巡游东海时因为一点误会,而独斗万年鲸妖,却最终与之同归于尽,可惜可叹。不过当年那一场大战,直可说惊天地、泣鬼神,打得日月无光、星辰失色……”我越来越像一个说书先生了,从百宝囊里翻出一把折扇开合翻飞,又摸出一块翠亭木做了醒木,敲得啪啪有声。
  
  “……就在这个时候,诸葛孔明忽然感觉一股凌厉的妖气直冲而来,气势铺天盖地,沛莫能当!孔明轻摇万里江山白翎扇,踏云而起,遥遥观看。这一看不要紧,连孔明大妖都微微一愣,心道,来的竟然……”啪的一声,我一拍翠亭木,才接着道,“是他!”然后坐回椅子里,拿起自己泡的大红袍美美地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我的百宝囊里茶具茶叶倒是随时不缺的。
  
  见我在紧要关头停了下来,所有妖怪都急了,朱圆璋要不是完全不能动,估计就能上来掐我了。庄暄还沉得住气,庄珍和庄强就不行了:“哎呀,苏小朋友,你就先别喝水啦。”“赶紧妈妈的说啊,来的到底是哪个鸟毛妖怪啊?”
  
  我根本不去理他们,喝足了茶水,又泡上一铺,这才猛地一拍翠亭木,道:“刚才咱说到卧龙大妖诸葛孔明,感到一股惊天妖气,出门腾空一看,只见一道身影电射而来,老远便叫道:‘兀那睡龙,可敢与某家一战?’……”
  
  自诸葛亮在五丈原参透天道,化虹而去之后,妖怪界就不大有介入到人间事务中去的妖怪了,所以后面的故事开始把重头戏转到几个著名的大妖怪身上——所谓的著名大妖怪,那就是妖管委如今的七大常委年轻时候的事迹了。毕竟我的目的是为了要让庄暄知道、明白、了解,以他的实力想和妖管委对着干,那就是以卵击石。
  
  当然,等讲到了五百年前,我在陈元狂热的目光中,隆重向庄暄推出了石猴天妖齐天大圣孙悟空。大闹天宫这一段被我说得精彩无比,而被镇压五行山那段也是荡气回肠,最后还表明,孙悟空在不久前已经脱困而出了——当然,他投奔仙佛两界,做了唐和尚徒弟的事,被我觉得跟主线关系不大而删除了。
  
  “……对了,孙悟空当年还有六位结拜兄弟,一起号称七大圣,如今其他几位也不知道在哪里逍遥,但大哥平天大圣牛魔王在妖怪界里也算是一个风云人物,是妖管委政治协商委员会副主席,有很大的参政议政权力。”
  
  我喝了一口茶,道:“好了,庄宫主,南坡已经将两千年内的大致情形讲完了,不知对宫主可否有用?”我估摸了一下时间,这顿书说得够长的,整整过了一天一夜,也还好都是妖怪,就算是朱圆璋妖力被制,浑身无力,但修为还是在的,不过是流转被切断了罢了,所以也没有一丝疲惫的神色。
  
  现在就看庄暄怎么想了,希望这活了几万年的老金蚕不要那么不开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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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劝服和回程
  
  我坐在石椅里不紧不慢地喝着大红袍,一边想着,难不成思考型妖怪耍起嘴皮子来也是妖怪界第一?回想起我认识的几个思考型妖怪,李太黑、朱耳、汤圆,这三位要是一起去说个相声,这场面……还真是想象不出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绝对会轰动妖怪界。一位妖管委常委,一位妖管委委员,一位妖怪界知名记者,啧啧,这个阵容,去搞义演募捐铁定能募集起大票资金来——谁敢不给妖管委常委面子?谁敢让南妖的名记发现你丫假捐款?
  
  当然,这个场面也就只能在我的想象里出现一下了,估计即便“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也没可能会有这么一段群口相声了。
  
  我先在倒是轻松的很——我算是仁至义尽了,一天一夜的书啊,没准都创了妖怪界连续说书时间最长的记录了,该说明的都说明了,金蚕老妖庄暄要不是傻得太厉害,自然知道该怎么取舍。而我也算对得起李太黑了,出来跑一次维权,先搞到了具有重大战略意义的蛊术,又想尽办法打消人家自立为王的念头,老李不给我奖金都说不过去了。当然,庄老妖有没有打消那个念头还不知道,不过他真要一意孤行的话我也阻挡不了,反正这事我算是尽力了,余下的就交给妖管委的大佬们去头疼吧。
  
  庄暄自打我说完就没有再出过声。庄强倒是开了个口:“老大……”刚说了两个字,就被庄暄严厉地喝了一声:“闭嘴!”别看庄强粗豪得很,但是一旦老大庄暄认真了起来,便也立刻老实了,果然是一点声音都不敢出。庄珍在这个时候自然也不会发话了。
  
  不过庄暄这一声并不响的“闭嘴”却是让我心里一寒,那种肃杀严酷的语气和其一直以来温文尔雅的语调大不相同,让我没来由地感觉到脖子后面的汗毛,伴随着一丝凉意,有点微微竖立了起来。
  
  祖昌明和陈元都没有出声,朱圆璋则是想说话都没办法,这会儿又想起我无耻地偷袭,眼中又开始怒火万丈起来。我是懒得搭理她,反正哥们我有大衍令和混沌功法,到时候只要不出九狮狂阳晷,挨打我怕过谁来?一时间整个三元宫静得有点压抑,害得我都下意识地不敢吱溜吱溜地喝茶了。
  
  茶水冲过两铺之后,庄老妖终于把脑袋又昂了起来,六只大红眼睛光芒闪烁,凑近了过来盯着我道:“多谢苏小友告知这两千年来外界的变换,倒是令本宫大长见识。妖管委统管神州妖怪,乃是实力强劲,几位那什么常委,也是雄才大略之辈,更不说中原妖怪英雄辈出,高手无数。本宫对此也是深欣慰之,毕竟有一个统一强大的妖怪界乃是神州所有妖怪之幸,想来金蚕老祖若在,也会极力拥护。本宫虽不才,但也是他老人家的代表,自当为妖怪界尽心尽力才是。”
  
庄珍庄强两个意识好像不说话也能和庄暄交流,只不过他们三个习惯于用一个身体来说话罢了,如今已然意见统一,庄珍道:“呵呵,这次醒来可要四千年才会再次进化,倒是有时间为妖怪界做些事情呢,也不能让中原妖怪说我们苗疆的妖怪自私不是?”庄强道:“娘的,等收了万豸、青云回来,让那什么委的也给老子个官做做,那才爽他娘的。”
  
  “哈哈哈哈……”我仰头大笑,什么叫“一舌可敌百万兵”?什么叫“评书说退万年妖”?想当年诸葛大妖舌战群儒,好不潇洒,如今虽然我还没到这个境界,不过那些人类的儒生怎么的也不比金蚕老祖直接繁衍的万年金蚕吧?而且还是仨……
  
  庄暄也一起笑了起来。笑罢,庄暄道:“苏……先生,怕是和妖管委很是熟悉吧?庄暄少不得要苏先生引荐一下了。”
  
  我心里微微一动,这老妖的反应倒是很不慢,一下子能联想到那么多,而且判断还很准,已经把称呼都改了。难道是因为意识多了,“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还是就像柳目老家伙说的,只要活得够长久,那就成了全能型妖怪了?不过我心里转念头,话却不慢,笑道:“庄宫主太客气了,南坡自当尽力。”
  
  当下便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有这么一个老妖掌控万豸山和刹蓝山,还是祖家兄弟们掌权,对我和妖管委来说差别根本就不大,但庄老妖却没法放任他不管,不然这什么都不知道的老家伙没准真敢鼓动苗疆妖怪跟妖管委斗。所以,尽管就算真的乱起来也乱不到我青云山的头上,但有谁没事儿就想让自己家里乱的呢?这可都是神州妖怪,何必呢,何苦呢?要是金蚕老祖曾经下过令,说你小子长大就去扶桑捣乱,那我才不管你,没准还给你添砖加瓦、摇旗呐喊来着。
  
  不过我们也没在三元宫多待,毕竟庄老妖如今手下就一个赤豆,要酒没酒,要肉没肉,只有几样瓜果,茶水都还是我自带的,多混时间也没意思。另外老妖还差最后几天功夫才能彻底稳定自己的状态,我们也不好意思多打搅,再加上祖昌明归心似箭,就想尽早回去告诉大家这个“表先祖”即将回归的好消息,所以我们和庄暄三个说了一会儿虚头八脑的场面话之后,就起身告辞。老妖也不多挽留,就让赤豆把我们送出了地下三元宫。
  
  到了外面,我拍着赤豆粗壮的大腿——我倒是想拍她脑袋来着,可也要够得着啊——道:“赤豆啊,庄宫主待你不错,你就安心在苗疆发展吧,等到时他重回万豸山,你也是他亲信手下,肯定不会亏待你的。不错,如今也算是要混出头了,等到时候化成了人形,再到青云山来玩吧。”
  
  赤豆点头答应了下来,随后跟我们一一作别,反身回去三元宫。见那块巨石又落下把地道入口盖住,周围的树木也恢复了各自的位置,我唤出逐浪环,纵身跳了上去,又放出了大衍令围绕在我周围,然后,才让陈元抱住还不能动弹的朱圆璋,结起手印,挥过一片青白光芒,随后大喝一声:“驾!”头也不回地驾着逐浪环狂窜出去,遥遥听见身后传来娇声厉喝:“苏南坡,你别跑!”……
  
  半天之后,我灰头土脸、略带焦味地和另外三个妖怪回到了刹蓝山。朱圆璋走在我身边趾高气扬,神情愉悦。我心里哭泣,朱耳你个老王八蛋,不但给了朱圆璋九狮狂阳晷,还给了她速度超群的“赤风鉴”,这小妞修为又比我高……孩子怎么能这么溺爱呢?我恨你啊……
  
  祖广论早就发现我们回来了,亲自打开青云障,把我们给接了进去。祖昌明却没进去,只是跟祖广论打了个招呼,把新颁发的刹蓝山玉符交给了他,就直接回去万豸山镇政府了。这家伙也是急得不行,路上就跟我商量好了,说他回去镇政府跟祖广和、祖广谐讲金蚕老妖的事,我则去向祖广论和祖广理传达,所以只说了句:“二堂叔,我有要紧事塞,苏大人会告诉你详细的塞。”便一溜绿云地不见了踪影。
  
  祖广论果然沉得住气,见状也只是眉头微微一皱,却不多说什么,一脸笑意地把我们迎进了伪凌霄宝殿。路上祖广论看着朱圆璋,略带暧昧地笑道:“这么漂亮的女妖,苏大人不介绍一下么?”
  
  我干笑了两声,心说,是啊,漂亮是漂亮,不过下手也是狠的,我这会儿浑身骨节子还响呢。看看朱圆璋,她倒是出了气就一切搞定,啥事都没有,一路上还拉着我看这看那的,全然忘记了刚才是谁拿九狮狂阳晷在我头上罩着,硬逼我撤去大衍令,两手用火红妖气凝成两把大锤,把我上上下下一顿猛砸的。
  
朱圆璋见祖广论夸她漂亮,一下子看这老妖的眼神都顺了很多,上前行了一个长揖,作出一副大家闺秀的典雅举止,璀然笑道:“小女子朱圆璋,给祖前辈见礼了。”我看得眼睛都掉出来了——这可是人类汉代时,女子向长辈行的标准礼仪,中规中矩,一丝不苟,估计是朱耳在她小时候就严格教育过的,现在由这美女行来更是赏心悦目。只是我却觉得前后反差过大,让我没法接受。
  
  朱圆璋行完礼,我也反应过来了,向祖广论道:“这位朱小姐便是火眼狻猊朱耳之女,日前在路上偶遇,便一起过来了。”
  
  祖广论作为当今天下消息最灵通的妖怪,对朱耳的大名早已都熟得出水了,如今听到眼前的美女是朱耳的女儿,脸上本来略带暧昧的笑容立刻变成慈祥和蔼的了,当即掏出一块彤云飞火玉作见面礼,顺带又很不着痕迹地夸了朱圆璋几句,立时哄得这丫头眉开眼笑的,拉着祖广论“祖叔叔长,祖叔叔短,祖叔叔头上顶个碗”了。
  
  祖广论一边和朱圆璋说笑,一边看了我一眼。我给他一个眼神,表示有事要说,祖广论很明了地笑着叫来几个秀丽的苗疆女妖,让她们陪着朱圆璋去到处游玩了。陈元则也退了下去,不过看他走的方向,好像是跟着朱圆璋去了。
  
  我和祖广论两个也不多说,径直走到老妖居住的瑶池,这才坐下,祖广论脸色有点严肃,问道:“不知这次外出发生了什么事,昌明他为什么这么着急地回去?”
  
  我倒也不以为意,喝了口小妖送上的普洱茶,把经过原原本本地跟祖广论说了一边。现在我们和祖广论已经达成了合作意向,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况且我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看祖昌明那么兴奋就知道苗疆妖怪的心思了。
  
  然而我没有料到的是,祖广论的脸色竟然越来越差,到我说完,已经是白中带金,金中泛青,青里透蓝,蓝里发黑,跟一烂了半年的柿子,上面还沾了一陀狗屎一样。我识趣地说完就不在作声了,心里却不安起来,看来,这老妖可不像他侄子那么高兴吧。
  
  祖广论一动不动有两柱香的时间,不过额头上的汗却渐渐渗了出来,额角的青筋隐约可见地微微跳动。终于他慢慢呼出一口气,一字一顿地道:“他们三个说自己是万豸、青云两山之主?”我不知他意思,只得点了点头。
  
  祖广论忽然用力握紧双拳,两眼里金光大盛,声音却冷到掉冰渣:“他们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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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一、快刀
  
  没有料到祖广论对金蚕老妖庄暄的回归好像很不乐意。他一声“他们凭什么”倒是把我问得一愣,下意识地道:“他们是金蚕老祖的代表啊。”
  
  祖广论眼神骤冷,一字一顿地道:“他,们,凭,什,么?”
  
  我张了张嘴,最终无言以对。祖广论也不理我,略一沉吟,便一叠声地叫来几个小妖,一番又急又快的土语喷了出去,各个小妖逐一领命而去。我不知道祖广论做了什么安排和布置,但始终觉得自己现在的位置有点尴尬。
  
  祖广论把命令都发布了下去,这才坐回座位里,两眼看着门外“瑶池”里的的一朵睡莲,缓缓地道:“苏大人,广论很感谢你及时告诉我这个消息,接下来,就是我们祖家和苗疆妖怪之间的私事了,苏大人愿意做个见证,便留下来看着便好,不想被烦扰的话,就请回广成阁歇息便是。不论怎样,广论都很感激,待事情了结,必有重谢。”
  
  事到如今,我也不能说走就一走了之了,留下来还能有个准备,万一事情不可收拾了也能及早做出应对。我也坐回椅子里,想要劝说一下祖广论不要冲动,想想他自己说过无数遍的,和谐稳定才是第一位的话。但转念一想,祖广论把命令都发了出去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终于揉了揉额角,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而且让我郁闷的是,祖广论用土语发的命令,我是一点都没明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只有静观其变了。
  
  祖广论和我都没有说话,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到我几乎可以听见吹进来的微风拂动祖老妖长发的声音。良久,祖广论依然看着门外的那朵睡莲,却忽然开口道:“苏大人,可知道两千年前,祖家妖镇和当时的青云山的情况么?”
  
  祖广论用一种淡淡的口气说道:“金蚕老妖临去休眠之前,任命的那个代为掌管万豸、青云两山的祖望齐,是我的父亲。他是当时祖家妖怪的族长。他还有一个弟弟,就是我的叔叔,祖广和、祖广谐的父亲,叫祖望心。当时他们两位共同执掌在这一带的山头。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出生,不过,到我们兄弟降生的时候,这里已经没有多少外姓的妖怪了。”
  
  祖广论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道:“金蚕老妖我其实是知道的,父亲跟我说过。只是,当年庄老妖聚集起几万苗疆妖怪,却并无管理的能力,最大的能力不过是嘴皮子能说些好听的,糊弄一下广大民妖罢了。青云、万豸两座山头虽然占地广阔,但却也经不住那么多妖怪的消耗,而且长年没有稳定正常的收入,妇孺老幼都需要养,食物从哪里来?炼器的矿物从哪里来?制蛊造毒的材料从哪里来?日常生活的晶石从哪里来?作为一个妖怪首领,他不能仅仅是一个精神的代表,他还切实要让那么多妖怪活下去啊。
  
“原本祖家迁移到这里,就是因为这两座山物产丰富,地理优越,又加之还有金蚕老祖的名头。呵呵,可是,他,或者他们,可并不是金蚕老祖,毫无能力不说,又倚仗着老祖的名头,骄横无度,谁都不能插手山头的管理。山里几万妖怪整日无所事事,老妖又只顾自己修炼,对下面的情况不闻不问。
  
  “而下面的妖怪们还是极为崇拜这老妖。可他们都错了,他们崇拜的应该是金蚕老祖,而不应该是这条畸形的次品金蚕!苏大人,你应该很明白妖怪们为什么崇拜老祖?不仅是因为老祖繁衍了所有苗疆的毒物、妖怪,更因为老祖在的时候,他能让苗疆所有妖怪都过上安稳舒心的日子。所以,庄老妖说他是金蚕老祖的代表,他凭什么?
  
  “父亲和叔叔当年管理着祖家偌大一个家族,虽然对当时的情形颇为着急,但也出于苗疆妖怪的本能一样的意识,而不敢去反对老妖,直到他开始休眠,父亲和叔叔才开始整顿一切。过不几百年,很多外姓的妖怪等不到老妖返来,就逐渐离开了。当然,呵呵,苏大人自然你是明了的,祖家在这件事上‘出了点力’。
  
  “等到妖管委平定苗疆妖怪群,以绝对力量为后盾,顺利设立了妖管委在苗疆的政府。万豸山成为妖管委下辖的一个镇,叔叔做了第一任的镇长。在那以后,就更不可能让老妖回来继续掌管两山了,苏大人,你说对不对?于是,三元宫在一夜之间被深埋地下。可惜的是,当年父亲没有找到在三元宫里休眠的金蚕,不然,也不会有如今的事情了。
  
  “一千五百年前,我出生了,长大一点之后,父亲就悄悄把这些事情都告诉我了。后来父亲和叔叔都没能跨过最后一道关卡,终究没能超越生死,唉……不过,临死之前,父亲还告诉我的是,也许,叔叔他还对金蚕老妖抱有一丝幻想,而当年埋去三元宫的那一夜,有可能就是他把金蚕老妖保护起来了……”
  
  我听当年的辛秘正听得来劲,也暗自感到心惊。祖望齐和祖望心两兄弟,在当年那个时候就敢在无数盲目崇拜庄老妖的妖怪眼皮底下,联手把三元宫给埋了。要不是有可能祖望心在关键时刻掉链子,那还就真是一了百了,天下太平了。所以说啊,有时候心一动、手一抖,没准后面的结果就开始大相径庭了——可是,当时谁知道呢?这个时候不得不佩服一下佛界的那一帮和尚,“无常”这个概念还是比较精辟的。
  
  正在此时,小妖来报,不知道说得什么。过不一会儿,又有小妖来报,还是不知道说得什么。再过一会儿,还有小妖来报,始终不知道说得什么。祖广论都是点头,挥手,小妖退下。最后一拨小妖好像是来通报有谁来了,还没等退出去,门外便已经急匆匆进来三个身影,正是祖广和、祖广谐、祖广理。
  
  祖广和一脸怒意,匆匆向我见了一礼,便向祖广论道:“广论,那传说中的金蚕活了塞,还要回来塞,苏大人都跟你说了吧?你看看广谐和昌明,他们居然要迎那老妖回来塞,琢,琢怎么可以塞?万豸山镇万万不能交到别的妖怪手里啊。”
  
  祖广谐面红耳赤,指着祖广和骂道:“我看你是舍不得琢个镇长的位子!老祖宗的代表,你,你都敢反对塞,你,你……忘了当年爹说的了塞?”
  
 祖广和刚要反驳,祖广论伸手拦住了他,看着祖广谐道:“广谐哥,叔叔当年果然也是对你们说过点什么的,不过呢,你又何苦要这样呢?金蚕老妖回来,你我都不会有任何的好处,而且他不过是一条畸形的金蚕罢了,又不是金蚕老祖本妖,几万年都过去了,我们何必要听他的指使?广谐哥,我知道你们父子都崇拜老祖,我也一样,可也不能抓过谁来都能代表老祖的呀,你们还是不要冲动的好。”
  
  祖广谐瞪大眼睛,气得须发皆张,怒道:“好你个祖广论!你也不想接老祖的代表回来是吧?那广理呢?你也是塞?好好好,有你们的,你们琢群数……那个,数典忘祖的妖怪塞,你们不配做苗疆的妖怪塞!你们不去,我去!我倒不相信,琢山里的妖怪们会和你们一样塞!”
  
  说着,祖广谐便向外大步走去。刚走了没两步,只见一道黄光闪过,祖广理拦在了他面前,道:“广谐,何必呢,好好说不行吗?”
  
  祖广谐道:“什么好好说塞?广理,你说……”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浑身一震,慢慢地软倒了下来,他背后的祖广论正把一枚两尺长的翡翠尺收了起来,和祖广理相视一笑,一起把倒在地上的祖广谐给拉了回去。祖广理拿出一根乳白色的绳索,一挥便把祖广谐给捆了个结结实实。
  
  祖广和看着自己的亲弟弟被两个堂弟给抓了,猛地站了起来,但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祖广谐好像只是一时被祖广论的翡翠尺震荡,不多会儿便恢复了过来,张嘴大骂道:“祖广论!祖广理!你们两个小崽子,敢抓我!抓我又怎样塞,昌明会让所有妖怪知道金蚕大人回来了!”
  
  祖广论看了看地上的祖广谐,摇了摇头道:“没可能的。”话音刚落,外面的小妖又进来了,这回几个小妖都不算“小”了,那修为都比我要高出很多来,个个都至少有内丹中期中级阶段的水平,一共有六个,有一个差点都要进了内丹高期了。六个妖怪把手里捆得像粽子似的祖昌明往地上一扔,也不说话,脸色冷冷地向祖广论行了个礼,便默不作声地站在了祖广和身后。
  
  祖广谐见自己儿子昏迷不醒,却再也叫骂不出了。祖广论扫视了一下房间里所有的妖怪,最后又把目光落到了门外的睡莲身上,轻轻地道:“广谐哥,昌明没事。只不过,早就说过,万豸山镇怎么也不能乱。这是我们祖家的镇子,不是旁的妖怪的。”
  
  祖广论说着看了我一眼。我完全没有表示任何的异议,那句“这是我们祖家的镇子”根本就当没听到。祖广论的手段果然没有一点拖泥带水,刚才三批命令下去,照我估计,一批就是请祖广和、祖广谐到刹蓝山来,另一批就是那六个高手妖怪,等这两个老妖一动身,立即擒拿祖昌明。而没想到祖广和会不同意金蚕老妖回来,要不然的话,估计现在也已经在地上躺着了。回头看看祖广和,他的脸色果然很白。只不过第三批小妖到底是去干嘛,我暂时还不知道。这倒是让我有点郁闷,居然没能猜出一个非思考型妖怪的布置,这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
  
  祖广论和祖广理好像早有默契,不知道是不是第三批小妖去通知的——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这老妖的布置未免有点虎头蛇尾了。其实如果是我的话,祖广谐和祖昌明怕是不会就被捆起来这么简单,杀妖灭口倒是有点过分了,但总不会让他们将来也有机会到处去宣扬这个事儿。但祖广论和他们是一家子,如今祖家广字辈的就这四个了,一千五百多年的关系又是那么好,祖广论怕是做不出来那样的事的。
  
  脑子里思索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记得所有妖怪都没怎么说话,我喝了两壶普洱茶,正要泡第三铺,外面小妖终于进来通传,这回用的是官话了:“昆川区纪委王大人到,求见妖管委专员苏大人。”
  
  心念电转间,我即刻想通了其中关节,看向祖广论,心中不由得一寒,祖广论,你够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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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二、灭亲
  
  跟着昆川区纪委王大人一起来的,还有妖检院的妖怪,妖安局的捕快,王大人还带来了昆川区政府的公文。
  
  王大人的修为是属于出类拔萃的那种妖怪。想想也是,纪委的负责妖怪,要面对的那都是有钱有势的一方豪强,这些妖怪有哪些是软脚甲壳类动物?有哪些是可以随便捏来揉去好欺负的?所以要去查处这些妖怪的违纪违法问题,没有些过硬的实力,估计给人家炼成了丹药都还不知道。而且这王大人还是从中原调过来任职的,没有和苗疆妖怪牵牵绊绊的关系,这样才能保证清正廉明。
  
  接下来的事情就落到了我的头上,因为祖广论派出去的第三批小妖,是到昆川区政府里说,妖管委专员苏南坡大人亲自在万豸山镇调查当地官员腐败问题,而且不负众望地以大智大勇,查获了第一手详实有力的证据,特地转送到昆川区纪委。
  
  由于我前两天刚去过昆川区首府,帮助刹蓝山办理营业执照,注册登记,因此纪委和区政府的妖怪完全没有任何怀疑,再加上小妖送过去的证据之充实,连祖广和他们的内裤是花公款买的都有明确记录,根本没有一点疑问,完全可以就此定案。
  
  ——废话,祖广论手里有那种蛊,要查到他们挪用公款的记录和证据简直轻而易举,甚至都可以捏造一些证据出来,这能不详实有力吗?
  
  想到这里,我心里发寒,怪不得祖广论有了这种蛊却连自己的兄弟亲戚都一点也不知道,原来这老妖是为了暗里监视甚至控制他们,没事也就没事了,像现在这种关键时刻,直接一棒子把自己的堂兄、侄子彻底打得翻不了身。
  
  我心里其实很不爽,因为我忽然从一个本该操纵事情发展、操纵其他妖怪的思考型妖怪,变成了人家手里的棋子,而且还不得不去配合圆谎,一个可以对自己亲戚都这么狠的老妖,手里还掌握着我现在依然无法破解的蛊术,我实在提不起那个勇气去拆穿他——更何况我也没有那个必要去拆穿他。
  
  不过祖广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定下了这样的行动方案,计划如此周密,手段如此强硬,实在让我又开始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思考型妖怪。如果说这只是因为他跟了诸葛大妖一段时间,练就了这番心机,那诸葛孔明的真正手段就实在是比我的想象还要高出好几个层次了。我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是,现在我和这老妖还算是一条船上的,而且看起来只要不是把他给逼急了,他也不会对自己妖怪下手那么狠毒。不过以后还是要注意谨慎处理跟祖老妖的关系了,蜈蚣不发威,不能就当丫是冬虫夏草了。
  
祖广和在听到昆川区纪委的妖怪到了的时候,就一下子瘫软了下来,脸色煞白。他自己做过什么自己最清楚,这千多年来可没少捞了,刹蓝山的凌霄宝殿是祖广论自己出钱造的,可万豸山镇的政府办公楼,以及那个别有洞天阵法,可就是公款造的了,自己下面还守着一条没上报的晶石矿,以及其他我还不怎么清楚的种种事迹,这回算是彻底栽了。
  
  王大人等一众手下顺利地把祖广和带走了。而祖昌明被撤职查办,但并未被逮捕,因为他是“知情不报,协同犯罪”,暂时留在万豸山政府接受将来的审查。祖广谐因为无公职,而且在祖广论提供的证据之中,也属于家属协同犯罪,被交由万豸山镇妖检院羁押审查。同时,王大人宣布,鉴于“苏南坡大人的观察和提名”,目前万豸山镇由祖广理任代理镇长。
  
  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看祖广论了,这样的安排应该说是恰到好处。祖广和犯罪证据确凿,自己首先就心若死灰了,而他也看到了祖广论的手段,以及他本身就不希望金蚕老妖庄暄回归,再加上亲弟弟和侄子都留在了青云山,心里有所顾忌就更不会在外胡乱说话了。
  
  至于死硬派祖广谐和祖昌明父子,现在整个镇的大权都落到了祖广论、祖广理兄弟手里,要保证他们没法再在公众面前出现,绝对有百八十种合情合理的解释,而且更可以大肆宣传他们的腐败行为,说这千多年来说了多少多少的谎话,完全毁去他们的那点公信力。以苗疆妖怪的单纯,到时候就算放他们父子出去宣传金蚕老妖的事,都不会有妖怪相信了,没准还会挨臭鸡蛋的招呼。
  
  祖广论这招走得实在漂亮,既赢得了“大义灭亲”的美名,又可以不用亲自下什么毒手去除掉自己的堂兄堂侄,而且更抓过了整个镇的大权,还确保了没有撒布出去金蚕老妖要回来的消息。
  
  送走了对我高度赞扬的王大人,再看着祖广论把祖广谐和祖昌明押了下去,祖广理也跑去万豸山镇政府做代理镇长去了,我坐回高大的镏金椅子里,脸色很沉,大概能有三十几斤那么沉。
  
  反观祖广论的脸色倒是开朗了许多。见左右也没有妖怪了,祖老妖对我一躬到底:“苏大人,广论情急之下除此下策,更是让苏大人为我遮掩,实在感激不尽。将来用的到祖某的地方,广论必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揉着额角,大咧咧地受了他一礼。你这厮这么利用我,受你一礼绝对是应该的。至于将来的赴汤蹈火云云,倒是听过算数,和你打交道都要带着跑去偷王母蟠桃的小心劲,更别说让你去赴汤蹈火了。不过我依然在盘算着能从这老妖手里再榨点什么好处出来,毕竟我被这么利用了一把,不拿点好处恐怕是说不过去的,而且这回合算是我认栽,但是跟这种对手斗智斗勇也是很有挑战的一件事。
  
  当然,祖老妖也是很识得做的,还没等我开口,就先拿出了两个小盒子,一个是紫檀木心所做,另一个是苗疆特有的千年望天树的木精做成的,单单是这两个小盒子,价值就不低了。
  
  祖广论把两个盒子交在我手里,指着紫红色、晕光隐隐的紫檀木心盒子道:“苏大人,这个盒子里装的,是我那种蛊,那个盒子里是我这两天刚培育出来的,克制这种蛊的蛊。两种都没有名字,还请苏大人起个名号吧。”

我打量着这两个漂亮的盒子,在祖广论的示意下,打开一看。紫檀木心盒里的,是一蓬黑色的细小粉末,但是却在盒子里微微翻滚,透出一股淡淡的妖气和生命力,这果然还是活物。而望天树精盒里的,是一块像银白色的面团一样的东西,在缓缓地一起一伏,好像在呼吸一般,而看上去是很柔软的感觉。
  
  祖广论又详细教了我怎么样操控这两种蛊。话说回来,苗疆的蛊术到底是自成体系,操控和使用手法和我们中原的妖法基本没有任何一样的地方,想我如此聪慧机敏的思考型狼妖,学这点小小的操纵手法就涨大了脑袋了,毕竟需要的手印、咒法、乃至感应方式、妖力运行的路线,都是一个全新的系统,而且这种蛊也算是高级蛊术了,牵扯到的基础知识太多,让祖广论先给我上了一堂苗疆蛊术理论知识培训课,然后才能着手学习操纵。
  
  费了半天的劲,天都黑了下来了,我才算把这两种蛊给熟练掌握了。而我定名黑色破坏性的蛊为“黑洪蛊”,取意为黑色洪水,无孔不入,破坏力又大;而银白色的克制蛊为“银息蛊”,取意为银色的息壤,专堵洪水,建起堤坝。
  
  把黑洪和银息两种蛊仔细地收藏在了百宝囊里,老妖又给了我好几块品质不错的金系晶石,不过都是中品的,毕竟他再怎么样也不会像柳目那样有积累了几万年的家底,顶级的上品晶石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拿得出来的。但这几块也很不错了,离开上品晶石的距离已经不远,在外界那也是价值极高的东西了。
  
  其他还有一些小东西,什么苍莽铁、长生玉、空青峨晶等等,都是炼器的高级材料,不过对于我这种还没到内丹中期的妖怪来说,就是鸡肋东西,单纯靠我自己的妖力,能用上这些材料来炼器都不知道要到哪年哪月了。反倒不如另外给的那些苗疆特有的药草的种子来得有实用价值。不过老妖也算是大出血了,让我心理平衡不少,一点也没客气,直接划拉到百宝囊里去了。另外,财大气粗的老蜈蚣知道我有个妹妹,所以还特意送了一套苗疆风情的项圈,正是当时在月华镜里见过的,由夏奈大师亲手设计炼制的限量版珍品。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行贿受贿,反正我们两个,一个送得爽快,一个拿得利落,眨眼之间就皆大欢喜了。
  
  看看天色已经彻底黑了,祖广论也不留我吃饭,只说了一句:“苏大人,今日辛苦劳顿,还是及早休息的好。而我么,还有一件正事要办,便不搅扰大人了。等明天回来之后,再和苏大人把酒言欢。”
  
  我自然清楚祖广论要做什么事——庄暄这会儿还正等在那个三元宫里做重掌万豸山的美梦,却料不到已经大祸临头了。我估计祖广论的修为上除了神念力之外,都不比现在还没最后稳定下来的庄暄差多少,而且肯定他是和祖广理兄弟两个一起去,再加上手下那至少六个修为很不错的妖怪,对付如今的金蚕,把握还是很大的。当然,等到过几天庄老妖彻底舒坦了,那就又在两说之间了,所以这事还是尽早解决了的好。
  
  说起来,我有点觉得对不起庄老妖了,他们三个还是很信任我的,也算给我面子,都答应不做出格的事、归顺妖管委了,结果我回去一趟就让两条大蜈蚣杀过来给宰了,几万年的生命就这么毁于一旦,倒真是有点不忍心。不过此事在祖广论看来是非做不可的了,一定要彻底除根才行。所以我也没法劝什么,只得沉吟一下,道:“那里有一只翠痕朱蛙,乃是我两百多年前的旧识,望祖前辈千万要保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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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三、岔子
  
  坐在所谓的广成殿客房里,我独自一个喝着祖广论提供的“苗制琼浆”。仙界正宗的的“蟠桃宴用酒”,我是没这个机会和身份去喝的,最多也就尝尝走私到妖怪界的什么“十二上元酒”之类的仙界民间酒类,味道上也不怎么出挑。不过祖广论既然仿造了凌霄宝殿,就索性连酒水什么的也一起仿造了。当然,不知道这个老妖是不是真的搞到了蟠桃宴专用酒“仙琼浆”的配方和制造工艺,但就这苗疆仿制的琼浆来说,口感和回味都是很不错的,临走的时候可以问老妖拿个几百斤回去。当然,有酿酒的方子就更好了。
  
  祖老妖兄弟俩前去铲除最大的隐患,金蚕庄暄,不知道带了多少手下,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绝对是偷偷摸摸、悄无生息地就去进行这桩重大的暗杀事业了。想想这个情形似乎和两千年前他们的父亲叔叔完全一样,都是两个亲兄弟,趁着月黑风高,去杀妖放火——估计放火是不会了,但埋尸是肯定的了,三元宫应该在今夜之后就此成为传说。
  
  ——不过当年祖望齐去的时候,心里没准也是这么想的,可谁能料到最终关头自己的亲弟弟关键时刻裤带子没收紧,露了个大白屁股给后世。
  
  我忽然浑身一激灵,不行,这想法太不吉利了,祖广论兄弟要是再出点什么夭蛾子,我可就跟着要倒霉了。庄暄要是侥幸没死成,铁定把我列在自己“最想挫骨扬灰排行榜”前三位。当然,祖家兄弟就另外俩了,就看是我排名高还是他们位置前的问题了。
  
  于是本来我还有点觉得对不起庄老妖,现在却觉得,既然已经上了贼船了,庄老妖那可就应该非死不可了,越想就越觉得这老家伙罪大恶极、罄竹难书,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体现妖怪界的优越性,不杀就对不起在封神大战中抛头颅洒热血的妖怪先烈们。
  
  再两杯酒下肚,我开始感慨庄老妖绝对是够倒霉的:一出生就残疾——金蚕老祖亲自繁衍下来的妖怪,你要不是天资绝顶的妖怪你就算丢了老祖的脸了,更何况还要出个残疾?而且一生多灾多难。三个意识很凄惨地合用一个身体,好不容易能缓慢地修炼了,又要一睡几千年;占了两座山头了吧,还弄得下面妖怪怨声载道,趁机把他给埋了;终于有点实力了,天下又已经变了世道了;就等实力达到鼎盛,差最后几天就能杀回来打祖家兄弟一个措手不及,嘿,赶巧我又带着祖昌明几个去旅游,打了两只风雷鹫,也没碍着他什么,却自己派赤豆把我们领了进去探访了一番,把消息提前传回去了,结果引来杀身大祸。总结下来,只有归纳为五个字:“妖品有问题。”
  
  话说到根子上,要不是有我来苗疆跑一圈,祖家兄弟的这两座山头能不能保住可就真难说了。所以说,我觉得吧,我还应该问祖广论再多拿点东西才行。
  
  喝了几斤酒,脑子里胡乱转了几圈,想想苗疆的事情也差不多都办好了,就等明天祖广论他们回来,喝一顿庆功酒,再讹诈老妖多点东西,就可以收拾一下凯旋青云山了。鉴于祖家兄弟的前辈传统,我倒是不大放心在苗疆多逗留,赶回青云山就保险了,到时候别说柳目共工,就是黑鹰老金带领下的青云山群妖,都能把庄暄给逮起来做标本了,回头还能卖票参观。
  
想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无聊,便起身跺到陈元的房间,找这小子一起喝几杯去。到了门口,只见房门半掩,透出乳白色的晶石灯光。一推门进去,就看见陈元半靠在榻上,一肘懒洋洋地撑起上半身,一条腿在榻边晃荡着,脚上还挂着一只摇摇晃晃的鞋子。至于脸上的表情,我一时间忽然觉得,跟某些时候的尼古拉斯有那么几分的相似。
  
  “小元子,想什么那?”我凑过头去,在丫耳边用一种可称为魅惑的声音轻轻地道。
  
  “想我们家小璋璋呢~”陈元有点半呓语地回答到,眼神迷离地看着墙上的晶石灯。
  
  “滚!还你们家小蟑螂呢。”我一脚飞过去,把这厮踹了个结结实实。
  
  陈元被踹趴在了榻上,却就势翻了个身,四仰八叉那么一躺,拉长了声音,用一种有点诡异的语调道:“苏哥~~你知道~~什么是~~爱情的感觉~~吗~~?”
  
  我把酒壶往桌上一放,一边卷袖子,一边道:“爱情的感觉呢,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我知道,什么叫挨揍的感觉。今儿个就让你也尝尝这种感觉。”
  
  正和陈元闹着,忽然间就感觉到两股凛冽的妖气直冲而来,转瞬间便落到了广成阁外。我心里猛跳了两下,以我的神念力感知,这正是祖广论和祖广理二妖。
  
  坏事了,出岔子了!如果一切顺利,祖广论他们肯定不会毫不掩饰自己的妖气,更不会直奔我们住处而来。我立刻跟陈元道:“去找朱圆璋,让她做好逃命准备。”自己则起身跳了出去,手里扣住大衍令和逐浪环,先去会一会祖老妖。
  
  祖广论他们肯定是吃亏了,但不清楚会不会认为是我和庄暄勾结起来让他们去钻套子,所以不得不防。
  
  刚到门口,就见祖广论气急败坏地冲了过来,祖广理却没有看见,但凭感应,应该就在广成阁外。只见祖广论衣衫破败,脸色惨白,两眼里却是金光喷出老远。一头长发已经披散,在身后张牙舞爪地好像一顶不断拂动的披风。
  
  祖广论见我出来,一个箭步窜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我心里狂跳,我这点实力实在是不够看,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却被老妖一招就给拿住了,根本没办法看清他的动作,我也毫无挣扎的能力,这回小命可就在人家手里掐着了。
  
  不过万幸的是祖广论并不是想要对我如何,只是压低了声音,愤怒和不甘地道:“苏大人,失手了!”
  
  “怎么可能?”我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真的明确出问题了,那也是很难置信的,“庄老妖身体没有复原,肯定不会是你们两个的对手,怎么会失手?”
  
  “来不及细说了,我手下十八飞天铁背蜈蚣用‘鬼钳阵’困不住老妖多久的,我们要尽快赶过去,今日不除他,以后就难了!具体的路上再跟苏大人说。”祖广论拉着我就往外跑去。
  
  “等等!等等!我们去干嘛?有没有搞错啊?你们都搞不定的老妖,再拉上我们也是给人家送菜的!我可不去!”我一听就急了,这事儿拉我过去毫无意义,完全就是要断送本狼的大好青春年华啊,这怎么能答应?
  
祖广论两眼金光暴涨,凶相毕露地道:“苏大人!如今庄老妖以邪法强行恢复功力,而且本身是六目四翅的金蚕,毒法妖力都已经在我兄弟之上,更加上有超级变态的神念力,就我兄弟两个是没法打的。与其让他毁了我们这片基业,倒不如先做了你和朱圆璋,到时候说是庄老妖干的,这样假借柳目和朱耳为你们报仇,倒是可以轻易干掉这死金蚕!你看这条路如何?”
  
  我浑身冷汗狂飙,祖广论对自己堂兄侄子都可以那么狠,这事是绝对说得出做得到。我立刻软了下来:“祖先生,这又何必呢?我去还不行吗?可你要我去那里也帮不上忙啊。”
  
  祖广论也不再威胁,放平了声音作诚恳状道:“苏大人,我这也是急了,你可不要介意。我来找你帮忙,也不是要你出手,关键是要借你和朱圆璋的两件妖器,一是大衍令,二是九狮狂阳晷,有了这一攻一防两件顶级妖器才有把握除掉死金蚕。但是这种顶级妖器没有主人在旁边是无法为他人所用的,所以要你和朱圆璋跟着跑一趟了。”以祖广论了解信息的详实程度,实在是很方便就能知道我们手里有什么牛逼的法宝。
  
  说话间,脚下可不停,这会儿已经到了广成阁外。只见祖广理正和陈元、朱圆璋对峙,陈元已经掣出了烈昀棍,朱圆璋倒是没有动用九狮狂阳晷,手里拿着一把长剑,剑身竟是全部由火焰组成,正和陈元并排而立。
  
  这时他俩一看我被祖广论连抓带拖的,都先泄了气,有我做妖质,这两个都不敢乱动手了。我觉得很没面子,合着就是我累赘了。我这会儿还要去劝说朱圆璋,更是很不好意思。
  
  朱圆璋听说要去打架,倒是很有兴趣,不过知道要杀的是庄暄,就立刻不乐意了:“为什么呀?人家不是挺好一妖怪?庄珍姐姐也很好的啊,你们怎么能这么做?”
  
  我嗫嗫喏喏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祖广论却急了,拿出一颗桂圆大小的黯淡珠子,急道:“挺好一妖怪?你看看这是什么?这是那只翠痕朱蛙的内丹!”
  
  “什么?!”我陈元和朱圆璋同时叫了出来。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脱了祖广论的手,抢过了内丹。内丹上面还有一丝极为微弱的妖气,正是赤豆的气息。
  
  “苏大人托我照看那只翠痕朱蛙,我自然要尽力。可谁想那朱蛙拼力维护死金蚕,我迫不得已打晕了她,想杀了庄老妖后再带回来。谁知那老妖因为还没完全恢复,不是我们兄弟的对手,竟然用起邪法,趁我等不备,把毫无抵抗能力的朱蛙吸了过去,夺取朱蛙全身血肉精华,强行恢复功力。我一看就急了,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拼命把朱蛙的内丹从她身体里抢了出来,也算对苏大人有个交代。这老妖还算好?朱小姐,我看你是瞎了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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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三、岔子
  
  坐在所谓的广成殿客房里,我独自一个喝着祖广论提供的“苗制琼浆”。仙界正宗的的“蟠桃宴用酒”,我是没这个机会和身份去喝的,最多也就尝尝走私到妖怪界的什么“十二上元酒”之类的仙界民间酒类,味道上也不怎么出挑。不过祖广论既然仿造了凌霄宝殿,就索性连酒水什么的也一起仿造了。当然,不知道这个老妖是不是真的搞到了蟠桃宴专用酒“仙琼浆”的配方和制造工艺,但就这苗疆仿制的琼浆来说,口感和回味都是很不错的,临走的时候可以问老妖拿个几百斤回去。当然,有酿酒的方子就更好了。
  
  祖老妖兄弟俩前去铲除最大的隐患,金蚕庄暄,不知道带了多少手下,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绝对是偷偷摸摸、悄无生息地就去进行这桩重大的暗杀事业了。想想这个情形似乎和两千年前他们的父亲叔叔完全一样,都是两个亲兄弟,趁着月黑风高,去杀妖放火——估计放火是不会了,但埋尸是肯定的了,三元宫应该在今夜之后就此成为传说。
  
  ——不过当年祖望齐去的时候,心里没准也是这么想的,可谁能料到最终关头自己的亲弟弟关键时刻裤带子没收紧,露了个大白屁股给后世。
  
  我忽然浑身一激灵,不行,这想法太不吉利了,祖广论兄弟要是再出点什么夭蛾子,我可就跟着要倒霉了。庄暄要是侥幸没死成,铁定把我列在自己“最想挫骨扬灰排行榜”前三位。当然,祖家兄弟就另外俩了,就看是我排名高还是他们位置前的问题了。
  
  于是本来我还有点觉得对不起庄老妖,现在却觉得,既然已经上了贼船了,庄老妖那可就应该非死不可了,越想就越觉得这老家伙罪大恶极、罄竹难书,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体现妖怪界的优越性,不杀就对不起在封神大战中抛头颅洒热血的妖怪先烈们。
  
  再两杯酒下肚,我开始感慨庄老妖绝对是够倒霉的:一出生就残疾——金蚕老祖亲自繁衍下来的妖怪,你要不是天资绝顶的妖怪你就算丢了老祖的脸了,更何况还要出个残疾?而且一生多灾多难。三个意识很凄惨地合用一个身体,好不容易能缓慢地修炼了,又要一睡几千年;占了两座山头了吧,还弄得下面妖怪怨声载道,趁机把他给埋了;终于有点实力了,天下又已经变了世道了;就等实力达到鼎盛,差最后几天就能杀回来打祖家兄弟一个措手不及,嘿,赶巧我又带着祖昌明几个去旅游,打了两只风雷鹫,也没碍着他什么,却自己派赤豆把我们领了进去探访了一番,把消息提前传回去了,结果引来杀身大祸。总结下来,只有归纳为五个字:“妖品有问题。”
  
  话说到根子上,要不是有我来苗疆跑一圈,祖家兄弟的这两座山头能不能保住可就真难说了。所以说,我觉得吧,我还应该问祖广论再多拿点东西才行。
  
  喝了几斤酒,脑子里胡乱转了几圈,想想苗疆的事情也差不多都办好了,就等明天祖广论他们回来,喝一顿庆功酒,再讹诈老妖多点东西,就可以收拾一下凯旋青云山了。鉴于祖家兄弟的前辈传统,我倒是不大放心在苗疆多逗留,赶回青云山就保险了,到时候别说柳目共工,就是黑鹰老金带领下的青云山群妖,都能把庄暄给逮起来做标本了,回头还能卖票参观。
  
想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无聊,便起身跺到陈元的房间,找这小子一起喝几杯去。到了门口,只见房门半掩,透出乳白色的晶石灯光。一推门进去,就看见陈元半靠在榻上,一肘懒洋洋地撑起上半身,一条腿在榻边晃荡着,脚上还挂着一只摇摇晃晃的鞋子。至于脸上的表情,我一时间忽然觉得,跟某些时候的尼古拉斯有那么几分的相似。
  
  “小元子,想什么那?”我凑过头去,在丫耳边用一种可称为魅惑的声音轻轻地道。
  
  “想我们家小璋璋呢~”陈元有点半呓语地回答到,眼神迷离地看着墙上的晶石灯。
  
  “滚!还你们家小蟑螂呢。”我一脚飞过去,把这厮踹了个结结实实。
  
  陈元被踹趴在了榻上,却就势翻了个身,四仰八叉那么一躺,拉长了声音,用一种有点诡异的语调道:“苏哥~~你知道~~什么是~~爱情的感觉~~吗~~?”
  
  我把酒壶往桌上一放,一边卷袖子,一边道:“爱情的感觉呢,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我知道,什么叫挨揍的感觉。今儿个就让你也尝尝这种感觉。”
  
  正和陈元闹着,忽然间就感觉到两股凛冽的妖气直冲而来,转瞬间便落到了广成阁外。我心里猛跳了两下,以我的神念力感知,这正是祖广论和祖广理二妖。
  
  坏事了,出岔子了!如果一切顺利,祖广论他们肯定不会毫不掩饰自己的妖气,更不会直奔我们住处而来。我立刻跟陈元道:“去找朱圆璋,让她做好逃命准备。”自己则起身跳了出去,手里扣住大衍令和逐浪环,先去会一会祖老妖。
  
  祖广论他们肯定是吃亏了,但不清楚会不会认为是我和庄暄勾结起来让他们去钻套子,所以不得不防。
  
  刚到门口,就见祖广论气急败坏地冲了过来,祖广理却没有看见,但凭感应,应该就在广成阁外。只见祖广论衣衫破败,脸色惨白,两眼里却是金光喷出老远。一头长发已经披散,在身后张牙舞爪地好像一顶不断拂动的披风。
  
  祖广论见我出来,一个箭步窜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我心里狂跳,我这点实力实在是不够看,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却被老妖一招就给拿住了,根本没办法看清他的动作,我也毫无挣扎的能力,这回小命可就在人家手里掐着了。
  
  不过万幸的是祖广论并不是想要对我如何,只是压低了声音,愤怒和不甘地道:“苏大人,失手了!”
  
  “怎么可能?”我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真的明确出问题了,那也是很难置信的,“庄老妖身体没有复原,肯定不会是你们两个的对手,怎么会失手?”
  
  “来不及细说了,我手下十八飞天铁背蜈蚣用‘鬼钳阵’困不住老妖多久的,我们要尽快赶过去,今日不除他,以后就难了!具体的路上再跟苏大人说。”祖广论拉着我就往外跑去。
  
  “等等!等等!我们去干嘛?有没有搞错啊?你们都搞不定的老妖,再拉上我们也是给人家送菜的!我可不去!”我一听就急了,这事儿拉我过去毫无意义,完全就是要断送本狼的大好青春年华啊,这怎么能答应?
  
祖广论两眼金光暴涨,凶相毕露地道:“苏大人!如今庄老妖以邪法强行恢复功力,而且本身是六目四翅的金蚕,毒法妖力都已经在我兄弟之上,更加上有超级变态的神念力,就我兄弟两个是没法打的。与其让他毁了我们这片基业,倒不如先做了你和朱圆璋,到时候说是庄老妖干的,这样假借柳目和朱耳为你们报仇,倒是可以轻易干掉这死金蚕!你看这条路如何?”
  
  我浑身冷汗狂飙,祖广论对自己堂兄侄子都可以那么狠,这事是绝对说得出做得到。我立刻软了下来:“祖先生,这又何必呢?我去还不行吗?可你要我去那里也帮不上忙啊。”
  
  祖广论也不再威胁,放平了声音作诚恳状道:“苏大人,我这也是急了,你可不要介意。我来找你帮忙,也不是要你出手,关键是要借你和朱圆璋的两件妖器,一是大衍令,二是九狮狂阳晷,有了这一攻一防两件顶级妖器才有把握除掉死金蚕。但是这种顶级妖器没有主人在旁边是无法为他人所用的,所以要你和朱圆璋跟着跑一趟了。”以祖广论了解信息的详实程度,实在是很方便就能知道我们手里有什么牛逼的法宝。
  
  说话间,脚下可不停,这会儿已经到了广成阁外。只见祖广理正和陈元、朱圆璋对峙,陈元已经掣出了烈昀棍,朱圆璋倒是没有动用九狮狂阳晷,手里拿着一把长剑,剑身竟是全部由火焰组成,正和陈元并排而立。
  
  这时他俩一看我被祖广论连抓带拖的,都先泄了气,有我做妖质,这两个都不敢乱动手了。我觉得很没面子,合着就是我累赘了。我这会儿还要去劝说朱圆璋,更是很不好意思。
  
  朱圆璋听说要去打架,倒是很有兴趣,不过知道要杀的是庄暄,就立刻不乐意了:“为什么呀?人家不是挺好一妖怪?庄珍姐姐也很好的啊,你们怎么能这么做?”
  
  我嗫嗫喏喏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祖广论却急了,拿出一颗桂圆大小的黯淡珠子,急道:“挺好一妖怪?你看看这是什么?这是那只翠痕朱蛙的内丹!”
  
  “什么?!”我陈元和朱圆璋同时叫了出来。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脱了祖广论的手,抢过了内丹。内丹上面还有一丝极为微弱的妖气,正是赤豆的气息。
  
  “苏大人托我照看那只翠痕朱蛙,我自然要尽力。可谁想那朱蛙拼力维护死金蚕,我迫不得已打晕了她,想杀了庄老妖后再带回来。谁知那老妖因为还没完全恢复,不是我们兄弟的对手,竟然用起邪法,趁我等不备,把毫无抵抗能力的朱蛙吸了过去,夺取朱蛙全身血肉精华,强行恢复功力。我一看就急了,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拼命把朱蛙的内丹从她身体里抢了出来,也算对苏大人有个交代。这老妖还算好?朱小姐,我看你是瞎了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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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四、合兵
  
  妖怪的内丹是全身妖力凝聚而成的,是妖力的源泉。不过内丹却不是妖怪生命精华之所在,妖怪和人类不同,妖怪修炼的肉体要比人类修道士强大不知道多少,肉体才是生命精华,魂魄在肉体内独立存在,而人类却是将魂魄和金丹元婴结合在一起。
  
  这和修炼方法不同有关。人类开始修炼的时候都是温养丹田,以丹田为容器,收纳天地灵气,最后凝结金丹,再到成就元婴。而妖怪刚开始的时候都是动物花草,甚至器物,哪里来的丹田?于是只能将日月精华、天地灵气,都吸收在身体里,最后才将肉体中粹炼出来的妖力凝聚成内丹。
  
  所以,人类修道士若是金丹或者元婴被毁去,那就是死得彻彻底底,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而妖怪要是失去了内丹,还不至于会死,只要假以时日,还是可以修炼回来的——只不过内丹不是钱包,经常拿进拿出的会不小心丢掉,要让一个妖怪丢了内丹,那当时的情形估计也不会有机会让他继续活着修炼下去。
  
  像赤豆这种速度、力量都超群却妖力很低的妖怪,肉体对金蚕老妖的益处是不言而喻的,就好像朱耳当年吃掉的三条蛟龙,要不是连着龙肉一起吃了,他也不会因为吸取力量过大而被逼无奈成了思考型妖怪。而现在,赤豆的内丹还在,肉体却不在了。这样一来,魂魄都不复存在的赤豆,连复生的机会都没有。
  
  “庄!暄!”我看着手里光泽黯淡的小小内丹,从牙缝里艰难地蹦出这两个字。
  
  深吸了一口气,我掏出一张符纸,伸手划开右手的手指,用自己的血画了一道符箓,将赤豆的内丹封存了起来。“赤豆,当年你是我的坐骑,不过我可从来没把你当奴仆看过——应该说是当作宠物了吧。难为你两百五十年都没有忘记过我这个不怎么长进的主人,所以,再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等你化作了人形,成了妖怪,我们可以做个朋友。不,其实应该说,放你走的那天,我已经当你是朋友了。可谁知道,因为我的出现,才导致最后你魂飞魄散,我苏南坡没用啊,对不起……”
  
  我体内的妖力胡乱地窜动着,内丹好像心脏一样一收一博,外围了两道光圈也急速地转动着,可是我却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细细地将这颗小内丹用符箓包裹了。
  
  “苏哥!”“苏南坡!”陈元和朱圆璋看出我的不对来了,同时叫道。
  
  我把赤豆的内丹仔细地收在了百宝囊里,抬起头来道:“我没事。”然后又对着朱圆璋道:“小朱,我求你……”
  
  朱圆璋一摆手打断了我,浑身火红妖气翻滚:“苏南坡,你说什么呢你?赤豆妹妹绝不能就这么死了,庄老妖那三个王八蛋,敢动我朱圆璋的朋友,还这么卑鄙无耻,真是活够了!”
  
  我点点头,不再多说,回头对着陈元道:“陈元,你立刻回青云山。”
  
  陈元叫道:“苏哥……”我大喝一声:“这是命令!我以青云山总顾问的身份命令你,立刻回青云山!记住,如果五天之后我和朱圆璋还没有回来,去我家问小美拿一颗叫‘随春风’的珠子,然后立刻通知柳目,他有办法找到李太黑和朱耳前辈,请他们为我们报仇。”
  
  最后,我转头看着祖广论和祖广理,冷冷地道:“我们会全力帮你除去庄暄。不过,要是让我知道赤豆是你杀了,拿内丹来骗我们出手,那万豸山和刹蓝山就不再有存在的机会了。”祖老妖刚才对我的威胁还历历在目,实在是不能保证这老家伙是不是已经玩了这么一手在赤豆身上了。
  
说罢,我对着陈元喝道:“还不快走!”陈元听我对祖广论兄弟的话,知道我并不很信任这两条蜈蚣,因此此行危险之极,不但要对付几万年的金蚕老妖,祖家兄弟也说不准会不会捅我们一刀,然后把事情推在庄暄身上,因此也知道他需要把事情的真相传出去,万一出事的话也能有妖怪来帮我们报仇。所以陈元也不再婆妈,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朱圆璋一眼,道了一声:“保重。”便驾起烈昀棍,破空而去。
  
  祖广论看着陈元飞走,不由得苦笑道:“苏大人,看来做妖还真不能有前科啊。”
  
  我看着他,微微一笑,语气却没什么笑意,道:“没错。”
  
  “走吧。”陈元铆足了劲猛飞,祖家两个老妖都在我身边,没什么机会去追他了,我才驾起了逐浪环,招呼了一声,向着三元宫的方向猛射出去。
  
  朱圆璋、祖家兄弟,都随后跟了上来,一起向三元宫疾驰而去。逐浪环虽然速度极快,但朱圆璋的赤风鉴也差不多,而祖家兄弟的修为都到了内丹高级阶段,所用的法宝也不是一般般的凡品,比我们的速度更快,所以四个妖怪在夜空中划出四条光痕,风驰电掣般杀奔庄暄的老巢。
  
  朱圆璋驾着赤风鉴,飞到我身边,轻轻地道:“苏南坡,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是。但是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你也要控制一下心神,你现在的妖气很乱。”
  
  “谢谢,不过……我的妖气很乱吗?”我能体会到朱圆璋的关心,虽然这个大小姐不大会安慰妖怪。
  
  但是要说我妖气很乱,我怎么没觉得?从得到赤豆的死讯开始,我被一种愤怒、哀痛,又混杂着一些内疚的情绪所充斥,内丹在这突如其来的强力刺激下开始有节律地搏动,混沌功法的两个光圈也随之加速转动,除了一开始有点乱以外,现在已经开始在身体里自动形成了妖力循环。虽然这次的自动循环不像以前面临危机时的自发反应,但就我感觉上来说,并不乱嘛。而且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相反,好像还吸收了很多天地灵气,浑身妖力充盈。
  
  “是吗?我怎么感觉你的妖气很怪异呢?……算了,你自己没事就好,不过还是小心一点。”朱圆璋见我自己都没觉得有问题,也就放下心来了。
  
  三元宫离开刹蓝山两百里左右,在我们全力飞驰之下,不一会儿就已经到了。只见当时掩盖洞口的树木都已经不见了,地面跟打磨过一样平整,堵住洞口的那块十丈方圆的巨石碎成了无数小块,在洞口周围排成了一圈。不得不说,祖家两兄弟的实力还是的确很高的。
  
我们从洞口直冲而下,眨眼便到了三元宫前。只见宫门和那两头石雕麒麟早已不见,颇具气势的外墙也不在了,一眼看进去,大殿里一片狼藉,十二根大石柱已经倒塌过半,可见先前战斗之激烈。这时殿外的巨大半圆形空间里,五六条黑色身影正死死缠住一个金色人影,而地上则已经躺了十来条硕大的黑色蜈蚣。
  
  祖广论两眼冒火,咬牙切齿地道:“十八铁背蜈蚣!就剩下五个了,庄暄,你下手好狠!”
  
  我撇了撇嘴,废话,人家连自己忠心耿耿的部下都拿来进补了,还会在乎你这几条蜈蚣?再说你自己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好不好?
  
  祖广理呼啸一声,剩下的五个铁背蜈蚣一起合力把手里的两把弯刀向庄暄老妖激射而去,同时抽身退了出来。这五个哥们都是到了内丹中级最高阶段了,虽然浑身浴血,但气势仍在,脸色严峻地不出一声,退到祖家兄弟身后,也不坐下疗伤,在那里站得笔直,倒是不愧为祖广论手下的精英,果然算得上五个出类拔萃的好手。
  
  庄暄也不追赶,伸手拂去了十把弯刀,在那里站定身形。这条金蚕化成的人形是一个中年儒生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单薄,穿了一件金色的儒生长衣,扎了条金色腰带。
  
  盯着我们看了一会儿,庄暄冷冷笑道:“祖家小儿,这十八条铁背蜈蚣倒是不错,那个阵势也是上品,就算只有五个妖怪,依然阻了本宫一段时间。”“可惜呢,也就只剩五条了,不然倒是可以做我的亲卫队呢。”“靠,这点杂碎还费老子手脚,你们两个小王八蛋赶紧过来让老子拧了脑袋。”
  
  庄暄化成人形后,说话时神情具足,因此三个意识有三副表情,其中包括了让我浑身鸡皮疙瘩狂起的庄珍的媚态。
  
  庄暄又把眼神移到我和朱圆璋身上,脸上肌肉微微一抖,额角的青筋有点突起:“苏先生。哈哈,苏先生!庄某感谢苏先生高义!等庄某解决了祖家小儿之后,再好好招呼苏先生!”“我说大哥,我想,那个朱圆璋的小脸挺粉嫩的,真是让我妒忌呢,不如我们等下先揭了她这张皮如何啊?”“奶奶的,揭皮干嘛?一起嚼了才好吃。那个鸟毛小狼崽子做烧烤最好了。不过要是像那只朱蛙一样给吸干了,倒也不错嘛。”
  
  朱圆璋一捋袖子就要上去先抽庄暄的耳光,然后拼命。见庄强承认杀了赤豆,我反倒镇定了下来,一把拉住了朱圆璋,摇头道:“不要冲动!你我的水平要是上去就真给做烧烤了,还是看祖家两个老妖的吧。”
  
  朱圆璋怒道:“那是你!本小姐上去……本小姐上去……”朱圆璋忽然说不下去了,因为庄暄突然把浑身妖气释放了出来,滔天的气势瞬间充盈在这个不小的空间里,压得朱圆璋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妖都说不出话来了。
  
  当然,这种气势相比叶芊雪那种有如实质、重若万钧的气势,还是很有些差距的。所以对于我来说倒是不难抵御,甚至大衍令都不用放出来,光是一直在自动运行的妖力就能堪堪防住了。所以我还能沉下脸来道:“庄暄,既然到了这一步,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为了万豸山、刹蓝山,以及我们青云山,为了我和朱圆璋的这条命,还有,为了曾经对你忠心耿耿的赤豆,你都是非死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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