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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婚礼
  
   兴致勃勃地套上拖鞋正要起身,不经意间却瞥见了躺在对面墙角的红色皮球,钟旭微微楞了楞,昨夜一场鏖战,虽然自己看起来像是个胜利者,可是每次战斗必有大收获的她这次得到的战利品除了一堆不解之疑外就是这个普普通通的小玩意儿了。知悉了整件事后的钟老太对这件事并没有发表太多的看法,只说了一句什么许飞跟女鬼都是可怜虫就随他们去之类的话,至于这个皮球,钟老太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反正难得碰上有跟旁观者动手的时候,就把这东西当纪念品收着罢了。
  其实,事后钟旭曾猜测昨晚许飞的种种举动无非是想拖延时间,尽可能把她引到远远的地方。不过,他似乎丝毫没有考虑过这样做会带给自己什么后果,只一心希望那女鬼可以顺利投胎。这样的感情若放在别人身上,她一定会感动得半死。可是这种情况却偏偏发生在两个身负人命的鬼魅和非人类之间。这有可能吗?钟旭越回想心里就越空荡得厉害,STOP!不可以再想了,什么许飞,什么女鬼,什么旁观者,统统结束了!她左右上下甩了甩头发,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刚才司徒月波打来的电话上,不消半秒好心情立刻回来报到,带着一脸笑意的钟旭像小孩子般半跑半跳地出了房门。
  饭桌前钟老太跟钟晴正吃得不亦乐乎。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鬼混了一个通宵?”钟旭坐下来拿了片面包,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昨晚到她接受完审查进房睡觉为止都没看到钟晴回来。
  “什么呀,人家还不到五点就回来了。”钟晴赶紧给自己澄清,吞下一大口牛奶后他马上无比遗憾地看着钟旭:“不过我现在后悔死了,早知道就不跟他们去PUB了,骗我说什么旷古绝今的大美女,全是吃荤的恐龙!害我错过昨晚跟旁观者的世纪之战了!”
  “你知道旁观者?”钟旭记得还没跟他提过这个。
  “我刚刚告诉晴晴的。”钟老太接过话头呵呵一笑,“他错过了实战机会,我就跟他口述了一下。也算是给他长点见识嘛。”
  钟旭放下面包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幸亏他老人家‘错过’了,像他这种色大胆小怕狗咬的类型,永远都只会帮倒忙。上次在长瑞就差点被他给害死!”
  “姐!你……”钟晴脸涨得通红,非常不满意钟旭把旧帐翻出来打击他。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少说一句,每次一吵起来就没完没了。吃饭!”钟老太将就手上的筷子一人给了他们脑袋一下。
  姐弟间的小小战火刚一平息,客厅里的电话响了。
  “我去。”钟旭抓着面包走到话机旁。
  “喂?”
  “江婷?”
  “什么?马上到公司?有重要事情?!”
  “噢,好,我马上出门。”
  如果没有江婷打来这通电话,钟旭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去那个破公司当什么有名无实的微型白领了。奇怪,难道黑白无常已经康复了?!得,反正现在没什么别的事,就回去看看,如果那两个老家伙再敢出言不逊,她一定以牙还牙把以前受的窝囊气一次全讨回来!
  “谁啊?”钟老太又往自己的杯子里加了一点果汁。
  钟旭一口气把牛奶全灌了下去,擦了擦嘴说:“我有点事回公司去,你们慢吃!”
  “见到你们老总的话记得态度要好一点,也许能少扣点你这个月的工资!搞不好还有意外的收获呢。”钟老太在钟旭后面大声说。
  “我……好啦好啦,知道了!”钟旭不耐烦地摆摆手,这老太太,就对她那点工资念念不忘。
  没花多少时间钟旭就到了公司楼下,这个时候正是上班高峰期,门前人来人往车走车停;对面的长瑞大厦亦如平常一样热闹非凡,没人知道不久前在那里曾发生过一场多么激烈的生死之战。
  驻足略略感慨一番后,钟旭裹在一大拨人中挤进了电梯。
  一进公司,钟旭就觉得气氛非常不对头。
  难得看到公司里的全部阵容同时出场,连那几个经常借口在外跑业务实际上是仗恃自己是老板表兄弟而明目张胆矿工的“业务骨干”都现身了,加起来大概30来个人的样子,每一个都穿戴齐整,连那两个平时能有多妖艳就穿多妖艳的义务广播员居然也破天荒地套了一身深蓝色的职业装,正襟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假模假样心不在焉地翻翻写写。
  没人有心思把注意力放在刚刚进来的钟旭身上。
  钟旭刚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江婷就凑了过来,做贼心虚般把声音压得很低:“你来啦?身体好了么?抱歉都没去医院看过你,我……”
  “没关系,我全好了,小病而已。”钟旭不得不把声音降下几十分贝配合她,“大家这是怎么了?公司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江婷咽了咽口水,说:“换新老板了,你说算不算大事嘛?!新老总一早就下命令全部人马到公司集合,大家赶到的时候只有一个拽得很的女人坐在总秘的位置上,神气巴拉地叫我们等在外面,到现这新老总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哦,现在业务部的陈经理正在里面谈话呢。”
  原来是公司换主了。难怪那一帮人都端着一张臭脸,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想必大家都知道,新皇登基,完全摸不清底细,自己的前途顿成未卜之数,一不小心被喝令卷包袱走人另觅高枝就麻烦了,谁都知道当下的世道并不景气。
  “这样啊,咳,我本来就不想干了,把这个月工资结了就走人。对了,前老总跟那老女人呢?他们也在里面?”钟旭不以为然,她甚至都不关心谁接手了这间公司,反而对那对黑白无常的近况很有兴趣。
  江婷摇摇头:“他们?我也不知道,听说他们也住院了,后来就没消息了,再后来咱们公司就突然被收购了。嘁,现在谁还有闲心管他们呀。”
  听她这么说,黑白无常好象不在场,钟旭伸头朝总经理室那边望了望,真有一个鼻梁上架着金边眼镜的陌生女人坐在门口秘书台后面整理着文件,神情倨傲得很。
  滴!
  内线电话。
  “请问钟旭小姐到了吗?”恭敬地搁下电话后,这位新秘书站起身,不带一点感情地高声问道。
  “这儿呢。”钟旭迟疑了一下下,还是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朝她那边走了过去。
  新秘书扶了扶眼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说:“总经理有请。”
  “总经理?”钟旭指着自己的鼻子,“要见我?”
  真是怪了,居然点名要见她这个在公司里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新秘书小幅度地点点头,果然拽得可以。
  刚走到总经理室门前,还没敲门,门却一下子开了——平日飞扬跋扈的陈经理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一张脸死白死白的,像是刚被人从棺材里扒出来一样。
  看来他跟新主子的谈话并不愉快。
  钟旭心里贼舒服,她最见不得目空一切嚣张过头的人。
  轻扣两下后,钟旭推门走了进去。
  对面那张气派非常的纯黑色大办公桌后面,同色系的真皮转椅并没有因为钟旭的到来而转到它该转到的方向,依然傲慢地面向后面的落地窗,椅背后面露出了半个脑袋瓜子。
  嚯?!到底是何方神圣?连脸也不舍得露一露,没礼貌的家伙。
  钟旭皱着眉咳嗽两下,提醒这位新老总她已经到了。
  可是,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
  该不是睡着了吧?!把她这么干晾着可不行!钟旭往前蹭了两步,大声说:“你好,我是钟旭。”
  唰一下,椅子突然转了过来,吓了钟旭一跳。
  “钟小姐,久仰大名!”伸过来的大手更是让钟旭吃惊得差点跳起来。
  “你?怎么怎么,怎么是你呀?你你,你不是要明天才回来吗?”她连舌头都不利索了。
  “SURPRISE!我昨天下午就到了。”司徒月波恶作剧般的笑容让钟旭不辨悲喜。
   这司徒月波也太离谱了吧,去了趟英国回来,摇身一变就成了自己的新老板?!实在太夸张了!
   “过来。”司徒月波绕过桌子,拉起钟旭的手把还在极度错愕中的她带到椅子前,扶住她的肩膀把她轻轻按坐在椅子上,笑呵呵地说:“你帮了我那么多,一直也没有好好谢谢你。这次去英国也是来去匆忙,忘记给你带礼物了。就把这家公司送给你吧。”
   司徒月波无比轻巧的一番话让钟旭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什么?把公司送给我?”
   “别激动别激动!先喝杯热茶。”司徒月波料到她会有如此反应,赶忙把手边的一杯热红茶放到她手中。
   “我不渴!”钟旭不领情,把杯子放到一旁,追问:“你到底搞什么呀?”
   司徒月波见她如此认真的样子,不由笑道:“大集团收购小公司,这个不罕见吧?!”
   “我知道!可是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收购我们公司呢?之前根本没听你提过啊!”钟旭肯定自己没记错,司徒月波连她在哪家公司工作都没问过。
   “因为我的原因,害你住了那么久的院,总不能因此而让你丢了工作,所以,我把这儿买下来交给你打理。”司徒月波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拿过桌上的派克笔塞到钟旭手里:“签上大名,你就是这里的新老总。”
   这礼物也太大了吧?!
   钟旭看了看司徒月波,考虑了半天,最后还是把笔扔到一边,摇摇头说:“你这礼物会压死我的。以我的资质,当不了什么老总,我也没兴趣当。我让贤!你看谁顺眼就让谁上吧。你把我这个月的工资算给我就成,是全额哦!这种补偿我还可以接受!”
   看她像躲病毒瘟疫一样拒绝自己的好意,司徒月波无可奈何:“就知道你不会答应。不过,一切都随你。反正公司已经买下了,你什么时候想坐这个位置都可以。我也算不辱使命了。”
   “不辱使命?”难道司徒月波是受人所托?!钟旭听出他话里有话。等一下,她突然想起早上钟老太在她临出门时冲她喊的什么“有意外收获”之类的话,越想越不对劲。
   “我奶奶随便说说而已,你居然真的买下整间公司?”钟旭使诈。
   “买公司是我的意思,你奶奶只是拜托我想办法保住你的工作而已,她也是为你好。”司徒月波很认真的回答,证实了钟旭的猜测完全是正确的。
   “果然是她!”天知道这老太太对别人说了什么。不过,只要是跟钱扯得上关系,钟老太“旁敲侧击”的功夫永远是一流。每次一出这种事情,钟旭立刻就想跟这位长辈登报脱离关系。
   “既然你已经买下这间公司,那你肯定跟我以前的老总见过面了?”钟旭不认为秃头肯轻易地把公司卖给司徒月波。
   司徒月波摇头:“这种规模的收购不需要我亲自出马。不过听说你们老总跟你们公司的另外一个头面人物现在正在那个什么四医院里治疗,好象病情还比较严重。”
 四医院?!哈哈~~黑白无常居然玩进精神病院了。那次经历带给他们的后遗症真不是一般的大啊。不过话又说回来,有这种下场算是他们咎由自取。
   真是解气啊,钟旭觉得连呼吸都格外顺畅,不过她还有地方没弄明白:“他们现在是病人,怎么可能卖公司给你?”
  司徒月波没有立即回答,看了看窗外灿烂无比的阳光,拉着钟旭信步走到窗前,两个人立刻被镀上一层暖洋洋的淡金色,他这才很耐心地解释道:“只要我锁定了目标,盛唐的律师团自然有办法解决。连这点事情都办不了的话,这些所谓的金牌大律师们怎么对得起他们户头里过千万的年薪。”
   钟旭吐了吐舌头,司徒月波有时候说话实在是太有气势了,不需要抑扬顿挫的语气也不需要字字珠玑的文采,就是那么平实无奇的几句话,却每个字都不容违逆。这感觉,初见他时就已经感觉到了。
   “不早了,找地方吃饭。始终还是喜欢吃中餐。”司徒月波舔舔嘴巴,“呵呵,在国内呆的时间长了,竟然不习惯国外的生活方式了,吃不好睡不好的。”
   越发透亮的阳光让司徒月波眼角眉梢淡淡的倦意无从掩盖,这段时间他的工作强度有多大,钟旭很难想象。难得在自己如此劳累的情况下,他还能对她的事情如此上心。钟旭想不感动都不行。
   她咧嘴一笑:“我记得有人许诺说等我完全康复以后就请我吃大餐的!我现在想吃大闸蟹!”
   “我从不赖帐的。走!”司徒月波顺势揽住钟旭的肩膀,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出了门。
   经过秘书台时,司徒月波对里面的人吩咐道:“芬妮,这里暂时由你主事,有什么情况跟KEN联系就好,不必支会我了。”
   这个叫芬妮的新秘书没想到自己眨眼间就身价倍增,心头的兴奋不言而喻。
   “补充一句,芬妮小姐是吧,希望你是个对事不对人赏罚分明的好上司。否则,这位置可不好坐呢。”钟旭接上司徒月波的话很“好心”地提醒她。
   在一片惊异的目光和切切私语下,钟旭和司徒月波旁若无人地直奔“大闸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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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跟吃海鲜的地方离得很远,一个城西,一个城东。快一个钟头他们才赶到医院。
   钟旭以前住的病房又来了个新病人,估计是家里很重要的人物,床前围了一大票人,端茶倒水忙里忙外叔叔舅舅乱喊一气。
   “姐姐!叔叔!”坐在床上的丢丢把手里的水彩画笔一扔,正要往床下跳,却被阿姨一把拦住:“哎哟小祖宗咧,可不能这么往下跳,摔着了可不得了。”
   “丢丢,你看姐姐把什么给你带来了?!”钟旭兴高采烈地把带来的礼物往丢丢面前一放,可怜的孩子立刻没了踪影——整个人都被这只硕大的外国老鼠遮住了。
   “钟小姐,这个玩具好象大了点。”阿姨陪着笑脸,把米老鼠往一旁挪了挪。
   “啊?!”钟旭挠了挠后脑勺,尴尬地笑道:“嘿嘿,是稍微大了点,可以当枕头嘛!”
   “好好玩!”丢丢倒一点也不介意这个东西的大小,兴奋地抱住米老鼠咯咯直笑。
   司徒月波俯身亲了亲丢丢的额头:“呵呵,好久没看到丢丢了。”
   “丢丢的病情很稳定,医生说只要找到合适的骨髓,马上就可以做移植手术。”阿姨欣慰中又夹杂着一缕担忧,照顾丢丢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这样一个懂事的孩子实在招人喜欢。她打心眼里盼望着丢丢能有当健康孩子的一天。不幸中的万幸,这孩子遇上了大贵人,昂贵的医药费自然不成问题,可是,谁都知道,能找到完全匹配的骨髓实在太难。只有看老天爷肯不肯放过丢丢了。
  三个大人一时无语。
  身后那帮人不断弄出来的噪音让司徒月波眉头一皱,回头对钟旭说:“还是给丢丢换个单间比较好。等下我去找院长。”
  钟旭当然赞成,那帮人实在不象话,根本拿医院当菜市场嘛,没公德的人是很招人嫌的。
  “咦?丢丢你在画画啊?!”司徒月波注意到丢丢铺在床上的画纸。
  丢丢放开米老鼠,蹭到司徒月波身边,指着画里的三个人一一说:“丢丢……阿姨……妈妈。”
  妈妈?钟旭一惊,把丢丢的画捧在手里仔细看起来。画纸很干净,虽然孩子画的东西很潦草,但是钟旭还是看出丢丢画里的意思—— 一个卷头发的女人闭着眼睡觉,这个应该是阿姨没错;另外一个长头发的女人,脸上挂着泪珠,伸着手把一个绿色的东西挂在面前的孩子身上。
  钟旭往丢丢脖子上一看,一条红线隐约可见,她小心地把红线拉出来,那个已经被警方带走充作证物的翠玉佛完好无缺地拴在末端。
  丢丢妈妈已经见过儿子最后一面了。
  钟旭把玉佛重新塞进丢丢的衣服里,心里酸酸的。
  “怎么了?”司徒月波觉得她的举动不正常。
  “以后告诉你。”有外人在场,钟旭不便把发生在司徒月波离开的这段时间的事情真相告诉他。
  司徒月波点点头,转而对丢丢说:“叔叔教你画画好不好。”
  “好!”丢丢高兴地拍手,马上把一把五颜六色的画笔堆到司徒月波面前。
  司徒月波把袖子一挽,抓过笔唰唰两下,一只憨态可掬的熊猫跃然纸上。
  “哇,叔叔好厉害!教丢丢!教丢丢!”丢丢抓住司徒月波的手不放。
  钟旭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画技:“厉害。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还会画画。”
  “我学过八年美术。不过已经很久没碰过画笔了,生疏了。”司徒月波抱过丢丢,把着他的手在纸上画起来。
  这个男人,出人意料得很。
  随着一大一小两只手的运动,各种漂亮的图案接连出现在画纸上。这种其乐融融的画面很容易让人误会司徒月波就是丢丢的亲生父亲。
  对画画一窍不通的钟旭插不上手,只能和阿姨一起当观众。
  忽然,钟旭随着画笔不断游移的目光被司徒月波右手腕上的一串黑色珠子所吸引。
  “嗳?!你什么时候戴佛珠了?”钟旭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司徒月波停下笔,抬起右手,看了看,转过头反问:“你说这个?”
  “是啊!我记得以前没有见你戴过哦!现在很流行吗?”钟旭凑上去想看个仔细。
  “呵呵,这个不是佛珠。”司徒月波把珠子褪下来摊开在手心里,“是黑曜石。”
  “黑曜石?!”钟旭好奇地拨弄着他手里的珠子。
  “可以勉强归为水晶中的一种,并不是值钱的东西。小时候一个僧人送给我的,说是能辟邪趋恶保人平安。”司徒月波把黑曜石拿到钟旭眼前,说:“你看,总共19粒黑曜,但是只有两颗有眼睛。”
  “什么?石头也能长眼睛?”钟旭半信半疑,细看之下,果然发现两粒黝黑的珠子上都有类似眼睛的一圈一圈的花纹,一个墨绿色的,一个紫色的,泛着诱人的光泽,透着挥着不去的神秘与……高贵。
  “真的有眼睛呢,哈哈,好有趣的东西。”钟旭平时很少戴饰品,对这些玩意儿知之甚少,随口又问道:“怎么我以前没见你戴过呢?”
  “我一直都戴着的,你没留意罢了。”司徒月波重新把黑曜戴上。
  “是吗?”钟旭不太肯定。
  不过,这珠子倒是很配他,有摄人的气魄,然,不张扬。
  “姐姐!”稚嫩的童音让研究石头的两个人同时把目光投到举到面前的雪白画纸上。
  丢丢颇有成就感地展示他刚刚完成的新作品—— 一匹黑色的马,呃,姑且算是马吧,一男一女笑容满脸地骑在上面,天边一轮红彤彤的太阳,地下一片绿得可爱的草地。
  “姐姐……叔叔。”丢丢指着马上的人乐呵呵地说。
  钟旭和司徒月波对望一眼,异口同声:“我们?!”
  丢丢不比一般孩子,这些随手的涂鸦能透露出某种信息,钟旭能肯定。
  没有危险,没有眼泪,越看越舒服,越看越幸福——这幅画传递出的“信息”。
  丢丢把画放到他们面前,非常慷慨:“礼物!”
  钟旭毫不犹豫地笑纳了,这样的“礼物”,花钱也买不到。
  从病房里出来,太阳也快下班了。
  “我已经跟院长说过了,刚刚好有一间单人病房空出来,明天丢丢就能搬进去。”
  “太好了。现在我只希望能早日找到配对的骨髓。唉,只可惜你我的都不行。”
  “放心,丢丢一定没事的,那么可爱的孩子,老天爷也不舍得对他下杀手的。”
  “希望如此。哎你说为什么丢丢管你叫叔叔管我却叫姐姐呢?!搞得我比你还矮一辈儿!”
  “我比你成熟。”
  “比我老才对!!”
  “哈哈,我属龙的,才28岁而已。晚上去吃火锅?!”
  “火锅?好啊好啊,好久没吃了。”
  “要不要打电话叫你奶奶和钟晴一起来,还从来没请他们吃过饭呢。”
  “千万不要!!那一老一少两个危险分子要是来了,能把你我扔到火锅里一起涮喽。”
  两人走在医院熟悉的碎石小道上东一句西一句闲聊。
  说话间,钟旭回头看了看身后越来越远的医院大楼,马上想起一个人,不用说,当然是许飞。刚才她趁上卫生间的机会抓住一个护士打听过,那人说许飞已经连续几天没来上班,院领导为这事大为光火,全医院没人知道他在哪里。
  意料中的事吧,旁观者也许永远不会再出现了,至少,不会在她钟旭的生活里出现了。
  一切都结束了吗?!
  可为什么那种被窥视的不安全感还未完全消退呢?!
  背后白色的大楼,每一扇窗户都是黑洞洞的眼睛,目送钟旭他们远去。
  许多店铺都挂上了亮闪闪的红灯笼,玻璃上也倒贴着大大的福字。
  春节快到了,整个城市一片喜气洋洋。
  街上,热闹!商家为了招揽生意大声吆喝跳上跳下,潮涌般的顾客摩肩接踵讨价还价,一群群少男少女嬉笑怒骂打打闹闹……
  最平凡最真实的生活。
  有时候钟旭会想,如果自己不是钟家的一分子,根本不会抓鬼降妖,甚至根本就认为鬼怪只是童话书里编出来骗小孩的角色,这样的话,是不是自己的生活会平静很多舒适很多呢?
  跟鬼物斗了那么多年,尤其是经过许飞这件事,她是真的有点累了。
  司徒月波转头看看身旁的钟旭,淡然一笑,放缓了车速。
  各式各样的车子疾驰而过,留下一串串长长的彩色光带。
  钟旭靠着司徒月波的肩膀睡得贼甜。
  一个星期后,钟旭突然收到司徒月波差人送来的一张请柬,邀请她们全家参加盛唐集团的餐会。
  “好哎!是餐会呢!!好吃的肯定不少!”钟晴一把抢过请柬,不停咂着嘴巴。
  “喔唷!这个餐会来头不小,前天报纸就已经报道过了,说什么邀请的都是商界政界的头面人物呢。”钟老太又从钟晴手里抢过请柬,两眼放光。
  “好大场面……我们要去吗?”钟旭不像那祖孙一般激动,她并不以为自己适合出现在那种珠光宝气衣香鬓影的场合。
  “去!”
  “当然要去!”
  另外两个被邀请人当即投了赞成票,不容钟旭说一个不字。
  随请柬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个大礼盒,钟旭拆开紫色缎带,揭开盒盖一瞧—— 一套黑色束腰麂皮猎装和一双同色的高筒靴子。
  “哇,帅啊!”眼尖的钟晴抢先一步把衣服拿起来在自己身上比试起来。
  “还给我!”钟旭拧住他的耳朵把衣服夺回来,骂道:“这是女装,你什么时候染上易性癖了?无聊!”
  说实话,衣服的确不赖,不过,像这种餐会不是都该穿什么曳地长裙晚礼服之类的吗,这司徒月波搞什么鬼,送件猎装?!
  疑惑间,手机响了。
  司徒月波带着笑意的声音:“东西收到了?”
  “收到了!不过你怎么送我这么一件衣服?”
  “呵呵,因为你是与众不同的。明早8点我派车过来接你们。就这样吧,明天见。”
  “喂!喂!”
  钟旭悻悻地挂了电话,这个司徒月波不知道又搞什么SURPRISE。
  回头一看,钟老太跟钟晴已经冲出门去了,扔给她一句:“我们做头发去了哈!”
  钟旭无语。
  把猎装放到一旁,她拈起那双同样扯眼的靴子,哇?!这鞋跟似乎有点高哦?找来尺子一量,不多不少,刚刚好十公分。钟旭眉毛一挑,身高168的她从来没穿过超过4公分的鞋子呢,这司徒月波想摔死她呀?!
  看着这份独特的礼物,钟旭犯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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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旭以前住的病房又来了个新病人,估计是家里很重要的人物,床前围了一大票人,端茶倒水忙里忙外叔叔舅舅乱喊一气。
   “姐姐!叔叔!”坐在床上的丢丢把手里的水彩画笔一扔,正要往床下跳,却被阿姨一把拦住:“哎哟小祖宗咧,可不能这么往下跳,摔着了可不得了。”
   “丢丢,你看姐姐把什么给你带来了?!”钟旭兴高采烈地把带来的礼物往丢丢面前一放,可怜的孩子立刻没了踪影——整个人都被这只硕大的外国老鼠遮住了。
   “钟小姐,这个玩具好象大了点。”阿姨陪着笑脸,把米老鼠往一旁挪了挪。
   “啊?!”钟旭挠了挠后脑勺,尴尬地笑道:“嘿嘿,是稍微大了点,可以当枕头嘛!”
   “好好玩!”丢丢倒一点也不介意这个东西的大小,兴奋地抱住米老鼠咯咯直笑。
   司徒月波俯身亲了亲丢丢的额头:“呵呵,好久没看到丢丢了。”
   “丢丢的病情很稳定,医生说只要找到合适的骨髓,马上就可以做移植手术。”阿姨欣慰中又夹杂着一缕担忧,照顾丢丢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这样一个懂事的孩子实在招人喜欢。她打心眼里盼望着丢丢能有当健康孩子的一天。不幸中的万幸,这孩子遇上了大贵人,昂贵的医药费自然不成问题,可是,谁都知道,能找到完全匹配的骨髓实在太难。只有看老天爷肯不肯放过丢丢了。
  三个大人一时无语。
  身后那帮人不断弄出来的噪音让司徒月波眉头一皱,回头对钟旭说:“还是给丢丢换个单间比较好。等下我去找院长。”
  钟旭当然赞成,那帮人实在不象话,根本拿医院当菜市场嘛,没公德的人是很招人嫌的。
  “咦?丢丢你在画画啊?!”司徒月波注意到丢丢铺在床上的画纸。
  丢丢放开米老鼠,蹭到司徒月波身边,指着画里的三个人一一说:“丢丢……阿姨……妈妈。”
  妈妈?钟旭一惊,把丢丢的画捧在手里仔细看起来。画纸很干净,虽然孩子画的东西很潦草,但是钟旭还是看出丢丢画里的意思—— 一个卷头发的女人闭着眼睡觉,这个应该是阿姨没错;另外一个长头发的女人,脸上挂着泪珠,伸着手把一个绿色的东西挂在面前的孩子身上。
  钟旭往丢丢脖子上一看,一条红线隐约可见,她小心地把红线拉出来,那个已经被警方带走充作证物的翠玉佛完好无缺地拴在末端。
  丢丢妈妈已经见过儿子最后一面了。
  钟旭把玉佛重新塞进丢丢的衣服里,心里酸酸的。
  “怎么了?”司徒月波觉得她的举动不正常。
  “以后告诉你。”有外人在场,钟旭不便把发生在司徒月波离开的这段时间的事情真相告诉他。
  司徒月波点点头,转而对丢丢说:“叔叔教你画画好不好。”
  “好!”丢丢高兴地拍手,马上把一把五颜六色的画笔堆到司徒月波面前。
  司徒月波把袖子一挽,抓过笔唰唰两下,一只憨态可掬的熊猫跃然纸上。
  “哇,叔叔好厉害!教丢丢!教丢丢!”丢丢抓住司徒月波的手不放。
  钟旭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画技:“厉害。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还会画画。”
  “我学过八年美术。不过已经很久没碰过画笔了,生疏了。”司徒月波抱过丢丢,把着他的手在纸上画起来。
  这个男人,出人意料得很。
  随着一大一小两只手的运动,各种漂亮的图案接连出现在画纸上。这种其乐融融的画面很容易让人误会司徒月波就是丢丢的亲生父亲。
  对画画一窍不通的钟旭插不上手,只能和阿姨一起当观众。
  忽然,钟旭随着画笔不断游移的目光被司徒月波右手腕上的一串黑色珠子所吸引。
  “嗳?!你什么时候戴佛珠了?”钟旭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司徒月波停下笔,抬起右手,看了看,转过头反问:“你说这个?”
  “是啊!我记得以前没有见你戴过哦!现在很流行吗?”钟旭凑上去想看个仔细。
  “呵呵,这个不是佛珠。”司徒月波把珠子褪下来摊开在手心里,“是黑曜石。”
  “黑曜石?!”钟旭好奇地拨弄着他手里的珠子。
  “可以勉强归为水晶中的一种,并不是值钱的东西。小时候一个僧人送给我的,说是能辟邪趋恶保人平安。”司徒月波把黑曜石拿到钟旭眼前,说:“你看,总共19粒黑曜,但是只有两颗有眼睛。”
  “什么?石头也能长眼睛?”钟旭半信半疑,细看之下,果然发现两粒黝黑的珠子上都有类似眼睛的一圈一圈的花纹,一个墨绿色的,一个紫色的,泛着诱人的光泽,透着挥着不去的神秘与……高贵。
  “真的有眼睛呢,哈哈,好有趣的东西。”钟旭平时很少戴饰品,对这些玩意儿知之甚少,随口又问道:“怎么我以前没见你戴过呢?”
  “我一直都戴着的,你没留意罢了。”司徒月波重新把黑曜戴上。
  “是吗?”钟旭不太肯定。
  不过,这珠子倒是很配他,有摄人的气魄,然,不张扬。
  “姐姐!”稚嫩的童音让研究石头的两个人同时把目光投到举到面前的雪白画纸上。
  丢丢颇有成就感地展示他刚刚完成的新作品—— 一匹黑色的马,呃,姑且算是马吧,一男一女笑容满脸地骑在上面,天边一轮红彤彤的太阳,地下一片绿得可爱的草地。
  “姐姐……叔叔。”丢丢指着马上的人乐呵呵地说。
  钟旭和司徒月波对望一眼,异口同声:“我们?!”
  丢丢不比一般孩子,这些随手的涂鸦能透露出某种信息,钟旭能肯定。
  没有危险,没有眼泪,越看越舒服,越看越幸福——这幅画传递出的“信息”。
  丢丢把画放到他们面前,非常慷慨:“礼物!”
  钟旭毫不犹豫地笑纳了,这样的“礼物”,花钱也买不到。
  从病房里出来,太阳也快下班了。
  “我已经跟院长说过了,刚刚好有一间单人病房空出来,明天丢丢就能搬进去。”
  “太好了。现在我只希望能早日找到配对的骨髓。唉,只可惜你我的都不行。”
  “放心,丢丢一定没事的,那么可爱的孩子,老天爷也不舍得对他下杀手的。”
  “希望如此。哎你说为什么丢丢管你叫叔叔管我却叫姐姐呢?!搞得我比你还矮一辈儿!”
  “我比你成熟。”
  “比我老才对!!”
  “哈哈,我属龙的,才28岁而已。晚上去吃火锅?!”
  “火锅?好啊好啊,好久没吃了。”
  “要不要打电话叫你奶奶和钟晴一起来,还从来没请他们吃过饭呢。”
  “千万不要!!那一老一少两个危险分子要是来了,能把你我扔到火锅里一起涮喽。”
  两人走在医院熟悉的碎石小道上东一句西一句闲聊。
  说话间,钟旭回头看了看身后越来越远的医院大楼,马上想起一个人,不用说,当然是许飞。刚才她趁上卫生间的机会抓住一个护士打听过,那人说许飞已经连续几天没来上班,院领导为这事大为光火,全医院没人知道他在哪里。
  意料中的事吧,旁观者也许永远不会再出现了,至少,不会在她钟旭的生活里出现了。
  一切都结束了吗?!
  可为什么那种被窥视的不安全感还未完全消退呢?!
  背后白色的大楼,每一扇窗户都是黑洞洞的眼睛,目送钟旭他们远去。
  许多店铺都挂上了亮闪闪的红灯笼,玻璃上也倒贴着大大的福字。
  春节快到了,整个城市一片喜气洋洋。
  街上,热闹!商家为了招揽生意大声吆喝跳上跳下,潮涌般的顾客摩肩接踵讨价还价,一群群少男少女嬉笑怒骂打打闹闹……
  最平凡最真实的生活。
  有时候钟旭会想,如果自己不是钟家的一分子,根本不会抓鬼降妖,甚至根本就认为鬼怪只是童话书里编出来骗小孩的角色,这样的话,是不是自己的生活会平静很多舒适很多呢?
  跟鬼物斗了那么多年,尤其是经过许飞这件事,她是真的有点累了。
  司徒月波转头看看身旁的钟旭,淡然一笑,放缓了车速。
  各式各样的车子疾驰而过,留下一串串长长的彩色光带。
  钟旭靠着司徒月波的肩膀睡得贼甜。
  一个星期后,钟旭突然收到司徒月波差人送来的一张请柬,邀请她们全家参加盛唐集团的餐会。
  “好哎!是餐会呢!!好吃的肯定不少!”钟晴一把抢过请柬,不停咂着嘴巴。
  “喔唷!这个餐会来头不小,前天报纸就已经报道过了,说什么邀请的都是商界政界的头面人物呢。”钟老太又从钟晴手里抢过请柬,两眼放光。
  “好大场面……我们要去吗?”钟旭不像那祖孙一般激动,她并不以为自己适合出现在那种珠光宝气衣香鬓影的场合。
  “去!”
  “当然要去!”
  另外两个被邀请人当即投了赞成票,不容钟旭说一个不字。
  随请柬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个大礼盒,钟旭拆开紫色缎带,揭开盒盖一瞧—— 一套黑色束腰麂皮猎装和一双同色的高筒靴子。
  “哇,帅啊!”眼尖的钟晴抢先一步把衣服拿起来在自己身上比试起来。
  “还给我!”钟旭拧住他的耳朵把衣服夺回来,骂道:“这是女装,你什么时候染上易性癖了?无聊!”
  说实话,衣服的确不赖,不过,像这种餐会不是都该穿什么曳地长裙晚礼服之类的吗,这司徒月波搞什么鬼,送件猎装?!
  疑惑间,手机响了。
  司徒月波带着笑意的声音:“东西收到了?”
  “收到了!不过你怎么送我这么一件衣服?”
  “呵呵,因为你是与众不同的。明早8点我派车过来接你们。就这样吧,明天见。”
  “喂!喂!”
  钟旭悻悻地挂了电话,这个司徒月波不知道又搞什么SURPRISE。
  回头一看,钟老太跟钟晴已经冲出门去了,扔给她一句:“我们做头发去了哈!”
  钟旭无语。
  把猎装放到一旁,她拈起那双同样扯眼的靴子,哇?!这鞋跟似乎有点高哦?找来尺子一量,不多不少,刚刚好十公分。钟旭眉毛一挑,身高168的她从来没穿过超过4公分的鞋子呢,这司徒月波想摔死她呀?!
  看着这份独特的礼物,钟旭犯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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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跟吃海鲜的地方离得很远,一个城西,一个城东。快一个钟头他们才赶到医院。
   钟旭以前住的病房又来了个新病人,估计是家里很重要的人物,床前围了一大票人,端茶倒水忙里忙外叔叔舅舅乱喊一气。
   “姐姐!叔叔!”坐在床上的丢丢把手里的水彩画笔一扔,正要往床下跳,却被阿姨一把拦住:“哎哟小祖宗咧,可不能这么往下跳,摔着了可不得了。”
   “丢丢,你看姐姐把什么给你带来了?!”钟旭兴高采烈地把带来的礼物往丢丢面前一放,可怜的孩子立刻没了踪影——整个人都被这只硕大的外国老鼠遮住了。
   “钟小姐,这个玩具好象大了点。”阿姨陪着笑脸,把米老鼠往一旁挪了挪。
   “啊?!”钟旭挠了挠后脑勺,尴尬地笑道:“嘿嘿,是稍微大了点,可以当枕头嘛!”
   “好好玩!”丢丢倒一点也不介意这个东西的大小,兴奋地抱住米老鼠咯咯直笑。
   司徒月波俯身亲了亲丢丢的额头:“呵呵,好久没看到丢丢了。”
   “丢丢的病情很稳定,医生说只要找到合适的骨髓,马上就可以做移植手术。”阿姨欣慰中又夹杂着一缕担忧,照顾丢丢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这样一个懂事的孩子实在招人喜欢。她打心眼里盼望着丢丢能有当健康孩子的一天。不幸中的万幸,这孩子遇上了大贵人,昂贵的医药费自然不成问题,可是,谁都知道,能找到完全匹配的骨髓实在太难。只有看老天爷肯不肯放过丢丢了。
  三个大人一时无语。
  身后那帮人不断弄出来的噪音让司徒月波眉头一皱,回头对钟旭说:“还是给丢丢换个单间比较好。等下我去找院长。”
  钟旭当然赞成,那帮人实在不象话,根本拿医院当菜市场嘛,没公德的人是很招人嫌的。
  “咦?丢丢你在画画啊?!”司徒月波注意到丢丢铺在床上的画纸。
  丢丢放开米老鼠,蹭到司徒月波身边,指着画里的三个人一一说:“丢丢……阿姨……妈妈。”
  妈妈?钟旭一惊,把丢丢的画捧在手里仔细看起来。画纸很干净,虽然孩子画的东西很潦草,但是钟旭还是看出丢丢画里的意思—— 一个卷头发的女人闭着眼睡觉,这个应该是阿姨没错;另外一个长头发的女人,脸上挂着泪珠,伸着手把一个绿色的东西挂在面前的孩子身上。
  钟旭往丢丢脖子上一看,一条红线隐约可见,她小心地把红线拉出来,那个已经被警方带走充作证物的翠玉佛完好无缺地拴在末端。
  丢丢妈妈已经见过儿子最后一面了。
  钟旭把玉佛重新塞进丢丢的衣服里,心里酸酸的。
  “怎么了?”司徒月波觉得她的举动不正常。
  “以后告诉你。”有外人在场,钟旭不便把发生在司徒月波离开的这段时间的事情真相告诉他。
  司徒月波点点头,转而对丢丢说:“叔叔教你画画好不好。”
  “好!”丢丢高兴地拍手,马上把一把五颜六色的画笔堆到司徒月波面前。
  司徒月波把袖子一挽,抓过笔唰唰两下,一只憨态可掬的熊猫跃然纸上。
  “哇,叔叔好厉害!教丢丢!教丢丢!”丢丢抓住司徒月波的手不放。
  钟旭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画技:“厉害。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还会画画。”
  “我学过八年美术。不过已经很久没碰过画笔了,生疏了。”司徒月波抱过丢丢,把着他的手在纸上画起来。
  这个男人,出人意料得很。
  随着一大一小两只手的运动,各种漂亮的图案接连出现在画纸上。这种其乐融融的画面很容易让人误会司徒月波就是丢丢的亲生父亲。
  对画画一窍不通的钟旭插不上手,只能和阿姨一起当观众。
  忽然,钟旭随着画笔不断游移的目光被司徒月波右手腕上的一串黑色珠子所吸引。
  “嗳?!你什么时候戴佛珠了?”钟旭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司徒月波停下笔,抬起右手,看了看,转过头反问:“你说这个?”
  “是啊!我记得以前没有见你戴过哦!现在很流行吗?”钟旭凑上去想看个仔细。
  “呵呵,这个不是佛珠。”司徒月波把珠子褪下来摊开在手心里,“是黑曜石。”
  “黑曜石?!”钟旭好奇地拨弄着他手里的珠子。
  “可以勉强归为水晶中的一种,并不是值钱的东西。小时候一个僧人送给我的,说是能辟邪趋恶保人平安。”司徒月波把黑曜石拿到钟旭眼前,说:“你看,总共19粒黑曜,但是只有两颗有眼睛。”
  “什么?石头也能长眼睛?”钟旭半信半疑,细看之下,果然发现两粒黝黑的珠子上都有类似眼睛的一圈一圈的花纹,一个墨绿色的,一个紫色的,泛着诱人的光泽,透着挥着不去的神秘与……高贵。
  “真的有眼睛呢,哈哈,好有趣的东西。”钟旭平时很少戴饰品,对这些玩意儿知之甚少,随口又问道:“怎么我以前没见你戴过呢?”
  “我一直都戴着的,你没留意罢了。”司徒月波重新把黑曜戴上。
  “是吗?”钟旭不太肯定。
  不过,这珠子倒是很配他,有摄人的气魄,然,不张扬。
  “姐姐!”稚嫩的童音让研究石头的两个人同时把目光投到举到面前的雪白画纸上。
  丢丢颇有成就感地展示他刚刚完成的新作品—— 一匹黑色的马,呃,姑且算是马吧,一男一女笑容满脸地骑在上面,天边一轮红彤彤的太阳,地下一片绿得可爱的草地。
  “姐姐……叔叔。”丢丢指着马上的人乐呵呵地说。
  钟旭和司徒月波对望一眼,异口同声:“我们?!”
  丢丢不比一般孩子,这些随手的涂鸦能透露出某种信息,钟旭能肯定。
  没有危险,没有眼泪,越看越舒服,越看越幸福——这幅画传递出的“信息”。
  丢丢把画放到他们面前,非常慷慨:“礼物!”
  钟旭毫不犹豫地笑纳了,这样的“礼物”,花钱也买不到。
  从病房里出来,太阳也快下班了。
  “我已经跟院长说过了,刚刚好有一间单人病房空出来,明天丢丢就能搬进去。”
  “太好了。现在我只希望能早日找到配对的骨髓。唉,只可惜你我的都不行。”
  “放心,丢丢一定没事的,那么可爱的孩子,老天爷也不舍得对他下杀手的。”
  “希望如此。哎你说为什么丢丢管你叫叔叔管我却叫姐姐呢?!搞得我比你还矮一辈儿!”
  “我比你成熟。”
  “比我老才对!!”
  “哈哈,我属龙的,才28岁而已。晚上去吃火锅?!”
  “火锅?好啊好啊,好久没吃了。”
  “要不要打电话叫你奶奶和钟晴一起来,还从来没请他们吃过饭呢。”
  “千万不要!!那一老一少两个危险分子要是来了,能把你我扔到火锅里一起涮喽。”
  两人走在医院熟悉的碎石小道上东一句西一句闲聊。
  说话间,钟旭回头看了看身后越来越远的医院大楼,马上想起一个人,不用说,当然是许飞。刚才她趁上卫生间的机会抓住一个护士打听过,那人说许飞已经连续几天没来上班,院领导为这事大为光火,全医院没人知道他在哪里。
  意料中的事吧,旁观者也许永远不会再出现了,至少,不会在她钟旭的生活里出现了。
  一切都结束了吗?!
  可为什么那种被窥视的不安全感还未完全消退呢?!
  背后白色的大楼,每一扇窗户都是黑洞洞的眼睛,目送钟旭他们远去。
  许多店铺都挂上了亮闪闪的红灯笼,玻璃上也倒贴着大大的福字。
  春节快到了,整个城市一片喜气洋洋。
  街上,热闹!商家为了招揽生意大声吆喝跳上跳下,潮涌般的顾客摩肩接踵讨价还价,一群群少男少女嬉笑怒骂打打闹闹……
  最平凡最真实的生活。
  有时候钟旭会想,如果自己不是钟家的一分子,根本不会抓鬼降妖,甚至根本就认为鬼怪只是童话书里编出来骗小孩的角色,这样的话,是不是自己的生活会平静很多舒适很多呢?
  跟鬼物斗了那么多年,尤其是经过许飞这件事,她是真的有点累了。
  司徒月波转头看看身旁的钟旭,淡然一笑,放缓了车速。
  各式各样的车子疾驰而过,留下一串串长长的彩色光带。
  钟旭靠着司徒月波的肩膀睡得贼甜。
  一个星期后,钟旭突然收到司徒月波差人送来的一张请柬,邀请她们全家参加盛唐集团的餐会。
  “好哎!是餐会呢!!好吃的肯定不少!”钟晴一把抢过请柬,不停咂着嘴巴。
  “喔唷!这个餐会来头不小,前天报纸就已经报道过了,说什么邀请的都是商界政界的头面人物呢。”钟老太又从钟晴手里抢过请柬,两眼放光。
  “好大场面……我们要去吗?”钟旭不像那祖孙一般激动,她并不以为自己适合出现在那种珠光宝气衣香鬓影的场合。
  “去!”
  “当然要去!”
  另外两个被邀请人当即投了赞成票,不容钟旭说一个不字。
  随请柬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个大礼盒,钟旭拆开紫色缎带,揭开盒盖一瞧—— 一套黑色束腰麂皮猎装和一双同色的高筒靴子。
  “哇,帅啊!”眼尖的钟晴抢先一步把衣服拿起来在自己身上比试起来。
  “还给我!”钟旭拧住他的耳朵把衣服夺回来,骂道:“这是女装,你什么时候染上易性癖了?无聊!”
  说实话,衣服的确不赖,不过,像这种餐会不是都该穿什么曳地长裙晚礼服之类的吗,这司徒月波搞什么鬼,送件猎装?!
  疑惑间,手机响了。
  司徒月波带着笑意的声音:“东西收到了?”
  “收到了!不过你怎么送我这么一件衣服?”
  “呵呵,因为你是与众不同的。明早8点我派车过来接你们。就这样吧,明天见。”
  “喂!喂!”
  钟旭悻悻地挂了电话,这个司徒月波不知道又搞什么SURPRISE。
  回头一看,钟老太跟钟晴已经冲出门去了,扔给她一句:“我们做头发去了哈!”
  钟旭无语。
  把猎装放到一旁,她拈起那双同样扯眼的靴子,哇?!这鞋跟似乎有点高哦?找来尺子一量,不多不少,刚刚好十公分。钟旭眉毛一挑,身高168的她从来没穿过超过4公分的鞋子呢,这司徒月波想摔死她呀?!
  看着这份独特的礼物,钟旭犯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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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定的时间很快到了。
  坐在司徒月波派来的BENZ上颠簸了三、四个钟头,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请问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透过车窗,钟旭只看到一片山峦,层层叠叠绿郁葱翠。她忍不住问司机。
  “噢,这里是司徒家的私人牧场。不过,很少用这里来招待客人的。”司机老实回答。
  “私人牧场?啧啧,气派!”钟晴拉开车门兴奋地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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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老太和钟旭也紧随其后下了车。
  他们下车的地方是一个建在山头上的停车场,除了大奔之外,对面一排车位上以司徒月波那辆再熟悉不过的BMW打头,几十辆名车选美似的紧邻其后。
  “来了这么多人?”钟旭打量着诺大的场地,单从这一大堆坐驾上就能轻易猜测出其主人的身价也必定不菲。
  钟老太掏出请柬仔细看了看:“这上面说要下午两点才开始,现在还不到一点,那些大人物来得真早。”
  “还以为这种餐会肯定会选在什么五星六星的大饭店里呢,居然是在郊外。我说怎么请柬上没注明地点,嘁!不知道这些有钱人怎么想的,故作神秘。”钟晴抓过请柬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他原以为会有一大票PLMM夹道欢迎他们这群主人亲自邀请而来的贵宾呢,没想到一个都没有,多少有点失望。
  把车停好的司机快步走上前,礼貌地一弯腰:“各位请跟我来。”
  跟在脚步不快不慢的司机后面,一行人沿着人造的石阶从停车场上走下去。
  严格来说,这里算是山区。
  叫不出名字的高大树木密不透风地立在石阶两旁,头顶上的枝叶交织纵横,即便在这样一个季节依然绿意盎然。
  空气里混着泥土与青草的独特香味,不知道比城市里的清新干净了几百倍。
  一路上,钟旭都在贪婪的呼吸着。说到底,人始终是从猴子变来的,骨子里永远都存着对大自然的亲近。
  石阶很长,人走在上面就如车行盘山公路一样,绕了一圈又一圈。
  20多分钟后,他们才绕过最后一道弯来到两扇大开的高大木栅门前。
  哇~~~~~~~~
  祖孙三人此刻全一个表情。
  门内是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的的景色—— 三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挽手相连,山脚下绵延出一大片平整广阔起伏有致的草原,咫尺之遥,整齐的白色栅栏围住一大群走走跑跑的马儿,十来个工人在四周忙忙碌碌;旁边还有一圈褐色栅栏,不过里面的动物不是马,而是七、八头奶牛,懒懒地啃着堆在面前的草料;两只健壮的苏格兰牧羊犬追着被人扔出的橘色飞盘玩得正欢。不远处分布着几座小木屋,簇拥着一座三层高欧式风格的白色大宅,宅前置放着几十套别致的藤桌藤椅,每一桌都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作相同打扮的侍从托着碗盘杯碟忙而不乱地走进走出。而一直不肯赏脸的太阳竟然也选在这个时候很给面子地从云层中钻了出来,绚烂光彩笼罩之下,所有的一切都如此和谐美妙。
  这里……真是货真价实的牧场啊!
  钟旭生平第一次在电视屏幕之外的地方见到成群的活蹦乱跳的马匹;从小到大牛奶喝了不少,但是奶牛还是第一次见。
  “好漂亮的地方!”钟老太和钟晴的眼睛已经老半天没眨过了。
  正在三个人还出神地沉浸在对面前美景的欣赏中时,一个严厉的男声打断了他们:“如果几位是来参加餐会的话,请出示你们的请柬。”
  “呃?!”钟旭他们这才注意到门前一左一右还立着两位“门神”。
  “那么凶干嘛,我们可是你们主人请来的贵客呢。”钟晴对门神不友好的态度非常不满。
  “哦,等一下哈。”钟老太赶忙把手伸到包里翻请柬。
  “不必出示了。他们可是贵客呢。”又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闻言,门神的一张黑脸立即变了颜色,同时一躬身:“是!几位请进。”
  “各位午安!总裁遣我在这里恭候钟家来的贵宾。”一个身着白色正装的男子走到他们面前友好地同他们打招呼,一副与他们很熟络的样子。
  “你好,请问你是?”钟旭伸手与他握了握,肯定自己绝对没见过他。
  这个男人的年纪与司徒月波相若,高鼻深目,一头惹眼的金发规矩地扎在脑后,可是看起来又不像是老外,恐怕是个有东方人血统的混血儿吧。
  “哦,忘了先介绍我自己了。”拨开额前几缕被山风吹乱的头发,他抱歉一笑:“鄙姓刃,刀刃的刃,刃千冰,总裁助理。因为嫌这名字饶口,所以大家都叫我KEN。”
  “KEN?!”钟旭有点印象,之前似乎听司徒月波提过这名字。
  “我们进去吧,总裁已经在里面了。”KEN带头走了进去。
 “这保安看起来够厉害的,呵,那体格,比动物园里的熊还壮!”进门的时候,钟老太刻薄地“赞扬”。另外,两个面无表情其壮如牛的大汉立在这么一大片安谧美景之前真的是很破坏气氛。
  KEN当然听出了老太太语气里的不乐意,笑道:“今天的餐会拒绝对任何媒体开放。不过,谁都知道如今的狗仔队功夫了得无孔不入,有他们在这里把关我们才比较放心。如果刚才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鉴谅。”
  钟旭乍舌,一个餐会而已,搞得着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
  KEN一边走一边把握在手里的手机塞进裤兜,带着点抱怨的语气说:“这里什么都好,就是手机信号太弱,要打电话得走到后面那块空地上才行。”
  “哦?”钟晴摸出手机一看,马上大呼小叫:“真的一格信号都没有!万一有MM打电话找我怎么办?麻烦!这地方还真偏僻。”
  “估计是地势原因,这里是块凹地,四周又有那么几匹大山挡着。”KEN也很无奈。
  “客人已经来了很多了吧。”踩在松软的草地上,看着眼前一派繁忙六畜兴旺的景象,钟旭怎么都不觉得这是一个适合一群“头面人物”觥筹交错明争暗斗的场所。
   “是啊,都在那边。”KEN指着百米开外那处人声鼎沸的地方应道。
  数分钟后,被一条红地毯分成左右两边的餐会会场出现在面前,钟旭他们在靠右边的最后一排桌子前坐了下来,同桌的还有两个不相识的陌生人。
  “几位稍事休息一下,我还有点别的事要处理,失陪。”把钟旭他们安顿好后,正欲离开,KEN却被钟旭叫住了。
  “司徒月波呢?怎么一直没见到他这个主人呢?”
  “哦,对了,差点忘了。”KEN一拍脑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总裁现在人在何处,我也不太清楚,这个是他吩咐我交给钟小姐的。”
  把信交给钟旭之后,KEN随即离开,朝后面的宅子走去。
  “给我封信干嘛?”钟旭嘀咕着把信拆开,抽出一张浅粉色的信纸,展开一看,整张纸上就写着一个英文单词——“SURPRISE”。
  又是惊喜?上次从天而降说要送她一家公司,今天又玩儿这招?该不会把牧场送给她吧?!钟旭捏着信纸,皱着眉头胡乱揣测着。
  “信上说什么?搞得这么神秘。”钟老太呷了一口绿茶。
  “就说了个SURPRISE,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钟旭把信收好。
  “会是什么呢??”钟晴无比期待地看着钟旭。
  正在三人喝着饮料东张西望时,已经打量了他们很久的其他几位客人对看了几眼,其中一个穿着绿色露肩礼服,外加一条狐皮披肩的中年贵妇开口问道:“几位看起来很面生啊,不知贵宝号是哪一间啊?”
  “贵宝号?哦,你们误会了,我只是刚从一家公司辞职的普通职员而已,他们是我的家人。”钟旭指着钟老太和钟晴,立刻诚实地表明了身份。
  “啊?妈咪,这种人也可以受到邀请的吗?刚才居然还直呼主人家的名字呢。”贵妇身旁同样是一身盛装的年轻女子马上做出无比惊讶的样子,口气却酸得厉害,
  来着不善!这一老一小成心找茬。
  钟旭装作没听见,同时以眼光警告钟晴不准多嘴。
  大概以为他们好欺负,大小贵妇尖着嗓子一唱一和。
  “女儿,那些人跟我们不一样,没见过大场面的人难免不知深浅。”
  “就是,在这么正式的场合穿成这样,包得像个粽子,真是笑死人了。”
  自己这身打扮哪里笑死人了?钟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跟在场的女宾们相比是很格格不入,但是说实话,司徒月波送的这套衣服很得钟旭的喜欢,干净利落,英姿飒爽,跟她的个人作风不谋而合,当然,如果那双靴子的鞋跟不是那么高的话,简直可以说是完美的搭配。再说了,刚刚进来的时候,大部分的眼光还是很惊艳的嘛。
  “我们穷人皮下脂肪少,不大耐寒,不包紧点不行。你们有钱人就不同了,有那一层肥油护着,再冷的天也感冒不了,你们知道海象吧,它们什么都不穿也能过冬呢。”钟旭喝了一口果汁,笑语吟吟地回敬这对明显营养过剩的恶心母女。
   “臭丫头,居然敢这么跟富昆集团的继承人说话?”
   做女儿的顿时恼羞成怒,抓起盛满果汁的杯子就要往钟旭脸上泼。可是刚一拿起杯子还来不及做下一个动作,就听得这对母女一声惊叫,双双从椅子上摔倒在地,一杯果汁全洒在了自己身上。
   不少诧异的目光纷纷投向这边。见出了状况,一个管事的带着几个侍者赶紧跑过来把狼狈的母女扶起来:“钱夫人钱小姐你们没事吧?”
   “什么没事,你们给我们安排的什么位置?连椅子都是破的,我一定叫人解雇了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可恶!”贵妇人揉着屁股,指着断开的椅脚暴跳如雷。
   “是是是,是我们的疏忽,请两位先到里面的休息室整理一下,我们马上为你们找大夫。你们几个快点把夫人小姐扶进去!”头头小心万分地陪着笑脸命令侍者把她们扶走。
   “你你你别走,我一定给你好看!”临走时小贵妇还回过头怒气冲天地威胁钟旭。
   呵呵,又是两个仗恃着自己的丰厚身家作威作福的狗屁有钱人!
   钟旭不屑地一笑:“无聊。”
   不过,椅子腿怎么刚好选在那时候断开呢?
   “奶奶!”钟旭扭头盯着钟老太。
   钟老太吹了吹自己的手掌:“老喽老喽,现在的掌力只够劈断三条椅子腿儿。30年前我这一掌下去,那两只大小肥猪早变死猪了。”
   “厉害!”
   钟旭钟晴同时竖起了大拇指。
 “各位尊贵的来宾,下面有请盛唐集团的荣誉主席杨老先生上台致辞。”
   从麦克风里传出的声音立即让在场的所有人忘记了刚才那场小小的意外,众人纷纷把注意力放到前方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噼里啪啦一阵鼓掌。
   一个走路都要人搀扶的矮小老头子出现在话筒前,破锣嗓子经过麦克风的扩张后听起来让人怪心烦的。看这老头在台上口沫横飞红光满面的德性,一定是那种年轻时位高权重老了也不甘心退居二线吵着闹着非在一个大的吓死人的职位前加上“荣誉”二字求个心理平衡的人。对这种人来说,没权比没命还难过。
   这也是钟旭不喜欢这种场合的原因之一,钱权交易,虚情假意,很没意思。
   老头子口若悬河的讲了半个多钟头,才恋恋不舍地被人从话筒前“架”下去。
   这半个钟头钟晴和钟老太联手,不声不响地解决了六大盘可口的糕点。
   “各位来宾,盛唐集团举行的这次餐会,旨在为各商界政界的翘楚提供一个互通有无促进合作的平台,各位赏光到来,实在令到此处篷壁生辉。借本次盛会之机,本集团的总裁司徒月波先生稍后将有重要消息宣布。”麦克风里的声音听起来耳熟,定睛一望,KEN笑容满面的站在话筒后。
   台下一阵骚动,窃窃私语声不断。他们不知道所谓的重要消息是什么,会不会是什么最新的收购或者发展计划呢?要知道,这类消息可是关乎着在坐各位的利益存亡。
   “这主人也太拽了吧,都来好一会儿了,他还不出现。恩,这个肉卷味道不错。就是少了点。”钟晴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巴。
   “重要消息?你说是不是司徒少爷准备借这个机会向你求婚啊?”钟老太拈起一块哈密瓜,无限憧憬地看着钟旭。
   钟旭白眼一翻:“您老人家做白日梦呢?求婚,我看您头昏还差不多。”
   话音未落,身后一阵有节奏的声音传来,由远而近刺激着所有人的耳膜。
   马蹄声?!
   所有人本能地放下手里的杯子调羹叉子回头一看究竟。
   包括钟旭在内,每个人都被自己的眼睛吓了一跳。
  一匹枣红骏马飞驰而来,所过之处烟尘纷腾,这马儿的速度太快,一时间根本无法看清策马之人是何面目。
   已经连续听到好几个阔太太娇小姐的惊叫了,因为这个矫健的动物并没有要减速的意思,直直地朝他们这边冲过来。
   来捣乱的?钟旭警觉地站了起来,掂量着自己够不够斤两阻止一匹看上去肆无忌惮的高头大马。
   “什么啊?那匹马朝这边过来了,哇,好快,赶紧闪啊!”钟晴跳起来拽住钟老太和钟旭的胳膊往后拖。
   “来不及了!”钟旭低呼。
   “吁!”
   马上的人娴熟地勒住了缰绳,一番嘶鸣下,枣红马前蹄腾空,最后稳稳地停在红毯的起点。
   “不好意思各位,我迟到了。琥珀,跑得不错哦!”
 一身暗红色猎装的司徒月波微笑着拍了拍坐骑的脖子以示奖励,完全无视一干被他的惊险亮相吓得半死的宾客。身下这匹高大威猛色泽鲜亮、通身看不到一根杂毛的名驹一反方才的狂野不羁,似乎听得懂主人的夸奖一般,驯良且高兴地晃了晃脑袋。
   这算是SURPRISE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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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司徒月波这身行头倒能说是个意外。一直以来钟旭总有个奇怪的审美观点,认为红色并不是适合男人的颜色,任何红衣加身的男人都无法博得她的好感。但是,今天,她的观念被司徒月波彻底颠覆了。眼前的男人和骏马,两个不同类别的红色,交相辉映,互生光彩。
  没有人可以说他不出色。光看那些有钱花痴的神态就知道了。
   钟旭定了定神,前迈一步,仰头看着似乎不准备从马上下来的司徒月波,:“这个不是‘惊喜’,是‘惊悚’才对。差点被你吓死,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谁说我要给你的SURPRISE是这个?”司徒月波低头不解地看着她,随后话锋一转,笑道:“衣裳很配你。”
   嗳?什么?
   不待钟旭有时间琢磨他话里含义,司徒月波已挺直身子,收起笑容,神色凝重端立马上,字字清晰地宣布:“各位,所谓的重大消息,其实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
   全场鸦雀无声。
   “我,司徒月波,在此正式向钟旭小姐求婚。”
   一只有力大手不失半分优雅地伸到目瞪口呆的钟旭眼前:“愿意作我的妻子吗?”
   原子弹爆炸前都要倒计时,10、9、8、7……,轰!
  台下哗然一片。
  温度突然下降了吧?否则为何觉得四肢冰凉无法动弹呢?
  可是,心头分明又有一小撮火苗,燃起来,越烧越旺,奔跑在身体里每条血管每条经脉。
  脑袋里全是糨糊,所有脑细胞全数阵亡。
  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心脏原来如此强壮,不经触摸就能听到它如鼓点一样的跳动。
  “姐!你犯什么傻呀,去啊!”
  “旭儿,发什么楞啊?伸手啊!”
   皇帝不急太监急,一老一少坚决煽风点火到底,如此千载难逢的大好事,怎能错过?!
   “我……”被他们这一吵,钟旭总算是找回三魂七魄。
   没错,其实自己很早之前就偷偷幻想过若有一天司徒月波向自己求婚,该是多美妙的一幕,而且这想法还很丢脸地被许飞看穿并且很没道德地被他利用了。
   可现在的一切不是那个迷离的梦境,马背上的男人是司徒月波,向她求婚的是司徒月波,如假包换。
   这只手带给她的会是她想象中的幸福吗?
   “哎哟,小姐,你倒是上啊!急死人了!”
   见钟旭还没有任何行动,她的两位亲人恨不得把她五花大绑扔到马背上去。
   “考虑清楚,上来了,就是生生世世,不能回头了。现在拒绝还来得及。”司徒月波一点都不介意保持着这个看似潇洒实则费劲的POSE,诚恳地“告戒”她。
   啪~
   钟旭重重把手放到已经等得快要石化的大手里,仰起脸傲气地说:“我做事一贯欠考虑,这次也不例外,豁出去了!”
   “匹夫之勇。呵呵,不过,这回是用对了。”
   司徒月波用力一带,钟旭利落地翻身上马,安全落到了温暖宽阔的怀里。
   “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送我这套衣服了。”
   “红色跟黑色是最完美的搭配。我们走。”
   “去哪儿?”
   “结婚。”
   “啊?”
   “琥珀,走!”
   看来这个叫琥珀的家伙对奔跑的兴趣远远多过于站立,主人一声令下,立即调转马头奋蹄而起,载着两人扬长而去。
   “姐夫慢走嘿!”
   “孙女婿你别跑那么快啊,当心摔着!”
   剩下的人里大概就数这两位最兴奋,在马屁股后面连跳带挥手,称呼改得贼快。
   “这个后生做事也太不依常理了吧?”
   “就把我们干晾在这儿了?”
   “没见过这么荒唐的求婚,真是乱来!”
   “他比他老爹还厉害,根本不把谁放在眼里,上次跟他谈生意时就领教过了,狂着呢。”
   各位“德高望重”的前辈议论纷纷,按他们的逻辑跟观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应该是司徒月波这类世家子弟择偶的“正道”,虽说已是21世纪,但是对他们这些豪门大户来说,由他们严格把关层层筛选过的儿女婚姻往往是是为家族争取最大利益的砝码与捷径,怎能任由你说娶谁就娶谁?
   司徒月波是个异数。
   “妈!他……他……他居然向那个女人求婚??”
   “哎!女儿,你怎么了,一定要挺住啊,女儿!”
   整理完毕出来,还没来得及找钟旭算帐,胆固醇偏高的小胖墩儿就被这幕精彩的求婚大戏气得脑充血,倒地晕了过去。
   哈哈,排名本年度最有价值钻石王老五排行榜榜首的司徒月波已昭告天下名草有主,
  想晕过去的岂止她一人?!
  
   牧场比钟旭想象的还要大。
   耳畔风声呼呼而过,有司徒月波体温的包围,钟旭完全体会不到北风的凛冽。
   一直跑到牧场东面的河边,司徒月波才勒住缰绳。
   “下来吧。”他先下了马,然后再握着钟旭的手把她接下来。
   “跟我来。”
 钟旭脚刚一沾地,就被司徒月波牵着往左边一座栗色的木板屋走去。
   “你到底带我去哪儿你说什么结婚结什么婚你倒是说清楚啊。”只要一着急说话就不打标点,钟旭经常犯的毛病。
   “我想了整整一个星期要用什么方式向你求婚,你应该了解,其实我不是一个花样很多的男人。”司徒月波答非所问。
   “花样是不多,不过每次出招必取人命,都是被你吓死的。” 钟旭脸一垮,撅着嘴巴数落他。这个男人今天老是扯东扯西,问他问题总不好生回答。
   “呵呵,还是丢丢的礼物提醒了我。”
   “丢丢?哦,你是说那张画?”
   “对啊,骏马草地艳阳天,绝对的SURPRISE!”
   “难怪你要在这里开什么餐会,原来……咳,你这个人就是这样,每次……唔……”
   两片柔软的嘴唇出其不意地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巴——司徒月波突然停住脚步把钟旭揽入怀里,开天辟地第一次霸气而温柔地吻住了她。
   天旋地转是什么?就是现在这种感觉!
   钟旭肯定,如果他还不停止这种动作的话,撑不了几秒她一定会缺氧而死。
   这可是她的FIRST KISS呢!以前那些妄想一亲芳泽的狂蜂浪蝶哪个不是被她扁成九级伤残?!居然被他什么招呼都不打就给偷走了。
   “初见你时,就知道你是我要找的人。”司徒月波捧起她的脸,喃喃低语。
   “为什么是我?我们认识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钟旭呼吸极其不畅,一脸绯红,问得傻里傻气。
   司徒月波被她的表情逗得直想笑,轻啄了一下她的额头:“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
   “走吧,神父还在里面等我们呢。”看她一时半会儿正常不了,司徒月波摇摇头,拦腰把她横抱起来,朝木板屋而去。
   “喂喂,不用你抱,放我下来。”他的举动又招来钟旭的惊叫。
   “别吵,这个神父不喜欢给吵吵闹闹的人主持婚礼。”
   “我又不是基督徒,不用神父主持。再说,哪有穿黑衣服结婚的。”
   “婚纱不如你身上的衣服好看。”
   “光有神父主持是不算的,你我还没登记呢,这个不合法,我才不要非法同居咧!”
   “管结婚证的政府人员也在里面。”
   “我……”
   “你能不能先不说话?等会儿少不了要你开口讲点正经的。”
   潺潺而动的河水唱着欢乐的调子,汩汩清流波光潋滟,尽都追赶着岸上那双轻快的脚步而去。
   “我愿意。”
   “我愿意。”
   没有鲜花掌声,没有高朋满座,甚至没有一个亲人在场,仅仅一句“我愿意”,再外带两本红艳艳的证书,就是这对新人婚礼的全部。
   “新郎新娘请交换戒指。”台上的大鼻子神父笑得无比慈爱,两只小眼睛眯成了一道缝。
   “噢,对了,戒指!忘了还要交换这个东西。”司徒月波赶紧在身上的各个包包里头翻找起来,边找还边道歉:“从来没结过婚,难免出纰漏,一激动就忘了放哪儿了。下次……”话刚出口,他立马闭了嘴。
   幸好钟旭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计较这句十分讨打的话,她脑里反复出现的只有如下念头——天哪,莫名其妙就把自己嫁出去了,会不会太快了点?现在想来,自己到底喜欢司徒月波哪一点?她自己也说不出,反正这男人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磁石一般牵引着她的心。另外,来的太快的幸福难免让人有不踏实的感觉……
  可是,当她盯着无名指上多出来的小圆环时,一刹那间,钟旭突然想通了。
  她认了,平心而论,除了司徒月波,她又能嫁谁,又肯把自己嫁谁呢?一定是自己斩妖除魔做下不少好事,所以老天赐给她一个完美的老公以示奖赏吧,凡事都要向好的一面看!
   她的未来,一片光明,肯定会的。
   “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司徒月波已经允诺把他们教堂的翻新工作一力承担下来,无怪乎老神父笑得如此开怀。
   “西式婚礼的好处就是程序简单,省时省力。”司徒月波轻轻扶住钟旭的腰,准备以老公的身份送给老婆第一个KISS。
   “等等。”钟旭遮住他的嘴,“我抗议!回去还要办一个中式的,没穿成婚纱,凤冠霞披也不错。”
   司徒月波拉下她的手,笑道:“抗议无效。乖啦,听老公的才会发财。”
   “喂,是听老婆的才会发……”
   深情一吻,是阻止这个新嫁娘多嘴的最有效方法。
   由此刻而起,钟旭正式升格为……司徒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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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司徒月波这身行头倒能说是个意外。一直以来钟旭总有个奇怪的审美观点,认为红色并不是适合男人的颜色,任何红衣加身的男人都无法博得她的好感。但是,今天,她的观念被司徒月波彻底颠覆了。眼前的男人和骏马,两个不同类别的红色,交相辉映,互生光彩。
  没有人可以说他不出色。光看那些有钱花痴的神态就知道了。
   钟旭定了定神,前迈一步,仰头看着似乎不准备从马上下来的司徒月波,:“这个不是‘惊喜’,是‘惊悚’才对。差点被你吓死,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谁说我要给你的SURPRISE是这个?”司徒月波低头不解地看着她,随后话锋一转,笑道:“衣裳很配你。”
   嗳?什么?
   不待钟旭有时间琢磨他话里含义,司徒月波已挺直身子,收起笑容,神色凝重端立马上,字字清晰地宣布:“各位,所谓的重大消息,其实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
   全场鸦雀无声。
   “我,司徒月波,在此正式向钟旭小姐求婚。”
   一只有力大手不失半分优雅地伸到目瞪口呆的钟旭眼前:“愿意作我的妻子吗?”
   原子弹爆炸前都要倒计时,10、9、8、7……,轰!
  台下哗然一片。
  温度突然下降了吧?否则为何觉得四肢冰凉无法动弹呢?
  可是,心头分明又有一小撮火苗,燃起来,越烧越旺,奔跑在身体里每条血管每条经脉。
  脑袋里全是糨糊,所有脑细胞全数阵亡。
  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心脏原来如此强壮,不经触摸就能听到它如鼓点一样的跳动。
  “姐!你犯什么傻呀,去啊!”
  “旭儿,发什么楞啊?伸手啊!”
   皇帝不急太监急,一老一少坚决煽风点火到底,如此千载难逢的大好事,怎能错过?!
   “我……”被他们这一吵,钟旭总算是找回三魂七魄。
   没错,其实自己很早之前就偷偷幻想过若有一天司徒月波向自己求婚,该是多美妙的一幕,而且这想法还很丢脸地被许飞看穿并且很没道德地被他利用了。
   可现在的一切不是那个迷离的梦境,马背上的男人是司徒月波,向她求婚的是司徒月波,如假包换。
   这只手带给她的会是她想象中的幸福吗?
   “哎哟,小姐,你倒是上啊!急死人了!”
   见钟旭还没有任何行动,她的两位亲人恨不得把她五花大绑扔到马背上去。
   “考虑清楚,上来了,就是生生世世,不能回头了。现在拒绝还来得及。”司徒月波一点都不介意保持着这个看似潇洒实则费劲的POSE,诚恳地“告戒”她。
   啪~
   钟旭重重把手放到已经等得快要石化的大手里,仰起脸傲气地说:“我做事一贯欠考虑,这次也不例外,豁出去了!”
   “匹夫之勇。呵呵,不过,这回是用对了。”
   司徒月波用力一带,钟旭利落地翻身上马,安全落到了温暖宽阔的怀里。
   “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送我这套衣服了。”
   “红色跟黑色是最完美的搭配。我们走。”
   “去哪儿?”
   “结婚。”
   “啊?”
   “琥珀,走!”
   看来这个叫琥珀的家伙对奔跑的兴趣远远多过于站立,主人一声令下,立即调转马头奋蹄而起,载着两人扬长而去。
   “姐夫慢走嘿!”
   “孙女婿你别跑那么快啊,当心摔着!”
   剩下的人里大概就数这两位最兴奋,在马屁股后面连跳带挥手,称呼改得贼快。
   “这个后生做事也太不依常理了吧?”
   “就把我们干晾在这儿了?”
   “没见过这么荒唐的求婚,真是乱来!”
   “他比他老爹还厉害,根本不把谁放在眼里,上次跟他谈生意时就领教过了,狂着呢。”
   各位“德高望重”的前辈议论纷纷,按他们的逻辑跟观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应该是司徒月波这类世家子弟择偶的“正道”,虽说已是21世纪,但是对他们这些豪门大户来说,由他们严格把关层层筛选过的儿女婚姻往往是是为家族争取最大利益的砝码与捷径,怎能任由你说娶谁就娶谁?
   司徒月波是个异数。
   “妈!他……他……他居然向那个女人求婚??”
   “哎!女儿,你怎么了,一定要挺住啊,女儿!”
   整理完毕出来,还没来得及找钟旭算帐,胆固醇偏高的小胖墩儿就被这幕精彩的求婚大戏气得脑充血,倒地晕了过去。
   哈哈,排名本年度最有价值钻石王老五排行榜榜首的司徒月波已昭告天下名草有主,
  想晕过去的岂止她一人?!
  
   牧场比钟旭想象的还要大。
   耳畔风声呼呼而过,有司徒月波体温的包围,钟旭完全体会不到北风的凛冽。
   一直跑到牧场东面的河边,司徒月波才勒住缰绳。
   “下来吧。”他先下了马,然后再握着钟旭的手把她接下来。
   “跟我来。”
 钟旭脚刚一沾地,就被司徒月波牵着往左边一座栗色的木板屋走去。
   “你到底带我去哪儿你说什么结婚结什么婚你倒是说清楚啊。”只要一着急说话就不打标点,钟旭经常犯的毛病。
   “我想了整整一个星期要用什么方式向你求婚,你应该了解,其实我不是一个花样很多的男人。”司徒月波答非所问。
   “花样是不多,不过每次出招必取人命,都是被你吓死的。” 钟旭脸一垮,撅着嘴巴数落他。这个男人今天老是扯东扯西,问他问题总不好生回答。
   “呵呵,还是丢丢的礼物提醒了我。”
   “丢丢?哦,你是说那张画?”
   “对啊,骏马草地艳阳天,绝对的SURPRISE!”
   “难怪你要在这里开什么餐会,原来……咳,你这个人就是这样,每次……唔……”
   两片柔软的嘴唇出其不意地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巴——司徒月波突然停住脚步把钟旭揽入怀里,开天辟地第一次霸气而温柔地吻住了她。
   天旋地转是什么?就是现在这种感觉!
   钟旭肯定,如果他还不停止这种动作的话,撑不了几秒她一定会缺氧而死。
   这可是她的FIRST KISS呢!以前那些妄想一亲芳泽的狂蜂浪蝶哪个不是被她扁成九级伤残?!居然被他什么招呼都不打就给偷走了。
   “初见你时,就知道你是我要找的人。”司徒月波捧起她的脸,喃喃低语。
   “为什么是我?我们认识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钟旭呼吸极其不畅,一脸绯红,问得傻里傻气。
   司徒月波被她的表情逗得直想笑,轻啄了一下她的额头:“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
   “走吧,神父还在里面等我们呢。”看她一时半会儿正常不了,司徒月波摇摇头,拦腰把她横抱起来,朝木板屋而去。
   “喂喂,不用你抱,放我下来。”他的举动又招来钟旭的惊叫。
   “别吵,这个神父不喜欢给吵吵闹闹的人主持婚礼。”
   “我又不是基督徒,不用神父主持。再说,哪有穿黑衣服结婚的。”
   “婚纱不如你身上的衣服好看。”
   “光有神父主持是不算的,你我还没登记呢,这个不合法,我才不要非法同居咧!”
   “管结婚证的政府人员也在里面。”
   “我……”
   “你能不能先不说话?等会儿少不了要你开口讲点正经的。”
   潺潺而动的河水唱着欢乐的调子,汩汩清流波光潋滟,尽都追赶着岸上那双轻快的脚步而去。
   “我愿意。”
   “我愿意。”
   没有鲜花掌声,没有高朋满座,甚至没有一个亲人在场,仅仅一句“我愿意”,再外带两本红艳艳的证书,就是这对新人婚礼的全部。
   “新郎新娘请交换戒指。”台上的大鼻子神父笑得无比慈爱,两只小眼睛眯成了一道缝。
   “噢,对了,戒指!忘了还要交换这个东西。”司徒月波赶紧在身上的各个包包里头翻找起来,边找还边道歉:“从来没结过婚,难免出纰漏,一激动就忘了放哪儿了。下次……”话刚出口,他立马闭了嘴。
   幸好钟旭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计较这句十分讨打的话,她脑里反复出现的只有如下念头——天哪,莫名其妙就把自己嫁出去了,会不会太快了点?现在想来,自己到底喜欢司徒月波哪一点?她自己也说不出,反正这男人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磁石一般牵引着她的心。另外,来的太快的幸福难免让人有不踏实的感觉……
  可是,当她盯着无名指上多出来的小圆环时,一刹那间,钟旭突然想通了。
  她认了,平心而论,除了司徒月波,她又能嫁谁,又肯把自己嫁谁呢?一定是自己斩妖除魔做下不少好事,所以老天赐给她一个完美的老公以示奖赏吧,凡事都要向好的一面看!
   她的未来,一片光明,肯定会的。
   “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司徒月波已经允诺把他们教堂的翻新工作一力承担下来,无怪乎老神父笑得如此开怀。
   “西式婚礼的好处就是程序简单,省时省力。”司徒月波轻轻扶住钟旭的腰,准备以老公的身份送给老婆第一个KISS。
   “等等。”钟旭遮住他的嘴,“我抗议!回去还要办一个中式的,没穿成婚纱,凤冠霞披也不错。”
   司徒月波拉下她的手,笑道:“抗议无效。乖啦,听老公的才会发财。”
   “喂,是听老婆的才会发……”
   深情一吻,是阻止这个新嫁娘多嘴的最有效方法。
   由此刻而起,钟旭正式升格为……司徒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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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钟老太的秘密
   金字塔、泰姬陵、卢浮宫、尼斯湖、哥本哈根的美人鱼雕像等等等等,每一处都被钟旭列入蜜月之旅的行程表,大有拖着司徒月波环游世界之势。而司徒月波以时间有限为理由逼这个贪心的新婚妻子以抓阄的方式从她罗列出的几十处“只在做梦的时候去过”的地方里忍痛割爱挑出了六个最终目的地来,此举令到钟旭保持一副被迫害的表情直到上飞机。
   另一头,若不是钟老太头天晚上骗钟晴喝下加了“料”的牛奶让他一觉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司徒夫妇的行李中必定会多出一件可作万瓦灯泡之用的活物。等到钟晴大梦初醒,载着新人的飞机已在千里之外。
   “那俩口子太过分了,为什么不等等我就飞走了?!说好了一起去的!!”坐在牧场里漂亮的花架下,钟晴肿着一双眼睛恶狠狠地撕咬着手里的三明治。
   “睡得比猪还沉,怪谁?难道整个飞机上的人都要等你不成?!”钟老太不露声色地数落着孙子,同时惬意地享受着香气扑鼻的碧螺春。
   钟晴自知理亏,也不再跟钟老太争辩,只能用食欲来发泄心里的不满:“WAITER!再给我来两块三明治外加三个黑森林!”
   从钟旭结婚那天到现在,一连好几天,天气都少见地好。
   钟老太发自内心地对这块地方感兴趣,远离尘嚣世外桃源,好吃好住又有人伺候,所以她并没有在司徒月波他们离开后离开,而是决定在这儿住个十天半个月再回家。反正牧场地大人稀,那一大拨宾客散去后,常驻牧场的工人仆役加上他们祖孙俩也就30来个人,有上百间客房作坚强后盾,断不会出现住房紧张的问题。
  作为贵宾兼司徒家的速成亲戚,他们祖孙俩的房间自然是整座牧场里最宽敞最豪华的两处,就位于那所白色大屋的三楼,背山面河,无敌美景尽收眼底。在跟这里的人闲聊时,钟老太他们听牧场的管家说过,司徒老爷子当年一时兴起,买下这块地修了这座牧场作休闲及私人聚会之用,可后来他的生意越做越大,根本没有多余时间来这里,再加上他的家人多在海外甚少回国,因而从牧场建好至今虽已十五年有余,也只有司徒家的大小两位少爷也就是司徒月波和他弟弟多年前来这里渡过一两次假而已。反到是司徒家一位生意场上的朋友常常来牧场小住,不过,这朋友也有近两年没来过了。所以牧场那么多名家设计的房舍这几年只能在此孤零零地堆灰尘,完全是暴殄天物。还好这回托大少爷的福,牧场终于热闹了一次。
  管家的话让钟老太住得更加心安理得,放着那么好的房子不住那么好的风景不看实在是太可惜了,留下来权当是做好事了。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钟晴打了个饱嗝,他天生喜动不喜静,几天住下来,在最初的新奇褪去后,牧场过分的安静平和让他再也坐不住了,这里漂亮的雌性动物不少,可是却鲜见跟自己同种族的;使用最频繁的通信工具不是手机电话而是对讲机;最常用的交通工具不是汽车也不是马匹而是脚踏车,连吃的水果蔬菜都是在专门的温室里种出来的自产自销货。总之,一切一切都打上了绿色环保无污染标签,纯净得几近原始化。
   “等老人家我住够了就回去。”钟老太才不舍得那么早离开,留在这里不光能享受舒适安逸的生活,或许还会有别的获益。
  她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正色告戒钟晴:“这里,是适合你这种菜鸟修习本事的好地方。”
  “我?修习本事?什么本事?”钟晴迷茫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钟老太忍不住拿手狠敲他的糨糊脑袋:“你爹妈撵你回来不就是让你好好把我们钟家的本事学到手吗?你看看你,回来那么久,除了添乱帮倒忙你学到什么了?!晴晴,年纪不小了,再这么下去,你怎么对得起钟家的列祖列宗??”
  “所以,”钟老太不歇气地说了一大堆,略一停顿后继续道:“我要借这个地方给你来个特训。”
  “特训?”两个字听来让钟晴感觉恐怖。
  “不错!今天下午就上第一课,就从符咒开始吧。以前教你的那些咒术肯定早还给我了!”
  “为什么非在这儿?回家不是也一样可以学吗!”钟晴还是不能完全领会钟老太话里的意思。
  钟老太四下观望一番,确认十米之内无外人后才压下声回答:“此处三面围山地势低洼,是块极阴之地,很容易招惹山精魍魉。”
  “哦,知道了!您老人家是打算让我在实战中学习,有了对手学起来才会事半功倍对吧?”钟晴自作聪明地打断钟老太。
  “闭嘴!你听我说完!”钟老太抓起盘子里剩下的半块蛋糕塞到钟晴嘴里,接着说:“但是,从到这里的第一天到刚才,接近一周的时间,我没有发现任何鬼魅的踪迹,其中必有蹊跷。”
  “嘁~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是谁啊?钟家后人咧,看到我们大架光临,那些妖魔鬼怪老早就跑路了。”钟晴的思路永远那么简单。
  “我们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单细胞?!”钟老太被这个喜欢乱插嘴的孙子气得要死,“这世间形形色色的鬼物成千上万,你真以为每一只都会卖我们钟家的面子吗?它们没有出现在这里绝对另有原因。而且,我感应到有……算了,说了你也不会懂。反正闲来无事,就花点心思把这个事情弄清楚,况且这里人气稀少,不会产生不必要的干扰,而你生性浮躁,所以我说此地最适合你修习!”
 “原来有这么多名堂。这地方有那么神?怎么一路上都没听姐说过呢。” 一席话说得钟晴直挠头。在牧场这么些天,从来没听钟旭说过有什么不对劲,像她那种感觉敏锐的优秀伏鬼人,没道理发觉不出啊。
  “你姐姐?呵呵,她哪还会有心思跟你说这些。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小女人,包括智慧在内各方面指数都会大幅下降。”钟老太止不住摇头叹气,“唉,觅到如此佳婿,我还真担心从今往后你姐姐……再也无法全心发挥她的本事了。”
  “我看你老人家想太多了,你的担心应该不会发生在我姐那种嫉‘鬼’如仇的强人身上。”钟旭会因为结了婚就“淡出”伏鬼圈?!钟晴一百个不相信。
  “管不了那么多喽,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命由天定,随遇而安吧。”钟老太忽然感慨起来,随后她眉毛一拧:“废话少说,等下你跟我到房间里,我教你三式镇鬼咒,学好这三式初级法咒,普通的小鬼就任你处置了。你姐姐12岁的时候就已经把这招耍得烂熟,唉,我是真不明白,都是钟家的血脉,怎么质量相差那么多?”
  “不能怪我!谁让我老爸老妈让我当那么多年‘孤儿’?缺少家庭温暖当然会对我这棵可怜小幼苗的成长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打死钟晴也不会承认“质量”差其实是主观原因。
  “强词夺理!吃完了哈?”钟老太起身把钟晴也一并拽起来,“吃完了就跟我回去上课!你要肯把你耍嘴皮子的工夫放一半到正经事上,你绝对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程度。走!”
  “走嘛走嘛,别拉我。”钟晴抓起桌上仅存的一个梨子跟钟老太一起朝他们的住处走去。
  白色大宅的门口,钟老太他们迎面碰上从里面走出来手提文件包的KEN。他是按司徒月波的吩咐,在上司蜜月旅行的时候代他处理集团事务以及照顾钟老太和钟晴的生活起居,务必有求必应。
  “咦?你要出去?”钟晴跟他打招呼,顺口问道。
  KEN点点头:“我要回公司去一趟,有几个项目总裁要我跟进。你们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据说明天会降温,上次送来的衣物够穿吗?要不要差人再买一些回来?”
  “不用不用,那些衣服够我们穿好几年了。你去忙你的吧,我们什么都不需要了。”钟老太连连摆手,来牧场的第二天,司徒月波就让某个服饰店就送了几十套冬装过来作他们的换洗衣裳,钟老太年青的时候不止一次做过一天换三套衣服的美梦,虽然晚了几十年,而这个梦想终究还是实现了。
  谁说金钱万恶?!
  这话成了钟老太嘴里的高频句子。
  “呵呵,那好,我就先告辞了。可能过两三天才会回来,有事尽管打电话给我。”KEN一笑,临走前不忘再嘱咐几句:“对了,别忘了,要打电话的话,得出牧场大门右转,然后看到一段石梯,上去到一片空地才会有信号哦。比较麻烦一点。还有,万一你们要用车,跟刘管家说一声,他会安排的。BYE!”
  “啧啧,果然是人以群居物以类聚。我的乖孙女婿做事一贯周到,连他身边的人也不例外。这个坑也是个能让人信赖的年轻人。”KEN离开后,钟老太对他竖大拇指。
  “坑?奶奶,人家叫KEN!”钟晴憋住笑纠正钟老太蹩脚的英语发音。
  “呃?!这个……都差不多。你个兔崽子就只会注意这些无聊的小细节!你今天要学不会那三式镇鬼咒,就准备跪一通宵搓衣板吧!还不跟我进去?”
  “哎哟喂~~~~怎么钟家的女人都爱拧别人的耳朵呢?”
  整整五个钟头,一直耗到天黑,钟晴连一半功课都没有完成。
  这个不能全怪钟晴记性差,应该归咎于钟家的咒语实在很有性格,威力越小的内容越长越复杂,威力大的反而只有寥寥数语,呈最稳固的金字塔趋势向上累积。练到钟旭那个程度的话,使用的任何咒语都不会超过十个字。虽然这样的修习方式在前期非常非常痛苦,但是,得来的成果却是振奋人心的,看看钟旭就知道了。“从零开始、稳扎稳打”是钟老太给下一代下达的统一指导思想。
  三式镇鬼咒加起来300字不止,不仅要在短时间内一口气念出来还要一字不错。
  钟晴想跳楼。
  “等把这个烂咒语念完,什么鬼都跑光了,要不然就是把我吞了。”钟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憎恨摆在面前的红色纸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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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才要念得又快又准才行!!你给我继续练!再给你两个钟头,等我吃了饭再来检查,要是你还搞不定,就……”钟老太拿起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戒尺在钟晴面前晃悠。
  没等她把话说完,钟晴就跳起来躲到落地窗帘后,伸个头忿忿道:“跪搓衣板嘛!我知道了!说了八百次了!早知道我就不回来了,就算留在雅典当乞丐也比被你们虐待好!”
  “咳,不成材的东西,枉我那么疼你!哼,气得我胃疼,吃饭去!”钟老太把戒尺扔到一旁,恨铁不成钢地悻悻出了房间。
  听到重重的关门身后,钟晴从窗帘后钻出来走到床边,四仰八差地躺了下去,继续感叹着自己有多命苦,他并不是不想学,而是根本静不下心去背诵这些天书一样的咒语。他一直都以身为钟家的一员而自豪,可是,抛开面子问题静下心想一想,大概自己跟堂姐真的有资质上的差别,就算他怎么努力也不会达到钟旭的境界吧。真是很郁闷呢!
  红色的符纸被他倒床时带起的风吹得乱飞一气,散乱地落了一地。
  钟老太当然不知道钟晴这时候在想些什么,此时她只挂念着呱呱乱叫的肚子。半小时前她已经用对讲机通知厨师准备好晚餐了,从钟晴房间里出来后,钟老太直奔一楼的餐厅而去。
  整座房子实在太庞大了,方向感不好的人或许需要指南针才不会在里面迷路。在这里已经呆了好些天,钟老太大概熟悉了这里布局,穿过长长的廊道,从一座汉白玉筑成的旋转式楼梯下去就能直达餐厅。
  这层楼只住着她跟钟晴两人,除了几个清洁工人每天一早上来例行打扫外,牧场其他人几乎从不踏足。扶着楼梯冰凉的扶手,钟老太咽着口水健步如飞往下走。
  下了不到三分之一楼梯,墙上一直敞亮的壁灯连同天花板上巨大繁复的吊灯闪了两闪,灭了。
  不止这一层,整座大宅都断了电。
  钟老太赶紧急刹车停下步子,摸黑从兜里掏出对讲机喂了老半天,可是手里的小机器只会发出滋滋的噪音,好象坏掉了。
  “保险丝断了不成?差点害我老人家崴了脚,幸亏拉着扶手。”钟老太抱怨着,然后不慌不忙地转身朝楼上走,她记得房间里有手电还有蜡烛什么的。
  迈了两级台阶,一抬头,钟老太身子突然微微一颤——楼梯的起点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
  不是钟晴那小崽子,就算只能看到一个黑忽忽的模糊身型,钟老太也可以断定。
  谁?
  人影动也不动,也不搭腔。
  两束目光,在黑暗里对垒,一个俯视一个仰视。
  钟老太不喜欢长时间抬着头看东西,她这辈子,突发状况遇得实在是太多了,早已练就一身泰山甭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
  是敌还是友?
  带着必有的防范之心,钟老太镇定地朝人影走去。
  “原来是……你?”黑暗很好地隐藏了钟老太惊异的表情。
  “……”
  “你……大概已经跟了我们很久了吧。”
  “别站这儿了,到我房间去谈吧。”
  由始至终,只听到钟老太的声音。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过后,钟老太的房门吱一声开了,又啪嗒一声轻轻关上了。
  躺在床上惆怅到打瞌睡的钟晴睁开眼睛,哎?!怎么那么黑?
  钟晴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猛一下坐了起来。
  这个时候掐电?实在不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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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晴怕黑,尤其是一人独处的时候。再联想到自己现在呆的地方是位于荒山野岭的深宅大院,还有,白天钟老太说的什么什么极阴之地,钟晴身上的寒毛一根接一根地抬头挺胸。
  他立即从床上翻下来,摸索着找到了放在抽屉里的手电,手忙脚乱地打开,光芒虽然微弱,好歹也让钟晴稍微安下一点点心。跟手电放在一起的是钟晴的对讲机,他如见了救星般抱着对讲机大叫:“喂喂喂!有人听到吗?说话呀,我是钟晴,喂喂……”
  “喂喂,是钟少爷吗?我是刘管家。”对讲机里传出清晰的回话。
  “怎么那么黑啊?”钟晴气急败坏。
  “哦,是配电房的电线短路了,正在修理中,钟少爷不要着急,再过十分钟一定恢复供电。”
  “我奶奶是不是在餐厅吃饭?”
  “没有啊,钟夫人一直没下来过。”
  老太太不是说吃饭去了吗?又跑哪儿去了?
  钟晴正想用对讲机CALL钟老太,谁知这东西却在这时罢了工——没电了。
  “破东西!什么都跟我作对!”气恼地把对讲机扔在床上,钟晴打开门走了出去。
  钟晴打算直接下楼去找吃的,路过钟老太房门口的时候,房里时断时续的说话声让他停下步子。
  老太太还在房里?
 举手正要敲门,钟晴的手却定在了半空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这层楼就他们祖孙两个,老太太在跟谁说话?
  偷听早就升华成了钟晴的本能反应。
  房门虽然厚,可是隔音效果并不是太好,只要把耳朵紧贴在门板上,里面的动静可以听个大概。
  “不管怎样,老太婆该谢谢你。”
  “……”
  “什么?为什么这么说?”
  “……”
  “你还有什么没完成的工作?”
  “……”
  钟晴听来的尽是出自钟老太口中没头没脑的话,而跟她谈话的那个人声音实在太低太轻,嗡嗡嘤嘤的听不清只言片语。
  钟晴的耳朵一个劲儿往前挤,整个人像只大壁虎一样贴在门上。
  没等他探听到新的情报,就听啪啪几声,整个宅子重返灯火通明。
  屋内顿时没了任何声响。
  这电来的真不是时候!
  钟晴眨巴两下眼睛,正要撤退,房门却没有任何预兆地突然打开。
  失去重心的钟晴躲之不及,人仰马翻地栽了进去。
  “喔唷!”门后的钟老太一声惊呼,赶忙一个侧身避开这个不明物体。
  多亏房间里铺了厚厚一层地毯,否则钟晴的下巴铁定脱臼。
  “小兔崽子,你怎么突然飞进来了?”看着趴在地上的“人型大蛤蟆”,钟老太拧着眉头蹲下去,把钟晴拽了起来:“摔着哪儿了没有啊??”
  顾不得被磕得生疼的下巴,钟晴上下左右把屋子扫视一遍,而后狐疑地看着钟老太:“奶奶,你刚才在跟谁说话呢?”
  “没有啊!我没跟谁说话呀!”钟老太断然否认。
  “没有?!”钟晴揉着下巴,“可是我明明听到有嘛!哎?!你不是说去吃饭了吗,怎么又呆在自己房间里?”
  “你是背咒语背入迷了还是饿昏头了?小小年纪就有幻听!你没看到刚才停电了吗?我当然回房找手电筒啊,黑咕隆咚的,老骨头可经不起摔!”钟老太拿指头戳着钟晴的额头,边解释边训斥:“我看你整天就知道胡思乱想,从来不肯把注意力放在正经事上,难怪什么也学不好。还有,”她眉毛一挑,“你的功课已经完成了吗?”
  一提到“功课”两字,钟晴马上丧失了追究其他任何事情的兴趣,他马上满脸堆笑,讨好地挽着钟老太的胳膊:“亲爱的奶奶,再多给我一天时间嘛,就一天,我保证,明天一定出色完成任务!!那个镇鬼咒实在是太太太复杂了!!”
  钟老太虎着脸撸下钟晴的手,考虑了片刻,不得已地点点头:“好吧,明天。如果到时候你再出什么岔子,哼,我就跟你断绝祖孙关系!省得你继续给钟家丢脸!!走走走,下楼吃饭去。”
  “好嗳好嗳!吃饭吃饭!我都快饿瘪了!”钟晴欢天喜地地跟着钟老太出了房间。
  餐桌上各色菜式早已经准备停当,整个餐厅飘荡着极度谗人的香味。
  矮胖矮胖的刘管家立在桌子旁,诚惶诚恐地为突发的停电事故向祖孙二人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停电而已,小事情嘛。就是这个小东西好象出了点问题。”钟老太不在意地摆摆手,然后把自己的对讲机交到刘管家手上,“除了杂音什么声音都没有,是不是坏了?”
  “是吗?我帮您看看。”刘管家接过机器摆弄了两下,对着它喊了两句,里头立刻传来清晰的人声。他又仔细听了听,在确定了这东西并没有任何问题后又把它交还给钟老太:“很正常啊,没有杂音。”
  “哦,没坏啊?那就好。谢谢啊!”钟老太舀了一口热汤送到嘴里,顺手把对讲机放到一边。
  “没其他吩咐的话,我就先下去了。那两位慢用。”刘管家非常标准地鞠了个躬,招呼旁边的两个侍从一起退出了餐厅。
  大口啃着鸡腿的钟晴又忙不迭地抓了一只清蒸螃蟹放到面前,吞下口里的美味后,他张着油光四射的嘴巴满意地称赞:“虽然这里的生活乏味,但是吃的东西真不少,味道一流!还有这里的管家和侍从,啧啧,个顶个的像从五星酒店里出来的,专业!”
  “恩,味道是很不错。”钟老太有同感,“不过,要每天都在这么大的地方吃饭,感觉似乎也不是太好,总有些冷清。”
  “谁叫这儿这么偏僻,地方那么大,人又那么少。话又说回来,虽然这里的东西好吃,可是要让我再长时间住下去的话,我一定会神经失常!”钟晴开始解决那只大个儿螃蟹,眼也不眨地回答。
  “你什么时候能用好镇鬼咒我们就什么时候离开。”钟老太对又脆又嫩的藕丁很感兴趣,吃了一口又一口。
  把螃蟹壳一扔,钟晴吮吮手指,满怀希望地问道:“这可是你说的,如果我明天能没有差错地背出来,是不是马上就可以离开?!”
  “不光会背,还要会用。”钟老太立即提高了门槛。
  “还要会用?”钟晴顿时泄了气,可是不到两秒钟,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立即来了精神:“嘿嘿,不是我不愿意啊。您之前不是说过这里一只鬼都没有吗?!那也只能等回去了才能演示给您老人家看啦!”
 雪白的藕丁在钟老太嘴里噶蹦噶蹦直响,不过并不防碍她口齿的清楚程度:“既然能抓鬼,当然也会招鬼。这个你不必担心。”
  “不是吧?!”钟晴几乎忘记了钟家的强人还有这种本事,他头回觉得自己的奶奶不仅暴力专权而且还极之阴险。
  “少废话。赶紧吃你的饭,吃完了上去做功课哈!我考虑看看是不是今天晚上就送一只到你枕头边,促进促进你的学习进度。”钟老太半真半假地恐吓他。
  钟晴立即闭了嘴,埋头一个劲儿地扒碗里的白饭。天知道这老太婆是不是说真的,照她的德性,恐怕做得出这种事!
  钟老太露出了胜利的微笑。虽然她常责备钟晴自身质量太差啊资质太低啊老丢钟家的脸什么的,但是心里却明白这个孙子其实并不是她说的那么一无是处,他一点不笨,只是爱耍耍小聪明,做事粗枝大叶不肯用心罢了。若想把钟晴这小子培养出来,估计得下点猛药才行,这样或许能造就一个新的伏鬼人才。有时候,英雄是逼出来的!
  少了钟晴的聒噪,餐厅里更安静了。
  嘶嘶~~嘶嘶~~~~
  一阵突如其来的怪异又尖利的噪音从钟老太手边一直未曾关闭的对讲机里窜出,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尤为刺耳。
  “啊呀,什么声音啊?!赶紧关掉那个东西。”钟晴身子往后一仰,捂起耳朵大声说。
  钟老太的耳膜也被震地嗡嗡作响,赶紧伸手抓起对讲机啪一下关上。
  悚人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下一些回响的余音。
  钟老太跟钟晴同时舒了口气。
  “这东西果然有毛病!质量太差了!吵死了!”钟晴松开手,一手指着对讲机一手掏着耳朵抱怨道。
  “难道是干扰吗?”钟老太查看着手里的小玩意儿,跟很多普通的老太太一样,她对这种无线电产品的了解不多,只隐约知道这东西只会在受到强烈的电波干扰的情况下才会发出异常的杂音,莫说牧场里没有手机信号之类的东西,就算有干扰源,也不会产生那么大的动静吧。
  钟晴把对讲机抢过来,不以为意地说:“这荒郊野外的能有什么干扰?!我说就是质量问题!等下找那胖管家换一个!刚刚还夸他们是五星级服务咧,马上就……”
  “嘘!你别吵!”钟老太突然下令。
  “呃?!”钟晴楞了楞,钟老太突变的脸色让他乖乖地用手捂上了嘴。
  钟老太深深吸口气,坐正了身子将手掌平放在桌面上,双目微闭,同时加重了双脚踩在地上的力度。
  看着有些“不正常”的钟老太,钟晴不敢说话,也不敢乱动。
  “今天几号?”钟老太睁开眼,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31号!今年最后一天。怎么了?”钟晴小心翼翼地回答。
  “最后一天?”钟老太沉下脸,神态越发严肃。一股从地低深处传来的骚动通过她的双脚蔓延到全身。地面开始无规律地颤抖,由弱到强,又由强到弱,起伏不定混乱不堪。
  “到底怎么了嘛?”钟晴自己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头,不过看看钟老太的样子似乎又真有什么地方出了岔子。记得钟旭跟老太太一样,只要一有异常状况,总会第一时间在脸上挂起紧张讯号。
  “有东西想出来……”钟老太放松身体,把手从桌上拿下来,喃喃低语道。
  “您说什么?”钟晴没听清楚,连人带椅子往钟老太那边挪了挪。
  钟老太腾一下站起来,语气里讶异疑惑各掺一半:“不对……这感觉是……”
  “您到底是怎么了?咳!怎么老的少的都一个德性喜欢自言自语问你们问题都不甩我!”钟晴跟着钟老太站了起来,干着急得不得了。
  “闭嘴!”钟老太狠狠呵斥,“去把餐厅大门看看有没有别人在外头!有的话把他们支开!”
  “哦。”钟晴哪敢耽误,拔腿就跑到厅门口,拉开两扇虚掩的棕色木门伸出头四下观望。“钟少爷有什么吩咐吗?”门口果然立着一个正打呵欠的男侍从,见钟晴突然从门缝里
  伸个头出来,马上端正站好恭敬地询问。
  钟晴眼珠一转,问道:“有臭豆腐吗?”
  “啊?!厨房好象没有这个。”侍从实话实说。
  “这样啊,那麻烦你去厨房说一声,想办法帮我现做一份吧!”钟晴早料到这里不会有这种极品食物。
  “哦!好的!我马上通知厨房。”侍从为难地掏出对将机。
  “别别,还是你亲自去趟厨房落实一下好,这里暂时不需要你帮忙。”钟晴把他往前推了推。
  “是,我这就去。”钟晴的命令,侍从不敢不服从,马上快步朝厨房方向而去。
  钟晴嘿嘿一笑,缩回身子重新关好大门,转头对钟老太作了个OK的手势:“任务完成!”
  站在桌边的钟老太这才定定神,拉开椅子后退三步单腿跪在了地上,左手捏诀右手出掌,口里念念有词。看她的架势,似要把身体里的力量全部集中到右掌。
  虽然外头已经没有人,钟晴还是仔细锁上大门才跑回到钟老太身边,停在离她五步之外的地方,紧张巴拉地看着老太太施法。
一道道淡青色的光线从钟老太紧闭的指间盘旋而出,汇集成一个拳头大的透明光球。待光球里出现了一个说不出是什么形状什么笔势的符咒类图案时,钟老太右手掌一翻将光球往下压到距离地面不到半尺的高度,霎时就见她的掌下宛若有一朵青莲徐徐绽开,不过这个类似莲花的光体只有四个“花瓣”,按照朱雀玄武青龙白虎的方位紧贴着地面向四方延展开去,幻化成四道绚目的金青色光带。连带整个餐厅的地板都漾起同色的光晕。
  “好漂亮啊!”钟晴看得几乎呆了。他还想,着要是站在光芒中间的是位美女的话,这会是怎样一幅百年难得一见的人间奇景啊!!
  钟老太嘴里的咒语一直没有停下,几道光带越来越亮,而后渐渐往地里嵌了下去。
  在光带彻底埋入地下后,遍屋的异样光芒登时全部消失,餐厅很快恢复了之前的正常。但是钟老太没有站起来,仍然蹲在那儿保持刚才的姿势。
  钟晴见老太太没了动静,正要上前看看,耳边冷不丁却传来叮叮当当的轻微撞击声,他侧头一看,餐桌上的碗碟杯勺居然一个个抖动起来,碗里的汤也翻起小浪洒在雪白的桌布上。
  地震了吗?!除开桌子上颤动的器皿,钟晴同时感到脚下的土地也开始左右晃动,虽然程度并不厉害,但是也足以让他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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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的钟老太当然也觉察到地底的异动,她加快了念咒的速度,右手掌则用力地往下撑。尽管餐厅里开了暖气,但是温度并不算高,而钟老太的额头却慢慢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地下,有一股未可知的顽固力量与之抗衡。
  “奶奶……”钟老太吃力的表情让钟晴越发不安,他又前靠一步,想帮忙却又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啊!”
  一团刺眼的白光从钟老太脚下爆出,猛然弹开她的手掌后即刻就如水蒸气般四散消失在空气里。
  桌子上的东西安静了,地面也不再摇晃,什么异常状况都在一瞬间散去了。
  钟老太捂住右手站了起来,鲜红的血液从她的指间钻出,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
  “奶奶,你受伤了?!”钟晴扑到钟老太身边惊呼。
  “我没事,小伤口。”钟老太拨开钟晴,走到餐桌前撕下桌布一角,麻利地把右手掌紧紧扎了起来,边扎边摇头:“怪了!居然会有排斥?!难道是我弄错了?!”
  钟老太就势坐在了椅子上,托着下巴纠着眉毛思考着究竟是哪一环节出了差错。
  钟晴也搬椅子坐在她身边,心里急得难受。
  沉默了半分钟,他实在忍不住:“奶奶,到底出什么事了??刚刚那是什么??拜托您老人家了!!别拿我当空气好不好??你再自言自语我就要崩溃了!!”
  钟老太被他吵得心烦,只得开了尊口:“我之前就说过这里有蹊跷。”
  “是啊是啊,您说过这里是极阴之地,却连一个鬼魅都没有。”钟晴赶紧点头接话。
  钟老太依然眉头不展:“最初我只是猜测,现在可以肯定了,这里并非没有鬼魅,它们只是出不来罢了。”
  “出不来?!”
  “对!”钟老太点点头,“有人在此地设下了伏鬼封印。”
  “伏鬼封,封印?!什么东西?”不知道是自己又不长记性还是从来没听到钟老太提过,钟晴对这个名词实在是陌生。
  “伏鬼封印,高深莫测。说太多了你也不懂,打个比方,人鬼两界,紧密相连,但是始终是份属不同的两个空间,不管彼此有多紧密,永远还是有分界限的,这条界限好比门,而封印就是门上的锁。只要门锁完好,鬼物就无法侵入人界作祟。牧场就是因为有了封印的缘故,才能平平安安度日至今。”钟老太尽量用他能理解的语言耐心解释。
  “哦,既然封印那么厉害,为什么你又说有东西想出来?!那些东西应该是鬼物吧?!”钟晴挠头。
  “大多数人都知道每年的农历七月半是鬼物最猖狂的日子,其实,每年的最后一天也是。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封印的失效期限快到了。”钟老太面有忧色。
  “还有这种事哦?这玩意儿也讲保质期的吗?!那我们要怎么做呢?如果封印到期会有什么后果?难道被封住的鬼物会一拥而上到我们这里来‘窜门’?!”钟晴也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对。后果非常严重。”钟老太肯定了钟晴的猜测,“刚刚我试图下一个新的封印,可是没想到那道旧封印立即发威排斥我,这个很是让我费解。到底是何等人物布下的?!对了,现在几点了?”
   “差10分11点!!”钟晴看了看手机。
   “得马上找到那道封印的源点!会在哪里呢?应该在牧场里才对!”钟老太又站起身,焦灼地度起步子。
   “什么是源点啊?”对封印刚刚有了半知半解的认识,现在又冒出来个什么原点半径的,钟晴完全搞糊涂了。
   “唉,你个笨小子。刚才我蹲那儿下封印,如果成功的话,那块地方就是封印的源点。我现在要找到以前那个人的源点,估计只有把旧封印清除掉,才能下新的。”钟老太忍住手疼,狠敲钟晴的脑袋。
   “哎哟,别敲了,我知道了!您到是说说看怎么找啊!”钟晴护住头闪到了一边。
   “要找出封印的源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刚才我已经耗掉不少元气,短时间内我无法用灵力找到源点。这里地方那么大,要从何着手呢?”钟老太一时无计可施,又度了两个来回。
   “要是姐在就好了!”钟晴真诚地想念起钟旭来,“这个封印能撑多久?要不我马上给姐打电话让她回来!”
   “你犯傻呢?要是等她回来整个牧场连同我们俩早就壮烈牺牲了!”钟老太又敲他的头,气恼他居然会有如此白痴的想法,但是她马上眼睛一亮:“你刚才说什么?打电话?”
 “是啊,不然还能有什么方法?”钟晴躲得远远地回答。
   “对啊!”钟老太一跺脚,“电话!源点周围的磁场肯定与众不同。整个牧场都没有手机信号,只有一个地方才有!”
   钟老太抓住钟晴的衣领:“白天那个坑说的在哪儿才能打电话呢?”
   “牧场外面右转上石梯的空地!”钟晴指着门口比划着。
   “我们走!!”
  钟老太拽住钟晴的衣服就往门外冲。
  借着宅子门口的灯光,钟老太指着摆放在角落里的一辆脚踏车说:“快点,你骑车带上我,咱们得赶时间!”
  “没问题!”钟晴一点也不含糊,利索地把脚踏车推过来,一脚跨了上去。
  “走!”钟老太跳上车后座,拍了拍钟晴的背。
  钟晴深吸一口气,脚下发力一蹬,脚踏车嗖一下飙了出去。
  两个刚巧路过的侍从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闪过去的影子,惊讶于怎么有人能把脚踏车骑出法拉利的速度。
  深夜的寒风刀子一样肆虐在空旷的牧场,呜呜声此起彼伏。
  钟老太缩着脖子躲在钟晴背后,却始终也躲不开扑面而来的冷风。
  虽然握着车把的双手已经开始发热,可是钟晴暴露在外的两只耳朵却被吹得生疼。尽管车速已经够快了,但是他还在心里念叨着快快快,两条大长腿也不歇气地使劲捣腾。
  “哎!!你悠着点啊!!注意路况哈!!”钟老太没想到钟晴的脚力那么好,坐在超速“飞驰”的脚踏车上,不安全感是越来越大,她不得不大声提醒这个莽撞的孙儿,生怕他把车轮子给抡飞了。
  “放心,摔不着您的!呸呸~~”钟晴边说边忙不迭地把吹到嘴里的沙土杂质什么的吐出来。
  5分钟后,穿过牧场外那条往右延伸的碎石路,嘎吱一响,钟晴一个急刹车,稳稳停在了那截KEN说过的石梯前。
  “喔唷,总算到了。”钟老太揉了揉被钟晴的后背撞得发疼的鼻子,搓了搓手,心有余悸地跳下车。这小子,别的不行,车技还真没话说,能见度这么低,还毫无偏差地抵达目的地,没磕着没碰着的。总算他还有一点点可取之处。
  “嘿嘿,我在大学里可是响当当的飙车冠军。”钟晴洋洋得意,擦着流出来的鼻涕。
  “上去吧。”钟老太一个箭步跨上了石梯。
  “奶奶等等我!”钟晴把脚踏车一扔,紧跟上行动敏捷不输年轻人的钟老太。
  石梯很长,蜿蜒而上,每一级高低宽窄不一,两旁杂草荆棘丛生,幸好顶上没有参天大树遮挡从天空里渗出的微弱青光,否则两个摸黑之人梢不留神就会有滑下山坡的危险。
  “这路还真长!比跑5000米还累。”钟晴的脚越来越沉,刚才蹬脚踏车太卖力了,现在才觉得有些体力不支。
  “老祖宗千万保佑我们找对地方!!”钟老太一语不发,只在心里默默祷告。
  在转过第四个弯后,一块百米见广的平台让二人眼前豁然开朗。
  “是……这里了……”钟晴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掏出手机一检查,“真的……真的有信号了!”
  “希望真是这里!”钟老太定定神,拉着钟晴走到平台的中心,平伸出右手道:“我要验证这里是不是源点所在,需要借你的灵力补我不足。你集中精神,尽量提升灵力,把手放上来!”
  “哦,知道了。”钟晴用力点头,左手朝下覆在钟老太的手掌上。
  “一定要集中精神,中途绝对不能松手!准备好了?!”
  “恩,好了!”
  钟老太调匀自己的呼吸,竭尽全力将灵力升到最高,一旁的钟晴双眼紧闭不敢有半分懈怠,使出吃奶的力气把灵力“逼”了出来,随着钟老太口中的念词,无形的神奇力量很顺利地传递到了她身上。
  “天地有界,封印无际,现!”钟老太一喝,左手出掌从左至右一抹而过,带出一片耀眼的宝蓝色,而后马上化作点点光斑,迅速向四周扩散开去,转眼包围了整个平台,飞绕了数十圈后,流星雨样的光点渐渐收拢,最后形成小型龙卷风般的模样盘旋在离二人不到一米的正前方。
  钟晴在一个钟头之内两次有了地震的感觉,脚下的土地随着那团蓝色龙卷风的运动而运动起来。
  一块呈正方型的光状物从龙卷风下的土地中缓缓突出,四道光彩夺目的红色光线从它的四个角直射而出。
  “收!”钟老太手一挥,捏诀喝道。
  钟晴的手掌一麻,被从钟老太手上传来的力量弹开了去。
  “太好了,果然是在这里。”钟老太走上前,掩不住口气里的惊喜。
  “找到了?那个就是封印的……源点?!”钟晴兴奋地指着脚下光芒不减的奇异景象问道。
  钟老太点头:“是的,只要把它破除,再布下一个新的,就安全了。”
 “可是,这个需要花不少力气的,奶奶你还撑得住吧?”看着已经在微微喘息的钟老太,钟晴有点放心不下。
  “是挺让我头疼,但是别无选择。豁出去了,否则这里所有人都是死路一条。”钟老太轻轻叹了口气,目光里的无奈转瞬就被决然所代替,“旧封印破掉之后新封印布下之前,下面的东西极有可能利用这点时间差突围出来,如今我的灵力只够布封印之用,根本不可能再设一个结界挡住它们。若真有东西冲出来,就只能由你出手阻拦,绝对不能让它们逃出这个平台!”
  “我?!”钟晴觉得老天真会耍自己,总是把他这只菜鸟扔进生死悠关的关键时刻,现在还面临着要独当一面的天大难题。
  “刚从下面出来的鬼物,力量不会太强,你一定把握好时机。”钟老太边说边拽过钟晴的手,咬破自己的手指,在他手掌中画下一道符,“瞅准了,出来一个打一个,打什么部位都可以。这道符虽然伤不了它们,但是可以把它们震回原处。好了,你退后一点。”
  “知道了!!有了这个武器就没问题了!!”钟晴端详着手掌,退到一旁松了口气。
  见所有该做的、能做的准备都布置妥当,钟老太蹲下来,细细观察着那道封印,思量该用哪种方法来破除才是最有效最省事的。
  正方型的发光体已经完全暴露在地面上,弯弯曲曲花纹般的图案遍布其上,纷繁复杂让人眼花缭乱,还有几道参差不齐的裂痕,越来越迅速地在上面扩张。
  “真是快过期了。”钟老太喃喃道,“可是,这个封印……好象不太一般啊。”
  一丝疑惑从钟老太心里划过,她没工夫细想,速速抬起两臂,手掌交叠向外,对准这块封印的源点,斥了一声:“破!”,立时就见封印正中出现一条笔直的红线,钟老太见状,马上将两掌向两旁分开,那动作似要扒开一道沉重的大门一般。跟随着她的动作,封印以那道红线为中点,也徐徐向两边分开,一道五彩斑斓的强光从中一跃而出,直冲九宵。
  “暧?!那是什么?”钟晴伸出手本能地挡在眼前,透过指缝,他依稀看到好象有一个人出现在那道强光之中。
  “天哪,怎么会是这个?!”钟老太很少见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哇,这这这怎么了??”
  一旁突然穿来钟晴惊慌失措的嚎叫。
  钟老太回头一看,从钟晴的心口射出一道与那强光一模一样的光柱,直奔那道强光而去,转眼两道光芒就合二为一交相辉映,且迅速膨胀开来,夺目的光华笼罩了整个平台。
  封印上的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轰隆~~
  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过。已是千创百孔的封印炸裂开来,破碎的光片与那道强光融合在了一起,唰一下收敛成一个小小的光球,紧接着消失在了夜色里。
  “搞搞搞搞什么啊?!”惊魂未定的钟晴捂着自己的心口,手软脚软地确定着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封印已除,小子,你给我注意了!”钟老太盯着封印消失后出现在地面上的直径半米的黑洞,大声吼道。
  “哦,是!!”被钟老太一吼,钟晴马上想起了自己还肩负着重要任务,立即振奋精神站到钟老太身后,恭候随时会出现的不速之客。
  果然,钟老太布封印的咒语还没念完,下面那些被封印镇压已久的东西已经嗅到了“解放”的味道。
  十几只鬼瓜子扣住黑洞的边缘,带出几只领头的恶灵,虽然是人型,可是每一只看起来都像是被泼了变质燕麦粥的癞蛤蟆,粘嗒嗒的样子让人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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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滚回去!”钟晴跳上去噼里啪啦一阵乱打,手里的符咒的确奏效,那些恶心的家伙接二连三地被震回黑洞里,不费吹灰之力。
  看着那朵漂亮的四瓣莲花盛开在钟老太手心里,钟晴总算是安心了,看来老太太能顺利地封上这个恐怖的黑洞。
  金青色的光带延伸而出,将黑洞严密地包围在里头。
  “好哎!”钟晴兴奋地拍手,马上就可以大功告成。
  他的叫好声余音未绝,突然觉得右脚下多了个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妈呀,一只被拉长的苍白人手居然穿过封印的光带紧紧拽住了他。
  “哎哟!!”
  钟晴还没回过神,整个人已经仰面摔在了地上,那只手力大无穷,狠狠地把他往黑洞里拖。
  “死鬼你给我松手!!!”钟晴挥掌击在冰凉的手臂上,但是那道符咒对它没有任何作用,反而让它越拽越紧。
  眼看钟晴整个小腿已经没入了黑洞,一直专心施法的钟老太急了,腾出左手抓住了钟晴的手臂,暂时降低了他往下滑的速度。
  只要再过一小会儿,新的封印就能完成,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松懈,但是如果再不把钟晴从那只只露手不露面的恶鬼手里抢出来,他铁定被拖进黑洞里给那些东西陪葬。
  单凭臂力,十个钟老太也不是它的对手。
  “混蛋!”钟晴挣扎着,但是根本挣不开它的钳制,眨眼间,他整个下半身已经全部陷进了那个布满死亡的味道沼泽一样的地方。
  “晴晴!抓紧我的手!”钟老太汗如雨下,眼睁睁地看着钟晴的手一点一点从她的手里往下滑落。
  “妈的,奶奶,不行,那玩意儿好大的力气,我……”
  钟晴话还没说完,又往下陷了一大截,只剩下肩膀以上的部位还留在外面。
  “晴晴!”
  钟老太尖叫,一把拧住了他的衣领。
  可是衣领如何承受得了这么大的拉力?!
  扑哧一下,布料断成两截。
  四道光带已经完全埋入了地下,金青色的光圈浮出地面,红色的符文盘踞其中精光四射, 黑洞消失了。
  新的封印终于完成,人界又避过了一次不小的灾祸。
 可是,却把钟晴陪进去了。
  钟老太瘫坐在地上,手里还捏着从钟晴身上扯下来的碎布。
  “呵呵,这玩笑开大了……不是真的吧……小兔崽子……”钟老太笑得很难看,不敢也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呆呆地看着四周,夜阑人静,平静如初,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晴晴!”一股热气直冲钟老太的脑门,她发狂似地用手挖着脚下的泥土,号啕大哭。那是她最疼的孙子啊,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她不信,说什么她也不信钟晴就这样丢了小命。
  扑通~~~
  “哎哟妈哎~~~”
  身后好象有重物落地,还夹杂着一声熟悉的惨叫。
  钟老太猛一回头,不由又是一声尖叫:“晴晴!!!”
  活生生的钟晴从天而降,重重跌在坚硬的石头地上,正呲牙咧嘴地躺在那里揉着屁股。
  “晴晴,你怎么样啊??”钟老太扑过去,一把把钟晴抱在怀里。
  “哎哟,奶奶,我尾椎骨肯定断了!!”钟晴指着自己的屁股痛苦万分。
  “你这臭小子,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挂了呢!!呜呜~~”钟老太捶着钟晴的肩膀,喜极而泣。
  “我也以为我这次死定了。刚才眼前一黑,觉得眼耳鼻口都被又脏又臭的软趴趴的东西给堵住了,憋得我快窒息了。恍惚中我感到心口一热,看到有个穿红衣服的人挡在我前面,好象还拿着剑还是刀什么的,左砍右砍的。然后就有人把我往上一推,等我睁开眼,已经躺这儿了。”钟晴有气无力地讲出他刚才的经历。
  “有这种事?心口一热?!”钟老太一楞,她回想起刚才从钟晴心口射出的光,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得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冷死我了。”钟晴缩了缩脖子,冷风飕飕地从扯破的领口往里灌。
  “你脖子上挂的是……”钟老太注意到钟晴脖子上那条鲜艳的红色细绳。
  “我脖子上挂的?!”钟晴把红绳拖了出来,道:“这是姐上次在长瑞大厦里给我挂上的护身符。她后来又没找我要,所以我一直挂着。”
  看着手心里刻着钟馗像的护身符,钟老太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什么?难道这个小玩意儿有玄机?”钟晴问。
  “臭小子,算是你运气好,多亏了有这道护身符。否则你小命早没了。”钟老太把护身符小心地塞回去,又小声念叨一句:“多谢老祖宗保佑!”
  “真的吗?!阿弥陀佛,总算老天有眼,怎么能让我这种有为青年英年早逝呢?!”钟后怕地拍拍胸口。
  “回去吧。”钟老太站起来,“能站起来吧?!”
  “可能可以吧!”钟晴试着撑起身子,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好象骨头还没断。我们走吧。”
  钟老太点点头,刚一迈步,一阵晕眩袭来,突觉体内仅存的力量四散溃逃,根本无法控制。短时间内接连布两次又破一次封印,已经耗尽了全部力量,自己已经达到极限了吗?!
  “奶奶,你怎么不走啊?”超前两步的钟晴回头看着杵在原地的钟老太。
  “走……”钟老太刚冒了一个字,整个人就软软倒了下去。
  “奶奶!!”钟晴跑过去,扶起钟老太焦急地呼喊:“奶奶,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啊?!”
  “我……没力气了……”说完这话,钟老太头一歪,昏死过去。
  “哎哎!奶奶你别吓我啊!!”
  钟晴吓坏了,背上钟老太就往山下赶。
  一路踉踉跄跄地顺着原路下到平地后,钟晴撒开腿朝牧场那方飞奔,身后的钟老太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硬硬的下巴因为奔跑时的颠簸一上一下有节奏地扣在钟晴的背上。
  “奶奶,你坚持住啊,我马上送你去看医生!”呼呼的风声里夹着跑得满头大汗的钟晴的大嗓门。在钟晴的记忆里,钟老太从来没有过生病进医院的经历,甚至连感冒伤风之类的小病也很少染上,家里放置的常备药品的箱子大半年也难得开一次。一直到刚才,他依然认为已过古稀之年的钟老太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不输给任何身体健康的年轻人,这老太太绝对是老当益壮型的典范。可是,现在她居然弄到这样一个气若游丝知觉全无的糟糕地步。钟晴心里又慌又乱,只因他完全搞不清楚钟老太现在的情况究竟严重到什么程度,他现在能做的,除了尽快把钟老太送到医院之外,就是努力地克制住自己老往坏处想的思维,祈祷老太太逢凶化吉一切平安。
 钟晴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少时间,反正当他们返回牧场的时候,他脸上的汗水已经呈条状而不是粒状,而两条腿也累到好象跟自己的身体分了家的状态。
  “刘管家!来人哪!!”还没走到住地,钟晴已经扯开嗓子大吼起来。
  声音里的撕心裂肺焦躁狂郁在四周黑暗与寂静的完美配合下,发出无与伦比的强大穿透力,整个牧场里听力正常的人全被他“震”了出来。
  “钟少爷,出什么事了?”刘管家从里面慌里慌张地跑到钟晴面前,后头还跟了一群衣衫不整的侍从,看来不少人是直接从床上奔出来的,身上只套着睡衣跟拖鞋。
  “牧场,牧场里有医生吗?有没有医生啊?!”钟晴伸出一只手揪住刘管家的襟口。
  “啊?医生?本来是有个保健医生的,但是这个星期他休假。”刘管家看着钟晴身后一动不动的钟老太,大惊失色地应道。
  “妈的!”钟晴气得直跺脚,恨不得宰了那个早不休假晚不休假的医生,“那你马上给我找个车子,我要去医院!快啊!!”
  “哦哦,好的好的,你们跟着我。那个,小进跟阿山,你们过来帮钟少爷的忙。”刘管家拧亮了随身携带的一支小手电,又招来两个侍从打算帮钟晴把钟老太抬走。
  “我自己来就行了,赶紧走吧。”钟晴拒绝了他的好意,他不想耽误时间。
  “是。那钟少爷你们小心点。”刘管家不敢多说,领着他们快步朝牧场外走去。
  刘管家手里那支小手电为一行人提供了莫大的方便,若没有那一点点光亮,钟晴真不知道自己还要耗掉多少时间在那条蜿蜒崎岖的山路上。
  背上的钟老太似乎越来越沉,钟晴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绝对不可以放缓速度。身后给他们引路的刘管家早已经气喘如牛,以他的身材体质来说,从最先的带头到现在还能勉强跟钟晴保持在两步距离以内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到……到……到了!我……去……开……开车!”刘管家挣扎着迈上最后一级石梯,步履蹒跚地朝停车场的另一头走去。
  钟晴小心翼翼地把钟老太放下来靠着自己,焦急地等待着。
  不消半分钟,两道灯光射过来,一辆白色房车刷一下停在钟晴面前。
  刘管家打开车门跳下来,帮钟晴拉开后车门迅速地把钟老太抬了进去。
  “赶紧走吧!”钟晴砰一声关好车门,急不可奈地吩咐。
  “是,钟少爷坐好了。”刘管家一踩油门,汽车箭一样冲出了停车场,延着并不宽敞的公路朝市区开去。
  钟晴脱下外套盖在钟老太身上,搓着她冰凉的双手,不停念叨着:“奶奶,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坚持住啊。”
  “钟夫人这是……”刘管家从后视镜里看着钟晴,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晕倒了……”钟晴含糊地应付他两句后,马上提高声调不耐烦地吼道:“你能不能开快点!”
  “哦,好的好的。”刘管家赶紧收回自己的目光,边加大油门边嘟囔:“已经开很快了。”
  深夜的公路上车子少得可怜,只有他们这辆车子在上面风驰电掣。
  “快点啊,拜托!还要多久才到医院啊!”钟晴还嫌不够快,左手烦躁紧张地扣着座椅的扶手。
  “钟少爷别急,很快就到了!”刘管家不停地安慰他。
  因为车速太快,刘管家一时避让不及,从横在路上的一块石头上轧了过去,车身猛地颠簸了一下,钟晴赶忙扶住钟老太,生怕磕着她的头。
  “晴……晴……”
  一声低低的呻吟从钟老太口中传出来。
  “奶奶?!”钟晴又惊又喜,马上把钟老太的身子扶正:“您,您醒啦?!”
  “找旭……旭儿……找她回来……”钟老太微微张开眼睛,从喉咙里含混不清地发出这几个字,而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又闭上眼睛重新陷入昏迷状态。
  “奶奶!奶奶!你别说两个字又晕了呀!奶奶!”钟晴摇着钟老太的肩膀,可是,任他用多大的力气,钟老太丝毫反应也没有。
  “要我找姐回来?!”钟晴思忖着钟老太刚才所说,在那种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她还惦记着要自己找钟旭回来,看来一定有非同小可的事情要跟她交代。于是他马上动手掏自己的手机,可是,翻遍全身上下所有的口袋,他也没有找到那个至关重要的小东西,天知道刚才一番折腾下被丢到哪里去了。
  “混蛋,电话不见了。这可怎么办。”钟晴一时没了辄,这叫他上哪儿通知钟旭去?!
  “钟少爷要用电话?!我这儿有!还是全球通的!”看到钟晴着急的样子,刘管家好心地说道。
  “真的?太好了!”钟晴大喜,急忙探过身子,把手从椅背上伸过去:“快给我!”
  “是,钟少爷稍等一下。”刘管家把左手从方向盘上拿下来,伸到外套的内袋里,“咦,怎么不在?!”
  钟晴的心凉了半截。
  刘管家尴尬地笑笑,换了右手伸到裤兜里摸索一番,然后低头一看,如释重负道:“在这儿呢。”
  “真是太……哇!小心前面!”钟晴那个“好”字尚未出口,马上大叫着指着前方。
  “天哪……”刘管家定睛一望,从前头的弯道里突然窜出一辆跟他们的速度不相上下的大型运输卡车,直直地朝他们这边撞过来。
  刘管家不顾一切猛打方向盘,虽然很幸运地在两车相撞前的一秒钟同那辆疯狂的卡车擦肩而过,但是,意外并没有就此结束,刘管家刹车不及,整个BENZ房车猛一头撞向了道旁一棵粗壮的大树。
  “哇!”
  “啊!”
  刘管家双手一松,抱住了自己的头。
  钟晴大喊一声,下意识地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钟老太,紧紧闭上了眼。
轰隆~~~~~~~~
  接连几声巨响,然后就是玻璃的碎裂声,兹兹的喷气声。
  钟晴觉得自己被抛到了另外一个空间,眼里脑里全是混沌一片的旋涡,耳朵里嗡嗡作响。而那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旋涡越来越大,越来越多,自己身不由己,越陷越深,渐渐丧失了所有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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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还没醒,真是急死人了!”
  “放心,医生说了他只是轻微脑震荡和软组织挫伤,已经没有危险了。”
  “可是,唉,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一男一女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入了钟晴空荡荡的脑子里,把他已经失去了功能的意识细胞一点一点恢复了过来。
  钟晴的眼皮动了动,慢慢抬起来,眼神迷惘地盯着站在面前的两个人。
  “哎?!他醒了!”钟旭高兴地直拽司徒月波的袖子,然后立即俯下身子凑到钟晴面前问:“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头痛不痛?”
  “你问这么多问题让他怎么回答?!”紧挨在钟旭身旁的司徒月波嗔怪着她的迫不及待,随后也埋下头问道:“钟晴,还好吧?”
  钟晴使劲眨了眨眼睛,楞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地嘶哑着声音道:“姐……姐夫……真是你们吗?!我是不是脑袋不清醒,出现幻觉了?!”
  “幻你个头啊!我离开后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老的那个到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小的这个包得像个粽子一样睡在这儿犯傻!真是见鬼了!你们怎么回事啊?!”钟旭又急又气,火烧火燎地质问道。
  “原来你们真回来了,太好了!对了,奶奶她怎么样了?”钟晴终于完全清醒过来,正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脖子被个围脖一样的东西固定住了,手臂和左小腿全缠着绷带。
  “有什么你动嘴说就好,千万别乱动。”司徒月波赶忙出言制止扭来扭去的钟晴。
  “叫你别动你还动!”钟旭黑着脸喝道,转而才忧心忡忡地说:“奶奶她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还没过危险期。”
  “那么严重?!”钟晴的心缩紧了。不过想想也够恐怖了,她再厉害也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老太太而已,之前已经耗尽体力人事不醒了,再加上一次车祸,能留一口气到现在已经算是天大的幸运了吧。
  见钟晴神色异样,司徒月波宽慰道:“我找了最一流的专家给老人家诊治。你还是先顾着你自己吧,你的伤也不轻呢。”说罢,他走到一旁倒了一杯水过来,“先喝口水吧。”
  “我来。”钟旭接过水杯,坐下来用勺子小心地把热水送到钟晴干涩的嘴里,边喂边耐着性子道:“等你休息够了,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你们在牧场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离开一个星期而已,祖孙两个居然弄成这个样子。”
  咽下好几口水后,钟晴盯着他们两个问:“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接到KEN的电话,说你们发生车祸受了重伤。所以我和你姐姐马上从巴黎赶回来。幸好当时刘管家只是受了点轻伤,这才通知救护车及时把你们送进了医院,真是太险了。”司徒月波耐心地解释着。
  “一接到这个消息是真把我吓坏了,这颗心到现在还玄在喉咙那儿呢!”钟旭说的的确是掏心掏肺的大实话,KEN的那通电话不啻为晴天霹雳,风情万种的花都美景霎时成了毫无诱惑力可言的黑白图片,让她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只恨不得能马上长双翅膀飞回去。这么些年来,比起那对经年杳无音讯的父母以及其他那些几乎从不碰面的叔婶长辈,钟老太跟钟晴对她的意义委实大了太多太多。虽然常常被他们两人气得吹胡子瞪眼,但是,他们永远是她生命里最最重要的血亲。
  “姐,行了,我不喝了。”钟晴闭上了嘴,脑子里一阵一阵的麻痛让他很不舒服,“对了!”他突然记起了钟老太在昏迷时的对他的嘱咐,赶忙告诉钟旭:“奶奶在昏迷的时候曾经醒过来一次,嘱咐我,一定要把你找回来!”
  “有这回事?”钟旭把杯子往桌上一放,眉头深锁。
  “对!奶奶肯定有重要事情告诉你。姐,你是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几乎把小命都送掉了。”钟晴忍住不断袭来的头疼,巨细无遗地把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说给钟旭听。
  吊瓶里的液体像沙漏一样,一滴滴落进滔滔不绝翻着嘴皮子的钟晴的身体里,忠实地记录着时间的流失……
  “开什么玩笑,怎么有那么奇怪的伏鬼封印?!还那么巧布在牧场那里?!”听罢钟晴的报告,钟旭腾一下站起来。
  “多亏你给我的护身符,否则我挂定了!”钟晴脖子动不了,只能不停的转动眼珠子,注视着钟旭的一举一动。
  “鬼界异动?!伏鬼封印?!没想到我们家的牧场竟然还有如此玄机。不过,还好你们总算是全身而退。”司徒月波听得直摇头,末了的“全身而退”四字说得勉勉强强。
  “奶奶要跟我说什么呢?”钟旭看看钟晴又看看司徒月波,想破了头也想不出钟老太的意图。
 “算了,我过去看看奶奶。”钟旭叹口气,回头嘱咐司徒月波:“你留在这儿看着这小子。”
  “你去吧。”司徒月波点点头,可是一看到她疲惫苍白的脸以及明显的黑眼圈,他又不放心地追问:“你还行吧?三天没休息过,脸色越来越差了。”
  钟旭摆摆手:“你老婆又不是林黛玉,没问题的!”
  “姐,你看了奶奶赶紧回来跟我报告情况啊!”钟晴冲着钟旭的背影嚷嚷着。
  重症监护室就在同一层楼的另一头,钟旭揉着太阳穴疾步从走廊上穿梭而过。
  说自己没事是骗人的,那种头重脚轻的感觉从她下飞机到现在,不但没有减轻分毫,还有愈演愈烈之势。从一收到消息,他们就马不停蹄地飞回来,到了医院又不眠不休地守了昏迷不醒的祖孙俩两天两夜。任她身体素质再好,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走到监护室外,钟旭迎面碰上从里头出来的林教授。
  “林教授,我奶奶她现在情况如何?!”钟旭迫切地询问这位司徒月波专门请来的医界的权威人士。
  年过半百的林教授看着她,很慎重地说:“我也正要找你们呢。到办公室谈吧。”
  “哦,好。”钟旭当下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病人现在的情况比入院的时候有所缓解。之前我也跟你们说过了,在车祸里她所受的伤不足为患。”林教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翻看着钟老太的病历。
  “恩,我知道,您说详细病因有待检查。”钟旭坐在他对面,听得非常仔细,生怕遗漏了任何一个字。
  林教授扶了扶眼睛,继续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导致病人昏迷不醒的真正病因是,她全身的主要器官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衰竭现象。在她这个年龄段,出现这种情况是很常见的。”
  “严重吗?能治好吗?”这才是钟旭最关心的问题。
  “虽然没有病变,但是这种衰竭对老年人来说是致命的。我只能尽我所能。不过能撑到几时,就要看病人自己了。如果四十八个小时之内她依然醒不过来,那么……你们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致命的……”这几个字钟旭听得最清楚,她的手心出汗了。
  从林教授的办公室里走出来,钟旭拖着步子走到监护室外面,两手撑着玻璃墙,直直地盯着躺在里头戴着氧气罩钟老太,没有语言,没有表情,没有动作,只有心电图上那根缓缓跳动的绿线在证明着她生命的真实性。
  钟旭越看越慌,越看越难过……
  擦掉眼角溢出的泪花,钟旭举步返回钟晴的病房。
  “什么?四十八小时醒不过来就……”情急之下,钟晴硬着脖子想坐起来。
  “你不想要你的脖子了?!给我躺好!”钟旭把他摁了下去。
  “连林教授也束手无策吗?”司徒月波也焦躁地在房里度起了步子。
  钟旭虚脱地摇着头:“能不能醒过来,就要看奶奶自己了。”
  “怎么能一直昏迷不醒呢?!一定要醒过来啊!不然就……咳……怎么办呢!”钟晴急得想骂娘。
  钟旭垂着头,一言不发。她能降伏无数凶灵恶鬼,她能解救无数惑于鬼魅的人类,却只能放任年迈的钟老太孤零零地面对死亡的考验。说到底,钟家人虽然“不同凡响”,可是终究逃不脱凡胎肉身的本质,无法改变亦无法抗拒人类最基本的规律——生老病死。
  “尽量朝好的一面看吧,说不定有奇迹呢?”司徒月波不知道要怎么来安慰一脸挫败的姐弟俩,只得用上最老套的词语。
  “奇迹?!”钟旭苦笑。
  “奇迹?!”钟晴眼珠一转,以发现新大陆的口吻道:“对了,姐你记不记得家里有瓶她老人家自己配置的清凉油,她斩钉截铁地说过不管谁昏迷到什么程度,只要闻闻那个东西,包准能醒过来。”
  钟旭抬起头:“你说那个被我们偷偷拿来灭蟑螂的比杀虫水还难闻的东西?”
  “就是那个!反正也没别的办法,我们姑且试一试,万一真有奇迹呢?!” 他们从来没把那玩意儿用在人身上,效果如何,不得而知。钟晴现在只希望钟老太没说大话。
  “不管了,我这就回去取!你们在这儿等我!”钟旭一转身就跑出了病房。
  “喂,你自己小心点啊!”司徒月波追出去喊道。
  “老公你放心!我没事!”
  从计程车上跳下来,连车门也顾不上关,钟旭风风火火地直奔家门而去。
  气喘吁吁地拧开房门,钟旭立即冲到钟老太的房间,翻箱倒柜地寻找着那瓶可能能救人一命的“杀虫水”。她记得自从钟老太发现他们用这个对付蟑螂后,老太太就把这东西收到自己房里保管了,当时还痛骂他们姐弟俩糟蹋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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