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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内普教授发现,”邓布多接着说,“你梦到神秘局的那扇门已经好几个月
了。伏地魔显然一恢复身体,就一直想得到那个预言。当他在那扇门前苦苦徘徊的
时候,你也一直在那里,虽然你并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之后,你看到了洛克伍德,被捕之前他曾经在魔法部工作,他告诉伏地魔我
们早就知道的消息——魔法部里存放的预言球上都有着极严的保护,只有预言涉及
到的人才能把它们从架子上拿下而不致发疯。这就是说,要么伏地魔自己冒着被揭
穿的危险进魔法部,要么就是你去给他拿来。因此,掌握蔽心术对你来说就尤其紧
迫了。”
    “可是我没能掌握,”哈利嘟囔说,他说出声来,想减轻心里沉重的内疚感:
承认错误总能稍微减轻一下紧紧压抑着心脏的压力吧。“我没练习,我根本连试都
没试。我本来可以不梦到那些东西的,赫敏一直逼我去做,如果我做的话……他也
就根本不能让我看那个地方,而且——瑟瑞斯也不会——瑟瑞斯不会——”
    什么东西在哈利的头脑里爆发出来:他想要申辩,想要解释自己——
    “我曾经想确定他是不是真的逮住了瑟瑞斯,我去了安布居的办公室,我用壁
炉跟克瑞彻说过话,他说瑟瑞斯不再那里,他说瑟瑞斯已经离开了!”
    “克瑞彻在说谎,”邓布多镇定地说,“你不是他的主人,他可以完全不惩罚
自己就对不撒谎。克瑞彻就是想让你去魔法部。”
    “他——他故意骗我去?”
    “啊是的,我恐怕得说,好几个月来,克瑞彻都已经在服侍不止一个主人。”
    “怎么会?”哈利茫然地说,“他已经好多年没离开过桂茂街的老房子里了。”
    “圣诞节前不久,克瑞彻就得到了机会,”邓布多说,“当瑟瑞斯对他大喊‘
滚出去’的时候,他从字面上解释了瑟瑞斯的话,以为那是让他离开那所房子。他
去找那个他唯一还存有敬意的布莱克家族成员,布莱克的堂姐娜西沙,贝拉楚克斯
的妹妹,路修斯·马尔夫的妻子。”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哈利说,心狂跳起来。他觉得一阵恶心,他记得克
瑞彻在圣诞节期间离奇的失踪,之后又在阁楼里重现。
    “昨天晚上克瑞彻告诉我的,”邓布多说,“你知道,当你用暗语警告了石内
普教授之后,他意识到你梦到瑟瑞斯被关在神秘局的深处。他,和你一样,立刻就
试着联系瑟瑞斯。在这里我要解释一下,凤凰令成员之间的联络方式远比安布居办
公室里的壁炉可靠得多,石内普教授发现瑟瑞斯正在桂茂街的房子里好好地呆着。”
    “可是,等到你和安布居没有从禁绝林回来,石内普担心你仍以为瑟瑞斯被伏
地魔抓去了,他立刻通知了几位凤凰令成员。”
    邓布多长长叹息一声,然后才继续说下去,“他联络总部的时候,阿拉斯特·
穆迪,妮茉拉希·唐克斯,肯斯理·沙扣保特,还有瑞莫斯·卢平当时都在。他们
都同意立刻赶去救你。石内普要求瑟瑞斯留在原地,因为他需要有人留在总部,以
便通知我发生的事情,因为那时候我马上就要到总部了。而与此同时,石内普教授
打算去禁绝林找你。
    “但瑟瑞斯不愿意在其他人出去找你的时候独自躲在家里,他让克瑞彻留在那
里等我回来,然后告诉我发生的事情。因此,当我在他们离开桂茂街的房子去魔法
部之后不久,到达那里的时候,那个家佣精灵告诉了我——几乎忍耐不住他的笑声
——瑟瑞斯去了哪里。”
    “他笑来着?”哈利木然地说。
    “啊,是的,”邓布多说,“你看,克瑞彻没法完全出卖我们,他不是凤凰令
里的‘守密官’,他不能告诉马尔夫夫妇我们的地点,或是告诉他不能吐露的任何
凤凰令机密。他被他的种族的魔力所制约,也就是说,他不能违背他主人——瑟瑞
斯——的直接命令。可是,他告诉娜西沙的消息,对伏地魔来说至关重要,但对瑟
瑞斯,却没有足够重要到一条条地要求他不许吐露。
    “什么样的消息?”哈利说。
    “比如说,全世界里瑟瑞斯最关心的人就是你,”邓布多小声说,“比如说,
你已经越来越把瑟瑞斯看作你的父亲和兄弟。伏地魔当然早就知道瑟瑞斯在凤凰令
里,还有你知道他的所在——但克瑞彻的消息让他意识到,能让你上刀山下火海也
要去救的人就是瑟瑞斯·布莱克。”
    哈利的嘴唇变得冰冷而麻木。
    “所以……昨天晚上我问克瑞彻,瑟瑞斯是不是在那儿的时候……”
    “马尔夫夫妇——无疑是遵从伏地魔的指示——告诉他,一旦你看到了瑟瑞斯
被殴打折磨的场面之后就要把瑟瑞斯从壁炉那里引开。这样,即使你决定先确定瑟
瑞斯是不是在家,克瑞彻也可以装出他不在的样子。昨天,克瑞彻打伤了瑟瑞斯的
双翼鹰头马暴嘴,你在壁炉里出现的时候,瑟瑞斯正在楼上照顾他。”
    哈利的肺里几乎一点空气也没有,他的呼吸浅而急促。
    “克瑞彻告诉你这些……笑着?”他哑声说。
    “他并不想告诉我,”邓布多说,“不过我自己掌握了足够的窥心术,我知道
别人是不是对我说谎,我说服他把整个事情讲给我听,然后我就赶去神秘局。”
    “居然,”哈利悄声说,冰冷的双手在膝盖上紧握成拳头,“居然赫敏还一直
要我们对他好些——”
    “哈利,她说的不错,”邓布多说,“我们约定用桂茂街的房子做凤凰令总部
的时候,我就警告过瑟瑞斯要善待克瑞彻,要尊重他。我还告诉他克瑞彻有可能会
对我们造成威胁,我不认为瑟瑞斯把我的话当真,他可能从没有把克瑞彻看作是和
人类一样有情感的生物——”
    “不许你责备——不许你——那样说——瑟瑞斯——”哈利的呼吸十分僵硬,
他无法顺畅地说出话来,但被他暂时压抑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他不允许邓布多评
论瑟瑞斯,“克瑞彻——撒谎——肮脏——他活该——”
    “哈利,克瑞彻怎样,是由巫师决定的,”邓布多说,“是的,他是值得可怜
的。他的存在与你的朋友多比一样悲惨。他被迫听从瑟瑞斯的命令,只因为他是布
莱克家族的奴隶,而瑟瑞斯是这个家族的最后一员,但他对他并不感到真正的忠诚。
而不管克瑞彻有多坏,我们必须承认,瑟瑞斯从没有做过任何改善克瑞彻生活的事
情——”
    “不许你这样说瑟瑞斯!!!”哈利大喊。
    他再次站起来,怒气冲天,恨不能冲过去打邓布多。邓布多一丁点都不了解瑟
瑞斯,他不了解他的勇敢,他受的那么多苦……
    “那石内普又怎么算?”哈利狠狠地地说,“你为什么不说说他呢?我告诉他
伏地魔抓了瑟瑞斯,他只会和平时一样嘲笑我——”
    “哈利,你明白石内普教授在安布居面前,除了假装无动于衷没有别的办法,”
邓布多平静地说,“但正如我刚才告诉你的,他把你说的事情用最快速度告诉给其
他凤凰令成员。当你们没有从禁绝林返回之后,是他猜出了你们去的地方。也是他,
当安布居教授想逼你供出瑟瑞斯的所在时,交给了她假了吐真液。”
    哈利对此毫不理会,责怪石内普让他有种野蛮的快感,这似乎减轻了他自己可
怕的内疚,而他想让邓布多同意他的观点。
    “石内普-石内普-骂瑟瑞斯躲在房子里-他把瑟瑞斯形容成一个懦弱的——”
    “瑟瑞斯的年纪和智慧应该能保护他不受小小嘲弄的伤害,”邓布多说。
    “石内普不再教我上蔽心术课!”哈利冷哼一声,“他把我从办公室给赶出来
了!”
    “我了解这件事,”邓布多沉重地说,“我已经说过了,没有亲自教你蔽心术
是我的错误。不过我相信,在当时,没有什么事,能比当着我的面把你的思想打开
给伏地魔看更危险了——”
    “石内普把事情弄得更差了,每次跟他上完课我的伤疤就会疼得更厉害——”
哈利想起罗恩对这件事的看法,继续说下去,“——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帮伏地魔收
拾我,把我撬开让伏地魔更容易进入呢——”
    “我信任石内普,”邓布多简单地说,“但是,我忘记了——又一个老人的错
误——有些伤口已经砍进太深,太难愈合。我以为石内普教授能够克服他对你父亲
的憎恨——我错了。”
    “但那就没关系了,是不是?”哈利大喊,不理会墙上肖像们的震惊和不满,
“石内普恨我爸爸就没关系,但是瑟瑞斯恨克瑞彻就万万不行?”
    “瑟瑞斯并不恨克瑞彻,”邓布多说,“他只把他看成一个不值得注意或留心
的仆人。冷漠与忽视常常比痛快地憎恨造成的伤害更大……我们今晚打碎的喷泉雕
像所讲的故事不是真的……长久以来,我们这些巫师一直虐待欺辱其他的种族,我
们现在是罪有应得。”
    “所以瑟瑞斯是罪有应得,是不是?!!”哈利大喊。
    “我没有这么说,你也从来不会听到我这样说,”邓布多小声回答,“瑟瑞斯
不是一个残忍的人,他一向对待家佣精灵很和气。他只是不喜欢克瑞彻,因为克瑞
彻是一个活生生的证据,提醒瑟瑞斯他所痛恨的家族。”
    “是啊,他恨得要死!”哈利说,他的声音变得嘶哑,他转过去背对邓布多,
走开了。现在阳光已经照亮了整个屋子,所有肖像的视线都跟着他,他漫无目的地
走着,完全没有看办公室里的东西,“是你逼他躲在那所房子里,他恨那个地方,
这就是他昨天晚上想要出来的原因——”
    “我是想保护瑟瑞斯的性命,”邓布多小声说。
    “没有人愿意给关起来!”哈利愤怒地反驳他,“去年一整个暑假你也这么对
我——”
    邓布多闭上眼睛,把脸埋在了自己有着长手指头的手里。哈利看着他,但这个
相当反常的模样,这个疲惫、悲伤、或是邓布多表示出来的无论什么表情,没有让
他有丝毫的同情。相反地,邓布多显示出的软弱让他更加气愤,他没有理由在哈利
想对他发脾气的时候表现出软弱。
    邓布多放下手,透过半月形的老花镜片审视着哈利。
    “现在,”他说,“我来告诉你,哈利,早在五年前我就应该告诉你的东西。
请坐下来,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我只要求你给我一点耐心,我讲完之后你会有机
会冲我发火——或是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我不会阻止你。”
    哈利瞪了他一会儿,然后一个箭步坐回到邓布多对面的椅子上,等待着。
    邓布多看了一会窗外阳光下的操场,然后转过来看看哈利,说:“五年前,你
来到霍格沃茨,哈利,安全而且完整,就和我预想的一样。嗯——不能说完全完整
无缺,你吃了很多苦,从我把你放到你姨妈和姨父的门口时我就知道你将会吃点苦
头的。我明白无疑是送你去十年黑暗艰难的苦刑。”
    他停了一下,哈利一言不发。
    “你可能会问——完全合情合理——为什么我要那么做。为什么不能把你送给
哪个巫师家庭收养呢?很多家庭会相当高兴这么做的,能把你像儿子一样养大成人,
将是他们的光荣和喜悦。
    “我的答案是,我的重点是要保护你的性命。恐怕只有我意识到了你所处的危
险,伏地魔在几小时前消失了,但他的手下——他们很多人几乎和他一样坏——依
然逍遥法外,愤怒,疯狂,而且暴力。而且,我的决定还要想到之后几年的未来,
我相信伏地魔永远消失了吗?不。我不能确定他会花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才
能回来,但我确信他会回来的。而且我确信,凭着我对他的了解,不杀死你他是不
会善罢甘休的。
    “我知道,伏地魔拥有的魔法知识恐怕比任何一个巫师都要多,我知道一旦等
他恢复魔力,即使我最复杂、最厉害的保护咒语和魔法,也不太可能挡得住他。
    “但是,我也知道伏地魔的弱点。所以我做出了决定,保护你的,将是一种古
老的魔法,他知道那种魔法,他憎恨那种魔法,也正因为如此,他经常忽视它的存
在——这是他的损失。我指的就是,当然了,你母亲以死来保护你的这件事。她给
予你的是一种持续的保护,完全出乎他的所料。这种保护就在你身体里的每一条血
管里流淌。因此,我把我的信任,放在你母亲的血脉里。我把你送给她的姐姐,她
唯一的血亲。”
    “她根本不喜欢我,”哈利立刻说,“她才不管我的死——”
    “但是她接受了你,”邓布多打断他的话,“也许她勉强地、生气地、酸涩地、
不情愿地接受你,但不管怎么说她都接受了你。她这么做的时候,就封合了我施在
你身上的魔法。你母亲的牺牲使血脉的联系变成了我能给你的最强的护盾。”
    “我还是不明——”
    “只要你管那个有你母亲血脉的地方叫家,在那里伏地魔就无法碰你或是伤害
你。他让她流血死亡,但这血却依然在你和她姐姐的身上流淌,她的血就是你的庇
护,你只需要一年回去那里一次,只要你还把那里叫家,只要你在那里,他就无法
伤害你。你姨妈知道这些,我把我所施的魔法都写在留给她的信里,和你一起,放
在了她的门口。她明白让你住在她的家里,有可能是在过去的十五年里你得以生存
的原因。”
    “等等,”哈利说,“等一等。”
    他在椅子里坐直,瞪着邓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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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封吼叫信是你寄出来的,你告诉她要记得——那是你的声音——”
    “我觉得,”邓布多说,微微点了点头,“她恐怕需要我提醒一下当她收养你
时被她封合的魔法。我怀疑摄魂怪的袭击恐怕会让她想起把你和她儿子放在一块儿
的危险。”
    “是的,”哈里小声说,“嗯——更多是我姨父,他想赶我出门,不过吼叫信
过了之后她-她就告诉我我必须留下。”
    他瞪了一会儿地板,然后说,“但,这和……又有什么关系——”
    他无法说出瑟瑞斯的名字。
    “然后,在五年前,”邓布多继续说,仿佛完全没有被打断过,“你来到霍格
沃茨,也许没有我希望的那样快乐或是照顾周全,但是,你仍然活着,而且健康。
你不是一个被宠坏的小皇帝,而是在那种情况下我所能希望的、最正常的孩子。直
到那时,我的计划一直运作正常。
    “然后……嗯,你应该和我一样清楚地记得你来霍格沃茨第一年里发生的事,
你面对挑战,处理得卓越过人,虽然那挑战比我想像的来得太早——过於早了。你
面对面地与伏地魔斗,你再次幸免于难。不光如此,你还成功地阻止了他,不让他
那么快地恢复他的全部魔法和能力。你像一个大人一样战斗,我……言语无法表达
我对你的骄傲。
    “然后,在我的那个绝妙计划里有一个漏洞,”邓布多说,“一个明显的漏洞,
而我在那时也知道,那是个有可能毁掉一切的漏洞。即便如此,知道计划的成功有
多么重要,我告诉自己不能让整个计划毁于一旦。我单枪匹马就能祢补这个漏洞,
我自己就足够强了。而我的第一道测验,就是躺在学校的医院里,刚刚和伏地魔战
斗之后的、虚弱的你。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哈利说。
    “你不记得你问过我,当你躺在学校医院里的时候,伏地魔为什么曾经在你还
是婴儿的时候就想杀你么?”
    哈利点了点头。
    “我难道不应该在那时候就告诉你吗?”
    哈利直看进面前的蓝色眼睛,没有说话,但是他的心又狂跳起来。
    “你还没有看出计划的漏洞吗?没有……也许还没有。嗯,你知道的,我当时
决定不回答你。十一岁,我告诉自己,实在太小了,他不懂得。你十一岁的时候我
根本就没打算告诉你,那些东西对那么小的孩子来说太难接受了。
    “那时候我就应该看出危险的迹象,我本该问我自己,为什么当你询问那个我
早就明白总有一天要回答你的问题时,我没有更紧张。我应该看出来的,因为不需
要在那一天回答这个问题,我已经太过高兴了……是你太小,太小了……
    “然后我们就开始了你在霍格沃茨的第二年,再一次,你面对了连成人巫师都
没见过的畏难,再一次,你奇迹般地逃脱了。但是,你没有再问我为什么伏地魔在
你身上留下那个疤痕。我们讲到了你的伤疤,啊,可不是么,我们几乎就要谈起那
件事了,但我不忍心在那个充满胜利喜悦的晚上讲起那件事……
    “你明白了吗,哈利?你看出我那个聪明计划里的漏洞了吗?我陷进了我早已
看到的陷阱,我曾经告诉过自己要避开的,我必须得避开才行。”
    “我不——”
    “我太关心你,”邓布多简单地说,“我太过关心你的快乐,远多过你需要了
解真相。我太关心你的心情平静,远多过我的计划。我太关心你的生命,远多过一
旦计划失败,将会死去的更多生命。换句话说,我的做法,正是伏地魔认为像我们
这样爱充英雄的傻瓜会做的事情。
    “我能不能为自己的行为辩护?能的,我可以挑战任何人,任何一个像我一样
观察着你长大的人——我对你的观察远比你想像得要多得多——问问他们是不是也
会在眼看着你受了那么多苦之后还要你继续受折磨。如果现在,在这里,你好好地、
快乐地活着,我为什么要关心在遥远的将来,那些我不认识、我没见过人是否被杀
呢?我从没有想到,我要保护你这样一个孩子。
    “我们进入了你的第三年,我远远地看着你挣扎着赶走那些摄魂怪,找到瑟瑞
斯,明白他是谁,救了他。我要在那时候告诉你吗,在你成功地把你教父从魔法部
的大手里夺回来的时刻?那时,你已经十三岁,我的理由已经不够用了。也许你的
确还小,但是你已经用事实证明你的出类拔萃。我的内心十分不安,哈利,我知道
就要到时候了……
    “但是去年,你走出迷宫,你经历了塞德里克·迪戈里的死亡,你自己也几乎
丢了性命……我没有告诉你,不过我知道,现在伏地魔回来了,我必须尽快说。而
现在,今天晚上,我知道你早就已经可以接收我隐瞒了这么久的秘密,因为你已经
用事实证明了我早就应该把这个担子压在你的肩上。我唯一的辩护就是:我看到一
整个学期以来,你比任何一个学生承担的担子都要重,我不忍心再加上一个——比
其他任何一个都要重的担子。”
    哈利等着他继续,但是邓布多没有说话。
    “我还是不明白……”
    “伏地魔在你还是婴儿的时候就想杀死你,是因为在你出生前不久的一个预言。
他知道那个预言的存在,但他不知道它的全部内容。当你还是婴儿的时候他就想去
杀你,坚信他是在实现那个预言。然而,他发现——让他损失惨重地——他错了,
本来打算杀死你的咒语失灵了。因此,自从他恢复他的身体之后,尤其是去年你奇
迹般地从他手下逃脱之后,他就下决心要听到预言的全部。这就是从他回来之后,
一直不懈追逐的武器:能够杀死你的办法。”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邓布多的办公室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存放桂芬多之箭的
玻璃柜子反射着白色的光,被哈利打碎的仪器在地板上如同雨滴一样闪闪发亮。在
他身后,小福克斯在他用细灰做的窝里轻声呢喃。
    “预言球给摔碎了,”哈利茫然地说,“我拉着纳威上那些看台,在——那个
有拱门的屋子里,我扯破了他的衣服,那个球就掉出来了……”
    “那个被摔碎的东西不过是存放在魔法部的一个预言的记录。但那个预言也是
曾经说给一个人听的,那个人可以一字不差地记得它的内容。”
    “谁听过?”哈利问,不过他想他已经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是我,”邓布多说,“十六年前,一个寒冷潮湿的晚上,在猪头酒吧楼上的
一个房间里,我去那里见一个申请占卜学教师的人。虽然,我原本并不打算把这门
课程继续下去,但是,那个申请人是一位很有名也很有天赋的先知的曾曾曾孙女,
所以我想出於礼貌也应该去见见她。可惜我很失望,在我看来她根本就没有遗传到
任何天赋。我告诉她,希望我当时有足够礼貌,说,我不认为那个职位会适合她,
然后就转身要离开。”
    邓布多站起身,经过哈利,到福克斯的鸟架旁边的一个黑色柜子那里。他弯腰
打开上面的锁,从里面端出了一个浅浅的石盆,边缘上刻着古代文字,就是在那里
面,哈利曾经看到过他父亲折磨石内普。邓布多走回办公桌旁,把记忆盆放在上面,
然后把魔杖举到自己的太阳穴上,从里面拉出沾在魔杖上的、银色的、蜘蛛网一样
轻薄的记忆,把它们放进盆里。他在桌子后面坐下,看着他的记忆在记忆盆里飘游
打旋。过了一会,他才叹息一声,拿起魔杖,点了点那些银色的东西。
    一个人影从上面升起,披了无数披肩,眼睛被眼镜放得巨大,她缓缓地旋转着,
脚仍在盆里。但是当喜宝儿·彻劳妮开口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并不是平常的那种
飘忽、神秘的声音,而是哈利以前只听到过一次的,一种粗糙、沙哑的声音:
    “可灭黑魔头之人即将出现……生于三次与之搏斗之家庭,于第七个月将结束
之时……黑魔头将其标记为与自己魔力匹敌,然他将有黑魔头所不知之力……一个
会被另一个杀死,因为,一个不死,另一个就不能活……可消灭黑魔头之人将于第
七个月结束之时出现……”
    缓缓转动的彻劳妮教授沉到下面银色的东西里,消失了。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邓布多,哈利还有肖像们都一声不响。就连福克斯都安静
下来。
    “邓布多教授?”哈利十分小声地说,因为邓布多仍在凝视那只记忆盆,似乎
完全沉浸在思考之中。“这个……的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邓布多说,“唯一有机会彻底制服伏地魔的人,将会在十六年前
的七月底出生。这个孩子的父母已经与伏地魔搏斗过三次。”
    哈利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朝他压抑下来,他的呼吸又困难起来。
    “这是在说——我?”
    邓布多透过眼镜,审视了他好一会。
    “哈利,奇怪的是,”他轻声说,“这人有可能根本不是你。有两个巫师男孩
都符合彻劳妮的预言,他们都在那年的七月底出生,他们的父母都是凤凰令的成员,
都曾经有三次在伏地魔的手上死里逃生。其中一个,当然了,就是你。另一个是纳
威·隆巴顿。”
    “可是……可是,那为什么写在预言球上的名字是我而不是纳威呢?”
    “预言球上的标签,是在伏地魔袭击了婴儿时的你之后被修改过了,”邓布多
说,“负责管理预言厅的人似乎认为事情已经很明白了,伏地魔想去杀你,就是因
为他知道你是彻劳妮所讲的人。”
    “那么——那个人也可能不是我?”哈利说。
    “恐怕,”邓布多慢慢地说,似乎说出每一个字都要花费极大的力气,“这个
人无疑,就是你。”
    “可是你说过——纳威也是在七月末出生的——他的爸爸妈妈——”
    “你忘记了预言的下面一段,最终判断这个能够消灭伏地魔的孩子的标记……
伏地魔会将其标记为与自己魔力匹敌,因此他这么做了,哈利,是‘他’选择了你,
而不选纳威。是他给你了那个伤疤,既是祝福也是诅咒。”
    “但他可能选错了啊!”哈利说,“他可能标错人了!”
    “他选择的,是他认为最有可能威胁他的人,”邓布多说,“你要注意,哈利,
他没有选择那个纯血的孩子(虽然,他自己的信条里,纯血巫师是唯一值得留意或
生存的),而是选了那个和他一样的混血孩子。还没有看到你他就能够在你身上看
到他的影子,而在你头上标记那个伤疤的时候,他没能按他的计划杀死你,反而给
了你魔力。在那之后,就是这个魔力让你不止一次,而是四次都逃脱他的掌心——
这是你的父母,或是纳威的父母都没能做到的。”
    “那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哈利说,觉得全身麻木而寒冷,“为什么在我那么
小的时候他想要杀我?他应该等我和纳威长大一些,看谁对他构成更大威胁,在杀
那一个人也不迟——”
    “这,的确,可能是更合理的方式,”邓布多说,“可是,伏地魔接到的关于
预言的情报并不完整。彻劳妮选择猪头酒吧是因为它便宜,那里很长一段时间以来,
就一直比三扫帚酒吧更吸引——该怎么说——‘有趣’的主顾。正如你和你的朋友
们损失惨重地发现到那样,还有我在那晚之后也明白的,那里不是一个肯定不被人
偷听的安全地方。当然了,我去见喜宝儿·彻劳妮的时候,也根本没有想到我会听
到值得人偷听的东西。我的——我们的——唯一走运的地方,就是那个偷听的人只
听到预言的一开头,之后就被扔出了那栋房子。”
    “所以他只听到——?”
    “他只听了开头,就是预言那个男孩生于七月,父母曾经三次与伏地魔搏斗的
部分。因此,他没能警告他的主人,告诉他,攻击你将会有危险,他将把所有魔力
传递给你、使你的魔力与他旗鼓相当。因此伏地魔根本不知道攻击你是有危险的,
也不知道应该等一段时间,了解更多事实才是明智的。他不知道你会拥有‘黑魔头
所不知’的力量——”
    “可我没有!”哈利说,喘不过气来,“我没有他不曾有的力量,今天晚上我
根本不能招架他的攻击,我不能附在别人身上,也不能——不能杀人——”
    “在神秘局里有一间屋子,”邓布多打断了他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紧闭
着的。在那里面,装着曾经比死亡、比人的智慧、比自然的能量更奇妙、更可怕的
东西。它也可能是神秘局的众多研究对象里,最神秘的一个。锁在那个屋子里魔力,
你拥有得太多太多,但伏地魔却一点也没有。就是那个魔力让你今晚去救瑟瑞斯,
就是那个魔力让你从伏地魔的附身下解脱出来,因为那个身体充满了他有生以来最
厌恶的力量,他无法附在上面。说到底,重要的不是你能否蔽护你的思想,最终拯
救了你的,是你的心。”
    哈利闭上眼睛。若是他没去救瑟瑞斯,瑟瑞斯就不会死了。应该说是为了不再
想到瑟瑞斯,哈利问,并不关心回答如何,“预言最后说……说了一些……若是一
个人不死……”
    “……另一个人就不能活,”邓布多说。
    “所以,”哈利说,仿佛是从心里那个饱含痛苦的深井里挖出词句,“所以那
是不是说,我们其中一个人要杀死另一个人……最终?”
    “是的,”邓布多说。
    他们两个人久久没有说话。隔着办公室的墙壁,哈利可以听到远远传来的说话
声音,也许是赶早去正堂吃早餐的学生。几乎让人难以相信,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
想吃东西,笑着,既不知道也不关心瑟瑞斯·布莱克永远也不能回来了。瑟瑞斯似
乎已经离他们有千万里远,就是现在,哈利仍有一部分内心在相信:只要拉开那个
帘子,他就能看到瑟瑞斯站在对面和他打招呼,说不定,还会响亮地大笑起来……
    “哈利,我想我还欠你一个解释,”邓布多犹豫着说,“你,也许曾经奇怪我
为什么没有选你做级长?我必须承认……我觉得……你身上的担子……已经够多了
……”
    哈利抬起头,看到一滴泪珠从邓布多的脸上滚落,滴到他长长的银色胡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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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重现!
    星期五晚上,魔法部部长考尼烈斯·法吉在新闻发布会上,确认‘那个人’已
经再次回到这个国家,并且再一次展开活动。
    “我十分遗憾,但我必须承认那个自称——呃,你们知道我指的是谁——的巫
师依然活着,而且再次回到我们中间,”法吉对记者说,样子狼狈而且疲倦,“我
也同样遗憾地报告大家,阿兹卡班的摄魂怪爆发了大规模的反抗,他们拒绝接受魔
法部的雇佣,我们相信这些摄魂怪目前已经被那个——那个家伙——利用。”
    “我们强烈呼吁巫师界人士保持警惕,现在,魔法部正在印刷如何简单保护住
宅及人身安全的指南手册,它们将在未来的一个月里免费寄到每一个巫师家庭。”
    魔法部部长的声明引起了巫师界人士的普遍不满和恐慌,就在上个星期三,他
们还得到过魔法部的一再保证:“一直没有停息、谣传那个人在我们中间活动的故
事纯属捏造”。
    导致魔法部态度如此急剧转变的事件细节尚不清楚,但是,普遍观点认为,‘
那个人’和他的一小撮追随者(称为食死徒)于星期四晚闯入魔法部。
    阿伯斯·邓布多,刚刚被恢复其霍格沃茨魔法学校校长、国际魔法联盟成员、
维真魔塔之法师总监之称号和头衔,一直没有出面发表看法。他曾经在过去的一年
力,极力驳斥‘那个人’已经死了的说法。这个说法一直被大众广泛希望并接受,
但是,‘那个人’却已经再次召集他的追随者,企图重登宝座。而与此同时,那个
“大难不死的男孩”——
    “你看看,哈利,我就知道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把你扯上去的,”赫敏说着,
目光越过报纸上面看他。
    他们是在学校的医院里。哈利坐在罗恩的床尾,他们都在听赫敏念《先知日报
》的头版报导。金妮的腿已经被包福夫人轻轻一下就治好了,现在正趴在赫敏的床
尾。纳威的鼻子也被同样敏捷的手法调回的原有的大小和形状,他坐在两张病床中
间的椅子上。而来探望他们的露娜则手握最新的《捕风捉影》,上下颠倒着看得聚
精会神,根本没有听赫敏在念什么。
    “他现在又是‘大难不死的男孩’了,是不是?”罗恩阴沉地说,“不再是那
个哗众取宠、蛊惑人心的家伙了,嗯?”
    他从床头柜上的一大堆巧克力蛙里抓了一把,给哈利、金妮和纳威扔了几个,
然后用牙齿咬开自己那只的包装纸。他胳膊上,被大脑触须绑过的地方仍留有深深
的伤痕,据包福夫人说,思想留下的创伤总是比任何东西都要来得深。不过,自从
她给罗恩擦了大量的“阿比利医生牌忘却药膏”之后,那些伤似乎已经有明显好转。
    “可不是,哈利,他们现在对你都赞不绝口呢,”赫敏快速地读完了文章,说,
“‘坚持真理的孤独者……即使被误解为神经错乱,也没有丝毫动摇他的立场……
默默地忍受着嘲弄和诽谤,’嗯——,”她皱着眉说,“我注意到他们没有提起那
些嘲弄和诽谤就是来自于《先知日报》呢。”
    她皱了皱眉,把手放在肋骨上,安东宁·多罗霍夫在她身上施的咒语,虽然因
为他无法念出声来已经比正常杀伤力减低很多,但是据包福夫人的话说,仍给她造
成了“相当严重的伤害”。赫敏每天得喝下十种不同的药水,不过现在已经好得差
不多了,在医院里呆得十分无聊。
    “‘那个人上一次图谋不轨之详解,见第二页到第四页;魔法部早就应该告诉
我们的,见第五页;为什么没有人听取阿伯斯·邓布多的观点,见第六页至第八页
;对哈利·波特的独家专访,见第九页。’嗯,”赫敏说着把报纸折起来丢到一边,
“他们这回倒是真有得写。而且,对哈利的专访才不是他们独家,这根本就是《捕
风捉影》好几个月前就登出的那个。”
    “我爸爸卖给他们的,”露娜恍惚地说着,翻了一页手里的《捕风捉影》,
“他卖了个好价钱呢,所以这个暑假我们有钱去瑞典探险,看看能不能抓到皱角斯
诺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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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敏似乎跟自己做了好一会儿思想斗争,才说:“那可真好。”
    金妮看到哈利的目光,立刻转开眼睛,脸上笑着。
    “那么,不管怎么说,”赫敏说,坐起来一点,又疼得皱了皱眉,“学校里现
在怎么样了?”
    “嗯,弗立特卫教授把弗雷德和乔治做的沼泽地给平掉了,”金妮说,“只消
三秒钟就大功告成。不过他在窗底下那儿留下了一小块,用绳子围起来——”
    “为什么?”赫敏惊讶地问。
    “啊,他只是说那个魔法挺了不起的,”金妮说着耸了耸肩。
    “我想他把那个留着来纪念弗雷德和乔治,”罗恩塞了满嘴的巧克力,说,
“这些都是那两个家伙送来的,”他对哈利说,指着旁边堆积如山的巧克力蛙,
“肯定是淘气商店办得不错,是不是?”
    赫敏看起来依然有点不满,然后问,“那么所有那些麻烦从邓布多一回来就都
没了?”
    “是啊,”纳威说,“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我想这下费驰准高兴了?”罗恩说,把巧克力蛙里的邓布多的收集卡拿出来,
立在水罐旁边。
    “才不是呢,”金妮说,“事实上他特别特别难过呢,”她把声音压得极低,
“他一直说安布居是霍格沃茨有史以来最好的人。”
    他们六个人一齐扭头,安布居教授就躺在他们对面的床上,瞪着天花板。邓布
多独自一人去禁绝林把她从半人马手里救了下来,没人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他
如何扶着安布居教授从林子里出来,毫发无损——而安布居当然也不会说。据他们
所知,自从她回到城堡之后她就没有吐露半个字。而且,也没人知道她到底哪里有
问题,她平时整洁的鼠灰色头发现在凌乱不堪,里面还夹着小小的树枝和叶子。但
除了这些,她似乎并没有其他的伤。
    “包福夫人说她只是给吓坏了,”赫敏悄声说。
    “不如说是气坏了,”金妮说。
    “是啊,你一做这个她就有反应的,”罗恩说着,用舌头发出轻轻的像马蹄一
样的得得声。安布居立刻直挺挺地坐起,慌张地往左右看。
    “教授,怎么啦?”包福夫人把头从她办公室的门里伸出来喊。
    “没,没有……”安布居说,重新跌回枕头,“没有,我肯定是在做梦。”
    赫敏和金妮用床单捂住嘴格格的笑声。
    “说到半人马,”等笑声稍停,赫敏说,“现在谁来教占卜学呢?弗伦萨不走
了吗?”
    “他一定得留在这儿的,”哈利说,“其他的半人马肯定不能让他回去的不是
吗?”
    “看起来他和彻劳妮都会教,”金妮说。
    “我打赌邓布多更希望彻劳妮永远都不会回来,”罗恩说,现在已经在吃第十
四个巧克力蛙,“要是让我说,那门课根本就一点用也没有,弗伦萨也没好到哪去。”
    “你怎么能这么说?”赫敏质问,“我们已经发现有真正的预言存在了。”
    哈利的心跳加快了,他还没有告诉罗恩、赫敏、或任何人那个预言的内容。纳
威告诉他们那个预言球在死亡间里,哈利拉他上看台的时候给摔碎了。哈利还没有
纠正他,他现在仍没有准备好,一旦他告诉他们他除了在杀人凶手或被人杀死中间
选择一种、之外没有其他可能的时候,他将怎样面对他们的反应。
    “真可惜让它碎了。”赫敏摇着头小声说。
    “是啊,是够可惜,”罗恩说,“不过,至少‘那个人’也永远不会知道里面
的东西——你要去哪儿?”他说,既惊奇又有些失望地看到哈利站了起来。
    “呃——去看看海格,”哈利说,“你知道,他刚回来,我保证过要去那里看
他,告诉他你们两个的情况的。”
    “噢,那好吧,”罗恩闷闷不乐地说,从病房的窗户里看向外面湛蓝湛蓝的天
空,“真希望我们也能去。”
    “代我们问他好!”哈利往病房外面走的时候赫敏喊,“还有问问他他那个…
…那个小朋友……怎么样了?”
    哈利挥了挥手表示他听到也听懂了,然后就离开了病房。
    就算是星期天,城堡里也过于安静了。显然所有人都已经跑到外面充满阳光的
校园里去,享受着考试结束后、没有复习和作业困扰的几天时光。哈利沿着空无一
人的走廊慢慢地走着,一边朝窗外望,他可以看到许多人在快迪奇球场上空追逐嘻
戏,还有两个人在湖里游泳,旁边有一只巨大的乌贼。
    他很难确定自己是不是想跟人在一起,每当他身边有人的时候他都想逃开,而
一旦独处他又希望有人。不过,他想他也许可以真去看海格,因为自从他回来之后
他还没有好好地和他谈过。
    哈利刚刚走下大理石楼梯的最后一级,进入门厅的时候,马尔夫,克拉布和高
耀从右边的一扇门里走了出来,哈利知道那是去斯雷瑟林休息室的门。他猛地停住
了,马尔夫他们也停住了。门厅里只有通过开着的大门从外面传进来的喊叫、笑闹
和打水的声音。
    马尔夫看看周围——哈利知道他是在看有没有老师在附近——然后他转回来面
对哈利,压低了声音说:“这回你死了,波特。”
    哈利扬起眉毛,“真滑稽,”他说,“死人怎么还能像我这样走来走去呢?”
    哈利还从来没有见到马尔夫如此愤怒过,看到他苍白、尖下巴的脸被愤怒扭曲
着,哈利感到一种漠不关心的满足。
    “你要付出代价的,”马尔夫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我要让你为你对我父亲
做的事付出代价。”
    “嗯,现在我可真害怕了,”哈利讽刺地说,“我想跟伏地魔的打斗不过是在
对付你们三个小丑之前的热身喽?”他接着说,因为马尔夫,克拉布和高耀在听到
这个名字的时候都一脸惊恐,“他是你爸爸的老朋友不是么?你们总不会怕他吧?”
    “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波特,”马尔夫说,朝他逼近,克拉布和高耀紧跟在
两边,“你等着瞧吧……我会抓到你的……你不能把我父亲送到监狱去的——”
    “我怎么记得我已经把他送进去了呢,”哈利说。
    “摄魂怪早就不在阿兹卡班了,”马尔夫小声说,“我爸爸和其他人一眨眼工
夫就能跑出来的。”
    “是啊,我想他们确实可以,”哈利说,“不过,至少现在大家都已经知道他
们是多么可耻的小人——”
    马尔夫的手飞快地握住魔杖,但是哈利远比他更快,马尔夫的手指还没碰到他
长袍的口袋,哈利已经拔出了自己的魔杖。
    “波特!”
    一个声音从门厅对面传来。石内普正从通向他办公室的楼梯上走上来。一看到
他,哈利的心中涌上的愤恨远比对马尔夫的更甚……不管邓布多怎么说,他永远都
不会原谅石内普……永远不会。
    “你在干什么,波特?”石内普说着朝他们四个走近,声音和以前一样冰冷。
    “我在考虑要在马尔夫身上用哪道咒语,先生,”哈利狠狠地说。
    石内普瞪着他。
    “立刻放下魔杖,”他简单地说,“扣桂芬多十——”
    石内普看了看墙上的那些巨大沙漏,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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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在桂芬多的沙漏里已经没分可扣了。既然如此,波特,我们只有——”
    “再加一些分数?”
    麦格教授刚刚一瘸一拐地走上石阶,进入城堡。她一手拎着一个格子呢旅行袋,
另一只手里握着手杖,上面似乎压着她全身的重量。不过除了这个,她看起来气色
相当好。
    “麦格教授!”石内普说着大步走上前去,“你从圣满钩医院出来了!”
    “是的,石内普教授,”麦格教授说,艰难地脱下她的旅行斗篷,“我已经完
全好了。你们两个——克拉布——高耀——”她霸道地招他们过去,他们走了过去,
一脸尴尬地磨蹭着他们的大脚。
    “拿着,”麦格教授说着把旅行袋塞到克拉布怀里,斗篷塞进高耀怀里,“把
这些给我拿到我办公室去。”
    他们转身笨笨吃吃地走上了大理石楼梯。
    “那么好,”麦格教授说,抬头看着墙上的沙漏,“嗯,波特和他的夥伴们警
告大家‘那个人’的归来,我认为他们应该每个人都得五十分!石内普教授,你怎
么说?”
    “什么?”石内普立刻说,但哈利知道他全听得清清楚楚,“噢——嗯——我
想是吧。”
    “所以是波特加五十分,卫斯理家的两个孩子,隆巴顿,还有格兰杰,”麦格
教授说,她一边说,桂芬多沙漏的上半球里的红宝石一边像下雨一样落到下半球里。
“噢——我想也要给拉乌古德小姐加五十分,”她说,很多蓝宝石掉到瑞文克劳沙
漏的下半球里。“现在,石内普教授,我想你是要给波特扣十分——那么咱们就扣
吧。”
    几颗红宝石飞回了上半球,但是剩在在下面球里的仍然数目可观。
    “那么,波特,马尔夫,这样好的天气,我认为你们都应该到外面去玩才行,”
麦格教授继续神采飞扬地说。
    哈利不需要再等她说第二遍——他把魔杖塞进长袍,看也不看石内普和马尔夫
就径直朝大门走去。
    他穿过草坪朝海格的小屋走去,太阳热辣辣地迎面射来。很多学生都躺在草地
上晒太阳,聊天儿,读《先知日报》,吃零食。他经过的时候他们抬起头,有几个
人叫他,还有冲他招手的,显然他们,也和《先知日报》一样,已经决定哈利是个
英雄。哈利没跟任何人说话,他不知道他们对三天前发生的那些事情知道多少,但
他目前为止都躲开被他们追问的机会,也不想被他们追问。
    他刚敲海格的屋门时还以为他不在家,但是然后牙牙就叫着从屋子旁边跑了出
来,他冲上来兴奋地和他打着招呼,几乎把他扑倒。显然,海格正在后花园里摘红
花菜豆。
    “太好了,哈利!”看到哈利走进栅栏,他笑呵呵地说,“进来进来,来喝蒲
公英汁。”
    “你好吗?”等他们在海格的木桌子旁边坐下,一人手里握了一杯冰镇的饮料
之后,海格问,“你——呃——感觉还好吧?”
    哈利从海格关切的神情上知道他不是指的哈利身体是否健康。
    “我很好,”哈利很快的说,因为他不能忍受谈起海格想的事情,“那么,你
最近去哪儿了?”
    “躲在山里,”海格说,“住在山洞里,就和那时候瑟瑞斯——”
    海格没有说下去,他粗声地清了清喉咙,看看哈利,然后一气喝了好一会儿果
汁。
    “不管怎么说,现在是回来了,”他无力地说。
    “你-你看起来气色好多了,”哈利说,下定决心不提瑟瑞斯。
    “是吗?”海格说,举起大手摸了摸脸,“噢-噢是啊,嗯,咕波现在也好多
啦,说真的,我回来的时候他可高兴了。他其实是个好孩子,事实上,我曾经想着
要给他找个女朋友呢。”
    要在平时,哈利一定立刻劝海格放弃这个念头,在禁绝林再住上一个巨人,而
且说不定比咕波更野蛮残暴,实在是太吓人了。但是现在,哈利不知为什么没有精
力和他争论这件事,他又开始希望自己能一个人独处,想到要尽快离开,他大大地
喝了好几口蒲公英汁,几乎喝掉了杯里的一半。
    “哈利,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一直讲的话是对的,”海格唐突地轻声说,他仔
细地看着哈利,“这总是好事情是不是?”
    哈利耸了耸肩。
    “听着,”海格在桌子对面朝他靠了过来,“我认识瑟瑞斯比你更久……他死
在战斗中,那正是他所希望的——”
    “他根本不想死!”哈利生气地说。
    海格低下了他头发蓬乱的大头。
    “是啊,我想他也不会,”他小声说,“即使那样,哈利……他从来也不是自
己坐在家里让别人帮他打仗的人呢,要是他不去帮你,他的良心不会安宁——”
    哈利一跃站起。
    “我得去医院看罗恩和赫敏了,”他机械地说。
    “噢,”海格说,看起来相当难受,“噢,那好吧,哈利……你好好保重,要
是有时间就常来——”
    “是啦……我会的。”
    哈利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拉开门,海格还没道完再见,他已经走在阳光里,穿
过草坪了。再一次,很多人都在他经过的时候叫他,他把眼镜闭上了一会,希望他
们全都消失,希望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校园里只剩他一个人。
    几天以前,考试还没有结束,在他没有梦到伏地魔在他脑海里制造的幻像之前,
他会放弃一切让巫师界的人相信他说的是真话,让他们相信伏地魔已经回来了,让
他们知道他既没有说谎也没有疯癫。可现在……
    他沿着湖走了短短一会儿,然后在岸边坐下,在密密的灌木丛后面,可以不让
路过的人发现。他凝视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思考着。
    也许他想一个人独处的原因是因为和邓布多谈话之后,他觉得和所有人都有了
隔膜。一道无形的墙把他和其他世界分隔开了,他曾经——他一直是——那个有标
记、与众不同的人。只不过他以前从来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然而现在,这样坐在湖边,满载着沉重的悲痛,失去瑟瑞斯的痛楚依然赤裸鲜
明,他却感觉不到明显的恐惧。天气晴朗,校园里到处都是笑着的人,虽然他觉得
离他们很遥远,仿佛根本不是同一族类,但他坐在这里,仍很难相信他的生命一定
要与杀人有关,或是以被杀而结束。
    他在那里坐了很久,凝视着水面,竭力不去想他的教父、不去想就是在这里,
正对面的湖岸上,瑟瑞斯曾经因为抵挡一百只摄魂怪而体力不支昏倒。
    太阳落山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寒冷。他站起来,往城堡走,一边用袖子擦着
脸。
    离学期结束还有三天的时候,罗恩和赫敏从学校医院里康复出院了。赫敏总是
流露出想谈瑟瑞斯的样子,但每次她一提他的名字就被罗恩阻止了。哈利仍然不能
确定他是不是想现在对别人谈起他的教父,他的主意总是随着心情变化。不过,他
知道一件事:无论现在他有多难过,几天之后,当他回到女贞路4号是一定会更想
念霍格沃茨的。虽然现在他已经明白他为什么要在每个暑假回那里去,他对这件事
的厌恶并没有丝毫减少。事实上,他还从来没有这么不愿意回去过。
    安布居教授在学期结束的前一天离开了霍格沃茨。她似乎想在晚饭时候溜出医
院,显然是希望没有人能看到她走,但很不幸的是,她在路上遇到了皮皮鬼。皮皮
鬼抓住他最后一个听从弗雷德指示的机会,兴高采烈地追着她在城堡外面跑,用手
杖和装满了粉笔灰的袜子打她。很多学生都跑到门厅里去看她在小路上跑,各学院
的院长都只是毫不热心地召唤他们回去。事实上,麦格教授就只是无力地抗议了两
句,然后坐回到教工席的座位上去了,有人听她遗憾地表示她没能亲自去追着安布
居欢呼,因为皮皮鬼把她的手杖借走了。
    他们最后一个在学校的夜晚来到了,大部分学生已经打好行李,下楼去参加期
末告别晚宴了,但哈利还没开始整理行李。
    “明天再做吧!”罗恩说,站在宿舍门口等他,“快点,我要饿死了。”
    “很快就弄完了……那个,你先走吧。”
    可是,宿舍门在罗恩身后面关上之后,哈利也没有更快打包。现在他最最不想
做的事情就是去参加告别宴。他担心邓布多会在讲话里提到自己,他肯定会讲到伏
地魔回来的事的,毕竟他在去年的告别宴上就提到过。
    哈利把一些皱皱巴巴的长袍从皮箱最底下抽出来,空出地方来放已经折好的衣
服。就在这时候,他发现皮箱一角躺着一个包裹粗糙的纸包。他想不起这是什么东
西,他弯腰把纸包从运动鞋底下抽出来,仔细地检查了一下。
    只用几秒钟他就一下想起来了,在桂茂街12号的大门前面,瑟瑞斯把这个东
西交到他手里的,“需要我的时候用它,好么?”
    哈利坐到床上,打开了包裹。里面掉出了一个小小的方镜子,那镜子看起来很
旧,至少也相当脏。哈利把他举到脸前,看到自己的倒影映在里面。
    他把镜子翻过来,镜子反面有瑟瑞斯写的字迹潦草的字:
    这是一个双面镜,我这里有另一面。要是你想和我说话,只要对它说我的名字
就行了,你会在我的镜子里出现,而我会在你的里面说话。我和詹姆斯在被不同老
师留堂的时候常常用它。
    哈利的心跳加快了,他记得四年前他曾经在望欲镜里见过他已死的父母。他又
能跟瑟瑞斯说话了,就在现在,他知道的——
    他四下看看,确定没有别人,宿舍里相当空。他看着镜子,用颤抖的手把它举
到脸前,然后响亮而清晰地说:“瑟瑞斯。”
    他的呼吸模糊了玻璃表面,他把镜子拿得更近,一阵激动冲击着他的全身,但
是从雾气后面朝他眨着的眼睛无疑仍是他自己的。
    他把镜面的雾气擦净,然后一字一顿地念,声音在屋里清晰地回荡:
    “瑟瑞斯·布莱克!”
    什么也没有发生,镜子里失望的脸仍然,毫无疑问,是他自己的脸。
    瑟瑞斯穿过拱门的时候没带镜子啊,哈利脑子里一个小小的声音说,难怪它没
用。
    哈利一动不动地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把镜子扔回皮箱,镜子摔碎了。曾经有一
整分钟,短暂却灿烂的一整分钟,他以为他会见到瑟瑞斯,能和他再说话。
    失望在他的喉咙里灼痛,他站起来,开始把他的东西乱七八糟地丢进箱子里,
破碎的镜子上面。
    但就在那时一个主意滑过他的脑海……比镜子更好的主意……一个更可行、更
重要的主意……他居然以前完全没有想到——他居然一直没有问过?
    他跑出宿舍,飞掠下旋转楼梯,横冲直撞,但是自己都没感觉到。他跑过空无
一人的休息室,钻过肖像洞,开始往走廊里跑,丝毫不理会胖夫人在他后面高叫:
“晚宴马上就开始了,你知道,你差点儿就赶不上啦!”
    但哈利根本就没有打算去参加晚宴。
    为什么在你不需要他们的时候,这地方到处都是幽灵,但现在又一个都不见了。
    他飞跑下楼梯,沿着走廊跑,无论活人还是死人都没撞见一个,他们显然都在
正堂里。在魔咒课教室外面他停下来,气喘吁吁,遗憾地想着恐怕他非得再等一会,
到晚宴结束了。
    可就在他已经放弃希望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透明的人影飘过走廊尽头。
    “喂-喂,尼克!尼克!!!”
    那个幽灵把已经伸进墙里的头又探回来,露出漂亮的插着羽毛的帽子,还有摇
摇欲坠的、尼古拉斯·德·米米子·波平顿男爵的头。
    “晚上好啊,”他微笑着说,把整个身子都从坚实的石墙里抽了出来,看着哈
利,“看来我不是唯一迟到的人喽?不过,”他叹了口气,“当然了,我们两个迟
到的意义是不同的。”(尼克是在用双关语,在英文里,迟到的和已逝的是同一个
词。——译注)
    “尼克,我能问你件事吗?”
    几乎断头尼克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极其古怪的表情,他把一根手指插进脖子周围
的硬领,把它拉直一些,显然是想拖延一点思考的时间。直到他几乎已经断掉的脖
子就要晃着掉下来了,他才终于停下。
    “呃——哈利,现在吗?”尼克说,看起来有点不安,“不能等晚宴结束么?”
    “不能——尼克——求你了,”哈利说,“我真的需要问你,咱们去那里行不
行?”
    哈利打开了离他们最近的一间教室门,几乎断头尼克叹了口气。
    “噢,好吧,”他无可奈何地说,“我早就知道会有现在。”
    哈利替他拉开门,但他却从墙里飘了进去。
    “你早就知道什么?”哈利一边关门一边问。
    “你会来找我,”尼克说,朝窗户那边飘过去,看着外面漆黑的校园,“很多
时候会这样的……当一个人失去了……失去了亲人的时候……”
    “那个,”哈利说,不想偏离话题,“你说得对,我是来-来找你的。”
    尼克没有说话。
    “只是——”哈利说,忽然发现这个比他预想得要难说得多,“只不过——你
已经死了,但你还在这儿,不是么?”
    尼克叹了口气,继续凝视着校园。
    “是这样的,不是么?”哈利追问他,“你已经死了,但我还能和你说话……
你可以在霍格沃茨里走来走去什么的,不是么?”
    “是的,”几乎断头尼克小声说说,“我可以说话,我可以走,是的。”
    “所以,你回来了,不是么?”哈利迫切地说,“人是可以回来的,是不是?
变成幽灵回来。他们不一定非得完全消失,是不是?”他不耐烦地说,因为尼克仍
然一言不发。
    几乎断头尼克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变成鬼回来的。”
    “为什么?”哈利立刻说。
    “只有……只有巫师才能。”
    “噢,”哈利说,几乎失声笑了,“那么,那么就太好了,我说的那个人就是
巫师。那么他也能回来了,是不是?”
    尼克从窗口转看,一脸悲哀地看着哈利。
    “他不会回来了。”
    “谁不会回来?”

TOP

“瑟瑞斯·布莱克。”尼克说。
    “可你回来了!”哈利生气地说,“你已经回来了——你已经死了,可你也就
没消失啊——”
    “巫师们能够在地上留下他们的痕迹,在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继续黯淡地游
荡,”尼克难过地说,“但很少有巫师选择这条路。”
    “为什么?”哈利问,“不管怎样——没关系——瑟瑞斯才不会管这有多稀奇,
他会回来的,我知道他会的!”
    他是如此坚信自己的相法,哈利真的把头转过去看门口,有那么一霎那,他真
的以为他会看到瑟瑞斯,珍珠一样苍白,全身透明,但是满面笑容,穿过门朝他走
来。
    “他不会回来了,”尼克重复,“他已经……走了。”
    “你说什么,‘走了’?”哈利立刻说,“走去哪儿了?你听着——你死的时
候是什么样的?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是所有人都能回来?为什么这地方没有那么
多幽灵?为什么——?”
    “我无法回答,”尼克说。
    “你是死人,不是吗?”哈利愤怒地说,“还有谁能比你更适合回答?”
    “我害怕死亡,”尼克柔声说,“我选择留下来。有的时候我会想到底这样做
是否值得……嗯,这不是简单的这里和那里……事实上,我既不在这里也不在那里。”
他小小地笑了一声,“我根本一点也不了解死亡的秘密,哈利,因为我选择了如此
的微弱存在。我相信知道这些秘密的人,都是在神秘局里了解的——”
    “别跟我提那个地方!”哈利狠狠地说。
    “我很抱歉不能帮你更多,”尼克轻声说,“嗯……嗯,请原谅我……要去晚
宴呢,你知道……”
    他离开了房间,把哈利一个人剩在那里,茫然地瞪着墙上尼克消失的地方。
    打破了不能和他的教父再见面、再说话的希望,哈利感觉几乎和再失去他一次
一样痛苦。他伤心地缓缓穿过空无一人的城堡,上楼,怀疑他从此不会在有快乐。
    他拐了个弯,走向胖夫人所在的走廊的时候,忽然看见前面一个人正忙着往墙
上的告示板上钉一张纸。看了第二眼他才认出那是露娜,附近没有他可以躲藏的地
方,她肯定已经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反正,哈利现在也没有力气躲开任何人了。
    “你好,”露娜恍惚地说,一边从告示板旁边退开,转头看他。
    “你怎么没去晚宴?”哈利问。
    “嗯,我几乎已经丢了我所有的东西,”露娜安祥地说,“你知道,他们总是
把它们偷走藏起来。但今晚是最后一晚了,我得把它们找回来才行,所以我贴了些
通知。”
    她指了指告示板,上面,果然,有她钉上去的通知,罗列着她丢失的书籍和衣
物,以及让他们归还的请求。
    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哈利心头,那不同于自从瑟瑞斯死后就一直盘踞心灵的愤
怒和哀伤。过了一会他才意识到那是对露娜的同情。
    “他们干嘛藏你的东西?”哈利问他,皱着眉。
    “没什么,”她耸耸肩,“我想他们觉得我有点怪,你知道,事实上,有些人
管我叫疯娜·拉乌古德。”
    哈利看着她,同情越发深,几乎是难过了。
    “那他们也不应该因此偷你的东西,”他斩钉截铁地说,“你要我帮你把它们
找回来吗?”
    “噢,不用呢,”她说,冲他笑了,“他们会送回来了,每回到最后都是这样。
只不过我原打算今晚整理行李的。不管怎么说……你怎么没去晚宴呢?”
    哈利耸了耸肩,“只是不想去罢了。”
    “是啊,”露娜说,用她古怪的、朦胧而凸起的眼睛审视着他,“我想也是,
被那些食死徒杀死的人是你的教父,是不是?金妮告诉我的。”
    哈利淡淡地点点头,但不知为什么,他不介意露娜提起瑟瑞斯。他刚刚想起,
她也能看到那些黑司兽。
    “你有没有,”他开始说,“我是说,是谁……嗯,你有没有什么人,死去了?”
    “是的,”露娜简单地说,“我妈妈。她是个相当出色的巫师,你知道,可是
她太喜欢做实验,有天她实验的咒语失灵。那时我九岁。”
    “我很抱歉。”哈利喃喃地说。
    “是啊,那真的很糟,”露娜坎坎而谈,“偶尔我还是觉得很难受,不过我还
有爸爸。而且,不管怎么说,反正也不是我以后再也不能见到我妈妈了,不是吗?”
    “呃——真的?”哈利半信半移地说。
    她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噢,不会吧,你不是也听到他们的,他们就在那个帘子后面,不是么?”
    “你是说……”
    “在那个有拱门的屋子里,他们只是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躲着,如此而已,你
听到过他们的。”
    他们互相对视,露娜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笑容。哈利不知道该说什么,或是,该
怎么想。露娜相信那么多异想天开的事情……不过他也相信自己听到那帘子后面的
声音。
    “你确定不需要我帮你找回你的东西吗?”他说。
    “噢,不用,”露娜说,“不用了。我想我要下楼去吃点饭后甜点什么的,等
着它们自己回来就行了,每回都这样的……那么,哈利,暑假愉快。”
    “是啊……是啊,你也暑假愉快。”
    她从他身边走开。他看着她离开,忽然发觉原先曾经压在胃里的沉重似乎减轻
了一些。
    在霍格沃茨特快上回家的旅程中,从很多角度来说都是多事的。首先,马尔夫,
克拉布和高耀,显然已经等了一整个星期,才盼来了没有老师的机会进攻,他们埋
伏在火车中间的地方,想在哈利从厕所回来的路上伏击他。这次袭击本来或许会成
功的,要不是他们愚蠢地选择躲在一个坐满的DA小组成员的隔间外面,隔间里面
的人从窗口看到外面的事情,立刻全部跳出来帮哈利。等厄尼·麦克米兰,汉娜·
阿伯特,苏珊·邦斯,贾斯廷·冯驰-福来彻理,安冬尼·高德斯登,和特里·布
特都用完了哈利教他们的种种咒语和魔法之后,马尔夫,克拉布和高耀看起来早和
三个巨大的、穿着霍格沃茨校服的肉虫子没什么两样。哈利,厄尼和贾斯廷把他们
升上行李架,让他们瘫在那里。
    “我得说,我真盼望看到马尔夫他妈妈看他下车时候的表情呢。”厄尼看着上
面的马尔夫蠕动的样子,不无满足地说。厄尼一直不能原谅马尔夫在监察队里的短
暂时候,给海佛帕夫扣分的事。
    “不过,高耀他妈肯定会高兴的,”听到动静赶过来的罗恩说,“他现在可比
原先好看多啦……还有,哈利,餐车刚停下来了,你要不要什么?”
    哈利向其他人道谢,然后跟着罗恩回到他们的车厢。他买了一大堆铁锅蛋糕和
南瓜饼。赫敏又在看《先知日报》,金妮在做《捕风捉影》上的一个小测验,而纳
威则抚摸着他的米宝沟臭浆,那棵植物在过去的一年里长了很多,现在被碰到的时
候已经会轻轻发出古怪的哼哼声了。
    旅途的大部分时间里,哈利和罗恩都在下魔法像棋,赫敏给他们念《先知日报
》里的边角消息。现在,报纸里满是如何对付摄魂怪和魔法部如何追捕食死徒的文
章,还有疯疯癫癫读者来信,说他们在当天早上刚看到伏地魔从他们房子前面经过。
    “还没有真正开始,”赫敏沮丧地叹了口气,把报纸折了起来,“但不会太久
了。”
    “喂,哈利,”罗恩悄声说,朝通向走廊的窗户那里点了点头。
    哈利转过头,张楚正从那里走过,旁边是玛丽埃塔·埃芝孔姆,后者戴了一顶
把头脸都罩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的帽子。他的目光和张楚的接触了一下,楚的
脸红了,但是继续往前走。哈利低头看棋盘的时候,正看到他的一个卒被罗恩的马
赶下了它的方格。
    “你们-呃-你和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罗恩小声问。
    “没什么,”哈利诚实地说。
    “我-呃-听说她现在跟别人约会了,”赫敏试探地说。
    哈利惊讶地发现这个消息一点也没有伤到他。曾经想吸引楚注意的他,属于一
个遥远的、和现在的他没有太多关联的过去。瑟瑞斯死之前他曾想要的那么多东西,
现在仿佛都已经疏忽远去,与瑟瑞斯的最后一次见面似乎很长、很长,它横跨了两
个宇宙,一个是有瑟瑞斯的,一个是没有瑟瑞斯的。
    “没有她更好,夥计,”罗恩激烈地说,“我是说,她的确挺好看什么的,可
你应该跟更愉快一点的人在一起。”
    “她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恐怕也不是总哭,”哈利耸了耸肩,说。
    “她现在到底跟谁在一起?”罗恩问赫敏,但回答的却是金妮:
    “迈克尔·考诺。”
    “迈克尔——可——”罗恩说,从椅子上转过去瞪着她,“可是你不是跟他在
一起的么?”
    “早就不了,”金妮坚决地说,“他不高兴桂芬多在快迪奇上打败瑞文克劳,
阴沉兮兮的,我和他吹了,然后他就跑去安慰楚了。”她心不在焉地用羽毛笔的羽
毛搔搔鼻子,把《捕风捉影》翻转过来,开始核对答案。罗恩看起来极为高兴。
    “啊,我早就觉得他有点蠢,”他说着把他的王后朝哈利簌簌发抖的车推过去,
“干得好,下次——再找别人——好点的。”
    他说话的时候,鬼鬼祟祟地瞟了哈利一眼。
    “嗯,我已经选了迪安·托马斯,你觉得他是不是好点?”金妮含含糊糊地说。
    “什么?!!”罗恩大喊一声,整个棋盘都给他撞翻了,罗圈腿立刻朝棋子扑
去,海德薇和小皮猪在他们头顶不满地叽叽喳喳叫了起来。
    火车接近王十字火车站时放慢了速度,哈利觉得还从来没有比现在更不愿意下
车。他甚至异想天开地想,要是他就此拒绝下车,一直在车厢里坐到九月一号,等
它再送他们回霍格沃茨会怎么样。不过,等车终于冒着蒸气停下,他还是和往年一
样,把海德薇的笼子取下,拖着皮箱下了火车。
    当检票员示意哈利、罗恩和赫敏可以安全穿过第九站台和第十站台中间的魔墙
之后,他惊奇地发现,在墙那边有一大夥人正在等他。他完全没有想到他们会出现
在这里。
    那里有疯眼穆迪,圆顶礼帽歪在魔眼上面,看起来并不比露出魔眼更善良,他
粗糙的手上拄着一根长长的棍子,身上的旅行斗篷也看起来鼓鼓的。唐克斯站在他
身后,阳光穿透站台顶上的脏玻璃照射下来,把她泡泡糖一样的粉红色头发映得闪
闪发亮,她穿着一条补丁摞补丁的牛仔裤,上身一件艳紫色的短袖汗衫,写着“怪
巫姐妹合唱团”。唐克斯旁边是卢平,他的脸色苍白,头发更加灰白,磨得露出线
头的长外套盖着里面的旧衣裤。在他们前面站着卫斯理先生和卫斯理太太,穿着他
们最好的麻瓜衣服。还有弗雷德和乔治,都穿着崭新的外套,那衣服是一种惨绿的
颜色,上面还有鳞片。
    “罗恩,金妮!”卫斯理太太叫着,跑过来紧紧拥抱她的两个孩子,“噢,哈
利亲爱的——你好么?”
    “很好,”哈利言不由衷地说,她把他也拉过去紧紧拥抱,从她的肩膀上头,
他看到罗恩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双胞胎的新衣服。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问,指着他们的外套。
    “最好的龙皮啊,小弟,”弗雷德说,拉了拉衣服的拉链,“生意蒸蒸日上,
我们觉得应该奖励奖励自己。”
    “你好,哈利,”卫斯理太太放开哈利去拥抱赫敏的时候,卢平说。
    “嗨,”哈利说,“我没想到……你们怎么会来这儿?”
    “嗯,”卢平微微地笑着说,“我想在你姨父姨妈带你回家之前,我们能跟他
们聊聊。”
    “我可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主意,”哈利立刻说。
    “噢,是好主意的,”穆迪低吼着说,他一瘸一拐地靠得近了一些,“那就是
他们吧,波特,是不是?”
    他用拇指指了指身后,显然他的魔眼已经透过后脑勺和礼帽看到那边了。哈利
朝左边探了探身子,往疯眼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达斯里一家三口都站在那里,看
着哈利的欢迎团,一副惊骇万分的模样。
    “啊,哈利,”卫斯理先生说,从赫敏的父母那里走回来,他刚刚满怀激动地
和他们问好,现在他们正忙着拥抱赫敏。“嗯——那么咱们是不是该过去了?”
    “是啊,亚瑟,我想也是,”穆迪说。
    他和卫斯理先生带着其他人穿过站台,朝达斯里一家走去,那三个人给吓得僵
在地上。赫敏轻轻地从她母亲的拥抱里逃脱出来,也跟上他们。
    “下午好,”卫斯理先生在沃能姨父面前停下,愉快地说,“你也许还记得我,
我叫亚瑟·卫斯理。”
    两年以前,卫斯理先生曾经单枪匹马地把达斯里家的起居间毁坏大半,要是沃
能姨父忘了他倒是怪事了。果然,沃能姨父的脸上泛起一股深深的褐色,他瞪着卫
斯理先生,但什么也没有说。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达斯里家人和他们的人数相差
悬殊。佩妮姨妈看起来既害怕又窘迫,她一个劲儿四下看着,好像很担心被认识的
人看到她和这些怪人站在一起。与此同时,达达力似乎正想缩起身子,让别人注意
不到,无疑,他的杂技动作失败得一塌糊涂。
    “我们想和你谈谈关于哈利的事。”卫斯理先生依然笑容可掬地说。
    “对,”穆迪低吼说,“关于他在你们家里所受的待遇。”
    沃能姨父的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也许是因为那个礼帽让他大错特错地以为穆
迪是个礼貌的人,他开始对穆迪说话:
    “我知道我家里的事情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达斯里,我认为你不知道的事情足够写好几本书的,”穆迪低吼着说。
    “不管怎么说,这并不重要,”唐克斯插嘴说,她的粉红色头发似乎比其他人
更引起佩妮姨妈的反感,因为她宁可闭上眼睛也不去看她,“重要的是,如果我们
知道你们虐待哈利——”
    “——而且无论什么时候都别犯这样的错误,我们会知道的,”卢平愉快地说。
    “是的,”卫斯理先生说,“就是你们不让哈利用话电我们也会知道的——”
    “是电话啦,”赫敏悄声说。
    “——是啊,要是我们得到任何哈利被虐待的消息,我们就会找你们负责。”
穆迪说。
    沃能姨父狠狠地吸了口气,他的愤怒似乎已经远远超过了对这些怪人的恐惧。
    “你威胁我,先生?”他说,声音大得连旁边的路人都转头看他。
    “是啊,就是这个意思,”疯眼说,似乎很高兴沃能姨父理解得这样快。
    “我看起来像一个能被威胁的人吗?”沃能姨父大叫。
    “嗯,”穆迪说着,推了推礼帽,露出他那只恐怖地旋转着的魔眼。沃能姨父
惊骇万分地朝后跳了一步,重重地撞到后面的一个行李推车上。“是的,我必须承
认,你的确是那样的人,达斯里。”
    他从沃能姨父那里转过来看哈利。
    “那么,波特,需要我们就招呼一声。要是连着三天都没有你的消息,我们就
派人过来。”
    佩妮姨妈伤心地呜咽一声,任何人都可以一眼看出来,她正在想,要是她的邻
居们看到这么一群人走上她的花园小路上时会怎么说。
    “那么,波特,再见了,”穆迪说,用粗糙的大手握了握哈利的肩。
    “哈利,你自己小心,”卢平安静地说,“记得保持联络。”
    “哈利,我们会尽快把你从那里接出来的,”卫斯理太太小声说着,又拥抱了
他。
    “我们很快会见面的,夥计,”罗恩急切地说,握着哈利的手。
    “很快很快,哈利,”赫敏真诚地说,“我们保证。”
    哈利点了点头。他找不到言语可以表达看到他们都站在这里、站在他身边时,
对他有多么大的感动。他只能笑着,挥了挥手道别,然后转过身,带头走出火车站,
沃能姨父,佩妮姨妈和达达力都慌里慌张地跟在身后,他走进了充满阳光的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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