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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於相信了他的话,哈利松了一口气。他不再犹豫,立刻跳下床穿上长袍,
把眼镜架在鼻粱上。
    “卫斯理,你也得一起来,”麦格教授说。
    他们跟着麦格教授经过纳威、迪安和谢默斯沉默的身影走出宿舍,下了螺旋楼
梯,穿过休息室和肖像洞,走在胖夫人画像前面、月光皎洁的走廊上。哈利觉得在
自己心里压抑的惊悸会在任何一刻倾泄出来,他想跑,想喊邓布多来。卫斯理先生
躺在那里流血啊,而他们却在这里安祥地慢走,而且,要是那两颗尖牙(哈利尽量
不去想“我的尖牙”)有毒怎么办?他们经过诺斯太太,诺斯太太扭过灯笼一样的
眼镜瞪着他们,微微地嘶叫一声,但麦格教授只说一句“嘘!”,诺斯太太就直窜
进阴影里逃开了。几分钟以后,他们来到有怪兽石像守卫的校长办公室。
    “泡泡维滋比,”麦格教授说(“泡泡维滋比”是一种巫师界糖果,在这里是
口令——译注)。
    怪兽石像一下活了过来,闪身跳到一旁,它后面的墙分成两半,露出一个螺旋
楼梯。石级不断向上升着,就好像一架螺旋形的自动扶梯。他们三个人走上上升的
石级,墙在他们身后“砰”地一声又合上了,他们随着扶梯飞快地转着小圈上升,
最后来到了一扇擦得甑亮的橡木门前。门上有一个黄铜制的、鹰头狮形状的门环。
    虽然早已经过了午夜,办公室里仍有声音传来,很多嘁嘁喳喳地说话声音,似
乎邓布多正在招待十几位客人。
    麦格教授握着鹰头狮形状的门环扣了三次,那些声音骤然消失,好像有人用开
关把他们关上了似的。门自动地开了,麦格教授带着哈利和罗恩走了进去。
    屋子里相当昏暗,桌子上摆的古怪银制仪器现在都安静地立在那里,而不是像
以前那样冒着烟动个不停,墙上挂满了在打瞌睡的前任校长画像,而门后的鸟架上,
一只漂亮异常的金红色、天鹅般大小的鸟正把头缩在翅膀下面打盹。
    “噢,麦格教授,是你……还有……啊。”
    邓布多正坐在书桌后的高背椅子上,他探着身子,高高低低的蜡烛光芒照亮了
他面前的文件。他穿着一件华丽的紫色和金色相间的绣花长袍,里面是一件雪白的
睡袍,但他看起来毫无倦意,敏锐的浅蓝色眼睛专著地看着麦格教授。
    “邓布多教授,波特有一个……嗯,做了一个恶梦,”麦格教授说,“据他说。”
    “那不是梦,”哈利立刻说。
    麦格教授转头看了看哈利,微微皱起眉头:
    “很好,那么,波特,你来告诉校长你的梦吧。”
    “我……嗯,我睡着了,”哈利说,虽然现在他处於恐惧之中,并且急着想让
邓布多明白他的话,但他仍忍不住有点生气:因为他的校长并不看他,而在检查自
己*在一起的手指。“但那不是一般的梦,我看到整件事情的经过,”他深吸了一
口气,“罗恩的爸爸——卫斯理先生——被一条巨蛇袭击了。”
    他的话在出口之后,似乎仍在空气中回荡,现在它听起来有些荒谬,甚至可笑
了。安静中,邓布多靠在椅背上,久久地凝视着天花板,罗恩轮番看着哈利和邓布
多,脸色苍白,充满惊惧。
    “你是如何看到这些的?”邓布多平静地问,仍然没有看哈利。
    “嗯……我不知道,”哈利说,有些生气了——这有什么关系呢?“在我脑子
里头,我想吧——”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邓布多说,语调依然平静,“我是说……你能不能记
得——呃——当你看着这些发生的时候你在什么位置?比如你是不是站在被害者身
边,或是从高处朝下看到这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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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问题太奇怪了,哈利看着邓布多,目瞪口呆:简直就好像他知道似的。
    “我是那条蛇,”他说,“整件事都是我从蛇的位置看到的。”
    没有一个人说话,过了好一会,邓布多,现在看着脸色仍然苍白的罗恩,用不
同的、更锐利的语气说:“亚瑟伤得很重吗?”
    “是的,”哈利用力强调说,——为什么他们的反应都这么迟钝呢,难道他们
不知道一个人被长长的尖牙咬进身体的时候会流多少血吗?还有,为什么邓布多会
如此无礼,到现在都拒绝看他一眼呢?
    但邓布多已经站了起来,动作快得让哈利吓了一跳。他转向一幅接近天花板的
旧画像,“埃弗拉德?”他厉声说,“还有你,迪莉斯!”
    一个脸色灰黄、有着黑色短刘海的巫师,还有他旁边画框里的一位满头银色小
卷的长发老年女巫,本来两个人都似乎睡得正香,现在立刻睁开了眼睛。
    “你们听到了刚才的话么?”邓布多说。
    那个巫师点了点头,那个女巫说,“当然了。”
    “那个人有红头发,戴眼镜,”邓布多说,“埃弗拉德,你必须拉响警报,确
定他被可靠的人找到——”
    他们都点了点头,从画框一边溜走了,但是他们并没有从旁边的画框里出现
(像霍格沃茨其他的画像经常做的那样),而是消失不见了。一个画框里现在只剩
了暗色门帘的背景,另一个则是一张富丽堂皇的扶手椅。哈利注意到很多其他的前
任校长肖像们,虽然都惟妙惟肖地又呼又睡的,但其实都在从眼皮底下偷偷看他,
他一下明白了他们敲们时是谁在说话。
    “埃弗拉德和迪莉斯是霍格沃茨以前最声明卓著的校长,”邓布多说,大步绕
过哈利,罗恩,和麦格教授,走向门旁在鸟架上睡觉的漂亮大鸟。“他们的声望很
高,许多重要的巫师建筑物里都挂有他们两个的肖像。因为他们能在自己的肖像里
来去自如,所以他们能告诉我们在其他地方发生的事。”
    “但卫斯理先生可能在任何地方!”哈利说。
    “你们三位,都请坐下吧,”邓布多说,就好像哈利根本没有说话似的,“埃
弗拉德和迪莉斯可能不会在几分钟之内就赶回来,麦格教授,麻烦你弄几张椅子来。”
    麦格教授从晨褛口袋里拿出魔杖,挥了一下,三只椅子从稀薄的空气中出现了。
这些是木制的直背椅子,和哈利听政会上时,邓布多变出的舒服的印花布椅子相当
不同。哈利坐了下来,扭头看邓布多,邓布多正用一根手指抚摸着福克斯头上的金
色羽毛,那凤凰立刻醒了,他高高地扬着美丽的头,明亮的黑眼睛审视着邓布多。
    “我们需要,”邓布多轻声对鸟儿说,“你的警告。”
    随着火光一闪,那只凤凰鸟已经飞走了。
    然后邓布多走到一台哈利不知道用途的、精致的银色仪器前面,把它拿到他的
书桌上,面对他们坐下,然后轻轻地用魔杖敲了敲那台仪器。
    仪器立刻发出有节奏的叮当响声,活了起来,一小团一小团的淡绿色轻烟从仪
器顶端极细的银管里冒出。邓布多紧盯着烟雾,皱着眉头。几秒钟之后,小团的轻
烟变成了绵绵不断的烟,而且逐渐浓了,在空气中盘旋上升……烟的尽头出现了一
只毒蛇的头,大张着嘴……哈利不知道这台仪器是不是在证实他讲的事情:他急切
地看邓布多,希望看到一点暗示,但邓布多并没有抬头。
    “自然的,自然的,”邓布多喃喃说着,显然在说给自己听。他继续观察着烟
缕,没有丝毫惊奇,“但在本质上是分开的?”
    哈利完全不知道这个问题的来龙去脉,但是,那条烟蛇立刻分成了两条,在黑
暗的空中屈伸盘旋。邓布多露出了冷冷的满意表情,他轻轻地再次用魔杖敲了仪器
一下:叮叮当当的声音慢了下来,最后停下了,烟做的双蛇也渐渐淡了,变成形状
模糊的薄雾,消失了。
    邓布多把仪器放回到细长的小桌上,哈利看到很多画框里的前任校长们都跟着
他看,然后,发现哈利在看他们,又都慌忙地回去装睡。哈利想问那台奇怪的银色
仪器是干什么用的,但是还没等问题出口,从他们右侧的墙上头传来一声喊叫,那
个名叫埃弗拉德的巫师已经回到他的画框里面,微微地喘息着:
    “邓布多!”
    “有什么消息?”邓布多连忙说。
    “我一直叫来着,直到有人跑过来,”那个巫师说,用身后的门帘擦自己的前
额,“我说我听到有人在楼下动弹——他们不能确定是不是能信我,但是下去检查
了——你知道那下面没有画像可以过去。不管怎么说,几分钟之后他们就把他抬上
来了,他看起来不太好,浑身是血。他们离开的时候,我跟着跑进奥菲瑞达·克瑞
德的画像里去看了个仔细——”
    “很好,”邓布多说,罗恩一阵痉挛,“那就是说迪莉斯会看到他到达了——”
    不一会,银色卷发女巫也回到了她的画框里,她咳嗽着坐在了扶手椅上,说:
“是的,邓布多,他们把他送到圣满钩医院去了,他们抬着他经过我的画像……他
看起来很不好。”
    “谢谢你们,”邓布多说,他转头去看麦格教授。
    “麦格,我需要你去叫醒卫家的其他孩子。”
    “当然。”
    麦格教授站起身,迅速走到门旁,哈利看了一眼旁边的罗恩,罗恩看起来吓坏
了。
    “邓布多——那茉莉怎么办?”麦格教授在门口停住脚步,说。
    “等福克斯防止其他人接近之后,就可以去通知她,”邓布多说,“但她可能
已经知道了……她有那台极好的挂钟。”
    哈利知道邓布多是指那台不报时间,而是指示卫家各个成员的所在和状况的钟。
一想到卫斯理先生的指针现在肯定——即使是现在——仍指着“致命危险”的样子,
他就感到一阵难过。但是现在已经很晚了,卫斯理太太可能已经睡觉了,不一定能
看到挂钟。哈利全身冰冷了,他记起卫斯理太太的宝格妖变成卫斯理先生尸体的样
子,他的眼镜歪斜着,血从脸上流下……但是卫斯理先生不能死的……他不能……
    邓布多在哈利和罗恩身后的柜子里翻找着,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只熏黑的旧水
壶。他把它小心地放在了书桌上,然后举起魔杖,低声说:“抛得移动牌!”水壶
抖动了一会儿,发出古怪的绿色蓝光,之后振动着安静下来,又恢复了黑得透透的
颜色。
    邓布多大步走到另一幅画像前面,这一次是一个留着尖胡子、模样十分精明的
巫师,他穿着斯雷瑟林的银绿相间衣服,睡得死死地,都没有听见邓布多试图唤醒
他的声音。
    “菲尼斯,菲尼斯!”
    屋子里挂着的其他肖像们都不再继续装睡,而是在像框里动来动去,想看清楚
正发生的事情。当那个样子精明的巫师继续装睡的时候,其中的一些人也都叫了起
来:
    “菲亚斯!菲尼斯!菲尼斯!!!”
    他无法继续假装,只好夸张地猛然惊醒,睁大眼睛:
    “有人叫我?”
    “菲亚斯,我需要你访问你其他的肖像,”邓布多说,“我有一个信要传。”
    “访问我其他的肖像?”菲尼斯尖细地说,装模作样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目光扫过房间,落在哈利身上),“噢,不行啊,邓布多,今晚上我太累了。”
    菲尼斯的声音里有种让哈利觉得熟悉的东西,他在哪里听过?但是还没容他细
想,墙上其他的肖像已经纷纷抗议起来。
    “你这是反抗命令啊,先生!”一个红鼻子的胖巫师挥舞着拳头大吼,“这是
玩忽职守!”
    “我们都以名誉做过保证,要为现任霍格沃茨校长服务!”一位瘦弱的老巫师
叫道,哈利认出他是邓布多的前任,阿满多·帝普特,“不害臊么,菲尼斯!”
    “邓布多,要不让我来说服他?”一个目光锐利的巫师说着,举起一根异常粗
的、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桦木做的魔杖。
    “噢,好好,”那个叫菲尼斯的巫师说着,稍微有些紧张地看着那根魔杖,
“不过,现在他恐怕早就把我的肖像毁掉了,他已经把很多家庭成员的肖像毁了—
—”
    “瑟瑞斯懂得不能毁掉你的画像,”邓布多说,哈利立刻明白他在哪里听过菲
尼斯的声音:桂茂街房子里那个看起来空空如也的画框里。“你要去告诉他,亚瑟
·卫斯理受了很重的伤,他的妻子、孩子、以及哈利·波特会很快去他家。你明白
了吗?”
    “亚瑟·卫斯理,受伤了,妻子、孩子、还有哈利·波特会去那儿住,”菲尼
斯厌倦地重复着,“是是……好极了。”
    他从画框走出去消失了,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又被打开了,麦格教授带着弗雷
德、乔治和金妮走了进来,他们三人都穿着睡衣,看起来蓬头乱发,十分震惊。
    “哈利——发生了什么事?”金妮问,她看起来吓坏了,“麦格教授说你看到
爸爸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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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亲在为凤凰令工作的时候受伤了,”没等哈利开口,邓布多已经回答,
“他已经给送到圣满钩魔法伤病医院了。我送你们回到瑟瑞斯的房子去,那里去医
院要比从地洞去容易,你们的妈妈也会去那里。”
    “要怎么去?”弗雷德问,有些战栗,“壁炉粉么?”
    “不是,”邓布多说,“现在用壁炉粉不太安全,壁炉网络已经被监视了,你
们要用移动牌走。”他指着书桌上安静的旧水壶,“我们只要等菲尼斯·尼古拉斯
回来就行,我想等一切安排妥当再送你们走——”
    办公室中心有一阵火光闪动,之后,一根金色的羽毛轻轻飘落下来。
    “这是福克斯的警告,”邓布多说着抓住下落的羽毛,“安布居教授已经知道
你们不在床上。麦格,去拦住她——跟她说什么都行——”
    格子呢晃动,麦格教授已经走出去了。
    “他说他会很荣幸,”一个声音在邓布多身后响起,那个叫菲尼斯的巫师又回
到了斯雷瑟林旗帜之下,“我的曾曾曾孙选择客人的口味一向古怪。”
    “那就过来吧,”邓布多对哈利和卫家的孩子说,“快点,别人就要进来了。”
    哈利和其他人围到邓布多的书桌旁。
    “你们以前都用过移动牌吗?”邓布多问,他们都点点头,然后每个人都伸出
手,摸着焦黑水壶的一部分,“那就好,那么等我数三下……一……二……”
    所有的事情都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发生:邓布多在说“三”之前的那一刹那
间,哈利抬头看他——他们站得很近——而邓布多清澈的湛蓝眼睛正从移动牌转向
哈利的脸。
    哈利的伤疤立刻灼热地剧痛起来,就好像旧伤迸裂开来一样——一种他从未邀
请、从不需要、但却强烈得可怕的憎恨在哈利体内升起,他感觉,在那个时候,他
可以不顾一切去攻击——去咬——去把他的尖牙刺进这个站在他面前的人——
    “三。”
    哈利感到一股力量从后背推来,地面从他的脚下消失了。他的手紧粘在水壶上,
他冲撞着其他人,他们全速向前飞着,在呼啸的疾风中变成五颜六色的旋涡。水壶
继续拉着他们向前……直到他的脚猛然着地,重得让他弯起膝盖几乎蹲下了,而身
边很近的地方有一个声音说:
    “又回来了,这些血统叛徒的小仔子。他们的父亲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滚出去!”第二个声音大吼。
    哈利慌忙站起来转头看,他们已经到了桂茂街12号里,阴暗的地下室厨房了。
屋里唯一的光源,壁炉,和一只火光摇曳的蜡烛,照着桌上吃剩的单人份晚饭。克
瑞彻正从去大厅的门那里离开,一边提了提裤腰带,一边转回头恨恨地瞪了他们一
眼。瑟瑞斯正一脸焦急朝他们跑过来,他没有刮胡子,而且也仍穿着白天的衣服,
身上也带了种和蒙当格相像的陈腐酒气。
    “到底怎么回事?”他说,伸出手拉金妮站起,“菲尼斯·尼古拉斯说亚瑟受
了很重的伤——”
    “问哈利,”弗雷德说。
    “是,我也听听呢,”乔治说。
    双胞胎和金妮都看着他,外面,克瑞彻的脚步声也在楼梯上停住了。
    “那个——”哈利开始讲,这比给麦格和邓布多讲更困难,“我有一个-类似
-幻像的……”
    然后他给他们讲了他看到的一切,只不过他修改了故事,使它听起来更像是他
站在蛇的旁边看到这个事件,而不是用蛇的眼睛看的。罗恩依旧脸色苍白,他飞快
地看了哈利一眼,但是什么都没有说。等哈利讲完,弗雷德,乔治和金妮继续瞪了
他一会儿,哈利不清楚那是不是他的想像,但是他觉得他们的目光中多少有一点点
责备。如果他们是在责怪他只看而不帮忙,那么他很欣慰没有告诉他们他其实一直
是从蛇里看事情发生的。
    “妈妈来了吗?”弗雷德说着转向瑟瑞斯。
    “她恐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瑟瑞斯说。“重要的是在安布居插手之
前把你们带离开那里,我想邓布多现在正在通知茉莉。”
    “我们无论如何得去圣满钩医院,”金妮着急地说,她转头看着她的哥哥们,
他们当然都还穿着睡衣,“瑟瑞斯,你能不能借给我们一些斗篷什么的?”
    “别急,你们不能就这么慌里慌张地去医院!”瑟瑞斯说。
    “我们只要想去就能去医院,”弗雷德顽固地说,“这是我爸爸!”
    “那么,你们又如何解释你们是怎么知道亚瑟被袭击的,医院还没通知他妻子
呢?”
    “这又有什么关系?”乔治激烈地说。
    “这当然有关系,因为我们不想让更多人注意到哈利能看到百里之外发生的事!”
瑟瑞斯生气地说,“你们想到过,要是魔法部得到这消息时会怎么想吗?”
    弗雷德和乔治的样子显然根本不在乎魔法部会怎么想。罗恩则仍然脸色灰败,
一言不发。
    金妮说:“随便哪个人都可能告诉我们的……我们可能是从别的地方知道的,
不是哈利。”
    “比如哪里?”瑟瑞斯不耐烦地说,“听着,你们的爸爸是在为凤凰令工作的
时候受的伤,这件事本来就已经够棘手的了,现在再加上他的孩子们在事情发生后
几秒钟就得知了情况,你们会严重破坏凤凰令的——”
    “我们才不关心什么蠢凤凰令!”弗雷德大喊。
    “是我们的爸爸现在要死了!”乔治也叫。
    “你们的父亲明白他的工作是件多危险的事情,他不会因为你们搅乱凤凰令的
事而感激你们的!”瑟瑞斯说,也同样愤怒。“事情就是这样——这就是你们为什
么不能加入凤凰令的原因——你们不明白——有些事情就是死也值得的!”
    “你说得容易,因为你给关在这儿!”弗雷德吼道,“我可没见到你有冒死的
危险!”
    瑟瑞斯脸上仅有的一点血色也消失了,有一会儿他看起来好像要动手打弗雷德,
但是等他最后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里的怒气已经被强压下来:
    “我明白这很难,但是我们无论如何得装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行。我们
必须按兵不动,至少,也得等我们得到你们妈妈的消息,行不行?”
    弗雷德和乔治看起来仍然顽固,但是,金妮走了几步,坐在了最近的椅子上。
哈利看了看罗恩,后者做了一个介于耸肩和点头之间的古怪动作,於是他们也坐下
来。双胞胎又继续瞪了瑟瑞斯足有一分钟,终於还是坐在了金妮的左右两边。
    “这就对了,”瑟瑞斯鼓励地说,“那么,咱们……咱们都喝点什么吧,既然
也是等着。召之即来-牛油酒!”
    他说着举起魔杖,从食品室里飞出了六瓶饮料,划过桌子,把桌上面瑟瑞斯吃
剩的饭菜打得四散,然后整齐地停在了他们六个人面前。他们都闷头喝牛油酒,在
很长一段时间里,屋子里唯一的声音就是厨房壁炉里噼啪的火苗,和瓶子放在桌上
时轻轻的磕声。
    哈利只是为了有事情做才一口口地喝着饮料,他的胃里其实早已经被炽热的、
冒着泡的内疚挤得慢慢地。要不是他,他们根本不会在这里,他们都正在床上睡觉
的。虽然他的警告确保了他们及时找到卫斯理先生,但是,一遍遍地这样告诉自己,
并不能让他感觉有半点好过,更何况,还有那个逃也逃不开的事实:他根本就可能
是那个袭击卫斯理先生的人。
    “别傻了,你没有尖牙的,”他对自己说,想保持平静,但是握着牛油酒的手
已经颤抖起来,“你那时候躺在床上呢,你没有袭击任何人。”
    “可是,那在邓布多办公室里的,又是怎么回事?”他问自己,“在那个时候,
我感觉我也想袭击邓布多。”
    他放瓶子的时候意想不到地重,液体从瓶里漾出来溅到桌子上,但是没有人注
意。这时,空中忽然爆出一团火光,照亮了他们面前的脏盘子,他们惊叫声中,一
卷羊皮纸“砰”地一声落到桌子上,一起掉下来的还有一根金色的凤凰尾羽。
    “福克斯!”瑟瑞斯立刻说,抓起羊皮纸,“这不是邓布多的笔迹——一定是
你们的妈妈写的——拿去——”
    他把信推给乔治,乔治撕开信,读了起来:“爸爸还活着,我在准备去圣满钩
医院。在你们现在的地方等着,我会尽快送信给你们。妈妈。”
    乔治环视着桌前的人。
    “还活着,”他慢慢地说,“但是这听起来更像是……”
    他不用把话说完。哈利也觉得这听起来好像卫斯理先生正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
罗恩依然格外地苍白,他瞪着他妈妈信纸的背面,好像期冀它会说话安慰他似的。
弗雷德从乔治手里夺过羊皮纸,自己看了起来,然后抬眼看着哈利。哈利感到他的
手又在牛油酒瓶上抖了起来,他用力把瓶子握紧,止住颤抖。
    即使哈利曾经有过比今晚更漫长的的夜晚,他也早已不记得了。瑟瑞斯建议过
一次——没有任何真的说服力——让他们都去睡觉,但是卫家孩子们脸上的厌恶表
情已经是足够的回答。他们安静地围着桌子坐着,看着蜡烛芯在蜡油里越陷越低,
偶而把瓶子举到嘴边喝一两口,说话也只是寻问时间,自言自语地嘟囔说不知道现
在事情怎样,以及互相安慰说如果有坏消息的话他们肯定会马上就知道的,因为卫
斯理太太肯定早就已经到达医院了。
    弗雷德睡着了,头歪在肩膀上。金妮在椅子上像只小猫似地蜷了起来,但是眼
睛还睁着,哈利可以看到她的眸子发射着火光。罗恩手抱着头坐着,很难看出他是
睡着还是醒着。哈利和瑟瑞斯隔一会就互相交换一下目光,他们都是在家庭成员悲
痛时的外人,等待着……等待着……
    罗恩的表指着凌晨五点零十分得时候,厨房门大开,卫斯理太太走了进来。她
看起来极为苍白,但是当他们都转头看她,弗雷德、罗恩和哈利还从椅子半站起来
的时候,她虚弱地冲他们笑了。
    “他会好起来的,”她说,声音因疲倦而十分虚弱,“他正在睡觉,待会儿咱
们可以一起去看他,现在比尔陪着他,他早上请了假。”
    弗雷德坐回椅子,手捂住脸。乔治和金妮都站起来,很快地跑到他们的妈妈那
里,抱住了她。罗恩抖着笑了一下,然后把剩下的牛油酒一饮而尽。
    “早餐!”瑟瑞斯高兴地大声说着,一跃站起:“那个见鬼的家佣精灵到哪儿
去啦?克瑞彻!克瑞彻!!!”
    但是克瑞彻没有回答召唤。
    “噢,那就算了吧,”瑟瑞斯嘟囔着说,点着人数,“那么,是——咱们算算
——七个人的早餐……熏肉和蛋……我想……在要点茶,还有吐司——”
    哈利连忙跑到炉子旁边去帮忙,他不想打扰卫家人的欢乐,而且,他也不愿面
对卫斯理太太要他重复梦境的时刻。可是,他刚刚从碗柜里拿出盘子,卫斯理太太
已经把盘子从他手上拿走,一把抱住了他。
    “哈利,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她呜咽着说,“他们可能好
几个小时都不会发现亚瑟,到那时就太晚了。多谢你他现在还活着,而且邓布多也
来得及编出了一个故事,掩饰了亚瑟出现在那里的原因,要不然他的麻烦就难以想
像了,你看可怜的斯得吉斯·帕德默都那么给送到监狱去了。”
    哈利几乎无法忍受她的感激,幸好她很快就放开他,转向瑟瑞斯,感谢他一晚
上照顾了她的孩子。瑟瑞斯说他很高兴能帮上忙,而且希望他们在卫斯理先生住院
期间都能住在他这里。
    “噢,瑟瑞斯,我太感激了……他们说他得在那里再待一段时间,能住在附近
就太好了……当然了,这就是说我们得在这里过圣诞节了。”
    “人越多越热闹啊!”瑟瑞斯的话里的真诚太明显了,卫斯理太太冲他笑了,
然后带上围裙,开始帮忙做早餐。
    “瑟瑞斯,”哈利低声说,他一刻也不能忍受了,“我能跟你说句话吗?呃—
—现在?”
    他走进黑暗的食品室,瑟瑞斯跟在后面,哈利坦白地对他的教父讲了他幻觉里
的每一个细节,也毫不隐瞒他自己就是袭击卫斯理先生的那条蛇的事。
    他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瑟瑞斯说,“这些你都告诉邓布多了吗?”
    “是的,”哈利不耐烦地说,“但是他没有告诉我那是什么意思,嗯,他现在
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的。”
    “我相信要是真有什么不妥,他一定会对你说的,”瑟瑞斯平静地说。
    “可是,不光是这个,”哈利说,声音只比呼吸更重一点点,“瑟瑞斯,我…
…我想我要疯了,在邓布多办公室的时候,就在我们握住移动牌之前……有那么一
两秒钟,我以为我是那条蛇,我感觉我就是一条蛇——我看邓布多的时候,伤疤就
一下疼起来的——瑟瑞斯,我想去咬他!”
    他只能看到瑟瑞斯脸的边缘上的银色光亮,其他的部分都隐没在黑暗之中。
    “那肯定是幻觉之后的余留反应吧,如此而已,”瑟瑞斯说,“你还在想那个
梦,或是随便你怎么叫的那个东西,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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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那样的,”哈利摇着头说,“那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想从我身体里爬上来,
就好像我有蛇在附我身上。”
    “你需要睡眠,”瑟瑞斯坚定地说,“你现在就去吃早饭,然后上楼去睡觉。
明天午饭后你可以和其他人一起去看亚瑟。哈利,你受了刺激,你因为你看到的东
西而责怪自己。而事实上,让你看到了那个才是幸运的,因为要不然亚瑟可能就死
了。别担心了。”
    他拍拍哈利的肩就离开了食品室,只剩下哈利一个人站在黑暗里。
    ***
    除了哈利,其他人都睡了一个上午。哈利上楼,到了暑假最后几周时和罗恩共
用的卧室。但是当罗恩爬上床,在几分钟之内就鼾然入睡的时候,哈利却合衣靠在
床头冰冷的金属栏杆上,故意让自己难受得无法入睡。他害怕自己一旦睡着了就又
会变成那条毒蛇,等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袭击了罗恩,或是在房子里滑走着杀了
其他人。
    罗恩醒来时,哈利装出也刚刚睡了一个好觉的样子。吃午餐的时候,他们的皮
箱从霍格沃茨运到了,这样他们就可以装扮成麻瓜去圣满钩医院了。他们换下长袍,
穿上了牛仔裤和毛衣,除了哈利,每个人都格外地愉快而且健谈。唐克斯和疯眼穆
迪来接他们,准备护送他们横穿伦敦的时候,大家都高兴地和他们打着招呼,看着
穆迪为了遮挡魔眼而戴的圆顶礼帽呵呵地笑。说实话,就连唐克斯短短的艳粉红色
头发,在地铁里也不会像一个圆顶礼帽那么吸引人注意。
    唐克斯很想知道更多有关哈利看到卫斯理先生被袭击的事,可惜这是哈利最不
想讨论的话题。
    “不会是你家族里有先知的血统吧?”她好奇地问,他们正并肩坐在晃当着向
市中心走的地铁上。
    “没有,”哈利说,这让他想起彻劳妮教授,他觉得很受侮辱。
    “不是的,”唐克斯沉思着说,“不是,我认为你做的其实不是预言,是不是?
我是说,你并没有看到未来,你看的是现在……很奇怪对不对?不过,倒蛮有用的。”
    哈利没有回答,幸好,他们在下一站就下车了。这是伦敦的最中心,下车人流
的拥挤中他让弗雷德和乔治走到了他和唐克斯中间。唐克斯走在前面,他们都跟着
她上了自动扶梯,穆迪在最后面叮叮当当地走着,礼帽低低的歪在头上,一只粗糙
的大手插在外套头两个扣子中间,在里面紧握着魔杖。哈利总觉得他能感到那只隐
藏的魔眼正紧紧盯着自己,为了不让他有机会询问梦的事情,他问疯眼圣满钩医院
的所在。
    “离这儿不太远,”穆迪低吼着说,他们走到了外面寒冷的冬日空气里,宽阔
的大街上商店林立,挤满了采购圣诞节商品的人。他把哈利推到前面,自己在后面
一瘸一拐地跟着。哈利知道他的眼睛在歪扣着的礼帽底下正在朝四面八方巡视,
“给医院找合适的地点可不容易,迪贡街里没有足够大的地方,而又不能像魔法部
那样把它安置到地下——对健康不利——,最后才总算让他们弄到了一栋小楼。他
们以为,有病的巫师可以安安全全地混在普通人群里进来出去。”
    他抓住哈利的肩膀,以防被一群只顾向电器店走的顾客给冲散。
    “到了,”过了一会,穆迪说。
    他们正站在一栋老式的红砖大楼前面,这是一家名叫“博织和豆兹有限公司”
的百货商店。这个地方给人一种破烂不堪、惨淡经营的感觉,橱窗里随意摆放了几
个残破的假人,它们的假发歪斜着,身上的衣服已经过时有十年以上了。满是灰尘
的门上挂了个大牌子:“关门装修”。哈利清楚地听到一个手里抱满了购物袋的胖
女人在经过时对她的朋友说:“我从来就没见过那地方开张。”
    “好了,”唐克斯说,招呼它们走向一个窗户,那里只摆了一个假人,但是她
格外丑陋,假睫毛垂到脸上,身上穿了一件绿尼龙无袖桶裙,“大家准备好了?”
    他们都点点头,聚在她身旁,穆迪用力顶着哈利的后背把他向前推。唐克斯靠
得离玻璃近了些,向上望着那难看的假人,哈气在玻璃上形成一层薄雾,“喂,”
她说,“我们来看亚瑟·卫斯理。”
    哈利觉得相当可笑,唐克斯以为那个隔着玻璃的假人能听到她轻声说话吗,她
身后的汽车轰隆隆地开着,还有满街喧闹的人群。然后他才提醒自己,反正假人也
是听不见声音的。然而下一秒钟,他的嘴一下惊讶地张大了,因为那个假人正微微
地点了点头,带缝的手指冲它们示意了一下,於是唐克斯拉住金妮和卫斯理太太的
手臂,一步跨进玻璃窗里消失了。
    弗雷德,乔治和罗恩也跟着她们走了进去,哈利转头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人群,
似乎没有人会多看一眼像博织和豆兹有限公司这样难看的橱窗,似乎也没有人注意
到有六个人刚刚在橱窗前的空气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赶快,”穆迪咆哮着,又在哈利的背上推了一下,他们一起向前跨过了一层
仿佛是清凉的水帘似的东西,然后进入另一端,一个相当干燥暖和的地方。
    这里看不到那个丑假人和她背后的空间,他们的所在似乎是一个相当拥挤的接
待处。很多巫师坐在一排排摇摇晃晃的木椅子上,一些人看起来身体完好,正翻阅
着过了期的《女巫周刊》,另一些人则有着令人作呕的畸形,比如一条大象鼻子、
或是胸口上多长了一只手。这屋子里几乎不比外面的大街更安静,因为很多病人都
会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一个坐在最前排中间的女巫,满脸大汗,正用手里的
《先知日报》用力给自己扇凉,随着嘴里喷出的蒸气,她不停地发出尖尖的哨音;
还一个看起来穷困潦倒的术士坐在角落里,每隔一会儿就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铃声,
随着铃声,他的头也会剧烈地振动起来,只能抱着耳朵来止住振动。
    身着柠檬绿长袍的巫师在成排的椅子里走来走去,一边提问,一边在跟安布居
一样的写字夹板上记录着,哈利注意到他们胸口绣着的标志:交*着的一根魔杖和
一条骨头。
    “他们是医生吗?”他低声地问罗恩。
    “医生?”罗恩说,看起来有些吃惊:“那些要把活人切开的麻瓜疯子?才不
是呢,他们是疗伤术士。”
    “这儿来!”卫斯理太太叫道,声音盖过那个又发出铃声的坐在角落里的巫师,
他们跟着她排在一个标着“问询处”字样的桌子前面。桌子后面坐着一个胖胖的金
发女巫,身后的墙上贴满了各种通知和海报,比如:“记住:干净的铁锅可以防止
药剂变成毒药”:“没有资深疗伤术士批准,解毒药也可能就是毒药”。那里还有
一巨幅肖像,上面有一位满头银色小卷的女巫,下面写着:
    迪莉斯·德文特
    圣满钩的疗伤术士,1722年——现在
    霍格沃茨魔法学校校长,1741年——现在
    迪莉斯仔细看着卫斯理一夥人,仿佛在点他们的人数,当看到哈利的目光时,
她微微地对他挤了挤眼睛,然后从边上走出画像,消失了。
    而这个时候,排在最前面,一个年轻的巫师正在跳着一种古怪的舞步,一边在
疼痛的叫声中间试图给桌子后面的女巫解释他的毛病:
    “是这个——啊——我哥哥给我的鞋——噢——它在吃我的——哎唷——脚啊
——你看呐,那上面肯定给施了什么——啊啊——咒语,而我又脱——啊啊啊呦—
—不下来。”他从一只脚跳到另只脚,就好像在热炭上跳舞似的。
    “你的鞋可不该妨碍你阅读不是吗?”金发女巫说,不耐烦地指着桌子左边的
一个大幅说明,“你应该去四楼的魔咒损伤部,你要是看过楼层指南就不会来这里。
下一个!”
    那个巫师蹒跚地横跳着躲开了,卫斯理一夥人向前挪了几步,哈利看着那张楼
层指南。
    物品造成的事故,底楼铁锅爆炸,魔杖逆火,扫帚坠毁,等等
    动物致伤,一楼咬伤,蛰伤,烧伤,刺伤,等等
    魔法病症,二楼传染病,比如:龙痘,消失晕症,淋巴菌症,等等
    药剂及植物中毒,三楼皮疹,反胃,不可抑制痴笑,等等
    魔咒损伤,四楼不能接除的咒语,诅咒,不正确施用的魔咒,等等
    探访者休息室/医院商店,五楼
    如果你不能确定去哪里,或是难以用正常语言沟通,或是忘记了为什么来这里,
我们的接待员会很乐意帮助你。
    一位年纪很大的驼背巫师,戴着助听器,正走到桌子前,“我来探望布热德瑞
克·波德!”他喘息着说。
    “49号病房,但我认为你是在浪费时间,”女巫轻蔑地说,“他已经彻底糊
涂了,你知道——他到现在仍坚信自己是个茶壶。下一个!”
    这是一个满脸倦容的男巫,他紧紧地抓着他的小女儿的足踝,而她在他的头顶
上飞着,巨大的、皮革似的翅膀从她身上穿的连裤衣服的后背伸出来。
    “四楼,”女巫说着,声音十分厌烦,甚至连问都没有问。那个人穿过桌子旁
边的门离开了,抓着他的女儿,好像是牵着一个形状古怪的汽球似的。“下一个!”
    卫斯理太太走到桌子前面。
    “你好,”她说,“我的丈夫,亚瑟·卫斯理,今天早上应该是被换了病房的,
你能不能告诉我们——?”
    “亚瑟·卫斯理?”女巫说,手指在面前的长长名单上点过,“是的,一楼,
右边数第二个门,危险动物咬伤病房。”
    “谢谢你,”卫斯理太太说。“你们,都跟上来。”
    他们跟着她穿过旁边的门,沿着后面狭窄的走廊走,走廊两边挂满了更多的有
名疗伤术士的画像,天篷上飘浮着一些水晶球,里面装满蜡烛,看起来好像巨大的
肥皂泡似的,照亮了整个走廊。他们走过一扇门的时候,里面飘出了一股极其难闻
的黄色气体。每隔一会,他们就能听见有呻吟声从远处传来。他们上了一层楼梯,
走进了动物致伤部的走廊,右手第二个门的右边写着:危险动物咬伤病房。下面的
黄铜框里有一张手写的卡片:“主任疗伤术士:希波克拉底·斯密斯维克,见习疗
伤术士:奥古斯塔斯·派伊。”
    “茉莉,我们在外面等着,”唐克斯说,“亚瑟不会想一下子见这么多人的…
…家人总得先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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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眼低吼着同意了,他背靠着走廊的墙,魔眼向四面八方看着。哈利也向后退
了一步,但是卫斯理太太伸手把他推进了门,说:“别傻了,哈利,亚瑟要谢谢你
呢。”
    病房很小,而且相当昏暗,因为屋里只有一个窄窄的窗子,高高地设在门对面
的墙上。主要的光源来自聚在天花板中间的、闪闪发亮的水晶球里。墙上贴着橡木
墙板上挂了一幅面相凶恶的巫师画像,上面写着:厄克特·热克号罗,1612年
——1697年,清除内脏魔咒的发明人。
    病房里只有三位病人,卫斯理先生的床在病房最里头、小窗子旁边的位置。哈
利很高兴,而且安心地看到他靠在几个枕头上,正借着落在床上的仅有的几缕阳光,
读《先知日报》。他们走过去的时候他抬起头来,看到是他们,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们好啊!”他招呼道,把报纸扔到一边,“比尔刚离开了,茉莉,他得回
去上班,不过他说他过会儿就去看你们。”
    “亚瑟,你怎么样?”卫斯理太太问,弯腰吻了吻他的脸,焦虑地审视着他的
脸色,“你看起来还是有点不好。”
    “我感觉好得很呢,”卫斯理先生愉快地说着,伸出没受伤的手臂拥抱金妮,
“要是他们给我拆掉绷带,我立刻就能回家的。”
    “爸爸,他们为什么不拆掉绷带呢?”弗雷德问。
    “嗯,每次他们一拆绷带,血就流个不停,”卫斯理先生愉快地说,伸手把魔
杖从床头柜上拿了下来,挥了一下,在床边变出了六张椅子,正好能让所有的人都
坐下,“大概是那条蛇的毒牙里有某种毒液不让伤口愈合,不过,他们确信他们会
找到解毒剂的。他们说他们遇到过好多比我更糟的病人呢,而且,现在,我只需要
每小时吃一点清血剂就行了。可是那头的那个人,”他说着,压低声音,冲着对面
病床上那个脸色发绿,死盯着天花板的人说,“给狼人咬了,可怜的小伙子,根本
没法治。”
    “狼人?”卫斯理太太悄声说,似乎有点紧张,“他在公共场所安全吗?他是
不是应该住到单间去啊?”
    “现在离月圆还有两星期呢,”卫斯理先生轻声提醒她,“他们今天早上跟他
说了,那些疗伤术士们劝他说,他一样可以有几乎完全正常的生活的,我对他说—
—没有指名道姓,当然了——说我自己就认识一个狼人,人特别好,他并不觉得这
情况有那么困难。”
    “他怎么说?”乔治问。
    “要是我再不闭嘴他就也咬我一口,”卫斯理先生难过地说,“而那边那个女
人,”他指了指另一张有人的床,摆在靠门的地方,“拒绝告诉疗伤术士究竟是什
么东西咬了她,这让我们都觉得那肯定是她非法弄来的什么东西。总之,不管那是
什么东西,它都把她的腿咬掉了相当大的一块下去。他们换药时那气味就别提有多
臭了。”
    “那,爸爸,你总得告诉我们事情的经过吧?”弗雷德问,一边把椅子拉得靠
近病床。
    “嗯,你们已经都知道了不是吗?”卫斯理先生说着,会意地冲哈利笑了笑,
“事情简单得很——我做了一整天的工作,累得睡着了,被蛇偷袭了,给咬了一口。”
    “那个在《先知日报》上也登了吗,你被袭击的事?”弗雷德问,指着卫斯理
扔到一边的报纸。
    “没有,当然没有,”卫斯理先生说,笑容里有淡淡的苦涩,“魔法部才不会
让人知道有一条阴险的大毒蛇进来——”
    “亚瑟!”卫斯理太太警告他说。
    “——进来——呃——进来咬我,”卫斯理先生连忙说,不过哈利十分清楚这
不是他本来打算说的话。
    “爸爸,那你当时到底在哪儿啊?”乔治问。
    “这是我的事,”卫斯理先生说,不过脸上带了一点微笑,他抓起《先知日报
》,抖开报纸,说:“你们进来的时候我正读到威利·威德新斯的逮捕消息。你们
知道威利·威德新斯就是那个在夏天里让很多厕所回流的人?他的一个把戏弄砸了,
那个马桶爆炸了,他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失去知觉,全身从头到脚都喷满了——”
    “你说你‘值班’的时候,”弗雷德低声打断他的话,“你到底是在做什么?”
    “你听到你父亲的话,”卫斯理太太悄声说,“我们不能在这里讲这个!亚瑟,
接着说威利·威德新斯的事。”
    “嗯,别问我他是怎么做的,反正他居然逃脱了给马桶下咒的罪名,”卫斯理
先生冷淡地说,“我想那只能是有金钱从中做怪了——”
    “你在保护它,是不是?”乔治小声说,“武器吧?‘那个人’想要的东西?”
    “乔治,安静!”卫斯理太太厉声说。
    “总之,”卫斯理先生提高声音说,“这一次,威利·威德新斯又给逮住了,
他卖给麻瓜会咬人的门把手,我不认为这次他能买通路径逃出去了,因为,根据这
篇文章,有两个麻瓜给咬断了手指头,现在正在圣满钩医院做紧急骨头再植,还有
记忆修改。想想看吧,麻瓜们到圣满钩医院来了!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个病房?”
    他急切地向四周看着,好像能找到路标似的。
    “哈利,你是不是说过‘那个人’有一条蛇的?”弗雷德问,一边看着他父亲
的反应,“一条大蛇?他回来的那个晚上你见过的,不是吗?”
    “够了,”卫斯理太太说,“疯眼和唐克斯在外面,亚瑟,他们想进来看你,
你们这些人都到外面去等着吧,”她对哈利和她的孩子说,“之后你们可以进来跟
爸爸说再见,现在都出去。”
    他们回到走廊,疯眼和唐克斯走进去,关上了门。弗雷德扬了扬眉毛。
    “好吧,”他淡淡地说,在口袋里翻找着,“你们尽可以这样。什么都不告诉
我们。”
    “你在找这个吧?”乔治说,拿出一团看起来像是肉色的线绳的东西。
    “你真是太了解我了,”弗雷德说着,露出牙齿笑了,“咱们来看看圣满钩的
门上是不是也下了沉垒咒语,怎么样?”
    他和乔治解开了纠缠在一起的线绳,分出了五只顺风耳来。弗雷德和乔治把它
们分给其他人,哈利犹豫着要不要接过。
    “拿去,哈利,拿去吧!你救了爸爸的命呢。只要有一个人有权偷听他说话,
那个人就是你。”
    哈利忍不住也笑了,他拿过线绳,像双胞胎一样,把一头插进耳朵里。
    “好吧,开始!”弗雷德悄声说。
    肉色的线绳像长长的细虫子一样扭曲着爬进门底下。一开始哈利什么都听不到,
然后他忽然听到唐克斯的说话声,把他吓了一跳,她的轻声耳语清楚得就好像她正
站在他跟前似的。
    “……他们找遍了整个地带,哪儿也找不到那条蛇,亚瑟,它似乎在咬了你之
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但是‘那个人’不可能有胆量放蛇进去那里的,不是吗?”
    “我敢说他送蛇来是来试探我们的,”穆迪低吼说,“因为他根本什么都没偷
来,不是么?嗯,我敢说他是想看清他的对手,要是亚瑟那时候不在,那畜生可能
就有更多的时间到处转转了。那么,波特说他看到当时的情况了?”
    “是的,”卫斯理太太说,听来似乎有些不自在,“你知道,邓布多几乎好像
在等哈利看到这样的事情。”
    “是呀,不过,”穆迪说,“那个波特小子有点古怪,这个我们都知道。”
    “我今天早上和邓布多说话时,他似乎挺担心哈利的,”卫斯理太太悄声说。
    “他当然得担心,”穆迪低吼着说,“那男孩从‘那个人’的蛇里看到这件事,
显然了,波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要是‘那个人’控制了他——”
    哈利把顺风耳从耳朵里拿出,他的心脏剧烈地狂跳,热血涌上脸,他看着面前
的一圈人,他们都瞪着他,耳朵里仍挂着线绳,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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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邓布多不肯再看哈利的原因?他是不是以为会从他的眼里看到伏地魔的
目光,又或者,他是不是担心,那双清澈的绿眼睛会突然变成血红,瞳孔变得像猫
一样细长?哈利记得他在奎洛教授的脑后看到的、伏地魔那蛇一样的脸,他用手摸
了摸自己的后脑,不知道当伏地魔从头颅里迸裂出来的感觉会是怎样的。
    他觉得肮脏、被玷污了,他好像携带了致命的病菌,不配与那些清白、干净、
身心都没有被伏地魔污染的人们坐同一列离开医院的地铁上……他不只是看到那条
蛇,他根本就是那条蛇,他现在明白了。
    就在那时,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跳入他的脑海,一段记忆浮现出来,一段让他
的内脏像毒蛇一样剧烈翻滚蠕动的记忆:
    “除了追随者之外他还要做什么?”
    “只有通过秘密行动才能得到的东西……比方说,武器。这是上一次他没有的。”
    “我就是这个武器。”哈利想,仿佛血管里流的是毒液,他全身冰冷,随着摇
晃的列车穿过隧道,急出了一身冷汗。我就是那个伏地魔想用的人,这就是为什么
无论我走到哪儿都有护卫跟着,他们保护的不是我,而是其他人啊。只可惜这没有
用,他们在霍格沃茨不能时时监视我……我确实在昨晚袭击了卫斯理先生,那就是
我。伏地魔让我做的,他可能就在我身体里,窥听我的想法,就在现在——
    “哈利,亲爱的,你没事吧?”卫斯理太太隔着金妮,靠过来悄声对哈利说,
这时列车又晃当着穿过隧道。“你看起来不大好,是不是病了?”
    他们都看着他,他用力摇了摇头,然后死盯着一张房屋保险的广告看起来。
    “哈利,亲爱的,你真的确定你没事吗?”卫斯理太太担忧地说,他们绕着走
过桂茂街中间那片没有人修理的草地。“你的脸色太差了……你确定今天早上你睡
着了?你得立刻上楼去,在晚饭前睡两个小时,听到了没有?”
    他点点头,这是个现成的借口,他不用再和任何人说话了,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因此当她一打开前门,他就匆忙走过傻特伊大腿做的伞架,上楼走进他和罗恩的卧
室。
    在这里,他开始在屋里来回踱步。走过两张床,和菲尼斯·尼古拉斯的空画框,
他的脑子被更多的问题和更恐怖的想法给填满了,沸腾了。
    他是如何变成蛇的?也许他也是兽幻者……不,不可能的,那样的话,他早就
应该知道的……也许伏地魔是兽幻者……是的,哈利想,这就对了,他当然能变成
一条蛇……然后,等他附上我的身体,我们就一起变成蛇了……这还是不能解释我
是怎么来的伦敦,然后在五分钟之内又回到床上……不过,除了邓布多,伏地魔得
算是世界上最强的巫师,向那样转移人对他来说恐怕只是小事一桩……
    就在那时,一阵惊慌狠狠地揪住了他的心,他想,虽然这太不可能——要是伏
地魔控制了我,那我现在就正在给他凤凰令总部的清晰图像!我知道谁是凤凰令的
成员,也知道瑟瑞斯在哪儿……我还听到了那么多不该听到的东西,来这里第一晚
瑟瑞斯告诉我的那些东西……
    只有一件事可做:他必须马上离开桂茂街。他可以回霍格沃茨,和其他人一起
过圣诞节,在霍格沃茨还剩了很多人可以让他伤害。可要是下次是谢默斯、迪安、
或是纳威怎么办?他停止踱步,站在那里看着菲尼斯·尼古拉斯的空画像。他的心
里好像灌了铅似的沉重。他没有别的选择:我只能回女贞路,彻底脱离魔法界。
    那么,要是他非这么做不可,他想着,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他竭力不去想
达斯里一家看到他比预计提前六个月站在门外时的样子,他大步走到皮箱那里,重
重关上箱盖,并上了锁,然后习惯地转头找海德薇,但是立刻记起她还在霍格沃茨
——嗯,至少不用提着她的笼子了——他拎起皮箱一头,刚拖过屋子一半,一个讽
刺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要跑了,是不是啊?”
    他转过头,菲尼斯·尼古拉斯出现在他的画像上,正靠着画框,饶有兴致地看
着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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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逃跑,不是,”哈利简单地说,又把皮箱在地上拖了几尺。
    “我以为,”菲尼斯·尼古拉斯说着,抚摸着自己的尖胡子,“桂芬多的人都
应该是勇敢的!依我看你倒好像更应该去我自己的学院呢,我们斯雷瑟林的人也很
勇敢,是的,但是我们可不傻。比如说吧,只要有机会选择,我们总是先想逃命。”
    “我不是在逃我自己的命,”哈利简单地说,把皮箱拖过门前一块相当不平的、
被虫蛀坏了的地毯。
    “哦,我明白了”,菲尼斯·尼古拉斯说,继续抚摸着胡子,“这不是临阵脱
逃——是你讲义气。”
    哈利不理他。他的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了,菲尼斯·尼古拉斯懒洋洋地说:
“阿伯斯·邓布多让我带个口信给你。”
    哈利一下转过身子:
    “他怎么说?”
    “呆着别动。”
    “我根本没动!”哈利说,手依然放在门把手上,“现在可以告诉我他说什么
了吧?”
    “我刚刚已经告诉你了,傻瓜,”菲尼斯·尼古拉斯温和地说,“邓布多说的,
‘呆着别动。’”
    “为什么?”哈利急切地说,松开手里的皮箱,“为什么他要我呆在这儿?他
还说什么啦?”
    “一点也没有。”菲尼斯·尼古拉斯说,扬着细细的黑眉毛,似乎认为哈利的
举止相当没有礼貌。
    哈利的怒火仿佛蛇从高草顶上蹿起。他已经疲惫不堪,完全没有头绪,在过去
的十二个小时里,他经历了恐惧、宽慰、然后又是恐惧,而邓布多依然拒绝跟他说
话!
    “那么,就是这个了,是不是?”他大声说,“‘呆着别动’!我被摄魂怪袭
击了之后他也只说了这一句!哈利,乖乖地等大人把事情解决!不过,我们不会告
诉你任何事的,因为你那个小脑袋瓜可应付不来啊!”
    “你知道,”菲尼斯·尼古拉斯说,声音比哈利更大,“这就是我痛恨做教师
的原因!年轻人总是狂妄地自信他们能把每一件事看穿。你意识到了没有,我的可
怜的自大的小公子,霍格沃茨的校长不把他计划里的每一件小细节都告诉你是有原
因的?你有没有停下来想过,即使觉得不公正也好,听从邓布多的命令还从来没让
你受到伤害过?可是不,才不呢,就像你们所有的年轻人一样,你以为全世界只有
你会感觉,会思想,只有你能预见危险,只有你一个人最聪明,能知道黑魔头可能
在计划着——”
    “那么,他在计划的事情和我有关,是不是?”哈利立刻说。
    “我有这样说吗?”菲尼斯·尼古拉斯说,懒懒地检查着自己的真丝手套,
“现在,对不起,我有比听一个青春期少年的烦恼更好的事情要做……祝你日安。”
    他逛出画框的边缘,消失了。
    “好好,你就走吧!”哈利冲着空画框怒吼着,“告诉邓布多,我谢谢他什么
都不做!”
    空画框里一片安静。哈利一肚子怒火,把皮箱拖回床脚,然后趴在被虫驻坏的
床单上,闭着眼睛,觉得全身又重又痛。
    他觉得自己好像刚刚赶了很远很远的路……他几乎不能想像,不到二十四小时
以前,张楚还走到槲寄生下和他说话……他太累了……他不敢睡着……可他又不知
道他这样能坚持多久……邓布多让他呆着别动……那就是说他可以睡觉……但是他
怕极了……要是再发生上次的事情怎么办?
    他在黑影中下沉。
    仿佛是存在他脑子里有一部电影正等着开演。他走在一条空旷的走廊里,向一
扇平淡无奇的黑门走去,他经过粗糙的石墙,左手边有一个通道,通向一串向下的
石阶。
    他走到黑门跟前,但是打不开门……他站在那里看着它,拼命想要进去……里
面的东西是他全心全意要得到的……一个他梦想不到的宝贝……要是他的伤疤能不
疼一会儿就好了,让他能更清楚地思考对策……
    “哈利,”罗恩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妈妈说晚饭已经好了,但要
是你想继续睡一会儿,她就给你留些饭菜。”
    哈利睁开眼睛,但是罗恩已经离开了房间。
    “他不想和我独处,”哈利想,“听到穆迪的话之后他肯定不想。”
    他不想下楼吃饭,他不想逼他们见他。他翻了个身,不一会儿就又睡着了。等
他再醒来已经是很久以后,凌晨两三点钟的样子,他的肚子里饿得难受。罗恩在旁
边的床上打鼾,他张开眼睛环视屋子,发现菲尼斯·尼古拉斯的影子又在他的画像
里出现了。哈利想到那可能是邓布多派他来监视他的,怕他万一再袭击别人。
    那种肮脏的感觉又在他身体里滋长,他几乎有点希望自己没有听邓布多的话…
…如果从此他在桂茂街的生活都是这样,也许回女贞路也不会坏到哪去。
    ***
    第二天上午,所有人都开始布置圣诞装饰,哈利记不得瑟瑞斯以前有没有过更
高兴的时候,他居然在唱圣诞歌曲,显然很高兴在圣诞节时有人陪伴。哈利能听到
他的声音传到楼上,在那里,他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客厅里,看着窗外的天空逐渐变
白。要下雪了。他感到一种残酷的快感,想着他在给其他人时间,让他们继续讨论
他,因为他们一定会想讨论他的。快午饭时,当他听到卫斯理太太在楼下柔声召唤
他的时候,他又上了一层楼,不理会她。
    晚上六点钟左右,门铃响了,布莱克夫人又开始尖叫起来。哈利猜测是蒙当格
或其他凤凰令里的人来帮忙了,哈利只是把自己更舒服地靠在墙上,他一直藏在暴
嘴的屋里,努力忘记自己的饥饿,给那只双翼鹰头马喂着死老鼠。让他稍微惊奇的
是,几分钟之后,门上传来重重的敲门声。
    “我知道你在里面,”赫敏的声音传来,“请你出来行不行?我要和你谈一谈。”
    “你怎么在这儿?”哈利问她,一边打开门,这时暴嘴又开始扒拉着铺在地上
的干草,企图找到它刚才可能落下的老鼠肉,“我以为你跟你爸爸妈妈去滑雪了?”
    “嗯,说实话,我其实不喜欢滑雪的,”赫敏说,“所以,我来这儿过圣诞节
了,”她的头发上沾着雪花,脸冻得通红,“不过可别告诉罗恩,我告诉他滑雪好
玩,因为他总是嘲笑个不停。我爸爸妈妈有点失望,不过我告诉他们,每个认真准
备考试的人都留在霍格沃茨学习。反正他们也想让我学习好,他们会理解的,”她
轻快地说,“咱们去你卧室吧,罗恩的妈妈在那儿生了火,而且送上来很多三明治。”
    哈利跟着她下到二楼,他走进卧室时,相当惊讶地看到罗恩和金妮正坐在罗恩
的床上等着他们。
    “我是坐骑士夜车来的,”赫敏轻盈地说着,在哈利有时间说话之前把外套拖
下来继续说,“今天一早邓布多就告诉我了,但我总得等学期正式节束才能离开。
安布居因为你们从她眼皮底下逃开了可真是气得不行,其实邓布多已经告诉她了,
卫斯理先生进了圣满钩医院,他允许你们去看望他的。”
    她坐到金妮旁边,两个女孩和罗恩都抬着头看哈利。
    “你感觉怎样?”赫敏问。
    “好得很,”哈利僵硬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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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哈利,别撒谎了,”她不耐烦地说,“罗恩和金妮说,你从医院回来就
一直躲着所有人。”
    “他们这么说的,是吗?”哈利说,愤怒地瞪着罗恩和金妮,罗恩低头看自己
的脚,但是金妮毫无惧色。
    “嗯,就是这样!”她说,“而且你谁也不看!”
    “是你们谁也不看我!”哈利生气地说。
    “也许你们都轮流看对方,结果总是错过了,”赫敏提醒说,嘴角有些笑意。
    “一点也不好笑。”哈利厉声说,转身要走。
    “噢,别再以为是大家误解了你吧,”赫敏尖锐地说,“听着,其他人已经告
诉我你们昨晚用顺风耳听到的东西——”
    “是吗?”哈利咆哮说,把手深深地插在口袋里,看着外面大雪纷纷飘落,
“你们都在谈论我,是不是?哼,我已经习惯了。”
    “哈利,我们想和你谈,”金妮说,“可你从回来就一直躲着我们——”
    “我不想和人谈话,”哈利说,觉得自己越来越烦燥。
    “嗯,这就是你笨的地方,”金妮生气地说,“你知道除了我,你不认识其他
被伏地魔控制过的人,而我可以告诉你那感觉是怎么样的。”
    哈利一动不动地站着,忍受着这些话的冲击,然后他转过身来。
    “我忘了。”他说。
    “你很幸运。”金妮淡淡地说。
    “对不起,”哈利说,他是说真心话,“那么……那么,你觉得我是被附身了
吗?”
    “嗯,你记不记得你做过的每一件事?”金妮问,“你的记忆里有长时间的空
白,在那期间,你都不知道自己做过了什么吗?”
    哈利努力思索着。
    “没有。”他说。
    “那么,‘那个人’没有控制你。”金妮简单地说,“当他控制我的时候,我
几小时几小时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会在一个地方,而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到
那里的。”
    哈利几乎不敢相信她,可是,他的心里不由自主地轻快起来。
    “可是,我梦到你爸爸和蛇——”
    “哈利,你以前就做过这样的梦,”赫敏说,“去年你就能感应到伏地魔要做
什么。”
    “这次不一样,”哈利摇着头说,“我在那条蛇里,那就好像,我就是那条蛇
一样……万一伏地魔用什么办法把我送到伦敦——”
    “有一天,”赫敏说,听起来被彻底激怒了,“你会读到《霍格沃茨校史》这
本书,那时你恐怕就会记起,你不能在霍格沃茨里做瞬息移动。哈利,就连伏地魔
也不能让你从宿舍里飞出去的。”
    “你从没离开你的床,夥计,”罗恩说,“我们把你叫醒之前,你在那里翻来
覆去至少有一分多钟了。”
    哈利又开始在屋子里踱步起来,思考着,他们说的这些话不光让他感到安慰,
也相当有理……没有细想,他从床上放着的盘子里拿起一个三明治,狼吞虎咽地塞
进嘴里。
    看来,我并不是他的武器,哈利想。他的心充满了快乐和释然,膨胀起来。他
们听到瑟瑞斯经过他们的门外,朝暴嘴屋子走时放声高歌“上帝降平安给快乐的双
翼鹰头马”的时候,他几乎想要和他一起唱了。(“上帝降平安给快乐的人”是一
首著名的圣诞歌,在这里,当然要改做瑟瑞斯最喜欢的“双翼鹰头马”了。——译
注)
    ***
    他怎么会起念头要去女贞路过圣诞节呢?瑟瑞斯已经因为这房子又挤满了人,
尤其是哈利也回来过节,他的快乐感染了每一个人。他不再是夏天的那个阴沉的房
主人了,现在他似乎下决心要让每一个人至少——如果不是更多的话——比在霍格
沃茨过圣诞节更快乐。在圣诞节前的几天里他不知疲倦地忙个不停,在他们的帮助
下清理、装饰了房子,等圣诞前夜他们上床睡觉的时候,整栋房子已经焕然一新。
原本失去光泽、挂满蜘蛛网的水晶吊灯现在已经挂满了冬青叶子做成的花环和金银
色的彩带,魔法雪花堆在露出纤维的地毯上闪闪发光,一棵巨大的圣诞树——蒙当
格弄来的,上面装饰了真正的仙女——挡住了布莱克家族的族谱挂毯,就连墙上挂
着的那些精灵的头上,现在也给戴上了圣诞老人的帽子和白胡子。
    圣诞节的早上,哈利醒来时发现床脚边堆了一大堆礼物,而罗恩已经把他自己
的礼物——更大的一堆——拆了快一半了。
    “今年可真不少呢,”他在堆积如山的包装纸后面冲哈利说,“谢谢你给我的
扫帚罗盘,它太有用了,比赫敏的可好多了——她给我了一个作业计划本——”
    哈利看了他的礼物,找到一个有赫敏笔迹的。她给他的也是一样,那是一个看
起来像日记本的本子,只不过他每翻一页,它就会大声说“今日事今日毕”之类的
话。
    瑟瑞斯和卢平送给哈利一套好书,名叫《防御魔法实用及其反黑魔法之用途》,
书里的每一个逆反咒和诅咒都有画得很好的、会移动的彩色示意图。哈利迫不及待
地翻阅了第一卷,他知道这套书对他计划DA课程会极有帮助。海格送给他一只毛
绒绒的棕色钱包,上面的尖牙想来是防小偷的,可惜就连哈利想往里头放钱时,那
尖牙也想把他的手指咬掉。唐克斯的礼物是一个小小的、功能完全的霹雳扫帚模型,
哈利看着它在房间里飞,希望自己的那只还在身边。罗恩给了他一大盒十全滋味豆
子糖;卫斯理先生和太太给他的是和往年一样的手织毛衣,和几块碎肉馅饼;多比
给他了一幅真正恐怖的画,哈利怀疑是出自他自己的手笔,他试着把画倒过来看它
是不是能好看一点,就在这时,一声“砰”的巨响,弗雷德和乔治瞬息移动到了他
的床脚。
    “圣诞快乐,”乔治说,“先别急着下楼。”
    “为什么?”罗恩说。
    “妈妈正哭呢,”弗雷德沉重地说,“帕西把他的圣诞毛衣又退回来了。”
    “也没带个字条什么的,”乔治接着说,“也没问问爸爸怎么样了,也不去看
看他什么的。”
    “我们也试着劝她,”弗雷德说,绕过床去看哈利手里的画,“我们告诉她帕
西不过是一大滩老鼠屎罢了。”
    “结果一点用也没有,”乔治说,抓起一块哈利的巧克力蛙吃了起来,“所以
就换了卢平做。最好等他逗她高兴之后咱们再下去吃早饭,我想。”
    “这鬼东西到底是什么啊?”弗雷德问,斜着眼看多比的画,“看起来好像是
一个眼框给打黑了的长臂猴子。”
    “是哈利啊!”乔治说,指着画背面,“这里是这么说的。”
    “还真像呢,”弗雷德说,咧开嘴笑了。哈利把作业计划本冲他砸去,结果打
中了对面的墙,然后掉到地上,在那里它高兴地说:“只要你知道在i上加点,t
上加横,就什么都能做!”
    他们起来穿好衣服,现在可以听到房子里其他人互相说“圣诞快乐”的声音,
下楼的路上他们看到了赫敏。
    “哈利,谢谢你送我的书,”她高兴地说,“我早就想要那本《数字学理论》
的新书了!还有罗恩,你送的那瓶香水可真不同寻常。”
    “没问题,”罗恩说,“那个是给谁的?”他接着说,示意她手里抱着的包装
精致的包裹。
    “克瑞彻。”赫敏愉快地说。
    “你最好不是送给他衣服!”罗恩警告她,“你知道瑟瑞斯说的:克瑞彻已经
知道太多了,我们不能放他走!”
    “这不是衣服,”赫敏说,“不过要是依我,我肯定会给他点别的什么穿的,
他那块破布太脏了。不是衣服,这是一条拼花棉被,我觉得这能让他的卧室里敞亮
一点。”
    “他有卧室?”哈利压低声音说,因为他们正经过瑟瑞斯母亲的肖像。
    “嗯,瑟瑞斯说那不能算是卧室,只是个小间,”赫敏说,“事实上,他睡在
连着厨房的小屋里,锅炉底下。”
    他们走进地下室时,里面只有卫斯理太太一个人,她站在炉前,对他们说“圣
诞快乐”的时候,声音好像患了重感冒似的,他们都不敢看她。
    “那么,这就是克瑞彻的卧室喽?”罗恩说着,走到食品室对面墙角里的一扇
肮脏破烂的门前,哈利还从未见过那扇门打开过。
    “是的,”赫敏说,现在声音里多了一点不安,“呃……我想我们应该敲门。”
    罗恩用指头扣了扣门,但是没有人应。
    “他肯定是在楼上转悠呢,”他说,然后不假思索地拉开了门,“啊!”
    哈利往里瞅着,小屋几乎被一个巨大的老式锅炉给占满了,但是在脚边,管道
下面,克瑞彻为自己造了个窝。各种各样的破布和发臭的旧毯子堆在地板上,中间
的一个小凹显然是克瑞彻每晚蜷缩着睡觉的地方。布堆里零零碎碎地撒着一些陈面
包皮和生了酶的奶酪,里头的角落里有一些闪亮的小东西和硬币,哈利估计,那些
都是克瑞彻像个偷盗的喜鹊似的,偷偷在瑟瑞斯清理垃圾时攒下来的。而且,他也
居然弄回了瑟瑞斯在夏天时扔掉的几幅银框相片,相片的玻璃虽然碎了,但是里面
黑白照片里的小人仍傲然地向上瞪着他,包括——他觉得胃里一阵摇晃——那个在
邓布多的记忆盆里看到的,深皮肤、垂眼皮的女人:贝拉楚克斯·雷斯坚。看起来,
她的相片是克瑞彻最喜欢的,他把它放在所有相片的最前面,破碎的玻璃也笨拙地
被魔法胶布贴起来了。
    “我想就把礼物留在这里吧,”赫敏小心地把包裹放在破布和毯子中间那个凹
里,然后轻轻关上门,“之后他会看到的,那就可以了。”
    “这让我想起来了,”他们关上柜门时,瑟瑞斯正从食品室里抱了一只大火鸡
出来,他说,“最近有谁看到克瑞彻了吗?”
    “从我们刚到的那晚上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哈利说,“那时候你让他离
开厨房。”
    “是啊,”瑟瑞斯说着皱起眉头,“你知道,我想那也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
…他肯定是躲在楼上什么地方吧。”
    “他不会是离开了这里吧?”哈利说,“我是说,你说”出去“,也许他以为
你要他离开这所房子呢?”
    “不,不会的,要是没有人给他们衣服,家佣精灵是不能离开的,他们是被家
族房屋封住的。”瑟瑞斯说。
    “要是他们真想离开就能离开的,”哈利辩驳说,“多比就是,两年前他离开
马尔夫家来警告我,在那之后他一直惩罚自己,但是他的确离开过。”
    有那么一会,瑟瑞斯看起来有点惊慌,然后他说,“我过会儿就去找他,我估
计会看到他在楼上抱着我母亲的旧灯笼裤或是别的什么哭得一塌糊涂。当然了,他
也有可能是爬进晾衣厨里死掉了……不过我可不能把事情想得那么好。”
    弗雷德,乔治和罗恩都笑了,但是,赫敏一脸责备。
    吃完了圣诞午餐,卫斯理一家人,哈利和赫敏都准备在疯眼和卢平的护卫下,
再次去医院看望卫斯理先生。蒙当格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吃到圣诞布丁和蛋糕,他
“借”来了一辆汽车给他们用,因为圣诞节期间不通地铁。哈利很怀疑这车可能是
不经过车主同意拿来的,它也被施了和卫家原来那辆老福特车一样的扩张咒语:虽
然从外面看起来比例正常,可是它里面装了十个人,再加上司机蒙当格也仍然坐得
舒舒服服。卫斯理太太在上车前犹豫了一下——哈利知道她不赞成蒙当格的主意,
正在与她对非魔法赶路的不情愿做着思想斗争——但是,最后,外面的寒冷,还有
孩子们的哀求毕竟胜利了,她坐进后座,在弗莱德和比尔之间优雅地坐了下来。
    路上的车辆很少,他们很快就到了圣满钩医院。一小撮巫师们在本来空无人迹
的小街上悄然走着去医院。哈利和其他人下了汽车,蒙当格把车开到拐角,在那里
等他们。他们悠闲地走到那个穿绿尼龙裙的假人那里,然后,一个接一个穿过了玻
璃窗。
    接待处看起来也充满了节日的喜庆气氛:用来照明的水晶灯变成了红色和金色,
成了巨大的圣诞彩球了,冬青树枝挂满了所有的门口,每一个角落里都有闪亮的白
色圣诞树,盖满了魔法雪花和冰柱,每棵树顶都放了一个耀眼的金色星星。这一次
比上次来人少了很多,不过走到接待处中间时,哈利被一个女巫挤到一边,她的左
鼻孔里正塞了一个小桔子。
    “家庭纠纷,是不是?”桌子后面的金发女巫嘲笑着说,“今天我已经是第三
次见到了,四楼魔咒损伤部。”
    他们到的时候,看到卫斯理先生正靠在床上,腿上的盘子里放着吃了一半的火
鸡,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亚瑟,一切都好吗?”卫斯理太太在大家都上前打了招呼、交给他礼物之后
说。
    “很好,很好。”卫斯理先生有些过於热情地回答,“你们-呃-还没见过斯
密斯维克疗伤术士吧?”
    “还没有,”卫斯理太太怀疑地问,“为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卫斯理先生欢快地说着,开始拆他的礼物,“嗯,大家
都好吗?你们圣诞节都得到什么了?噢,哈利——这真是太好啦!”他刚刚打开哈
利的礼物:保险丝和螺丝刀。
    卫斯理夫人似乎不完全满意卫斯理先生的回答,当她丈夫靠过去跟哈利握手时,
她偷偷看了看他睡衣下面的绷带。
    “亚瑟,”她说,口气里的严厉如同捕鼠夹一下扣住老鼠,“你换过绷带了,
亚瑟,为什么你提前一天换绷带了?他们告诉我到明天也不用换绷带的。”
    “什么?”卫斯理先生说,一脸惊慌地把被单拉上胸口,“不,不——没什么
的——是——”
    在卫斯理夫人的锐利凝视下,他似乎有些泄气。
    “嗯——先别生气,茉莉,是奥古斯塔斯·派伊有个主意……他是见习疗伤术
士,你知道的,很好的小伙子,也对……嗯……辅助治疗很感兴趣。我是说,有一
些麻瓜用的古老的治疗方法……嗯,叫做缝针,茉莉,它在治疗——麻瓜的伤口上
——很有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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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斯理夫人发出一个介于尖叫和咆哮的中间的恶声。卢平连忙从床边走开,去
看那个狼人,那个狼人因为没有人来看他,正有些羡慕地看着围着卫斯理先生的一
大夥人。比尔也嘟囔着说要出去喝杯茶,弗雷德和乔治笑嘻嘻地,跳起来跟上他一
起去。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卫斯理太太说,越说声音越大,显然没有注意到跟她
一起来的人正在慌张地跑着躲开她,“你让他们在你身上乱试麻瓜东西了?”
    “不是乱试啊,茉莉亲爱的,”卫斯理先生哀求说,“只是——只是奥古斯塔
斯·派伊和我想试验一下的东西——只不过,很不幸的是——嗯,这一种咬伤——
缝针没能像我们预想得那么有效——”
    “什么意思?”
    “嗯……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缝针是什么东西?”
    “听来好像是你想把皮肤缝在一起,”卫斯理夫人说着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笑,
“可是,亚瑟,就算是你,也不能蠢到——”
    “我也想喝点茶,”哈利说着一下子跳起。
    赫敏,罗恩和金妮几乎是跑着跟他一起出门,当他们把门关上时,听到卫斯理
太太的尖叫:“你说什么?你说就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爸爸的老毛病,”金妮摇摇头说,他们正沿着走廊走,“缝针,真可笑。”
    “嗯,你知道,对不是魔法造成的伤口,缝针是很有效的,”赫敏客观地说,
“我想也许是那条蛇的毒液里有东西溶解了缝线或是什么的,不知道休息室在哪儿?”
    “五楼。”哈利说,他还记得问询处那个女巫桌旁的楼层指南。
    他们沿着走廊,穿过一道门,找到了一个摇摇欲坠的楼梯,旁边的墙上挂着更
多脸色凶恶的疗伤术士肖像。他们沿着楼梯往上走的时候,有几个疗伤术士叫住他
们,给他们诊断着古怪的病症,向他们建议可怕的治疗方法。这次罗恩可真生气了,
因为有一个中世纪巫师叫住罗恩,说他明显已经到了死斑谷病晚期。
    “死斑谷病又是什么鬼东西?”罗恩愤怒地说着,那个疗伤术士追着他跑过六
幅肖像,一边把肖像里的人推开。
    “那是最恐怖最痛苦的皮肤病啊,小少爷,那会让你比现在长更多痘疮,更难
看——”
    “你小心点,敢说别人难看!”罗恩说,耳朵红了起来。
    “——唯一的治法就是拿一只蟾蜍的肝脏,紧紧缠在你的脖子上,在月圆的晚
上,脱光了站在放满鳗鱼眼睛的桶里——”
    “我没得死斑谷病!”
    “可是,小少爷,你脸上那些不能见人的污点——”
    “那是雀斑啊!”罗恩大发雷霆地说,“现在给我滚远远的,回你的自己画框
里去!”
    他转头看向其他人,他们都努力装出正经的样子。
    “到几楼了?”
    “我想是五楼。”赫敏说。
    “不是啦,四楼,”哈利说,“还有一层……”
    但当他走上楼梯口的时候却一下停住了,他紧盯着通向走廊、上面挂着“魔咒
损伤”牌子的大门。门上的小窗户里,有一个人正把鼻子紧压在玻璃看他们。他有
着金色的卷发,明亮的蓝色眼睛,脸上带着空洞的笑容,露出一口灿烂的洁白牙齿。
    “哎呀!”罗恩也瞪着那个男人说。
    “噢,我的天哪!”赫敏突然屏住气说,“吉尔德罗伊·洛哈特教授!”
    他们以前的黑魔法防御课老师推开门冲他们走来,他穿着一件浅紫色晨褛。
    “噢,大家好啊!”他说,“你们是来找我签名的是不是?”
    “他可真没怎么变啊,是不是?”哈利对金妮小声嘟囔,金妮一下笑了。
    “呃——教授,你好吗?”罗恩说,听起来有些愧疚,因为是罗恩的断魔杖失
灵,才导致洛哈特教授的记忆被全部抹掉,然后不得不给送到医院来的。不过,毕
竟洛哈特曾经想永久抹掉哈利和罗恩的记忆,哈利对他就是有同情也量度有限。
    “我可好得很呢,谢谢你!”洛哈特兴高采烈地说,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根相当
破烂的孔雀羽毛笔,“现在,你们想要多少签名啊?你们知道,我已经能写连笔字
啦!”
    “呃——我们现在还不想要,谢谢,”罗恩说,冲哈利扬了扬眉毛。哈利问:
“教授,你怎么在走廊里乱走呢?你不应该呆在病房里的吗?”
    洛哈特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他紧紧地盯了哈利好一会儿,然后才说,“我
们以前认识吗?”
    “呃……是呀,我们认识,”哈利说,“你以前曾经在霍格沃茨教过书的,不
记得吗?”
    “教书?”洛哈特重复说,脸上掠过一丝不安,“我?教过书?”
    然后笑容又突然回到了他的脸上,速度惊人地快。
    “是我教会了你们所有的知识,我猜,是不是?嗯,那么就给你们几个签名吧?
给你们一打吧,这样连你的小朋友们也都有了,谁也不用争!”
    但就在那时,一个脑袋从走廊远处的门后面伸了出来,一个声音喊道:“吉尔
德罗伊,你这个坏孩子,你又跑哪儿去啦?”
    一位母亲一样的疗伤术士忙乱地沿着走廊跑过来,她的头上戴了一个有穗子的
花环,冲着哈利和其他人亲切地笑着。
    “哦,吉尔德罗伊,有人来看你啦!多好啊,而且还是圣诞节!你们知道么,
从来也没有人来看他呢,可怜的小羊羔,我都想不出为什么,他是这么讨人喜欢,
是不是啊?”
    “我正在给他们签名!”洛哈特对疗伤术士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他们要很
多很多呢,而且非要不可!我只希望我有那么多照片!”
    “听听他的话,”那位疗伤术士说着,抓起洛哈特的胳膊,怜爱地冲他微笑着,
就好像他是个早熟的两岁小孩,“几年前他可相当出名呢,他这么喜欢签名让我们
都很高兴,这是记忆恢复的迹象呢。你们能来这里一下吗?他就住隔离病房,你们
知道,他肯定是在我给发送圣诞礼物时溜出来的,平时那里是锁着的……这可不是
因为他危险呢!不过,”她把声音压得低低的,“他对自己是有那么一点点危险,
天保佑……你们看,他不知道自己是谁,走出去了,就不知道怎么回来啦……你们
能来看他可真好。”
    “呃,”罗恩说,完全没有效果地指着楼上,“其实,我们只是想——呃——”
    但是那位疗伤术士满脸期望地看着他们,於是罗恩的无力喃喃“上楼去喝茶”
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们无可奈何地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跟着洛哈特和他的疗伤
术士走进走廊。
    “咱们别呆太久,”罗恩轻声说。
    疗伤术士用她的魔杖指着隔离病房的门,口里念了一句,“哈罗开门”,门一
下打开了,她领着他们进去,手紧紧抓着洛哈特的胳膊,直到把他安置进病床旁边
的扶手椅里才松开。
    “这个病房里都我们的长期病人,”她低声告诉哈利,罗恩,赫敏和金妮,
“你们知道,因为这些人受的魔咒损伤是永久性的。当然了,在密切的药物治疗、
魔咒治疗、再加上点运气,我们也能有些进展的。吉尔德罗伊看来已经逐渐恢复了
一些,我们在布热德瑞克·波德先生身上的进展更大,他似乎已经恢复了语言能力,
只是我们现在还不能听懂他讲的语言。嗯,我得去发送圣诞礼物了,你们继续聊吧。”
    哈利四下看看,这间病房一看就是病人的永久住家。和卫斯理先生的病房相比,
这里多了许多个人物品,比如,洛哈特床头的墙上就帖满了他自己的照片,他们都
露着牙冲他们笑着,挥手打着招呼。他已经在很多照片上给自己签写了名字,但是
笔迹断断续续,像小孩子的一样。洛哈特一坐进椅子,就抽出了一大叠新照片来,
抓过羽毛笔,开始疯狂地在上面签起名来。
    “你可以把它们装进信封里,”他对金妮说,把签好的照片一张接一张地扔到
她的腿上,“我可没被公众忘记啊,你知道,才不呢,我还是会收到很多崇拜者的
来信,格莱蒂斯·格治昂每星期都写信给我。要是我知道为什么就好了,”他停住
话,看起来有点疑惑,但是接着就笑起来,又鼓起劲头笔奋疾书起来,“我想只是
因为我的英俊长相吧。”
    对面床上躺着一个面有菜色、神情忧伤的男巫,他直盯着天花板喃喃自语,似
乎对周围的事情毫不在意。隔着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女巫,她的全身都长着厚厚的毛
发,哈利记得二年级时赫敏也有过类似的症状,只不过赫敏的情况,万幸地不是永
久的。病房最里面的部分被一幅带花的布帘隔住了,给那里面的两位病人一些隐私。
    “艾格尼斯,这是给你的,”疗伤术士对那个满脸长毛的女人高兴地说着,递
给她一小摞圣诞礼物,“你看,他们没忘记你,不是吗?还有,你儿子也送猫头鹰
来,说他今晚会来看你呢,那可就好了,是不是?”
    艾格尼斯发出了几声像狗一样的叫声。
    “你看,布热德瑞克,有人给你送来一盆花呐,还有一本可爱的挂历,每个月
都画着一只漂亮的双翼鹰头马呢,它们可让这里看起来更愉快了,不是吗?”疗伤
术士说着,忙乱地走到那个喃喃自语的男人那里,把一盆相当难看、有着长长的飘
摇触须的植物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又用魔杖把挂历钉到墙上,“还有——噢,隆巴
顿太太,您这就要走了么?”
    哈利的头一下转过去,病房尽头那两张床前面的帘子给拉开了,两个探病的人
正在两张床中间的过道上说话:一位看起来让人敬畏的老女巫,穿着长长的绿色裙
子,戴了一条被虫驻了的狐狸围脖,一顶尖帽子,上面的装饰毫无疑问是一只填了
棉花的秃鹫,还有,跟在她身后、看起来极其伤心的——纳威。
    哈利猛地明白了病房尽头那两张床上的病人是谁。他慌忙转回头,焦急地希望
想出什么主意来引开其他人的注意力,好让纳威不被注意、不被盘问地离开,但是
一听到“隆巴顿”的名字,罗恩也同时抬起头来,哈利还没有来得及阻止他,他已
经叫起来:“纳威!”
    纳威吓了一跳,然后畏缩了,好像差点给子弹打中。
    “纳威,是我们啊!”罗恩高兴地说着站了起来,“你看到——洛哈特也在这
里!你是来看谁的?”
    “纳威,亲爱的,是你的朋友吧?”纳威的祖母和蔼地说,低头冲他们微笑着。
    纳威看来似乎宁愿去世界任何一个角落也不呆在这里。他胖胖的脸庞上涌出酱
紫颜色,谁也不看。
    “啊,是的,”他的祖母说,仔细地看着哈利,然后伸出了她满是皱纹、鸡爪
一样的手来让他握:“是啊是啊,我知道你是谁,当然了。纳威常对我说你的好话。”
    “呃——谢谢,”哈利说着和她握手,纳威没有看他,而是盯着自己的脚,脸
上的紫红已经越来越深。
    “还有你们两个当然就是卫斯理家的孩子了,”隆巴顿太太继续说,像帝王似
的把手赐给罗恩和金妮去握,“是的,我认识你们的父母——不很熟,当然了——
但他们可是很好人,很好的人……而你一定就是赫敏·格兰杰了?”
    隆巴顿太太知道她的名字,似乎让赫敏相当惊讶,但是她也握了手。
    “是的,纳威跟我说起过你,你有好几次帮他解围,是不是?他是个好孩子,”
她说,苛刻的目光掠过棱角分明的鼻子,朝下看着纳威,“可是,我恐怕得承认,
他没能继承到他父亲的天赋。”她把脸猛地扭向病房尽头的两张床,帽子上填了棉
花的秃鹫恐怖地摇晃起来。
    “什么?”罗恩说,看起来十分吃惊,(哈利想去踩他的脚,但是这样的事情
在不是穿着长袍而是牛仔裤时做就很难不引人注意。)“纳威,那里头是你爸爸吗?”
    “这是怎么回事?”隆巴顿太太尖利地说,“纳威,难道你没有把你爸爸妈妈
的事讲给你的朋友听吗?”
    纳威深深地吸了口气,抬头望着天花板,摇了摇头。哈利不记得还有什么时候
对另一个人有现在这么同情过,只是现在他一点也想不出帮纳威开脱的办法。
    “可是,这不是让你觉得丢人的事!”隆巴顿太太生气地说,“你应该引以为
傲,纳威,骄傲!他们献出了他们的健康和心智不是为了让他们唯一的儿子觉得丢
人的,你知道不知道!”
    “我没有觉得丢人,”纳威说,声音极低,目光看着别处,就是不肯看哈利和
其他人,罗恩现在正垫着脚走过去看那两张病床里的病人。
    “哼,你的表达方式确实奇怪!”隆巴顿太太说,“我的儿子和媳妇,”她说
着,傲然转向哈利,罗恩,赫敏和金妮,“被‘那个人’的信徒折磨得神经错乱了。”
    赫敏和金妮都用手捂住了嘴,罗恩把伸出去看纳威父母的脖子缩了回来,看起
来相当窘。
    “他们都是傲罗,你们知道,在魔法界相当受人尊敬的人,”隆巴顿夫人继续
说:“都有很高的天分,他们两个,我——是的,爱莉斯亲爱的,怎么啦?”
    纳威的母亲穿着睡衣,正慢慢沿着病房走过来,她的脸已经不再是哈利在穆迪
的原凤凰令成员合影里看到的,那张丰满的、欢乐的脸,她的脸瘦削疲倦,眼睛仿
佛括大了,头发也似乎全白了,每一根头发都纤细脆弱,好像枯死了似的。她看来
似乎不想说话,又或者她根本不能说话,但是她羞怯地冲纳威招了招手,伸出的手
里握着什么东西。
    “又有一张?”隆巴顿夫人说,声音里忽然有一点疲惫,“很好,爱丽丝亲爱
的,很好——纳威,接过去吧,别管它是什么。”
但是纳威早已经伸出手,他妈妈把一张竹宝牌口香糖的包装纸放在了他手里。
    “你真好,亲爱的。”纳威的祖母装出一副愉快的声音说着,拍了拍他母亲的
肩膀。
    但是纳威悄声说,“谢谢,妈妈。”
    他的母亲蹒跚地走开了,哼着歌回到病房尽头。纳威环视着他们,他的脸上充
满挑衅,仿佛在看他们谁有胆子笑,但是哈利想不出这一生以来,还遇到过比这更
不好笑的事情。
    “好吧,我们得走了。”隆巴顿太太叹了口气,戴上了她长长的绿手套,“很
高兴认识你们大家。纳威,把糖纸扔到垃圾箱里去吧,她给你的那些糖纸恐怕已经
能贴满你的卧室了。”
    可当他们离开时,哈利却分明看到纳威把糖纸放进了口袋。
    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了。
    “我一点也不知道。”赫敏说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也不知道。”罗恩说,声音有些嘶哑。
    “我也不知道。”金妮悄声说。
    他们都看着哈利。
    “我知道,”哈利闷闷不乐地说,“邓布多告诉我的,但是我向他保证我谁也
不能讲……这就是那个贝拉楚克斯·雷斯坚被送进阿兹卡班的原因,她给纳威的父
母施迷心咒,直到他们最后神经错乱了。”
    “贝拉楚克斯·雷斯坚干的?”赫敏悄声说,吓坏了,“克瑞彻屋里的相片上
那个?”
    他们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最后是洛哈特的愤怒声音打破了安静:
    “喂,你们要知道,我的连笔字可不是白练的!”

TOP

“这是什么?”哈利问。
    “它可以让我知道石内普是不是对你不好,不行,不能在这里打开!”瑟瑞斯
说,警惕地看了一眼卫斯理太太,后者正在苦苦劝说弗雷德和乔治戴上她手织的手
套,“我怀疑茉莉不会喜欢的——但我希望你在需要我的时候用它,好么?”
    “好,”哈利说,把纸包揣进外套的内袋里,可他知道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会
用这个东西。他,哈利,决不能把瑟瑞斯从安全的地方招出来,不管石内普在未来
的蔽心术课上怎样卑鄙地对待他。
    “那么,咱们下去吧,”瑟瑞斯说,拍了拍哈利的肩膀,艰难地笑了,哈利还
没来得及说别的,他们已经往楼下走了,挤在卫斯理一家人中间,在满是铁链和门
拴的大门前面停住了。
    “再见,哈利,多保重,”卫斯理太太说着拥抱了他。
    “再见,哈利,记得帮我盯着蛇啊!”卫斯理先生和蔼地说着和他握手。
    “嗯——是啊,”哈利心不在焉地说着,这是他唯一能嘱咐瑟瑞斯要小心的机
会了。他转过头,紧盯着教父的脸,张开嘴想说话,但是还没等他说话,瑟瑞斯已
经伸出一只胳膊,很快地拥抱了他,然后粗声说,“哈利,记得自己小心,”下一
个时候,哈利已经给挤到了冰冷的外面,唐克斯(今天她装扮成了一个衣着随便,
铁灰色头发的高个子女人)正催促着他下楼。
    12号的大门在他们身后重重关上。他们跟着卢平走下前门的台阶。等他走上
人行道时,哈利转过头:12号房子正飞快地收缩,两边的房子往中间张着,一眨
眼的功夫,它已经消失不见了。
    “快点来,咱们越快上车越好,”唐克丝说,哈利注意到她紧张地往桂茂街中
间的小方场瞟了几眼。卢平伸出右手。
    “砰!”
    一辆艳紫艳紫的三层汽车从空气里出现了,几乎撞到了最近的路灯,路灯朝后
一跳躲开了。
    一个身材瘦削、满脸疙瘩、长着招风耳朵、穿着紫色制服的的年轻跳上人行道,
说:“欢迎你们来到——”
    “是是,我们知道了,谢谢,”唐克丝立刻说,“上车上车,都上去——”
    她推着哈利走上汽车,经过售票员,他冲着哈利瞪大眼睛:
    “呃——他是哈利——!”
    “要是你敢喊出他的名字,我会把你诅咒成粉末,”唐克丝威胁地低声说,现
在开始推着金妮和赫敏往前走。
    “我一直特想做骑士夜车呢!”罗恩高兴地说着,跳上车来到哈利身边,四下
看着。
    上一次哈利坐骑士夜车的时候是晚上,而且,三层车厢里都摆满了黄铜卧铺。
现在,在早晨,围着窗子只是随意地摆了很多不成套的椅子。其中一些椅子似乎在
车突然在桂茂街煞住的时候给晃倒了,几个巫师正抱怨着从地上爬起来,一个购物
袋倒了,里面的东西滚过整个车厢,蛙卵、蟑螂、还有奶油蛋糕混在一起,撒得满
地都是。
    “看来咱们得分两伙,”唐克丝轻快地说着转头寻找空座,“弗雷德,乔治和
金妮,你们可以坐后面那里,卢平可以跟你们一起。”
    她和哈利、罗恩、赫敏走上最顶层车厢,那里有两个空座在最前面,还有两个
在车尾。汽车的售票员,斯坦·顺派克,热心地跟着哈利和罗恩走到车尾。当哈利
经过的时候,他注意到有很多人都扭头看他,等他坐下来之后,那些脸就一下都转
回去了。
    哈利和罗恩各交给斯坦·顺派克十一个银币之后,汽车就恐怖地摇晃着开动了。
它轰隆轰隆地在桂茂街掉了个头,几次跑上了人行道,然后,随着又一声“砰”地
巨响,他们都向后倒去。罗恩的椅子翻了,本来放在他膝盖上的小皮猪冲出笼子,
惊慌地呼扇着翅膀飞到汽车前头,最后落在了赫敏的肩膀上。哈利好不容易抓住了
墙上的蜡台才没有摔倒,他朝窗外看了看,他们现在正沿着似乎是高速公路飞快地
行驶着。
    “咱们现在就在伯明翰城外一点,”斯坦·顺派克愉快回答了哈利没有提出的
问题,罗恩正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那么,哈利,你最近好不好哇?一整个夏天
我净看到你名字在报纸上,还从来都不是好事儿,我对厄恩说,我说:我们上次见
他的时候他可不像个小疯子嘛,可是个教训不是?”
    他递给他们车票,目光仍好像着了迷似的盯着哈利。显然,斯坦·顺派克不在
乎一个人是不是疯子,只要他能上报就足够厉害了。骑士夜车危险地左右晃着,从
里面超过了一大排汽车。哈利看到在前面,赫敏用手捂住眼睛,而小皮猪则开心地
在她肩膀上晃着。
    “砰!”
    骑士夜车从伯明翰的高速公路一下跳上了一条弯弯曲曲的乡间小路,所有的椅
子都朝后滑了一大截,路边的篱笆墙都在他们冲得太近时朝后跳着躲开了。从那里
他们走上一条繁忙城镇里的主街,然后是一架高山环绕的高架桥,然后是高楼公寓
中间的一条狂风吹扫的街道,每一次转换,都有响亮的一声“砰!”。
    “我改主意了,”罗恩嘟囔着第六次从地板上爬起来,“我再也不想搭这个汽
车了。”
    “听着,下一站是霍格沃茨,”斯坦·顺派克大声说着朝他们摇晃着走过来。
“前面坐的那个霸道女人喜欢你们呢,她塞了点小费,让把你们排到靠前一点儿。
不过,我们得让玛施女士先下车——”这时下面的二层车厢里传来一阵呕吐的声音,
然后就是液体落到地板上的声音,“——她现在感觉不太好。”
    几分钟以后,骑士夜车狠狠地地煞在了一家小酒馆的旁边,后者刚刚向后挤着
避免了碰撞。他们可以听到斯坦搀着不幸的玛施女士下了汽车,还有二层车厢里其
他人如释重负的谈话声音。然后汽车就又开始走了,越来越快,直到——
    “砰!”
    他们正穿过白雪皑皑的霍格梅村,哈利从一条侧街里看到了猪头酒吧一晃而过,
那只画着野猪头的招牌在冷风里摇晃着。大片大片的雪花打着汽车的前窗,最后,
他们在霍格沃茨校门口停了下来。
    卢平和唐克斯帮他们把行李拿了下来,然后下车来和他们说再见。哈利看了一
眼骑士夜车的三层车厢,发现所有的乘客都在看他们,鼻子在窗户上都压扁了。
    “一进学校你们就安全了,”唐克丝说,谨慎地扫了一眼空旷的马路,“希望
你们这学期过得愉快,好不好?”
    “照顾好自己。”卢平说着跟他们每个人握手,最后轮到哈利,“听着,”当
其他人都跟唐克斯道别时他低声说,“哈利,我知道你不喜欢石内普,但是他是一
个极好的蔽心术师,而且我们——包括瑟瑞斯——都希望你学会保护自己,所以,
你要好好学,知道吗?”
    “是,好吧,”哈利沉重地说,抬头看着卢平过早显出皱纹的脸,“那再见了。”
    他们六个人艰难地拖着皮箱,沿着打滑的小路走向城堡,赫敏已经在说着要在
睡觉前如何再织几个精灵帽子。走到橡木大门前面的时候,哈利转身看了看,骑士
夜车已经不见了,他有些希望——尤其一想到明天晚上——他仍然留在那辆车上。
    ***
    第二天一整天,哈利几乎都在担心着晚上,早上的药剂双节课也丝毫没能消除
他的恐惧,因为石内普仍和以前一样讨厌。而DA小组成员们还不断在课间走廊上
拉住他,询问是不是今晚有聚会,他的心情就更差了。
    “我会用老办法通知你们下次聚会的时间,”哈利说了一遍又一遍,“可今晚
不行,我得去-呃-补药剂课。”
    “你要去补习药剂课!”哉卡瑞斯·史密斯目空一切地说,午饭后他在正堂里
堵住了哈利,“我的天呐,你肯定是糟透了,石内普可不经常给人补课啊不是吗?”
    当哉卡瑞斯·史密斯用令人厌烦的轻快步伐离开的时候,罗恩生气地瞪着他的
背影。
    “我能不能给他下咒?我从这儿也能够着他的,”他说,举起魔杖,瞄准了哉
卡瑞斯·史密斯的后背正中。
    “别理他,”哈利阴沉地说,“每个人都这么想,不是么?他们都以为我是个
笨——”
    “嗨,哈利,”他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他转过头发现是张楚站在那里。
    “哦,”哈利说,他的胃难受地跳了一下,“嗨。”
    “哈利,我们在图书馆等你,”赫敏坚定地说着,抓住罗恩的胳膊,拖着他朝
大理石楼梯那儿走。
    “圣诞节愉快吗?”张楚问。
    “是啊,不坏,”哈利说。
    “我们的节过得挺安静的,”张楚说,不知为什么,她看起来有点羞涩,“嗯
……下个月我们又要去霍格梅了,你看到告示了么?”
    “什么?哦,没有,回来之后我还没看告示板呢。”
    “我们要去,是情人节那天。”
    “好啊,”哈利说,不明白为什么她告诉他这些,“嗯,你是不是想——?”
    “除非你也想,”她立刻说。
    哈利呆呆地看着她,他本来想说的是,“你是不是想知道下次DA小组聚会的
时间?”但是她的回答似乎不是这个意思。
    “我——呃——”他说。
    “哦,你不想的话也没关系,”她说,似乎有些窘,“别担心,我——那就再
见吧。”
    她走开了。哈利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拼命地想了半天,终於才仿佛“咚”
地一声恍然大悟。
    “楚!喂——张楚!”
    他冲她跑去,在大理石台阶一半的地方追上了她。
    “呃——你想在情人节和我一起去霍格梅吗?”
    “哦哦,是的!”她说,脸红了起来,冲着他微笑。
    “好的……嗯……那就说定了,”哈利说,觉得这一天毕竟没有完全浪费,他
几乎是蹦着跑去图书馆,找罗恩和赫敏一起去下午的课。
    可惜,到了那天晚上六点钟的时候,随着哈利一步步走向石内普的办公室,难
过的感觉也逐渐加深,就连成功约会张楚的快乐也不能使它减轻半分。
    走到门口他停了一下,宁愿自己在任何地方也不是这里。然后,他深深地吸了
口气,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昏暗的屋子里排满了书架,上面摆着上百个玻璃瓶,里面有粘乎乎的动植物肢
体泡在不同颜色的液体里。屋子一角的柜子里放的是石内普曾经诬陷哈利——并不
是全无道理的——企图偷窃的药剂。不过,哈利的注意力被书桌上的东西吸引过去
了,那是一个浅浅的石头洗手盆,上面刻着的古老的文字符号在昏暗的烛光下隐约
可见。哈利立刻就认出来了——邓布多的记忆盆。他正想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
这里,石内普突然从阴影里传来的冰冷声音让他吓了一跳:
    “波特,关上门,”
    哈利关上了门,有种把自己关进牢房的恐怖感觉。等他转身面向屋里的时候,
石内普已经走到了烛光里,正冲他一声不响地指着他书桌对面的椅子。哈利坐下了,
石内普也坐下,冰冷的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哈利,厌恶从他的脸上的每一根皱纹
上渗出。
    “那么,波特,你知道你为什么来,”他说,“校长要我教你蔽心术,我只盼
望你能学会的要比你的药剂学稍稍多一点。”
    “是啊,”哈利简单地说。
    “波特,这也许不是平常上课,”石内普说,眼睛阴险地眯了起来,“不过,
我仍然是你的老师,因此,无论什么时候,你也要叫我‘先生’或是‘教授’。”
    “是的,先生。”哈利说。
    石内普继续用眯着的眼睛审视着他,然后说,“好,蔽心术。就像我在你亲爱
教父的厨房里说的那样,这一支魔法能让你蔽护你的思想,不受魔力侵入和影响。”
    “为什么邓布多教授认为我需要学,先生?”哈利说,直视着石内普的眼睛,
不知道石内普是不是会回答。
    石内普回视他的目光,过了一会儿才轻蔑地说,“波特,即便是你,现在也肯
定该想明白了吧?黑魔头精通窥心术——”
    “那是什么?先生?”
    “从别人心里窥视记忆和感觉的法术——”
    “他能读人思想?”哈利立即说,他最担心的事情被证实了。
    “波特,你实在不懂得观察微妙,”石内普说,黑眼睛闪烁着,“你不明白细
微的东西,这就是你无法成为优秀的药剂师的几个缺点之一。”
    石内普顿了一下,显然在珍惜能够侮辱哈利的快乐,然后才继续下去。
    “只有麻瓜才会说‘读人思想’,人的思想不是书,随时都可以打开翻阅的。
思想也不是刻在头骨里的文字,可以让侵入的人细细阅读。波特,人的思维是一个
复杂的,有很多层次的东西——至少,大多数人的如此。”他讽刺地笑了,“不过,
确实,那些精通窥心术的人可以,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深入他人的脑子并能正确
地分析他们看到的东西。比如黑魔头,他就几乎总能知道别人是不是对他说谎。只
有那些掌握了蔽心术的人才能在他面前做假而不被他识破。”
    不管石内普怎么说,哈利还是觉得窥心术就是读人的思想,而他一点也不喜欢
这个东西。
    “那就是说,他知道我们正在想的东西吗?先生?”
    “黑魔头的所在离这里相当远,而霍格沃茨的校园和墙壁都被很多古老的咒语
和魔法保护着,确保住者身体和思想的安全。”石内普说,“波特,在魔法界,时
间和地点很重要。而且大多数时候,目光接触对窥心术十分至关重要。”
    “那么,我为什么非得学习蔽心术?”
    石内普看着哈利,一根细长的手指慢慢滑过嘴唇。
    “波特,常理似乎在你身上并不适用,那个没能杀死你的咒语似乎在你和黑魔
头之间制造了某种联系。证据表明,在某些时候,当你的思想放松、容易受攻击的
时候——比如说,你睡觉的时候——你会分享黑魔头的想法和感受。校长认为我们
不应该让这继续下去,他希望我教你如何挡住黑魔头的侵袭。”

TOP

哈利的心又疾跳起来,这些解释并不合理。
    “可是,邓布多教授为什么不想让这个继续下去呢?”他唐突地问,“虽然我
不喜欢这个,但那很有用啊不是吗?我是说……我看到那条蛇攻击卫斯理先生,要
是我没看到,邓布多教授也不可能及时救他了,不是吗?先生?”
    石内普瞪了哈利好一会儿,手仍然在嘴边滑动,等他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缓
慢而慎重,似乎在仔细斟酌着每一个字。
    “看起来,以前黑魔头不知道你和他之间的联系。直到最近以前,似乎都是你
感受他的感觉、分享他的思想,而他丝毫没有觉察。可是,圣诞节前你所看到的—
—”
    “蛇和卫斯理先生的?”
    “不要打断,波特,”石内普威胁地说,“我刚才在说,圣诞节前你所看到的
幻像,对黑魔头的大脑侵入得如此之强——”
    “我是在蛇头里看到的,不是他!”
    “波特,我刚才是不是告诉你不要打断我?”
    可哈利并不在乎石内普是不是生气,他终於快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了。他朝前
倾着,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已经坐在椅子边上了,他紧张得好像一个摆好姿势准
备打架的人。
    “既然是我在分享伏地魔的思想,为什么我是从蛇的眼睛里看到东西的?”
    “不要说黑魔头的名字!”石内普狠狠地说。
    一阵可怕的沉默里,他们隔着记忆盆逼视着对方。
    “邓布多教授说他的名字,”哈利安静地说。
    “邓布多的法术高强,”石内普嘟囔着说,“他有足够的安全感念出他的名字
……我们其他人……”他抓了抓左臂,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作为。但是哈利知道,
就在那里,有一个黑色的印记烙进了他的皮肤。
    “我只是想知道,”哈利再次开口,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保持礼貌,“为什么—
—”
    “你进入了蛇的大脑,因为那就是当时黑魔头的所在。”石内普吼道,“他那
时候正附在那条蛇的身上,所以你梦到你也在那里。”
    “而伏地——他——知道了我在那里?”
    “似乎正是如此。”石内普淡淡地说。
    “你怎么知道?”哈利着急地说,“这只是邓布多教授的猜测,还是——?”
    “我告诉过你,”石内普说,在椅子上坐直,目光像割刀似的,“要叫我‘先
生’。”
    “是的,先生,”哈利不耐烦地说,“可是你们怎么知道——”
    “我们知道就足够了,”石内普压着怒火说,“重要的是,黑魔头现在已经知
道你了解他的思想和感觉,他也由此推算出来,这个方法也可以反过来用的,这就
是说,他已经明白了他可以回头入侵你的思想和感觉——”
    “而且他也可能试着控制我给他做事?”哈利问,“先生?”他慌忙补上。
    “有可能,”石内普说,听起来冷酷而且漠不关心,“这就让我们回到蔽心术
上来。”
    石内普从长袍内袋里抽出魔杖,哈利在椅子上紧张起来。但石内普只是把魔杖
举上自己的太阳穴,魔杖的顶端插进他油腻的头发里。他把魔杖抽出来的时候,一
些银色的东西掉了出来,在他的太阳穴和魔杖之间挂着,好像一条粗粗的蜘蛛丝似
的。当他把魔杖拿开的时候,蜘蛛丝样的东西断了,轻飘飘地落进了记忆盆,它在
盆里旋转着,银白颜色,既不像气体也不像液体。石内普又把魔杖放上太阳穴两次,
把银色的东西放进石头盆子里,然后,没有丝毫对自己行为的解释,他小心地端起
记忆盆,把它放到一个他们碰不到的架子上,然后转头面对哈利,举起了手里的魔
杖。
    “波特,站起来,拿出魔杖。”
    哈利站起身,有些紧张,他们面对面站着,中间隔着桌子。
    “你可以用你的魔杖来解除我的,或者用任何你能想到的方法来保护你自己。”
石内普说。
    “你要做什么?”哈利问,不安地看着石内普的魔杖。
    “我要试着进入你的脑子,”石内普轻声说,“咱们来看看你的防御如何,他
们告诉我你在反抗迷心咒时表现得相当出色。你将会明白,想要反抗我这一招,你
需要同等的力量……准备好了,现在……窥心杰离!”
    石内普进攻时哈利还没有准备好,他根本没来得及召唤任何抵抗的力量。整个
办公室在他眼前飘忽着不见了,他脑子里一幅又一幅的图像翻动着,好像忽隐忽现
的电影,它们是如此逼真,他完全看不到周围任何东西。
    他五岁,看着达达力骑着崭新的红色单车,他的心嫉妒得要炸了……他九岁,
凶恶的牛头狗追他,他爬上树,达斯里一家人在下面的草地上哈哈大笑……他戴着
分院帽坐在那里,分院帽告诉他他会在斯雷瑟林做得很好……赫敏躺在医院里,脸
上长满了厚厚的黑毛……漆黑的湖边,上百只摄魂怪逼近他……槲寄生底下,张楚
靠得越来越近……
    “不行,”当关于张楚的记忆走近时,哈利脑子里传出一个声音,“不许你看
这个,我不许你看这个,这是我自己的隐私——”
    他感到膝盖一阵剧痛,石内普的办公室又跳回视线,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倒在地
板上,一只腿的膝盖重重地撞在了石内普的书桌上。他抬眼看石内普,后者已经放
低魔杖,正在揉他的手腕,那里有一个相当可怕的伤痕,像是灼伤的痕迹。
    “你是想制造出那个刺人咒的吗?”石内普淡淡地问。
    “不是,”哈利苦涩地说着从地上爬起来。
    “我猜也是如此,”石内普说,紧盯着他,“你让我走进去太深了,你完全不
能控制。”
    “你看到了我看到的所有东西?”哈利问,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想知道答案。
    “一闪而过罢了,”石内普说,嘴角翘着,“那只狗是谁的?”
    “玛芝姨妈的,”哈利嘟囔说着,恨着石内普。
    “嗯,作为第一次练习,这已经比想像得好多了,”石内普说,又举起了魔杖,
“你最后毕竟阻止了我,不过你的大喊大叫浪费了你的时间和精力。你必须集中,
用你的大脑来击退我,这样你就不用靠魔杖了。”
    “我试过了,”哈利生气地说,“可你根本没告诉我要怎么做!”
    “波特,注意礼貌,”石内普威胁地说,“现在,我要你闭上眼睛。”
    哈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才按照他说的做了。他不喜欢闭着眼镜面对着石
内普,石内普的手里还握着魔杖。
    “波特,清除杂念,”石内普冰冷的声音传来,“不要有任何情感。”
    可是哈利对石内普的恼怒依然像毒药一样在他的血管里博动,让他的愤怒消失?
哪怕扯断他的腿也不会更困难。
    “波特,你没有在做……你得学会更能控制自己才行……现在,集中精力……”
    哈利试着清除杂念,什么都不想,没有记忆,也没有感觉。
    “咱们再来一次……我数三下……一——二——三——窥心杰离!”
    一只硕大的黑龙在他面前弓身立着……他的父母在魔镜里冲他挥手……塞德里
克·迪戈里躺在地上,空洞的眼睛瞪着他……
    “不————!”
    哈利又跪在地上了,脸埋在手里,脑子疼得好像有人想把它从头骨里拉出去似
的。
    “起来!”石内普厉声说,“站起来!你根本没有试,你一点都没努力。你让
我检查了你的恐惧,你交给我攻击你的武器!”
    哈利又站了起来,心脏狂跳着,好像他刚才真的看到了塞德里克·迪戈里的尸
体躺在墓地里。石内普看起来比什么时候都苍白愤怒,不过,哈利比他更愤怒。
    “我-已-经-尽-力-了,”他咬着牙说。
    “我告诉你不要有情感!”
    “是吗?好吧,在这种时候我根本做不到,”哈利怒吼。
    “那么你就会发现,你会是黑魔头最容易的猎物!”石内普残酷地说,“只有
愚蠢的人才把自己的心挂在袖子上,骄傲地给所有人看。他们不懂得控制情绪,沉
溺于悲伤记忆,让自己轻易地被人挑拨煽动——换句话说,他们是软弱的人——他
们在他的法力面前没有丝毫抵挡能力!波特,他可以毫不费力地侵入你的思想!”
    “我并不软弱,”哈利低声说,怒火冲击他的全身,他觉得他几乎要去打石内
普了。
    “那就证明给我看!控制你自己!”石内普轻蔑地说,“控制你的怒气,训练
你的思想!我们再试一遍!现在准备好!窥心杰离!”
    他看到沃能姨父把信箱钉死……上百只摄魂怪掠过湖面向他逼近……他跟着卫
斯理先生在没有窗的走廊里跑……他们离尽头的黑门越来越近了……哈利想打开门
走进去……但是卫斯理先生领着他转向左边,顺着石头台阶往下走了……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他第四次倒在石内普办公室的地板上,伤疤难受地刺痛着,但他刚刚发出的声
音却充满了成功的兴奋。他从地上爬起来,看到石内普正高举着魔杖,盯着自己。
看起来这一次石内普还没等哈利反击就结束了咒语。
    “波特,你怎么了?”他问道,紧盯着哈利。
    “我看到了——我想起来了,”哈利喘着气说,“我一下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石内普尖利地问。
    哈利没有立刻回答,他揉着前额,依然沉浸在令他眩晕的霍然开朗之中。
    好几个月来他总是梦到那条没有窗的走廊,尽头那扇锁着的门,但他始终没有
想到这是一个真正存在的地方。现在,再次看到这个记忆,他才明白了他一直梦到
的走廊,就是八月二号他跟着卫斯理先生跑去魔法部法庭时走过的路,那就是通向
神秘局的走廊,也是卫斯理先生被伏地魔的蛇咬伤那晚所在的走廊。
    他抬头看着石内普。
    “神秘局里有什么?”
    “你说什么?”石内普小声说,哈利满足地看到,石内普有些失常。
    “我说,神秘局里有什么,先生?”哈利说。
    “那么究竟为什么,”石内普慢慢地说,“你问起这件事?”
    “因为,”哈利说着,紧盯着石内普的脸,“我刚才看到的走廊——我已经梦
到它几个月了——我刚刚意识到——它通向神秘局……而我认为伏地魔想要的东西
就在——”
    “我告诉过你不要说黑魔头的名字!”
    他们互相瞪着,哈利的伤疤又疼了起来,但是他不在乎。石内普看起来很激动,
不过,等他再次开口时,他似乎努力让自己听来相当冷淡,而且漠不关心。
    “神秘局里有很多东西呢,波特,很少是你见过的,更没有跟你有关的。你明
白了吗?”
    “是的,”哈利说,继续揉着伤疤,现在那里疼得越来越厉害了。
    “我要你星期三同一时间再来,我们那时再继续练习。”
    “好,”哈利说,他急着想离开石内普的办公室,他想去找罗恩和赫敏。
    “你必须在每晚睡觉前消除你所有的情感,排除杂念,空白、镇静,明白吗?”
    “明白了,”哈利说,几乎没有在听。
    “波特,我警告你,要是你不练习的话我会知道的。”
    “好的,”哈利喃喃地说,他捡起书包扛在肩上,匆匆走向门口。他开门的时
候转头看了石内普一眼,他正背对着哈利,从记忆盆里用魔杖挑出自己的思想,小
心地把它们放回脑袋里头。哈利没有再说什么就离开了,他在身后把门小心关上,
伤疤依然疼得厉害。
    哈利在图书馆找到了罗恩和赫敏,他们正忙着写安布居刚留的大堆作业。其他
的学生,几乎都是五年级的,在旁边一张桌子的台灯下面,低头看着课本,羽毛笔
疯狂地在纸上写划着。而窗户外面,天空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屋里唯一的其他声音
来自图书馆管理员平斯夫人的鞋,她一直在过道里威胁地巡视着,紧盯着那些拿着
她心爱书本的人。
    哈利觉得自己在发抖,他的伤疤依然疼着,他感觉几乎有些要发烧了。
    他在罗恩和赫敏对面坐下来时,看到自己在对面窗户上的倒影,他十分苍白,
伤疤比平时更明显了。
    “课上得怎么样?”赫敏悄声说,然后又关心地问,“哈利,你还好吧?”
    “是啊……很好……不知道,”哈利不耐烦地说,伤疤一阵剧痛让他抽搐了一
下,“听着……我刚弄明白了……”
    然后他把刚刚推理出来的事告诉给他们。
    “那……那你是说,”罗恩悄声说,这时平斯夫人正大步走过,鞋吱吱地响,
“那个武器——‘那个人’想得到的——就在魔法部里?”
    “在神秘局里,一定的,”哈利低声说,“你爸爸带我去法庭参加听证会时,
我看到那扇门了,那就是后来他被蛇咬时在保护的那扇门。”
    赫敏慢慢地长长叹息一声。
    “当然了,”她无声地说。
    “当然什么?”罗恩相当不耐烦地说。
    “罗恩,想想看,斯特吉斯·帕德默曾经想打开魔法部里的一扇门,那肯定也
是这扇门,否则就太巧合了!”
    “可是斯特吉斯是我们一夥的,为什么他要闯进去呢?”罗恩说。
    “嗯,我不知道,”赫敏承认,“这是有点古怪。”
    “那么,神秘局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哈利问罗恩,“你爸爸说过吗?”
    “我知道他们管在那里工作的人叫‘不可说’,”罗恩皱着眉说,“因为谁也
不知道他们真正在干什么——武器放在那么个地方可够奇怪的。”
    “一点也不奇怪,它完全合情合理。”赫敏说,“那肯定是魔法部在研制的最
高机密,我想。哈利,你确定你没事吗?”
    因为哈利已经用双手紧紧捂住前额,似乎恨不得按平那里似的。
    “是啊……没事。”他说着放下了发抖手,“我只是感到一点点……我实在不
喜欢蔽心术。”
    “没有人的思想被一次又一次地侵入之后还能感觉良好的,”赫敏同情地说,
“听着,咱们回休息室去吧,那儿会更舒服一点。”
    可惜休息室里充满了兴奋的喊叫和笑声,弗雷德和乔治正在演示他们的淘气商
店的最新产品。
    “无头帽!”乔治叫着,弗雷德冲着观看的学生们挥着手里的插着粉红色羽毛
的帽子,“两个金币一顶,现在看弗雷德的!”
    弗雷德笑着把帽子扣在头上,有那么一秒钟,他只是傻里傻气地站在那里,然
后他的头和帽子一起消失了。
    几个女生尖叫起来,但是其他人都大地笑起来。
    “再摘下来!”乔治喊,弗雷德的手在肩膀上头,似乎是空气的地方抓了一把,
然后,当他把带粉红羽毛的帽子摘掉之后,他的头又回来了。
    “那些帽子究竟是怎么做的?”赫敏说着,忘了写作业,紧盯着弗雷德和乔治,
“我是说,那显然是某种消失咒语,但能让消失范围大过被施咒的物品,还是挺聪
明的。不过我怀疑这帽子不能用很久的。”
    哈利没有回答,他觉得相当不舒服。
    “这些我明天再做吧,”他嘟囔着把刚从书包里拿出的书本又放回去。
    “嗯,那就把它写在你的作业计划本上吧!”赫敏鼓励地说,“免得忘了!”
    哈利和罗恩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从书包里拿出了作业计划本,犹豫着打开了。
    “不要拖到以后做,那就算是偷懒货!”当哈利把安布居的作业计划写上时,
作业计划本斥责地说着,赫敏听着笑了。
    “我想我得去睡觉了,”哈利说着把作业计划本塞进书包,暗暗下了决心,一
旦有机会就把它扔进壁炉。
    他穿过休息室,闪过想把无头冒扣在他脑袋上的乔治,然后走上通向男生宿舍
的楼梯,石头楼梯现在安静而清爽。恶心的感觉又来了,就和他见到蛇的那晚一样,
不过他想只要躺一会儿就会好的。
    他打开宿舍门,刚走了一步,猛地一阵剧痛传来,几乎好像有人割开了他的头
一样。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分不清他是站着还是躺着,他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
记得了。
    疯狂的大笑声在他耳边回荡……很久他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了……欢悦,狂喜,
扬扬得意……一件极好极好的事情发生了。
    “哈利?哈利!!!”
    有人在他脸上抽了一下,疯癫的大笑被痛苦的叫声打断了一下,欢乐从他身体
里流走了,但是笑声仍在继续。
    他睁开眼睛,就在那时,他忽然明白了那疯狂的笑声正是从他自己的口中发出
来的。一等他意识到这个,笑声就消失了。他躺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瞪着天
花板,前额的伤疤剧烈地痛着。罗恩正趴在他旁边,满脸焦急。
    “发生了什么事?”他说。
    “我……我不知道,”哈利喘着气说,坐了起来,“他很高兴……高兴透了。”
    “‘那个人’高兴透了?”
    “一件好事发生了,”哈利喃喃地说,他浑身发抖,几乎和看到蛇攻击卫斯理
先生那天一样糟,他觉得难受极了,“一件他盼了很久的事。”
    这些话涌进哈利脑子,就和上次他们在快迪奇更衣室里一样,简直好像一个陌
生人用哈利的嘴说话一样,但他明白这话完全正确。他深深地吸气,努力不让自己
吐在罗恩身上,他很欣慰这一次迪安和谢默斯没在旁边看着。
    “赫敏让我来看看你,”罗恩低声说,帮哈利站起来,“她说在石内普摆弄了
你的脑子之后,现在你的防御很低……不过,我想那在以后对你还是有好处的,是
吧?”他怀疑地看着哈利,扶着他走到床边,哈利不甚确定地点了点头,一头栽到
枕头上。他忍不住怀疑自己初次练习蔽心术,非但没有使自己的脑子坚固,反而让
它更虚弱了。而且,更令他心惊胆寒的是,究竟是什么事情发生了,能让伏地魔在
过去的十四年中,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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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的疑问在第二天就得到了答案。赫敏接到《先知日报》,把它展平,盯着
头版看了一下就惊叫起来,周围的人都转头看她。
    “怎么啦?”哈利和罗恩异口同声地问。
    她一声不响地把报纸在他们面前摊开,指着头版整版印着的十张黑白相片,其
中九张是男的,而第十张是一个女巫。相片上的一些人在无声地喊叫着,另一些则
用手指扣着自己的相片边框,看起来十分傲慢。每张相片都标着名字和他们被送进
阿兹卡班的罪名。
    安东宁·多罗霍夫,一张苍白、扭曲的长脸下面的注释写着,他正嘲弄地看着
哈利,因残酷杀害吉迪恩和法边·普瑞威特兄弟而治罪。
    阿格农·洛克伍德,那是一个满脸痘疮,头发油腻的人,正懒洋洋地靠着相片
边框,因向“那个人”泄露魔法部机密而治罪。
    但是哈利的视线被那个女巫的相片吸引过去了,他一看到报纸时她的脸就跳了
出来。相片上,她的深色长发有些蓬乱不整,不过他以前见过她头发光滑、浓密、
亮泽的样子。她抬着头,通过眼皮下垂的眼睛直瞪着她,嘴角隐隐现出一个轻蔑、
傲慢的微笑。和瑟瑞斯一样,她脸上有痕迹能显示出她曾经是极美的,可是——也
许是阿兹卡班吧——她的姣好面容已经几乎全给毁了。
    贝拉楚克斯·雷斯坚,因折磨弗兰克和爱丽丝·隆巴顿夫妇导致其永久残疾而
治罪。赫敏推了推哈利,让他看相片顶上的大字标题,哈利只顾看贝拉楚克斯,还
没有注意到。
    阿兹卡班大规模越狱魔法部担心瑟瑞斯·布莱克正在聚集老食死徒
    “瑟瑞斯?”哈利大声说,“为什么不是——?”
    “嘘!”赫敏焦急地冲他小声说,“别那么大声——你就赶快读吧!”
    魔法部于昨天夜里公布了在阿兹卡班发生的大规模越狱的消息。魔法部长考尼
烈斯·法吉在部长办公室里向记者证实,有十名在最高戒备牢房服刑的犯人,于昨
天清晨越狱逃跑,而且,他已经向麻瓜总理报告了这些越狱犯人的危险性。
    “我们极其不幸地发现,我们又回到了两年半前,和瑟瑞斯·布莱克越狱时相
同的状况,”法吉昨晚表示,“而且,我们不认为这两起越狱是没有关系的,如此
大规模的越狱,一定是有外援帮助的。而我们必须记得瑟瑞斯·布莱克是有史以来
第一个从阿兹卡班逃跑的犯人,他无疑是帮助其他罪犯越狱的最佳人选。我们认为
这些罪犯,其中包括布莱克的堂姐,贝拉楚克斯·雷斯坚,很可能是受布莱克领导
的。但是,我们仍会竭尽全力将这些逃犯绳之以法,而且,我们恳求所有巫师界人
士继续保持谨慎与警惕,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要接近这些罪犯。”
    “哈利,这就是了,”罗恩说,看起来对哈利肃然起敬,“这就是昨晚他高兴
的原因啊。”
    “我不相信,”哈利怒吼着说,“法吉居然把整个越狱栽到瑟瑞斯头上?”
    “他还能有什么别的想法?”赫敏苦涩地说,“他总不能说,‘各位,对不起,
邓布多曾经警告过我这些事可能会发生,阿兹卡班的守卫可能已经投奔了伏地魔’
——罗恩,别吓成那样子——‘结果,伏地魔最阴险的支持者们都越狱逃出来了,
’我是说,他可花了整整六个月的时间告诉所有人、说你和邓布多在骗人的,不是
吗?”
    赫敏摔开报纸,开始阅读里面的内容。哈利转头环视正堂,他不能明白为什么
其他的学生看起来一点都没有恐慌,甚至连谈论头版的恐怖新闻的人都没有。不过,
像赫敏这样每天看报的人毕竟很少,他们都只知道坐在那里谈论作业和快迪奇,还
有天知道什么废话。而围墙外面,伏地魔的手里又多了十个食死徒。
    他看了看教工席,那里的气氛截然不同:邓布多和麦格教授正认真谈着什么,
两个人的神情看起来都异常凝重。史宝特教授把《先知日报》顶在一瓶番茄酱上边
吃边看,她专心致志地盯着头版内容,甚至没注意到一块蛋黄已经从停在半空的*
子里轻轻落到膝盖上。而与此同时,在桌子的另一头,安布居正忙着喝粥,头一次,
她凸出的癞蛤蟆眼睛没有扫视正堂,搜索淘气的学生。她板着脸狼吞虎咽,每隔一
会儿,就抬起头来,狠狠地瞪着桌子那头谈得认真的邓布多和麦格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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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天哪——”赫敏疑惑地说着,眼睛仍看着报纸。
    “又怎么啦?”哈利连忙说,他现在有点过敏。
    “这……太可怕了,”赫敏说,似乎吓坏了,她把报纸折到第十页,递给哈利
和罗恩。
    魔法部工作人员惨死
    圣满钩医院向公众保证,要对魔法部工作人员,布热德瑞克·波德的死亡展开
全面调查。布热德瑞克·波德,四十九岁,被一株盆栽植物勒死在病床上,疗伤术
士回天无力。波德先生是于几个星期前,因工作意外而住进医院的。
    疗伤术士米里亚姆·斯哲特,事故发生时波德先生病房的负责人,已经被停薪
审查,昨天记者无法找到她本人发表意见,但是医院的发言人声明:
    “圣满钩医院对波德先生的死亡深表遗憾,在这次悲惨事故以前,他的身体正
在稳步好转。
    我们对病房内装饰用品有极为严格的规定,但是看起来,米里亚姆·斯哲特疗
伤术士在圣诞节期间工作繁忙,忽视了放在波德先生床头柜上的植物。在他逐渐恢
复语言和行动能力的过程中,米里亚姆·斯哲特疗伤术士曾鼓励波德先生自己照顾
这盆植物,完全没有意识到那不是一盆完全无害的飞去来花,而是一株魔鬼的陷阱。
这盆植物,在被逐渐康复的波德先生碰到的那一瞬间,就把他扼死了。
    “圣满钩医院无法解释为什么这样一株植物会出现在病房里,现在正请所有知
情的巫师提供线索。”
    “波德,”罗恩说,“波德,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我们见过他的,”赫敏低声说,“在圣满钩医院,记得吗?他就在洛哈特对
面的病床上,躺在那儿瞪着天花板,而且我们还看到魔鬼的陷阱被送进去了,她—
—那个疗伤术士——说那是个圣诞礼物。”
    哈利回头看报导,恐怖的感觉仿佛怒火中烧,涌上喉咙。
    “为什么我们没认出那是魔鬼的陷阱?我们以前见过的,我们本该能够阻止它
的。”
    “谁会想到魔鬼的陷阱会假扮成盆花在医院的病房里出现呢?”罗恩厉声说,
“这不是我们的错,把它送给那家伙的人才是罪魁祸首!他们真是蠢货,怎么都不
看看自己买了什么东西?”
    “噢,罗恩,求求你了!”赫敏颤抖着说,“我不认为任何人会把魔鬼的陷阱
放到花盆里,一点也不知道它会杀死每一个碰它的人?这个-这是有预谋的谋杀…
…而且还是很聪明的谋杀……既然植物是匿名送来的,当然就找不出是谁干的了?”
    哈利不在想魔鬼的陷阱,他在回忆着去魔法部参加听证会的那天,坐电梯去第
九层时,从中厅里上来的那个面色如菜的男人。
    “我见过波德的,”他慢慢地说,“我在魔法部看到他和你爸爸说话……”
    罗恩张大了嘴。
    “我也听过爸爸在家时说起过他的!他是个‘不可说’——在神秘局工作!”
    他们互相对视一会儿,然后赫敏把报纸拉回自己面前,合上,对着头版那十个
越狱犯的相片瞪了好一会,才一下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儿?”罗恩说,给她吓了一跳。
    “去送封信,”赫敏说着扛起书包,“这个……嗯,我不知道它能不能……不
过值得一试……而我是唯一可以做的人。”
    “我真受不了她这个样子,”罗恩抱怨着,和哈利从桌子旁边站起来,用比赫
敏慢得多的速度走出正堂,“给我们讲一声她在做的事情会要她的命吗?这都用不
上十秒钟呢——嘿,海格!”
    海格正站在通向门厅的门边,等着一夥瑞文克劳学生先走,他脸上的伤痕依然
和刚从巨人任务归来时一样严重,而且,就在鼻梁上又添了一道新伤。
    “你们两个还好吧?”他说,努力想笑,结果疼得皱起了脸。
    “海格,你怎么啦?”哈利问,和他一起走在那伙瑞文克劳人的后面。
    “好得很好得很,”海格笨拙地装出轻松的样子挥了挥手,结果几乎打到正从
那里经过的维克特教授的脑袋上,把维克特教授吓坏了,“就忙着呗,你们知道,
不就那些东西——备课啦——还有两只火蜥蜴生了鳞斑啦——还有我给留校查看啦,”
他喃喃地说。
    “你给留校查看了?”罗恩很大声地说,旁边经过的学生都转过头好奇地看他,
“对不起——我是说——你给留校查看了?”他悄声说。
    “是呀,”海格说,“说老实话,不比我预计的差,也许你们没觉察,你知道,
那次审查可弄得挺糟的,不管怎么说,”他长长叹息一声,“我得回去给火蜥蜴擦
点胡椒粉,要不然下次就是尾巴掉下来啦。回头见,哈利,罗恩。”
    他稳稳当当地走出前门,下了石头台阶,走上湿漉漉的草地。哈利看着他远去,
不知道自己还能承受多少坏消息。
    ***
    海格被留校查看这件事在之后的几天里就传遍了学校。但令哈利气愤的是,几
乎没有人对此表现不满,事实上,一些人——珠扣·马尔夫就是最明显的一个——
都对此极为高兴。而那个魔法部工作人员在圣满钩医院里离奇死亡的事件,似乎也
只有哈利,罗恩和赫敏真正了解并关心。现在在走廊里的谈话只有一个主题:那十
个越狱的食死徒。他们的故事终於被少数几个看报的人在学校传开了。四起的谣言
说有人在霍格梅村里见过几个越狱犯,而且他们就藏在鬼嚎屋里,正准备打进霍格
沃茨来,就和瑟瑞斯·布莱克曾经做的一样。
    那些来自巫师家庭的学生听到食死徒的名字几乎和听到伏地魔一样害怕,食死
徒在伏地魔横行时犯下的滔天罪行一直流传下来。一些霍格沃茨学生的亲属里就有
被食死徒残害的人,现在当那些人在走廊里走动的时候,常常会受到很多人并不友
善的指指点点。苏珊·邦斯,她的舅舅,舅妈,和表兄弟都被其中的一个人杀死了,
在草药课上,她悲伤地对哈利说现在她终於有点理解哈利的感受了: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忍下来的——这也太过分了,”她坦率地说着,一边把
过多的龙粪撒在自己那盘尖叫树的树苗上,树苗难受地扭着吱吱叫起来。
    事实上,最近以来,哈利又重新成为走廊里嘀咕和指点的目标了,不过,他觉
得那些悄声谈论他的人,态度似乎已经有些转变。现在他们听上去更像是好奇,而
不是敌对。而且有那么一两次,他听到的片言只字让他怀疑,说话的人不太满意《
先知日报》里对十名食死徒越狱的报导。究竟他们为什么以及怎样逃离阿兹卡班的
堡垒的,报纸都没有点明。在迷惑与恐惧之中,那些本来就犹豫不决的人转向了唯
一另一个合理解释:也就是从去年起,哈利和邓布多就对他们解释过的事情。
    不光是学生的气氛变了,现在,他们经常能看到两三个老师在走廊里紧张地低
声谈话,然后一看到学生走来就马上不说了。
    “他们显然不能在教研室里自由地说话,”赫敏低声说,那天他们刚刚经过了
凑在魔咒课教室外面一起谈话的麦格教授、弗利特卫和史宝特。“有安布居在就不
行。”
    “你觉得他们会不会知道新情况啊?”罗恩说,扭回头去看那三位老师。
    “就算有,他们也不会告诉我们不是么?”哈利生气地说,“在那个什么什么
法令之后就不行了……现在已经到第多少条啦?”他指的是在阿兹卡班越狱的新闻
传出之后,在学院告示版上登出的那个公告:
    依霍格沃茨最高监察之命
    教师不能向学生提供任何与教授内容无关的讯息。
    以上公告依据魔法部教育法令第二十六条。
    这个最新的法令成了学生们开玩笑的对象,李·乔丹向安布居指出,依照最新
的法令,她没有权力告诉弗莱德和乔治不能在教室后头放爆炸泡泡。
    “教授,爆炸泡泡跟黑魔法预防术一丁点关系也没有!这不是和您的课程有关
的东西!”
    哈利再见到李·乔丹的时候,他的手背流血流得相当严重,哈利向他推荐了魔
啼拉的须子。
    哈利原以为阿兹卡班的越狱事件能让安布居有所收敛,至少,就在她亲爱的法
吉眼皮底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总该让她觉得窘迫不安。可惜,这些,似乎只让她
更疯狂地投入到对霍格沃茨的全权控制上去了,她似乎已经决定了要在短时间内至
少裁掉一个人,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彻劳妮教授和海格之间究竟先赶谁走。
    现在,每堂占卜课和魔界生物饲养课上,安布居都会抱着她的写字夹板出现。
她会躲在香烟缭绕的塔楼教室里,壁炉旁边,不时打断彻劳妮教授越来越紧张的讲
话,当彻劳妮提问有关鸟占术和七占法的困难问题时,安布居坚持要她在学生开口
之前推测他们的回答,还逼她用水晶球、茶叶、甲骨石演示她的能力。哈利觉得彻
劳妮教授在这样的压力之下坚持不了太久了,好几次他在走廊里见到她——这本身
就很非同寻常,因为她一般极少离开塔楼教室的——疯疯癫癫地喃喃自语,扭着双
手,神经兮兮地往自己身后看,而且,什么时候也总是一身雪梨酒的气味。要不是
担心海格,他肯定会对她的状况感到难过的——可要是他们两个中有一个要失去工
作的话,希望让谁留下来,对哈利来说只有一个选择。
    遗憾的是,哈利不觉得海格的表现比彻劳妮更好。不过,他似乎确实听从了赫
敏的意见,从圣诞节以来,他给他们展示的动物里,没有比克伯兽更吓人的——那
是一种除了分*的尾巴,其他地方都和杰克罗素梗狗一模一样的动物——他似乎也
吓怕了,在课堂上,他总是古怪地心不在焉,而且神经质,忘记自己正在说什么,
回答问题也常常出错,他总是不安地往安布居那里看。而且,他也比以前任何时候
都疏远了哈利,罗恩和赫敏,而且明白地告诉他们他们不能在天黑之后去看他。
    “要是让她逮着你们,那咱们就都完了,”他坦白地说。他们当然不想做任何
能让他丢失工作的事,於是再也没有在晚上去他的小屋玩耍。
    哈利觉得安布居似乎在有条不紊地剥夺霍格沃茨里他所热爱的一切:拜访海格
的小屋,瑟瑞斯的来信,他的霹雳扫帚和快迪奇。他只能用他唯一能用的方法报复
——加倍努力地训练DA小组。
    哈利很高兴地看到所有人,甚至连哉卡瑞斯·史密斯在内,知道现在有十个食
死徒越狱在逃,都开始废寝忘食地努力练习了。不过,没有人的进步比纳威更大,
谋害他父母凶手的出逃在他身上引起了奇怪的、甚至有点惊人的变化。他一次也没
有提起在圣满钩医院限制病房里遇到哈利,罗恩和赫敏的事,既然他如此,他们也
都绝口不提。而且,他也没有对贝拉楚克斯·雷斯坚以及同党的越狱有任何表示。
事实上,纳威在DA小组的聚会上几乎什么话都不说了,他只是拼命苦练哈利教给
他们的新咒语和逆转咒。他胖胖的脸因为精神集中而紧皱着,完全不考虑受伤的危
险,他比屋里任何一个人训练得都要努力。他的进步快得都有些反常,当哈利教他
们护盾魔法——一种可以把威力较小的咒语反弹给攻击者的魔法——只有赫敏做得
比纳威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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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哈利在蔽心术上的进步能有纳威在DA小组聚会上那样,哈利愿意用一切
来换。他跟石内普的学习在一开始就已经够坏的了,而那以后也丝毫没有进展。相
反地,哈利觉得每堂课他都越来越差了。
    在学习蔽心术之前,他的伤疤只是偶尔会疼,而且通常是在晚上,或是在不时
经历了伏地魔思想和情绪的幻觉之后会疼一会。可现在,他的伤疤几乎没有不疼的
时候,而且,他常常会感到与当时所在环境毫无关联的烦燥或是开心。令他恐怖的
是,他觉得自己正慢慢变成一个天线,接收伏地魔心情里的一小部分信号,而他确
定他能清除地辨别,这个与日俱增的敏感度正是从他第一天跟石内普上课时开始的。
而更糟的是,现在他几乎每晚都会梦到走向神秘局的走廊,梦的结尾总是他站在那
扇平淡无奇的黑门前面,无比的渴望。
    “也许就像生病吧,”当哈利把这件事告诉给她和罗恩时,赫敏说,她看起来
相当关心,“发烧什么的……总是先重到一定时候才开始好转的。”
    “是跟石内普上课之后才越来越严重的,”哈利简单地说,“我受不了伤疤总
是疼个没完没了,而且每天走在那个走廊上也真没意思,”他生气地揉着前额,
“我就想让那门打开,我再也不想只站在那儿盯着它看——”
    “不要拿这个开玩笑,”赫敏厉声说,“邓布多根本不想让你梦到那个走廊,
要不然他也不会叫石内普教你蔽心术,你得更努力地学才行。”
    “我在学啊!”哈利被激怒了,“你倒去试试啊——石内普往你脑子里钻——
你知道,这也不是笑话!”
    “也许……”罗恩慢慢地说。
    “也许什么?”赫敏说,相当不耐烦。
    “也许哈利封闭不上他的思想不是他自己的错,”罗恩阴沉地说。
    “什么意思?”赫敏说。
    “嗯,也许,石内普不是真的在帮哈利。”
    哈利和赫敏瞪着他,罗恩阴沉着脸、意味深长地从哈利看到赫敏。
    “也许,”他又说,声音低了一些,“他是想把哈利的思想打开得大一点儿…
…让‘那个人’更容易进——”
    “罗恩,不要说了,”赫敏生气地说,“你已经怀疑过石内普多少次了,而你
有哪次是对的?邓布多信任他,他也在凤凰令里,这就足够了。”
    “他曾经是食死徒,”罗恩固执地说,“而我们从没见过真正的证据,证明他
弃暗投明了。”
    “邓布多信任他,”赫敏重复着,“而我们要是不相信邓布多,就没有人可以
相信了。”
    ***
    那么多要担心的事,还有那么多要做的事——数量惊人的作业经常让五年级学
生做到后半夜,秘密的DA小组聚会,再加上定期跟石内普上课——一月份似乎过
得惊人地快。哈利还没有反应过来,二月已经到了,随之而来的是更潮湿、更暖和
的天气,还有这学年里第二次去霍格梅村的计划。自从哈利和张楚约好要一起去村
子之后,哈利几乎没时间考虑到那个时候要聊些什么,现在他突然发现,他将会和
她一起度过整个情人节。
    十四号的早上,他穿戴得特别仔细。他和罗恩下楼吃早饭的时候正来得及赶上
来送晨信的猫头鹰。海德薇没在里面——当然哈利本来也没期望见到她——但是他
们坐下的时候,赫敏却正从一只陌生的褐枭的嘴里拿下一封信来。
    “总算到了!要是今天还不到……”她说着着急地撕开信封,抽出一小张羊皮
纸。她的眼睛飞快地从左到右读着信的内容,脸上慢慢现出了一个冷酷的满意表情。
    “哈利,听着,”她说着抬起眼睛看着他,“这件事很重要,你能不能中午时
跟我在三扫帚酒吧见个面?”
    “嗯……不知道,”哈利犹豫地说,“张楚也许以为能和我一整天都在一起的,
我们还没商量要做什么呢。”
    “嗯,如果实在不行,就带她一起来好了,”赫敏急切地说,“那你能来吧?”
    “嗯……好吧,可是,到底什么事啊?”
    “现在没时间讲,我得赶快回信。”
    她匆匆跑出了正堂,一只手里抓着那封信,另一只手里拿了片吐司。
    “你也去吗?”哈利问罗恩,但他摇了摇头,看起来不太高兴。
    “我连霍格梅村都去不了,安吉莉娜要我们训练一整天,就好像那能有什么用
似的,我们是我见过的最差的一队。你倒去看看杰克·斯罗伯和安德鲁·克克,他
们简直糟透了,比我还糟。”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不明白安吉莉娜为什么不让
我辞职。”
    “那是因为你正常发挥时可以做得很好,就是这么简单,”哈利烦燥地说。
    他觉得很难同情罗恩的状况,他本人几乎愿意放弃一切去参加日后和海佛帕夫
的比赛。罗恩似乎也注意到了哈利的语气,因为在整个早餐他都没有再提起快迪奇,
而且,在之后他们互道再见的时候两个人也都有些冷淡。罗恩走去快迪奇球场,哈
利用汤匙背面做镜子,努力试图把头发弄平整了,之后他一个人走向门厅去等张楚,
觉得十分紧张,想不出他们究竟能谈些什么。
    她已经站在橡木大门旁边一点的地方等她,她把头发扎成了一条长长的马尾,
看起来十分漂亮。当他朝她走过去的时候,哈利的脚似乎大得不合比例,而且他忽
然恐怖地意识到了自己胳膊,它们在他身侧摇晃的样子肯定蠢极了。
    “嗨,”楚说,稍微有点屏住呼吸。
    “嗨,”哈利说。
    他们互相瞪了一会儿,然后哈利说,“那么-呃-那么我们走吧?”
    “噢——是啊。”
    他们加入排着队等费驰签字离开的人,目光偶尔相遇,羞怯地笑笑,却都没有
和对方说话。直到终於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时,哈利才松了口气,觉得一声不响地走
路远比尴尬地站在那里要好得多。那天天气很好,空气清新,微微有风吹过,当他
们经过快迪奇球场时,哈利看到罗恩和金妮在看台上头飞过,他的心里一阵剧痛,
他真想跟他们一起飞。
    “你真的很想打球啊,是不是?”楚说。
    他转头发现她正在看他。
    “是啊,”哈利叹了一口气,“我真的想。”
    “你还记得我们头一场对打么,三年级的时候?”她问他。
    “是呢,”哈利说着笑了,“你一直挡我。”
    “奥列弗·伍德还告诉你不能只做绅士,必要的时候就把我从扫帚上撞下去,”
楚说,微笑着回忆,“我听说他被普垂之傲队选中了,是吗?”
    “不是,是帕斗米联队,去年我在世界杯上看到他了。”
    “噢,我在那儿遇到你了,记得吗?我们在同一个露营地,那次可真精彩不是
吗?”
    快迪奇世界杯的话题让他们一直谈着,沿着小路走出校门。哈利几乎不能相信
和她谈话有多容易——事实上,这一点也不比跟罗恩和赫敏谈话更困难——就在他
刚刚开始感到信心百倍、有些高兴的时候,一大群斯雷瑟林的女生越过他们,潘姿
·帕金森也在其中。
    “波特和张!”在一片嘲讽的格格笑声里,潘姿尖叫起来,“啊呀,张,我可
看不上你的品味……至少塞德里克·迪戈里还够帅的。”
    那群女生加快了速度,一边刻薄地谈论和尖叫着,很多人都夸张地转头看着哈
利和楚。她们走远之后,他俩仍陷在尴尬的沉默之中。哈利再也想不起来任何快迪
奇话题,而张楚盯着自己的脚,脸微微有些发红。
    “那……你想去哪儿?”他们走进霍格梅村的时候哈利问,主街上到处都是闲
逛的学生,他们往店铺橱窗里看着,在人行道上聚成一团笑闹。
    “噢……我无所谓,”楚说着耸耸肩,“嗯……咱们就在商店里转转什么的?”
    他们朝德邦商店走去,那里的窗户上贴了一大张海报,有几个霍格梅村民正站
在那里看,哈利和楚走近之后他们给他俩让了点地方,哈利发现自己再一次和那十
名越狱的食死徒面对面了。那是张“依魔法部之令”的海报,悬赏一千金币给提供
线索、协助抓获任何逃犯的巫师。
    “真奇怪是不是?”楚低声说着,抬眼看着食死徒的相片,“你记得那时瑟瑞
斯·布莱克逃跑之后,整个霍格梅村挤满了来抓他的摄魂怪?现在十个食死徒越狱
逃跑了,却连一个摄魂怪都没有。”
    “可不是,”哈利说着,把视线从贝拉楚克斯·雷斯坚的脸上移开,上下询视
着主街,“是啊,真够奇怪的。”
    他并不因为附近没有摄魂怪而觉得有半点遗憾,但是现在想起来,他们的缺席
似乎有相当重要的意义。他们不光放跑了食死徒,他们甚至都不来找他们……看来
他们真的不受魔法部的控制了。
    在他和楚经过的所有窗户上,都有那十个食死徒从相片里往外瞅着。他们走过
雕杆羽毛笔店时开始下雨了,冰冷的雨点大滴大滴地打在哈利脸上和脖子后面。
    “嗯……你想喝咖啡吗?”楚犹豫着问,雨已经越下越大了。
    “是啊,好的,”哈利说着四下看看,“去哪里?”
    “噢,那头有家挺好的地方,你去过胖底夫人饮茶店吗?”她兴奋地说着,领
他走上一条旁街,到了一家哈利以前从没注意的小饮茶店里。那是一个热气腾腾、
十分拥挤的小地方,每件东西上都有花边和蝴蝶结,让哈利不愉快地想起了安布居
的办公室。
    “很可爱是不是?”楚高兴地说。
    “呃……是啊。”哈利撒谎说。
    “你看,她为情人节装饰了!”楚说,指着每张小圆桌子顶上飞着的金色小天
使,他们不时会朝下面坐着的人撒粉红色的彩纸。
    “真可爱啊……”
    他们坐到了最后一张空桌子旁边,就在挂满雾水的窗户旁边。罗杰·戴维斯,
瑞文克劳快迪奇队的队长正和一个相当漂亮的金发姑娘坐在离他们不到半米远的地
方,手握着手。这个场面让哈利很不舒服,尤其是,当他转头环视饮茶店,看到里
面全是一对一对的情侣,还都牵着手的时候。也许楚也希望他牵她的手。
    “想要点儿什么,亲爱的?”胖底夫人,一位矮胖的、有着亮泽发髻的女人,
说着,艰难地从罗杰·戴维斯和他们桌子之间挤了过来。
    “两杯咖啡,谢谢,”楚说。
    在他们等待咖啡的时候,罗杰·戴维斯和他的女朋友开始在糖缸上头吻得昏天
黑地。哈利更希望他们不要这样做,他觉得罗杰·戴维斯在给他设立标杆,很快楚
就会逼他和他们对抗了。他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热,他想往窗外看,可惜窗户上满
是蒸气,他连外面的街道都看不到。为了拖延最后面对张楚的时间,他装做查看天
花板的油漆,仰起头来,结果被他们头上飞着的小天使给撒了一把彩纸。
    在煎熬的几分钟之后,楚提起安布居,哈利立刻松了口气接过话题,咒骂她让
他们度过了一会儿的快乐时光。但是这个话题已经在DA小组的聚会上给讨论得不
能再详尽了,它没能持续很久。他们又陷入沉默。哈利很敏感地意识到旁边桌子那
里传来的接吻声音,他慌张地四下找着可说的话题。
    “呃……听着,午饭时你愿意和我去三扫帚酒吧吗?我得在那儿等赫敏。”
    楚扬了扬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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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见赫敏·格兰杰?在今天?”
    “是啊,嗯,她让我去的,所以我想我还是得去。你愿意一起来吗?她说你来
也没关系的。”
    “噢,嗯……她可真好。”
    但是,楚听起来可一点也不觉得那好。相反的,她的声音十分冷淡,在那一瞬
间她忽然看起来让人难以接近。
    完全的静寂中,几分钟过去了,哈利的咖啡喝得特别快,再这样下去他很快就
要一杯新的了。他们旁边,罗杰·戴维斯和他女朋友的嘴唇似乎已经粘到一起了。
    楚的手就放在桌上,她的咖啡旁边,哈利感到越来越大的冲动,想要伸手去握
住它。“去做啊,”他告诉自己,一种恐慌和兴奋混杂的感觉涌上心头,“伸手去
抓住它啊。”很奇怪,让他把手伸出三十厘米去碰她的手,居然比在半空抓住疾飞
着的霓贼球更难上加难。
    可惜正当他把手伸过去的时候,楚把手从桌上拿了下去,现在她开始略有兴致
地看着罗杰·戴维斯亲吻他女朋友。
    “你知道,他约过我的,”她小声说,“就在两个多星期前……罗杰·戴维斯
……不过我没答应。”
    哈利刚刚抓起糖缸,掩饰自己忽然探过桌子的动作,现在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
她告诉他这些。要是她更想坐在旁边桌子被罗杰·戴维斯热烈亲吻,为什么还同意
跟他一起约会呢?
    他没有说话。他们的小天使又扔了一把彩纸下来,有一些落进了哈利正打算喝
的冷咖啡里。
    “去年我和塞德里克来过这里,”楚说。
    哈利用了几秒钟才明白了她说的话,他的五腹六脏都冻住了,他不能相信她会
在这个时候谈起塞德里克,在所有的热吻中的情侣和脑袋上飘着的小天使中间。
    当楚再次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更高了一些。
    “已经好久了,我一直都想问你,塞德里克——他-在-在-临死前有没有提
到我?”
    这是全世界哈利最不想谈的话题,尤其不想和楚谈。
    “嗯——没有——”他小声说,“他-他没有时间说话。嗯……那么……你看
了……你看了很多快迪奇比赛吗,在寒假里?你是龙卷风队的球迷,是不是?”
    他声音里的愉快和欢跃听起来虚伪异常。让他惊恐万分的是,他看到她的眼里
又涌出了泪水,就好像圣诞节前最后那次DA小组聚会一样。
    “听着,”他焦急地说着,靠近了她免得让别人听到,“咱们现在别讲塞德里
克吧……说点别的。”
    可惜,这一次,他显然说错了话。
    “我以为,”她说,泪水滚落到桌子上,“我以为你会明-明-明白的!我需
要讲!你-你当然就更需要讲-讲出来!我是说,你看着事情发生不是么?”
    所有的事情都如同一个梦魇一样,完全错了。就连罗杰·戴维斯的女朋友都扭
过头来看楚哭泣。
    “嗯——我有讲出来过,”哈利悄声说,“对罗恩和赫敏讲过,可是——”
    “噢,你会和赫敏·格兰杰讲!”她尖锐地说,满脸晶莹的泪珠,又有几个接
吻的情侣转过头来看,“可以你不愿意对我讲!也-也许我们应该立刻……立刻付
-付帐,好让你赶快去见赫敏·格-格兰杰,你不是一直想这么做吗!”
    哈利瞪着她,完全不知所措了,她抓过带花边的餐巾纸擦着自己的脸。
    “楚?”他无力地说,盼着罗杰能拉过他的女朋友继续回去接吻,不要让她瞪
着眼睛看他和楚。
    “走吧,去啊!”她说着,开始用餐巾纸捂着脸哭,“我不知道你一开始干吗
还要约我,既然你和别的女生已经约好了要在我之后会面……赫敏之后你还约了多
少人?”
    “不是那样的!”哈利说,他松了口气,终於明白了她为什么那么生气,他忍
不住笑了,半秒钟之后他才意识到这是个致命错误。
    楚一下子站起,整个饮茶店都安静下来,现在每个人都瞪着他们看。
    “回头见,哈利,”她戏剧性地说着,轻微有些打嗝,冲到门口,用力打开门,
跑到外面的倾盆大雨里去了。
    “楚!”哈利在她身后叫着,但是门已经在她身后关上了,发出一声清脆的门
铃声。
    饮茶室里一片寂静。所有的眼睛都看着哈利,他往桌子上扔了一个金币,把粉
红彩纸从头发里掸掉,然后跟着楚跑了出去。
    雨已经下得相当大,哪里也看不到她。他完全不明白发生的事,半个小时前他
们还相处愉快呢。
    “女人!”他生气地嘟囔着,手*在口袋里,在瓢泼大雨里慢慢走着,“她到
底干嘛要提起塞德里克呢?她为什么总抓着这个话题念念不忘,非得把自己变成水
龙头不可呢?”
    他向右转了个弯,跑了起来,地上的雨水四溅。几分钟后他就来到了三扫帚酒
吧的门口,他知道现在等赫敏还太早,但是他想也许这里会有人陪他打发多余的时
间。他把挡在眼前的湿头发甩开,四下看了看。海格正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起来
十分郁闷。
    “嗨,海格!”他说着,从拥挤的桌子中间挤过去,拉过一把椅子在他旁边坐
下。海格吓了一跳,低头看哈利的样子仿佛他不认得他似的。哈利看到他的脸上又
添了两道新伤口,还有几块青肿。
    “噢,是你啊,哈利,”海格说,“你好吗?”
    “是啊,挺好的,”哈利撒谎,可是,坐在满脸伤痕、神色悲伤的海格身边,
他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报怨的,“呃——你好吗?”
    “我?”海格说,“噢很好,我好极了,哈利,好极了。”
    他凝视着锡酒杯里的酒,那酒杯有大水桶那么大,然后叹了口气。哈利不知道
要对他说什么,他们一起默默无语地坐了一会儿,然后海格忽然说,“咱们俩一样,
哈利,你和我,是不是?”
    “呃——”哈利说。
    “是啊,我以前就说过……都是局外人,”海格说,充满智慧地慢慢点头,
“而且都是孤儿,是啊,都是孤儿。”
    他从杯子里喝了一大口酒。
    “有没有一个像样的家庭,是能造成很大差别的,”他说,“我爸爸是像样的,
你爸爸妈妈也是像样的,要是他们还活着,生活可能就完全不一样的,是吧?”
    “是啊,我想是吧,”哈利谨慎地回答,海格的情绪似乎很奇怪。
    “家庭,”海格沮丧地说,“不管你怎么说,血缘是很重要的。”
    他擦去了从眼里流出的一滴泪水。
    “海格,”哈利忍不住说,“你受了那么多伤是哪来的?”
    “啊?”海格说,吓了一跳,“什么伤?”
    “那些!”哈利指着他的脸说。
    “噢,那都是正常的跌打损伤,哈利,”海格满不在乎地说,“我的工作很辛
苦啊。”
    他一口喝光了啤酒,把杯子放回桌上,站了起来。
    “以后见,哈利,当心点。”
    他凄惨地拖着脚步走出酒吧,消失在外面的倾盆大雨中。哈利看着他离开,觉
得很难过。海格很不开心,而且他在隐藏着什么,可他似乎下决心不要他们的帮助。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还没容他多想,就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哈利!哈利,在这儿!”
    是赫敏在屋子另一头向他挥手,他站起来穿过拥挤的酒吧朝她走过去。还隔了
几张桌子的时候他才发现赫敏不是一个人。她坐在桌旁,身边的两个人是他永远也
想不出能坐在一起喝酒的人:露娜·拉乌古德,还有她旁边的,不是别人,正是那
个前《先知日报》记者,瑞塔·斯文子,也是全世界赫敏最不喜欢的人之一。
    “你来早了!”赫敏说,挪出空位来让他坐下,“我以为你还和楚在一起,还
以为你至少还有一个小时才能到呢!”
    “楚?”瑞塔立刻说,在座位上扭过来热情地看着哈利,“一个女孩?”
    她抓过鳄鱼皮手袋,在里面摸索着。
    “哈利就是和一百个女孩子在一起,也跟你毫无关系。”赫敏淡淡地对瑞塔说,
“所以现在你还是别拿那个出来吧。”
    瑞塔刚刚从手袋里摸出了一根碧绿的羽毛笔,样子好像被强迫着咽下臭浆似的,
她把手袋又用力关上了。
    “你们打算干什么?”哈利问,坐下来,从瑞塔看到露娜,再看到赫敏。
    “你到之前这位小级长小姐正要告诉我,”瑞塔说,喝了一大口饮料,“我想
你允许我和他说话,是不是?”她不客气地冲赫敏说。
    “是的,我想你可以,”赫敏冷冷说。
    失业显然不适合瑞塔,曾经是精心卷烫的头发现在平直而蓬乱地耷拉在她的脸
庞周围,原本有两寸长的鲜红指甲现在已经残缺不全,蝶翅形的眼睛框上镶的假宝
石也缺了好几颗。她又喝了一大口饮料,然后从嘴角挤出一句话:“哈利,她,很
漂亮吧?”
    “你要是再罗唆一句哈利的爱情生活,咱们的交易就结束了,我向你保证,”
赫敏烦燥地说。
    “什么交易?”瑞塔说着,用手背擦了擦嘴,“你还没提到我们的交易呢,谨
慎小姐,你只让我来这儿。噢,总有一天……”她颤抖着深深吸了口气。
    “是的,是的,总有一天你会编出更多哈利和我的可怕故事,”赫敏冷漠地说,
“那干嘛不去找个肯听你说话的人,你倒是去呀?”
    “就是没有我帮忙,他们在这一年里也写出那么多有关哈利的可怕故事呀,”
瑞塔说,从杯子上头看了哈利一眼,粗暴地小声加了一句:“哈利,那让你感觉怎
样?被叛了?愤怒了?被误解了?”
    “他很生气,当然了,”赫敏用生硬的语气清晰地说,“因为他把事实真相告
诉魔法部部长,但是部长蠢得要命,不相信他。”
    “那就是说,你还真地坚持不懈,是不是,说‘那个人’已经回来了?”瑞塔
说,放低眼睛,狠狠地地瞪着他,像要把他看穿似的,同时手指也渴望地放在了鳄
鱼皮手袋的扣子上,“你一直支持邓布多讲给所有人的疯话,说‘那个人’回来了,
而你是唯一证人?”
    “我不是唯一的证人,”哈利生气地喊起来,“还有快一打的食死徒呢……你
要他们的名字么?”
    “那就太好了,”瑞塔无声地说,又开始在手袋里翻找起来,看着他仿佛他是
她见过的、最美丽的东西,“一条大粗字标题:”波特指控‘,副标题,’哈利·
波特指认我们当中的食死徒‘,然后,在你的漂亮相片底下,’那个人手下深受刺
激的幸存少年,哈利·波特,15岁,于昨天指控巫师界一些有名望和声誉的人士
是食死徒,引起公愤。“
    她碧绿色的录语毛笔都已经握在了手里,但是在送去嘴里蘸湿的时候停在半空,
脸上欢天喜地的表情也消失了。
    “不过当然了,”她说,放下羽毛笔,狠狠地瞪着赫敏,“这边的小级长小姐
不会想让这么个报导登出去的,是不是?”
    “事实上,”赫敏甜甜地说,“小级长小姐认为确实如此。”
    瑞塔瞪她,哈利也瞪着她。而一旁的露娜,正用恍惚的声音低低地地哼着“卫
斯理是我们的王”的调子,她用*在牙签上的鸡尾酒洋葱搅了搅她的饮料。
    “你想要我写他说的‘那个人’回来的事?”瑞塔压低声音说。
    “是的,我就是这么打算的,”赫敏说,“真正的故事,所有的事实,一分不
差地照着哈利所说的。他会告诉你所有细节,他会告诉你那些隐藏在我们周围的食
死徒的名字,他会告诉你伏地魔现在长什么样子——噢,别吓成那样子,”她轻蔑
地说着把餐巾纸扔到桌子对面,因为,一听到伏地魔的名字,瑞塔吓得把手里的烈
焰威士忌有一半都撒在了自己身上。
    瑞塔本来就脏兮兮的雨衣现在前面也湿了,但她仍紧盯着赫敏,然后坦率地说,
“《先知日报》不会刊登这个的。你或许没注意到,没有人相信他的荒唐故事,所
有人都认为那是他的错觉。现在,要是你允许我换个角度写——”
    “我们用不着再多一篇写哈利是如何疯狂的故事!”赫敏生气地说,“谢谢你,
我们已经有够多的了!我要让他有机会说出事情真相!”
    “这样的故事是没有市场的,”瑞塔冷冷地说。
    “你是说《先知日报》不能刊登,因为法吉不允许。”赫敏不耐烦地说。
    瑞塔狠狠地看了赫敏好一会儿。然后,她倚在桌子上靠近她,用办公事的语气
说,“好吧,法吉的确能控制《先知日报》报社,但是这不是关键。他们不可能刊
登讲哈利好话的文章的,没有人会想读,这是反着公众意愿的。最近这一次阿兹卡
班越狱事件已经让人们相当紧张了,他们其实是不愿承认‘那个人’又回来了。”
    “那么《先知日报》的存在就是为了告诉人们他们想听的,是吗?”赫敏厉声
说。
    瑞塔在椅子上坐直,扬起眉毛,把杯里的烈焰威士忌一饮而尽。
    “《先知日报》的存在是为了卖钱啊,傻孩子,”她冷冷地说。
    “我爸爸说那份报纸糟透了,”露娜出其不意地插嘴进来,她一边吮着鸡尾酒
洋葱,一边用她那双硕大、凸出、略微有点疯狂的眼睛盯着瑞塔,“我爸爸刊登的
都是他认为公众需要知道的重要报导,他才不在乎是不是卖钱呢。”
    瑞塔轻蔑地看着露娜。
    “我想你父亲办的是哪个小村子里的通讯报吧?”她说,“里面的文章是不是,
‘二十五种混入麻瓜群的方法’,和下次跳蚤市场的时间哪?”
    “不是,”露娜着把洋葱放回她的生鳃草汁里,“他是《捕风捉影》的编辑。”
    瑞塔的哼声是如此之大,连旁边桌上的人都讶异地转头看过来。
    “‘他认为公众需要知道的重要报导’,是不是?”她残忍地说,“那份杂志
里的垃圾都够我给花园施肥的了。”
    “啊,现在你就有机会把它的品味提高提高了,不是吗?”赫敏愉快地说,
“露娜说她爸爸会很高兴刊登哈利的专访。这就是要出版这个故事的人。”
    瑞塔瞪着她们两个看了一会儿,然后喉喉地大笑起来。
    “《捕风捉影》!”她说着,仍笑个不停,“你以为登在《捕风捉影》上,他
们就把他说的话当真吗?”
    “一些人不会,”赫敏平静地说,“但是《先知日报》里对阿兹卡班越狱的报
导有太多漏洞,我想很多人可能会想要找一个更合理的解释。而这时如果有另一种
论调存在,哪怕是登在——”她侧眼看看露娜,“登载——嗯,一个比较特别的杂
志上——我想他们也会去看的。”
    瑞塔有一会没有出声,她微微歪着头,一脸精明的神色瞪着赫敏。
    “好吧,咱们就先假设如果我做,”她突然说,“怎么付钱?”
    “我不认为我爸真的给投稿的人付钱,”露娜恍惚地说,“他们写文章是为了
荣誉,为了能看到他们的名字给刊登出来。”
    瑞塔·斯文子看起来又好像给添了一嘴臭浆,她质问赫敏:
    “你让我白写?”
    “嗯,是的,”赫敏镇定自若,喝了一口饮料,“否则,你也能猜到的,我就
会去通知有关当局,告诉他们你是未注册的兽幻者。当然了,也许《先知日报》会
给你很多钱去写住在阿兹卡班的生活点滴的。”
    瑞塔看起来似乎恨不能把赫敏杯子上*的小纸伞扯下来戳进她鼻子里去。
    “我想我已经别无选择,不是吗?”瑞塔说,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她再次打开
鳄鱼皮手袋,抽出一张羊皮纸,举起她的那支录语毛笔。
    “我爸爸会很高兴的,”露娜快活地说,瑞塔的下颚痉挛了一下。
    “那么,哈利?”赫敏说着转向哈利,“已经准备好向公众说出真相了吗?”
    “我想是吧,”哈利说,看着瑞塔把录语毛笔在他们中间的羊皮纸上准备好了。
    “那就开始吧,瑞塔。”赫敏沉着地说着,从杯子底下捞出一只樱桃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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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含糊地表示她不知道瑞塔给哈利的专访什么时候会在《捕风捉影》登出来,
因为她父亲正在等一份有人目击皱角斯诺克之后写来的极好的长报导,“——而且,
当然了,这可是十分重要的文章,所以哈利恐怕要等到下一期了,”露娜说。
    跟别人讲伏地魔归来那晚的经历,对哈利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瑞塔不断
地追问他每一个微小的细节,但是他明白这是他向全世界人坦白事情真相的最好机
会,他给她讲了他所能记得的一切。他不知道别人对这个故事会有怎样的反应,他
猜想这会让很多人更坚信他已经疯了,而那都不全因为他的故事会登在像写皱角斯
诺克那类的垃圾文章旁边。但是自从贝拉楚克斯·雷斯坚和其他食死徒越狱之后,
他就一直恨不能做点什么,无论是不是有效。
    “我可等不及想看安布居对你公布真相的反应呢!”星期一晚饭的时候,迪安
一脸佩服地说。他身旁的谢默斯正大口大口地忙着吞下鸡肉和火腿馅饼,但是哈利
知道他也在听。
    “哈利,你做得对,”纳威说,他坐在哈利对面,脸色相当苍白,然后压低声
音继续说,“把那些事……讲出来……一定很困难吧……是不是?”
    “是啊,”哈利小声说,“不过大家得知道伏地魔能做出多坏的事来,不是吗?”
    “对,”纳威点头说,“还有他那些食死徒也是……应该让大家知道……”
    纳威没有说完他的话就低头继续吃他的烤土豆了,谢默斯抬起头,但一接触哈
利的目光就连忙低头看自己的盘子去了。过了一会,迪安,谢默斯和纳威离开正堂
去休息室了,剩下哈利和赫敏在桌旁等罗恩,罗恩因为快迪奇训练,还没回来吃晚
饭。
    张楚和她的朋友玛丽埃塔走进正堂,哈利的胃里一阵难受,可是,她根本没有
往桂芬多桌子看一眼,就背朝着他坐下了。
    “噢,我忘了问你,”赫敏高兴地说,看了看瑞文克劳的桌子,“你和楚的约
会怎么样了?你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
    “呃……嗯,那个……”哈利说着乘加了草药的面包屑盘子拉到身边,又给自
己舀了一些,“惨得一塌糊涂,现在既然你提起了。”
    然后他就把在胖底夫人饮茶店里发生的事讲给她听。
    “……然后,”几分钟以后,当最后一点面包屑也吃完之后,他结束了故事,
“她就那么跳起来,说,‘回头见,哈利’然后就跑出去了!”他放下勺子,看着
赫敏,“我是说,这到底是算什么?怎么一回事嘛?”
    赫敏看了看楚的后脑勺,叹了口气。
    “噢,哈利呀,”她难过地说,“嗯,不该这么说你,可你也太没有经验了。”
    “我,没经验?”哈利说,生气了,“前一分钟我们还好着呢,下一分钟她就
告诉我说罗杰·戴维斯曾经想约她,还有她以前跟塞德里克又是怎么在那家蠢饮茶
店亲热的——你说我听了那些又该怎么想?”
    “嗯,你看,”赫敏说,耐心的语气就好像给一个闹情绪的三岁小孩解释一加
一等於二似的,“你不应该在告诉她你想在约会中间跑出去见我的。”
    “可是,可是,”哈利烦乱地说,“可是——你告诉我在十二点时去等你的,
还有也带她一起去,我不告诉她又怎么办呢?”
    “你不能那样说,”赫敏说,仍然用那种让人恼火的耐心语气,“你应该说那
特别特别讨厌,但是我逼你保证去三扫帚酒吧见面,而你一点也不想去,你更想陪
她一整天。但是,可惜的是你觉得你真的很应该去见我,所以一定得求她跟你一起
去,希望那个会面能很快就结束。还有,要是你跟她讲我有多难看,也会有点帮助
的。”赫敏想了想又加上后面的话。
    “可是我不觉得你难看啊,”哈利说,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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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敏笑起来。
    “哈利你比罗恩还糟呢……嗯,不对,你不可能有他那么糟,”她叹了口气,
因为罗恩本人正满身泥水、气急败坏、跌跌撞撞地走进了正堂,“听着——你说你
要来见我4 当然就惹她生气了,所以她也想让你吃醋,这是她用来试验你有多喜欢
她的办法。”
    “这就是她的原因?”哈利说,罗恩已经跌坐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开始把能
够到的盘子都拉到面前,“嗯,只要她问问我,和你相比是不是更喜欢她不就结了?”
    “女孩子一般不会这么问的。”赫敏说。
    “那么她们应该问!”哈利有力地说,“那样我就可以告诉她我很喜欢她,然
后她也不必逼自己再想起塞德里克,结果哭成那样。”
    “我不是说她的做法合适,”赫敏说,这时金妮也走过来坐下,和罗恩一样泥
泞,看起来也一样不开心。“我只是想让你明白她那时的感觉而已。”
    “你应该写书,”罗恩切着土豆,对赫敏说,“把女孩子的疯话翻译成男孩能
听懂的语言。”
    “是啊,”哈利热心地说着,看着瑞文克劳的桌子,楚刚刚站起,而且,仍然
看也不看他一眼,离开了正堂。觉得相当沮丧,他回头看着罗恩和金妮,“那么,
快迪奇训练得怎么样了?”
    “根本就是恶梦一场,”罗恩阴沉地说。
    “噢,不会吧,”赫敏看着金妮说,“我想总不至於——”
    “是的,就那么糟,”金妮说,“那简直太差了,安吉莉娜最后都快哭了。”
    饭后罗恩和金妮去洗澡了,哈利和赫敏回到拥挤的桂芬多休息室,开始写他们
那一大堆作业。弗莱德和乔治走过来的时候,哈利刚刚花了半个小时艰难地画完了
新的天文学星图。
    “罗恩和金妮没在这儿?”弗莱德问,他拉过椅子,一边四下看看,看到哈利
摇头,他说,“这就好。我们看了他们训练,他们会给人打死的,没有我们他们什
么都不是。”
    “别这么说,金妮挺不错的,”乔治公平地说,在弗莱德旁边坐下来,“事实
上,我真不明白她怎么会打那么好,要知道我们从来没带她玩儿呢。”
    “从六岁起她就会趁你们不在的时候,撬开花园里的扫帚房,轮流骑你们的扫
帚了。”赫敏从堆得摇摇欲坠的古文课本后面说。
    “噢,”乔治说,似乎稍微有点佩服,“嗯,这就难怪了。”
    “罗恩救下来一个球没有?”赫敏问,从《魔法象形文字及语标符号》顶上看
着他们。
    “嗯,要是他以为没有人看他他就行,”弗莱德翻翻眼睛说,“所以星期六比
赛时,每次鬼飞球飞到他那头时,我们只要让观众转过身去,自己闹自己的,就万
事大吉了。”
    他又站起来,烦燥地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校园。
    “你们知道,快迪奇恐怕是这里唯一能让我留下来的东西。”
    赫敏严厉地瞪了他一眼:
    “你们可马上就要考试了!”
    “已经告诉你了,我们才不会为高级巫师考试烦心呢。”弗莱德说,“逃课盒
已经差不多做成了,我们已经知道怎么去掉那些疖子了,只要两滴魔啼拉精华液就
全好了,李·乔丹教我们的。”
    乔治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忧郁地看着外面乌云密布的夜空:
    “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真想看这场比赛,要是哉卡瑞斯·史密斯把我们打败了,
我可能会自杀的。”
    “杀他吧,更可能是,”弗莱德坚定地说。
    “这就是快迪奇的麻烦,”赫敏心不在焉地说着,又开始埋头翻译古文,“在
各个学院之间制造紧张和不友好的压力。”
    她抬起头抓过《咒语字音表》,看到弗莱德、乔治和哈利正瞪着她,他们的脸
上充满惊讶和反感。
    “啊,这是真的啊!”她不耐烦地说,“只是一场游戏罢了,不是么?”
    “赫敏,”哈利摇着头说,“你在情绪呀感觉呀那些事儿上分析得还好,但是
你实在太不懂快迪奇了。”
    “也许是吧,”她阴沉地说,回去做翻译古文了,“可至少我的快乐不是建立
在罗恩救球的能力上。”
    虽然哈利宁愿从天文塔楼顶上跳下去也不愿意向她承认,但是等到星期六,当
他看那场比赛的时候,他愿意付出任何金钱让自己不在乎快迪奇。
    这场比赛唯一的好处就是它很短,桂芬多的观众只需要忍受二十二分钟的煎熬。
很难说这场比赛最坏的部分是哪一个,哈利觉得三件事上难以取舍:罗恩丢失第十
四个球、杰克斯·罗伯没打中棒吓球却用球棒打在安吉莉娜嘴上、还有当哉卡瑞斯
·史密斯夹着鬼飞球冲过时安德鲁·克克尖叫着掉下扫帚。奇迹是桂芬多只输了十
分:金妮居然在海佛帕夫搜索员夏莫比的眼皮底下捉住了霓贼球,所以最后的比分
被拉成二百四十对二百三十。
    “抓得好,”回到休息室之后哈利对金妮说,休息室里的气氛仿佛葬礼一样凄
凉异常。
    “是走运了,”她耸耸肩说,“那时候霓贼球飞得不太快,而且夏莫比得了感
冒,就在最不应该的时候他闭上眼睛打了个喷嚏。不管怎么说,等你回到球队——”
    “金妮,我的禁令是终身的。”
    “只是安布居在的时候,”金妮纠正他说,“这两个不一样。不管怎么说,等
你回到球队,我想我就去试试做追球手。明年安吉莉娜和艾丽莎就毕业了,和搜索
手比起来我更喜欢进球。”
    哈利转头去看罗恩,后者正弓着身子躲在角落里,手里抓了一瓶牛油酒,盯着
自己的膝盖。
    “安吉莉娜还是不让他退出,”金妮说,仿佛能读到哈利的思想,“她说她知
道他有这个能力。”
    哈利感激安吉莉娜对罗恩的信心,但与此同时,他又觉得让他退出球队也许会
更善良。罗恩离开球场时,斯雷瑟林的人又在兴高采烈地唱着“卫斯理是我们的王”,
现在他们是最有可能赢得快迪奇杯的球队了。
    弗莱德和乔治游荡过来。
    “我都不忍心嘲笑他了,”弗雷德说,远远看着罗恩缩成一团的身子,“我可
告诉你们,当他放进那第十四个——”
    他夸张地张开手做了个类似立着的狗刨动作。
    “——嗯,我就留到以后做茶话会的话题吧,怎么样?”
    不久之后罗恩就拖着身子上楼去睡觉了,为了尊重他的感受,哈利等了一会儿
才上楼去宿舍,好留给罗恩足够的时间假装睡熟。确如其然,当哈利最后走进宿舍
的时候,罗恩的鼾声大得一听就不是真的。

TOP

哈利上了床,回想着比赛。以局外人来看这场比赛实在有够生气,他觉得金妮
的表现相当出色,但他知道如果是他的话他会更早抓住那个霓贼球的……有那么一
会儿它一直在安德鲁·克克的脚边飞,要是金妮不犹豫的话,她有可能让桂芬多拿
一个胜利回来。
    安布居就坐在哈利和赫敏下面几排的地方,有一两次她缩在椅子上转着头看他,
癞蛤蟆似的宽嘴咧成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回忆起这些让他躺在黑暗里怒火中烧,不
过,几分钟之后,他记起来石内普在每次蔽心术课结束时都嘱咐他的,在睡前清除
所有情感。
    他试了一会,但是在安布居的记忆上再加上石内普只是让他更增添了忿恨,他
意识到自己的注意力反而更集中地憎恨这两个人了。慢慢地,罗恩的假鼾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缓慢的呼吸声音。哈利过了很长时间才睡着,他的身体很累,
但是他的大脑却等了很久才休息下来。
    他梦到纳威和史宝特教授在有求必应屋里跳华尔兹,旁边麦格教授在吹着苏格
兰风笛,他开始高兴地看了他们一会,然后就决定去找其他DA小组的人。
    但当他离开屋子的时候,看到的不是傻瓜巴拿巴的挂毯,而是一枝火炬,正在
石墙上嵌着的架子里燃烧着,他慢慢地把头转向左边。那里,在没有窗户的走廊尽
头,有一扇平淡无奇的、黑色的门。
    他朝门走过去,越来越兴奋,这一次,他有种奇怪的预感,觉得他终於有好运
气,能找到打开门的办法……他离门只有几尺远了,他一阵激动,因为门的右侧边
正有一道淡淡的蓝光透出来……门打开了一线……他伸出手一把把门推开然后——
    罗恩发出一声响亮刺耳的真正鼾声,哈利惊醒过来,他的右手在黑暗里平伸在
面前,正要打开一扇远在百里之外的门。他让胳膊落了下来,感觉既失望又内疚。
他知道他不应该看那扇门,但与此同时,他的心里又充满了对门里面东西的好奇,
让他不能忍住对罗恩的气恼……只要他再晚一分钟打鼾……
    ***
    星期一早上,他们走进正堂的时候,正是晨信的猫头鹰到来的时候,赫敏不是
唯一急着等《先知日报》的人:几乎所有都想知道越狱的食死徒的最新消息,而那
些食死徒,虽然有很多人报告说看到他们,却一直没能被捉拿归案。她给了送报的
猫头鹰一个铜子,然后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报纸。哈利在一旁喝着桔子汁,因为他
一整学年才只收到过一封信,当第一头猫头鹰“咚”地一声落在他面前的时候,他
确信是它送错了对象。
    “你要找谁啊?”他问它,懒懒地把桔子汁从它嘴边拿开,探头去看收信人的
姓名地址:
    霍格沃茨学校正堂 哈利·波特收
    他皱着眉,想去把信拿下来,但是还没等他伸手,又飞来了三只、四只、五只
猫头鹰,在第一只旁边拍打着翅膀,挤着寻找位置,踩过黄油,打翻了盐罐,都想
让哈利先看它送的信。
    “怎么回事?”罗恩惊讶地问,所有坐在桂芬多桌子旁边的人都探着头看,又
有七只猫头鹰落了下来,有的尖叫有的呼叫,拍打着翅膀。
    “哈利!”赫敏屏住呼吸说,她把手伸到一团乱毛里,揪出一只鸣角枭,它带
的是一条长管形的包裹,“我想我知道这是什么——先打开这个!”
    哈利把棕色的包裹撕开,里面卷得紧紧的是三月份的《捕风捉影》。他打开杂
志,发现在封面上朝他羞怯地笑着的,正是他自己的脸。在相片上有一行红色的大
字:
    终於说出口:‘那个人’的真相以及那晚我看到他的回归“挺好的是不是?”
露娜说,她刚刚飘荡到桂芬多的桌旁,硬把自己挤到弗雷德和罗恩中间,“昨天出
版的,我让爸爸免费给你送一本,我想这些——”她指了指仍在哈利面前挤来挤去
的一大堆猫头鹰,“——都是读者写给你的信。”
    “我也是这么想的,”赫敏急切地说,“哈利,你不会介意我们——?”
    “随便看,”哈利说,觉得有点迟钝。
    罗恩和赫敏都开始拆信。
    “写这封信的家伙觉得你已经彻底疯了,”罗恩说着,粗略地看着他的信,
“嗯,无所谓。”
    “这个女人建议你去圣满钩医院试试震惊疗法。”赫敏说,有一秒钟看起来有
点失望泄气。
    “不过,这封还不错,”哈利慢慢地说,读着一个住在佩斯利的女巫写来的长
信,“嘿,她说她相信我呢!”
    “这个人有点举棋不定,”弗雷德说,热心地加入了拆信队伍,“说你听起来
不像个疯子,但是他也不真相信‘那个人’已经回来了,所以现在他也不知道该怎
么想。唉,真是浪费羊皮纸。”
    “哈利,这个也是被你说服的!”赫敏激动地说,“读完了你的故事,我不得
不得出结论,就是《先知日报》对你太不公平了……虽然我不愿意想到‘那个人’
已经回来了,我不得不承认你讲的是真话。噢,这简直太好了!”
    “又一个认为你胡扯的人。”罗恩说,把信揉成一团仍向背后,“但是这一个
说你让她改了主意,现在她认为你是真正的英雄——她还把照片也寄来了——喔!”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假装甜蜜的、像小女孩的声音说。
    哈利手里抓满了信,抬起头来,安布居教授正站在弗雷德和露娜身后,她凸出
的癞蛤蟆眼正审视着哈利面前乱七八糟的猫头鹰和信件。在她身后,他看到很多学
生都在热心地看着他们。
    “波特先生,你为什么会接到这么多信?”她慢慢地问。
    “现在这也算犯法吗?”弗雷德大声地说,“因为收到信件?”
    “卫斯理先生,小心点,要不然,我会罚你留堂的,”安布居说,“波特先生,
嗯?”
    哈利犹豫了一下,但是他看不出自己怎么能把所做的事情保密,让安布居找到
《捕风捉影》只是个时间问题。
    “他们给我写信,因为我做了一个采访,”哈利说,“是关于去年六月里发生
在我身上的事。”
    不知为什么他说这话的时候朝教工席上看了一眼,哈利有种古怪的感觉,好像
邓布多在一秒前还在看他,但是当他看向校长的时候,后者似乎正在全神贯注地和
弗利特卫教授讲话。
    “采访?”安布居重复着,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尖细,“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记者问我一些问题,我就回答。”哈利说,“给你——”
    他把《捕风捉影》扔给她,她接住杂志,瞪着封面,她苍白的圆脸上现出一块
块难看的深紫色来。
    “你什么时候做的?”她问,声音微有些颤抖。
    “上次去霍格梅村的周末,”哈利说。
    她抬眼看他,气得七窍生烟,杂志在短粗的手指头里抖着。
    “波特先生,以后不准你去霍格梅。”她悄声说,“你怎么敢……你怎么能…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已经一次又一次地试着教导你不要撒谎,这个教训,
很显然,你还是没有听进去。桂芬多扣五十分,一个星期课后留堂。”
    她僵硬地走开了,《捕风捉影》给紧紧地抱在胸前,很多学生都目送她离开。
    还没到中午,学校里就已经到处贴满了布告,不止是学院的告示版上,连走廊
里和教室里也都有。
    依霍格沃茨高级监察官之令
    任何携带《捕风捉影》的学生将被开除。
    以上公告依据魔法部教育法令第二十六条。
    签名:最高监察官 德洛丽斯·简·安布居
    不知为什么,每次赫敏一看到这些布告,就会高兴地笑起来。
    “你到底在高兴什么?”哈利问她。
    “噢,哈利,你还不明白吗?”赫敏无声地说,“要是有一件事能让学校的每
一个人都去看你的采访,那就是禁止它啊!”
    而赫敏的看法似乎相当正确,等到那天晚上,虽然哈利在学校里连《捕风捉影
》的一角都没有看到,整个学校却好像都在互相传着文章里说过的话。哈利听到他
们小声地谈论着,在教室门外排队时,吃午饭时,还有教室后面。而赫敏甚至告诉
他,当她在古文课之前去厕所的时候,女厕的每一个格子里的人都在谈论着那篇文
章。
    “然后她们就看到了我,当然她们都知道我认识你,所以就追着我问了个没完
没了。”赫敏对哈利说,眼里闪着光,“而且,哈利,我觉得她们相信你,我真这
么想,我觉得你终於让他们深信不疑了!”
    而这时,安布居教授在学校里潜伏着,抽查一些学生,让他们交出课本和衣袋
里的东西:哈利知道她是在找《捕风捉影》,但是学生早已经走在她前头了,带着
哈利专访的文章已经给他们施了魔法,除了他们自己,别人看的时候只能看到课本
的内容,或是把内容用魔法清空,只有他们自己想再读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很快,
学校里几乎所有人都读了这篇文章了。
    依照教育法令第二十七条,老师们当然也不能在学生面前提起这篇文章,但是
他们有他们自己的表达方式。史宝特教授奖励了桂芬多二十分,因为哈利帮她拿了
一个浇水壶;弗利特卫教授在魔咒课下课之后,笑着塞给了他一盒吱吱叫着的糖老
鼠,说了一声“嘘”就匆匆走开了;而彻劳妮教授在占卜课上也歇斯底里地泣不成
声,对她震惊的学生、还有万分不满的安布居,宣布,哈利非但不会英年早逝,而
是会安度晚年,当上魔法部长,并会有十二个孩子。
    不过,所有这些事里最让哈利开心的是,第二天,当他急着走去上变形课的时
候,张楚追上了他。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的手已经拉住他的,她
的人凑到哈利耳边轻轻地说:“我真的真的对不起你,那篇专访真是太勇敢了……
我都看哭了。”
    听说她又为这件事哭,让哈利觉得很不好过,不过他很高兴他们终於又和好如
初了,而当她在匆匆走开之前在他的脸颊上轻轻的一吻,就更让他的心里乐开了花。
而难以置信的是,他刚走到变形课教室门口的时候,谢默斯就一下从排着的队伍里
走出来对着他。
    “我只是想告诉你,”他低低的说,斜着眼睛看着哈利的左边膝盖,“我相信
你。而且,我已经给我妈妈寄去了一份《捕风捉影》。”
    如果说还有什么事情能完整哈利的快乐,那就是他从马尔夫,克拉布和高耀那
儿得到的反应了。那天下午在图书馆里,他看到他们和一个蓬头发的男生凑在一起,
那个男生,赫敏悄声告诉他们,名字是西奥德·闹特。当哈利在书架上查找关于局
部消失魔法的书籍时,他看到他们都紧盯着他看:高耀威胁地把手指头掰得咯咯响,
马尔夫对克拉布说的显然不是什么好话。哈利十分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态度
:他们三个人的父亲都被他列在食死徒的名单里。
    “而最好的地方,”当他们离开图书馆时赫敏笑嘻嘻地说,“就是他们没法辩
驳,因为他们不能承认他们也读了那篇文章!”
    锦上添花的是,吃晚饭的时候露娜告诉他,《捕风捉影》还从来没有销量这么
好过。
    “我爸爸正在加印呢!”她告诉哈利,眼睛兴奋地鼓出来,“他都不能相信,
他说大家对这个故事的兴趣甚至比对皱角斯诺克的还大!”
    那天晚上,哈利成了桂芬多休息室里的英雄。弗雷德和乔治胆大包天地把《捕
风捉影》的封面施了扩大魔法,挂在休息室墙上,於是哈利巨大的脸就居高临下地
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不时大声念出“魔法部的人都是蠢货”,还有“吃屎去吧,
安布居”之类的话。赫敏丝毫不觉得有趣,她说那个让无法集中精力,最后她烦躁
地提前上楼睡觉去了。哈利也承认,一两个小时之后这个海报就没有一开始那么好
玩了,尤其是那个言语魔法也逐渐消失了,海报只会在间隔越来越久的时候越来越
大声地骂出不连贯的“屎”、“安布居”一类的词。事实上,它已经开始让哈利的
头疼了,而且伤疤也再次难受地刺痛起来。很多围在他身边、催他再第无数遍讲采
访经过的学生们都失望地呻吟起来,因为他也宣布说他要提早去睡觉了。
    他回宿舍时里面没有人,他把头放在床旁边冰凉的窗户上,这让他的伤疤清爽
许多。然后他换了衣服上床,盼着他的头疼可以减轻。同时他也觉得有点恶心,他
翻身侧躺着,闭上眼睛,几乎立刻就睡着了。
    他站在一间漆黑的、挂着窗帘的屋子里,只有一组蜡烛点着,他的手紧紧握着
面前的椅子背,手指很长,苍白的,好像很多年没有见阳光了似的,又好像一只巨
大的、惨白的蜘蛛,正落在包着椅子的深色天鹅绒上。
    椅子旁边,蜡烛光线照着的地上,有一个穿着黑袍的人正跪在地上。
    “看来,我听取的建议是错误的,”哈利说,他的声音尖利、冷酷、悸动着愤
怒。
    “主人,我恳求您的原谅,”跪在地上的男人嘶声说,后脑在烛光下微微闪亮,
他似乎正在发抖。
    “我没有怪你,洛克伍德,”哈利继续用那个冰冷、残酷的声音说。
    他松开紧抓在椅背上手,绕过椅子,走近那个蜷在地上的人,直到他在黑暗中
站在他的面前,向下看着他,位置远远高出平时他的记忆。
    “洛克伍德,你确定你讲的都一字不错吗?”哈利问。
    “是的,我的主人,是的。毕竟我以前也在魔法部工-工作过。”
    “艾瓦瑞告诉我波德有可能把拿来的。”
    “波德不可能把它拿来的,主人,波德早就知道他不能的……毫无疑问,就是
这个原因他才会那么拼死反抗马尔夫的迷心咒。”
    “洛克伍德,站起来。”哈利悄声说。
    那个跪着的男人慌忙站起,几乎摔在地上。他的脸上长了很多麻子,在烛光下
比原本看来浅些。他站起来之后仍弯着身子,好像鞠躬鞠了一半的样子,他满脸恐
惧,飞快地看了哈利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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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上了床,回想着比赛。以局外人来看这场比赛实在有够生气,他觉得金妮
的表现相当出色,但他知道如果是他的话他会更早抓住那个霓贼球的……有那么一
会儿它一直在安德鲁·克克的脚边飞,要是金妮不犹豫的话,她有可能让桂芬多拿
一个胜利回来。
    安布居就坐在哈利和赫敏下面几排的地方,有一两次她缩在椅子上转着头看他,
癞蛤蟆似的宽嘴咧成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回忆起这些让他躺在黑暗里怒火中烧,不
过,几分钟之后,他记起来石内普在每次蔽心术课结束时都嘱咐他的,在睡前清除
所有情感。
    他试了一会,但是在安布居的记忆上再加上石内普只是让他更增添了忿恨,他
意识到自己的注意力反而更集中地憎恨这两个人了。慢慢地,罗恩的假鼾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缓慢的呼吸声音。哈利过了很长时间才睡着,他的身体很累,
但是他的大脑却等了很久才休息下来。
    他梦到纳威和史宝特教授在有求必应屋里跳华尔兹,旁边麦格教授在吹着苏格
兰风笛,他开始高兴地看了他们一会,然后就决定去找其他DA小组的人。
    但当他离开屋子的时候,看到的不是傻瓜巴拿巴的挂毯,而是一枝火炬,正在
石墙上嵌着的架子里燃烧着,他慢慢地把头转向左边。那里,在没有窗户的走廊尽
头,有一扇平淡无奇的、黑色的门。
    他朝门走过去,越来越兴奋,这一次,他有种奇怪的预感,觉得他终於有好运
气,能找到打开门的办法……他离门只有几尺远了,他一阵激动,因为门的右侧边
正有一道淡淡的蓝光透出来……门打开了一线……他伸出手一把把门推开然后——
    罗恩发出一声响亮刺耳的真正鼾声,哈利惊醒过来,他的右手在黑暗里平伸在
面前,正要打开一扇远在百里之外的门。他让胳膊落了下来,感觉既失望又内疚。
他知道他不应该看那扇门,但与此同时,他的心里又充满了对门里面东西的好奇,
让他不能忍住对罗恩的气恼……只要他再晚一分钟打鼾……
    ***
    星期一早上,他们走进正堂的时候,正是晨信的猫头鹰到来的时候,赫敏不是
唯一急着等《先知日报》的人:几乎所有都想知道越狱的食死徒的最新消息,而那
些食死徒,虽然有很多人报告说看到他们,却一直没能被捉拿归案。她给了送报的
猫头鹰一个铜子,然后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报纸。哈利在一旁喝着桔子汁,因为他
一整学年才只收到过一封信,当第一头猫头鹰“咚”地一声落在他面前的时候,他
确信是它送错了对象。
    “你要找谁啊?”他问它,懒懒地把桔子汁从它嘴边拿开,探头去看收信人的
姓名地址:
    霍格沃茨学校正堂 哈利·波特收
    他皱着眉,想去把信拿下来,但是还没等他伸手,又飞来了三只、四只、五只
猫头鹰,在第一只旁边拍打着翅膀,挤着寻找位置,踩过黄油,打翻了盐罐,都想
让哈利先看它送的信。
    “怎么回事?”罗恩惊讶地问,所有坐在桂芬多桌子旁边的人都探着头看,又
有七只猫头鹰落了下来,有的尖叫有的呼叫,拍打着翅膀。
    “哈利!”赫敏屏住呼吸说,她把手伸到一团乱毛里,揪出一只鸣角枭,它带
的是一条长管形的包裹,“我想我知道这是什么——先打开这个!”
    哈利把棕色的包裹撕开,里面卷得紧紧的是三月份的《捕风捉影》。他打开杂
志,发现在封面上朝他羞怯地笑着的,正是他自己的脸。在相片上有一行红色的大
字:
    终於说出口:‘那个人’的真相以及那晚我看到他的回归“挺好的是不是?”
露娜说,她刚刚飘荡到桂芬多的桌旁,硬把自己挤到弗雷德和罗恩中间,“昨天出
版的,我让爸爸免费给你送一本,我想这些——”她指了指仍在哈利面前挤来挤去
的一大堆猫头鹰,“——都是读者写给你的信。”
    “我也是这么想的,”赫敏急切地说,“哈利,你不会介意我们——?”
    “随便看,”哈利说,觉得有点迟钝。
    罗恩和赫敏都开始拆信。
    “写这封信的家伙觉得你已经彻底疯了,”罗恩说着,粗略地看着他的信,
“嗯,无所谓。”
    “这个女人建议你去圣满钩医院试试震惊疗法。”赫敏说,有一秒钟看起来有
点失望泄气。
    “不过,这封还不错,”哈利慢慢地说,读着一个住在佩斯利的女巫写来的长
信,“嘿,她说她相信我呢!”
    “这个人有点举棋不定,”弗雷德说,热心地加入了拆信队伍,“说你听起来
不像个疯子,但是他也不真相信‘那个人’已经回来了,所以现在他也不知道该怎
么想。唉,真是浪费羊皮纸。”
    “哈利,这个也是被你说服的!”赫敏激动地说,“读完了你的故事,我不得
不得出结论,就是《先知日报》对你太不公平了……虽然我不愿意想到‘那个人’
已经回来了,我不得不承认你讲的是真话。噢,这简直太好了!”
    “又一个认为你胡扯的人。”罗恩说,把信揉成一团仍向背后,“但是这一个
说你让她改了主意,现在她认为你是真正的英雄——她还把照片也寄来了——喔!”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假装甜蜜的、像小女孩的声音说。
    哈利手里抓满了信,抬起头来,安布居教授正站在弗雷德和露娜身后,她凸出
的癞蛤蟆眼正审视着哈利面前乱七八糟的猫头鹰和信件。在她身后,他看到很多学
生都在热心地看着他们。
    “波特先生,你为什么会接到这么多信?”她慢慢地问。
    “现在这也算犯法吗?”弗雷德大声地说,“因为收到信件?”
    “卫斯理先生,小心点,要不然,我会罚你留堂的,”安布居说,“波特先生,
嗯?”
    哈利犹豫了一下,但是他看不出自己怎么能把所做的事情保密,让安布居找到
《捕风捉影》只是个时间问题。
    “他们给我写信,因为我做了一个采访,”哈利说,“是关于去年六月里发生
在我身上的事。”
    不知为什么他说这话的时候朝教工席上看了一眼,哈利有种古怪的感觉,好像
邓布多在一秒前还在看他,但是当他看向校长的时候,后者似乎正在全神贯注地和
弗利特卫教授讲话。
    “采访?”安布居重复着,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尖细,“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记者问我一些问题,我就回答。”哈利说,“给你——”
    他把《捕风捉影》扔给她,她接住杂志,瞪着封面,她苍白的圆脸上现出一块
块难看的深紫色来。
    “你什么时候做的?”她问,声音微有些颤抖。
    “上次去霍格梅村的周末,”哈利说。
    她抬眼看他,气得七窍生烟,杂志在短粗的手指头里抖着。
    “波特先生,以后不准你去霍格梅。”她悄声说,“你怎么敢……你怎么能…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已经一次又一次地试着教导你不要撒谎,这个教训,
很显然,你还是没有听进去。桂芬多扣五十分,一个星期课后留堂。”
    她僵硬地走开了,《捕风捉影》给紧紧地抱在胸前,很多学生都目送她离开。
    还没到中午,学校里就已经到处贴满了布告,不止是学院的告示版上,连走廊
里和教室里也都有。
    依霍格沃茨高级监察官之令
    任何携带《捕风捉影》的学生将被开除。
    以上公告依据魔法部教育法令第二十六条。
    签名:最高监察官 德洛丽斯·简·安布居
    不知为什么,每次赫敏一看到这些布告,就会高兴地笑起来。
    “你到底在高兴什么?”哈利问她。
    “噢,哈利,你还不明白吗?”赫敏无声地说,“要是有一件事能让学校的每
一个人都去看你的采访,那就是禁止它啊!”
    而赫敏的看法似乎相当正确,等到那天晚上,虽然哈利在学校里连《捕风捉影
》的一角都没有看到,整个学校却好像都在互相传着文章里说过的话。哈利听到他
们小声地谈论着,在教室门外排队时,吃午饭时,还有教室后面。而赫敏甚至告诉
他,当她在古文课之前去厕所的时候,女厕的每一个格子里的人都在谈论着那篇文
章。
    “然后她们就看到了我,当然她们都知道我认识你,所以就追着我问了个没完
没了。”赫敏对哈利说,眼里闪着光,“而且,哈利,我觉得她们相信你,我真这
么想,我觉得你终於让他们深信不疑了!”
    而这时,安布居教授在学校里潜伏着,抽查一些学生,让他们交出课本和衣袋
里的东西:哈利知道她是在找《捕风捉影》,但是学生早已经走在她前头了,带着
哈利专访的文章已经给他们施了魔法,除了他们自己,别人看的时候只能看到课本
的内容,或是把内容用魔法清空,只有他们自己想再读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很快,
学校里几乎所有人都读了这篇文章了。
    依照教育法令第二十七条,老师们当然也不能在学生面前提起这篇文章,但是
他们有他们自己的表达方式。史宝特教授奖励了桂芬多二十分,因为哈利帮她拿了
一个浇水壶;弗利特卫教授在魔咒课下课之后,笑着塞给了他一盒吱吱叫着的糖老
鼠,说了一声“嘘”就匆匆走开了;而彻劳妮教授在占卜课上也歇斯底里地泣不成
声,对她震惊的学生、还有万分不满的安布居,宣布,哈利非但不会英年早逝,而
是会安度晚年,当上魔法部长,并会有十二个孩子。
    不过,所有这些事里最让哈利开心的是,第二天,当他急着走去上变形课的时
候,张楚追上了他。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的手已经拉住他的,她
的人凑到哈利耳边轻轻地说:“我真的真的对不起你,那篇专访真是太勇敢了……
我都看哭了。”
    听说她又为这件事哭,让哈利觉得很不好过,不过他很高兴他们终於又和好如
初了,而当她在匆匆走开之前在他的脸颊上轻轻的一吻,就更让他的心里乐开了花。
而难以置信的是,他刚走到变形课教室门口的时候,谢默斯就一下从排着的队伍里
走出来对着他。
    “我只是想告诉你,”他低低的说,斜着眼睛看着哈利的左边膝盖,“我相信
你。而且,我已经给我妈妈寄去了一份《捕风捉影》。”
    如果说还有什么事情能完整哈利的快乐,那就是他从马尔夫,克拉布和高耀那
儿得到的反应了。那天下午在图书馆里,他看到他们和一个蓬头发的男生凑在一起,
那个男生,赫敏悄声告诉他们,名字是西奥德·闹特。当哈利在书架上查找关于局
部消失魔法的书籍时,他看到他们都紧盯着他看:高耀威胁地把手指头掰得咯咯响,
马尔夫对克拉布说的显然不是什么好话。哈利十分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态度
:他们三个人的父亲都被他列在食死徒的名单里。
    “而最好的地方,”当他们离开图书馆时赫敏笑嘻嘻地说,“就是他们没法辩
驳,因为他们不能承认他们也读了那篇文章!”
    锦上添花的是,吃晚饭的时候露娜告诉他,《捕风捉影》还从来没有销量这么
好过。
    “我爸爸正在加印呢!”她告诉哈利,眼睛兴奋地鼓出来,“他都不能相信,
他说大家对这个故事的兴趣甚至比对皱角斯诺克的还大!”
    那天晚上,哈利成了桂芬多休息室里的英雄。弗雷德和乔治胆大包天地把《捕
风捉影》的封面施了扩大魔法,挂在休息室墙上,於是哈利巨大的脸就居高临下地
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不时大声念出“魔法部的人都是蠢货”,还有“吃屎去吧,
安布居”之类的话。赫敏丝毫不觉得有趣,她说那个让无法集中精力,最后她烦躁
地提前上楼睡觉去了。哈利也承认,一两个小时之后这个海报就没有一开始那么好
玩了,尤其是那个言语魔法也逐渐消失了,海报只会在间隔越来越久的时候越来越
大声地骂出不连贯的“屎”、“安布居”一类的词。事实上,它已经开始让哈利的
头疼了,而且伤疤也再次难受地刺痛起来。很多围在他身边、催他再第无数遍讲采
访经过的学生们都失望地呻吟起来,因为他也宣布说他要提早去睡觉了。
    他回宿舍时里面没有人,他把头放在床旁边冰凉的窗户上,这让他的伤疤清爽
许多。然后他换了衣服上床,盼着他的头疼可以减轻。同时他也觉得有点恶心,他
翻身侧躺着,闭上眼睛,几乎立刻就睡着了。
    他站在一间漆黑的、挂着窗帘的屋子里,只有一组蜡烛点着,他的手紧紧握着
面前的椅子背,手指很长,苍白的,好像很多年没有见阳光了似的,又好像一只巨
大的、惨白的蜘蛛,正落在包着椅子的深色天鹅绒上。
    椅子旁边,蜡烛光线照着的地上,有一个穿着黑袍的人正跪在地上。
    “看来,我听取的建议是错误的,”哈利说,他的声音尖利、冷酷、悸动着愤
怒。
    “主人,我恳求您的原谅,”跪在地上的男人嘶声说,后脑在烛光下微微闪亮,
他似乎正在发抖。
    “我没有怪你,洛克伍德,”哈利继续用那个冰冷、残酷的声音说。
    他松开紧抓在椅背上手,绕过椅子,走近那个蜷在地上的人,直到他在黑暗中
站在他的面前,向下看着他,位置远远高出平时他的记忆。
    “洛克伍德,你确定你讲的都一字不错吗?”哈利问。
    “是的,我的主人,是的。毕竟我以前也在魔法部工-工作过。”
    “艾瓦瑞告诉我波德有可能把拿来的。”
    “波德不可能把它拿来的,主人,波德早就知道他不能的……毫无疑问,就是
这个原因他才会那么拼死反抗马尔夫的迷心咒。”
    “洛克伍德,站起来。”哈利悄声说。
    那个跪着的男人慌忙站起,几乎摔在地上。他的脸上长了很多麻子,在烛光下
比原本看来浅些。他站起来之后仍弯着身子,好像鞠躬鞠了一半的样子,他满脸恐
惧,飞快地看了哈利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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