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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怎么又不知道了?”林萧然忍不住问。冯希媛也不回答他,直直地看着我道:“方姐姐,你实话告诉我,你和晓晓是不是真的在这里迷路了?”
  
  “我为什么要骗你。”
  
  冯希媛的身体微微的有些发抖,道:“那么……可能我们永远也找不到晓晓了……”
  
  “什么意思?”我们齐声道。
  
  她道:“这个池塘,在我们传说中就是一个不祥的地方。我听很多老人讲过,不少进山的人都在这里看到过不干净的东西。而且只要看见了,就会一直在这池塘附近打转。特别是在晚上,要是过了夜都还走不出去,那就没有人能再看到这个人了。”
  
  我心头一紧,她的意思,是说晓晓也会永远消失掉?晓晓昨晚奇怪的眼神,难道真的在水里看到了什么东西?
  
  林萧然道:“这个人都消失了,别人居然能知道内情,这传说还真有趣的紧。”
  
  冯希媛道:“你不信吗?你怎么能不信?你忘了我们昨天都遇到什么了?”
  
  林萧然愣了愣,不再吭声。我有些疑惑,只听冯希媛又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传说里就是这么说的。你以为我希望这是真的吗?”她转过身去,盯着那池水道:“这一次,是我弟弟。”
  
  “别这么悲观。传说总是有水分的。”凌铠走过去,对冯希媛微微的一笑:“我们还有时间找。小孩子顽皮,见方昳不在了,自己乱跑着找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不管怎么样总会有痕迹留下来。”
  
  “不!”冯希媛惊恐地抬起头来:“没有人敢进老君山!这里已经四年没人来过了!”
  
  池昭道:“你别忘了,我们现在踩着的就是老君山的土地。昨日的事情也不见得有多么恐怖。你再三提到的传说,只能吓唬你们自己。”我越来越茫然,不知道他们昨天究竟遇到了什么。
  
  林萧然也推了一下眼镜,接口道:“是啊,更何况晓晓还在山里,你对我们这么照顾,我们也不可能丢下晓晓不管。”冯希媛还是摇着头道:“你们回去吧,我自己去找……”
  
  “傻瓜。”凌铠望着她笑起来。我冷然道:“都不关你们的事,是我带他进来的,我的责任我自己来负。找不到晓晓,我这辈子都不出老君山。”池昭眉头一皱道:“行了,都是些废话。”他抬起头,四周看了看又缓缓道:“但愿晓晓不要跑的太远。”
  
  凌铠在旁边叹了一声:“走吧,趁着还早,把晓晓找回来是正事。”林萧然道:“六个人,要不要分开来找呢?”
  
  池昭正要点头,突然扫视了我们一遍道:“六个?这里只有五个,江雨寒呢。”
  
  冯希媛道:“是啊,刚才我们三个一起在山门那里等你们的。我和凌铠哥哥在旁边说话,一直到看见你们回来。没注意到他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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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萧然双手一击,恨道:“这人就知道添乱。”又问:“现在怎么办?还管不管他?”
  
  池昭沉着脸道:“这里离山门不远,一两个人去叫他就够了,其他的先找晓晓,沿路一定要留记号,指明方向。免得又失散了。”大家都点头,商量好了记号怎么留,才决定让林萧然回去找江雨寒,再进山和我们汇合。
  
  待林萧然走了,池昭道:“找一下附近还有没有什么痕迹,大家不要走散,一定要在别人的视线范围之内活动。”
  
  工夫不负有心人,找了好一会儿我们终于在一处草丛里发现半个小小的脚印。走了不远,又发现两三个。冯希媛明显地轻松了一些,发现了脚印,说明晓晓还在活动,没有在那传说中可怕的池塘边消失。凌铠则负责地在沿路上留着箭头记号。
  
  但是我心里却依然非常矛盾。我希望找到晓晓,又怕找到他。如果他向他们提起我在山门大石处想把他掐死的事情,我是根本没办法解释的,尽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样。
  
  想着想着,一不留神被几根长在地上的藤蔓绊倒。不远处的池昭听见声音,赶过来拉起我道:“算了你跟着我吧,我可不想再添一个伤兵来拖累大家。”
  
  我道:“是,是我拖累你们。要不是我,晓晓不会失踪,你们也根本不会跑进这闹鬼的原始森林来,是吧?都是我的错,行了不?”
  
  “怎么了?这么大的火?”
  
  “是啊,我是累赘,所以你们要丢下我一个人在村子里。没想到我这么不规矩,自己还要乱跑。啊,真对不起,池先生。我错了,我有罪,我自裁……”
  
  “够了!”池昭低声喝道,“那都是为你好。大家要不是因为关心你,也不会跑进山来找你。”
  
  “找我干什么,不如让我这个累赘自己消失了好。你们就轻松了,啊,不就没这么烦了吗。”
  
  池昭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眼睛里满是被压抑的怒火:“好,让你留下的决定是我做的,我为此道歉。你还要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也狠狠地盯着他。
  
  池昭放开我道:“行了。是我的错。要不是我这样决定,也不会有后来发生的这些事。”
  
  他不再理我,转身继续朝前走。我终于忍不住追上去道:“你们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又遇到什么事情了。我一直找不到你们,后来在龙阳废墟发现一些脚印,以为是你们,才跑进山来的——”
  
  “池昭。”远处传来凌铠的声音。“你们干嘛呢。还不快点找。”池昭应了一声,才叹口气道:“我们边走边说。”
  
  接下来我们一路寻找着晓晓留下的脚印,偶尔大声的喊几声。我一直跟着池昭,听他断断续续地讲了这一天来的经过。
  
  原来,他们昨天的确是朝龙阳去了。本来他们能找到路,也就没叫上冯希媛,没想到她却执意要跟他们一起到龙阳。因为担心晚上万一回不去,而且要使用一些工具,才连行李一起带走了。但是走到半途,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在几座山包之间迷了路,他们一直转到天黑,还是转不出去,只好在一处地方休息了一晚,今天天不亮就又开始走,刚拐过一个山坡,就看见了龙阳的废墟。连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竟然这么轻易就转了出来。一到废墟他们就发现我和晓晓留下的脚印,一路跟着,跑进了老君山。
  
  我听着,有些发冷。这和昨晚我和晓晓遇到的,不是一回事吗?
  
  “鬼打墙,晓晓说这叫鬼打墙。”我喃喃道。池昭道:“你也知道?真是奇怪,转了一天怎么也走不出来,过了夜一下子就好了。”
  
  我问:“你们进废墟没有?”
  
  “没有,没过桥就看见你的脚印,大家估计你找不到我们所以自己跑到了龙阳。怕你出事,见脚印一直进了山,我们也就跟来了。也没来得及进废墟看看。”
  
  我点点头,心下稍安。那根雪白的手臂,妖娆的手指,似乎仍然在眼前晃动。池昭道:“你和晓晓又是怎么回事,弄成这个样子。”我将昨天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他,只滤去了在废墟中的幻象和我想掐死晓晓的那两段,想了一想,还是将晓晓的异状和我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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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我说完,池昭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晓晓的事先不要告诉他们,等找到了他再看看。你也别太担心,人在害怕和恐惧的情况下,会对很多稍微有异的情况过敏的……”他顿了一顿,表情有些奇怪,却不再说什么。
  
  “你是不是也发现了一些什么?”我道。
  
  池昭的嘴角牵动了一下,终于还是道:“没什么。你没事就好。走吧,我们还得把晓晓找到。”
  
  凌铠和冯希媛一直走在我们前面,发现了不少的痕迹,我们也不再大喊,只跟着晓晓留下的脚印一路找去。
  
  其实之前没多久我们就发现那些脚印穿过一片乱林,上到了一条林间小路。这是一条非常明显的路,要知道,从村子到龙阳,再从龙阳到老君山,道路都几乎已经淹没在杂草之下看不见了,这样一条清晰的小路突然出现在这四年无人涉足的林子里,多少有些让人觉得奇怪。
  
  但是我们已经没精力多去想什么了。晓晓的脚印一直沿着小路向山里延伸,我们也跟着,一路朝森林的深处进发。
  
  “大家小心一点,不要再喊了,别惊动林子里的野兽。”冯希媛突然道。我们也都悚然心惊,是啊,一直没有遇到什么危险的我们,竟然把这件事忘了,大家也都不再喊,尽量小心翼翼地沿着小路前进。
  
  幸而担心并没有变成现实。只是不知道走了多久,在我们终于开始觉得事有蹊跷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不知道是谁先停下来,总之四个人站在小路上,开始面面相觑。晓晓一个小孩子,怎么跑,也不应该朝林子里走得这么远的。除了脚印,他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其他的痕迹。
  
  冯希媛显得有些犹豫起来,看样子她很想继续找下去,但是又不好说出来。凌铠和池昭站在一旁,也是满脸的疑惑。而我看着他们,一时间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似乎巴望他们一直跟着脚印进山去找,又似乎恨不得立即拉着他们离开。
  
   “萧然和江雨寒怎么还没跟上来?我们都走了这么远了。”凌铠道。
  
  “他们跟得上来才怪。”我突然冷哼了一声。三个人一起转头看着我。冯希媛道:“你什么意思?”我晃了晃头,又道:“什么什么意思,我刚才说什么了?”
  
  池昭和凌铠惊奇地望着我,一丝疑虑从他们明亮的眼睛里闪过,瞬间变得灰暗。
  
  我回过神来,在这样的眼神下蓦然心惊。
  
  我是怎么了?为什么我变得和以前似乎完全不同了?
  
  “走吧,天还没黑,再找找,他们跟着记号能找到我们的。”凌铠拉了拉池昭,两人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冯希媛有些惊惧地看了我一眼,也低头跟了上去。
  
  一种怪异的气氛在我们四个人中间蔓延开来。而根源似乎在于我。
  
  我叹了口气,如果连池昭也不信任我了,那我该怎么办?为什么我总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呢?
  
  我突然意识到,也许不能怪他们会怀疑,似乎连我自己,都不敢再相信自己了。
  
  尽管夏日天黑的比较晚,我们仍然决定再向前走一些,就一定要往回赶了。冯希媛并不说什么,但是我看得出来,她的眼睛里总蒙着一层雾气般的东西,或许失望,或许悲伤,更或许是怨恨。
  
  怨恨?恨我把冯晓晓带来这里吧。可我又不恨吗?我嘴角一牵,想笑,立即又恢复为面无表情。
  
  我恨,我怎么不恨,我恨得玉石俱焚,恨得死不超生!谁又能理解我的恨呢?!
  
  “方昳。”前面传来谁的声音。“你再不跟上来,我们又要找你了。”
  
  我答应着跟上去,心中又开始笑。
  
  你们找我?该是我找你们才对,嘿嘿。
  
  快走吧快走吧,一直跟着那脚印,别犹豫。你们不是要真相吗?就在前面,一直走下去,我全都给你们。
  
  真相的大餐,还有我的大餐。
  
  林中的温度越来越低,那种森林里潮湿而浓郁的气息也逐渐的厚重起来。四周密集的树木更见高大,笔直地挺立着,连绵成片的树冠交叉互绕,结结实实地遮住了天空,只隐约透出一小片一小片白色的光亮。前面又是一个小小的斜坡,将视线挡住。
  
  “不行,我们真的得往回走了。再晚就来不及了。”凌铠望了望天色,不无担忧地道。冯希媛眼里噙着泪水,使劲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池昭一言不发,只望了我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四个人站了片刻,还是凌铠先开口:“走吧。”他转身往回走去,经过我的身边,我感到他的目光一斜,似乎不经意地在我身上落了一下。
  
  这目光,让我有些心惊。他凭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来看我?像刀一样,直直地刺向我的内心。
  
  我正想开口,只听林子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动。哗啦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砸进了水里,我甚至能想象出水花四溅的景象。那声音远远的,在寂静的林子里却显得那么惊心动魄。
  
  冯希媛的脸一下子变得刷白,她惊慌地看着我们,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大家怔在原地,那声音很快又消失了。池昭对她道:“你来过这里,前面是什么地方还记得吗?”冯希媛颤抖着声音道:“神泉井,前面是神泉井!”
  
  “有多远?”
  
  “不远了,翻过这个坡过去就是。”
  
  池昭和凌铠对望了一眼,池昭道:“我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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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我们回答,他已经跑了过去,转眼便消失在林中。凌铠显得有些焦急,不时的张望着。冯希媛则一直不停地在发抖,眼睛直直地盯着地面。
  
  我呢?我突然发觉自己似乎没什么好想的。
  
  凌铠一直来回踱着,大概过了四五分钟还是没有动静,终于忍不住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你们呢?”
  
  冯希媛连忙道:“我跟你一起去。”我也点头,三个人急急地沿着小路跑过去。只一转过那斜坡,虽然周围还是古木参天,却又觉得眼前似乎清朗和开阔起来。隔着重叠的树干,远处隐隐的显出一大片盈盈的碧波。
  
  “神泉井。”冯希媛道。
  
  我有些愕然,脑中有那么一瞬时的空白,继而又混沌起来。听名字以为神泉井是个古井,却没想到是如此之大的一个湖泊。凌铠的脚步丝毫不停,边跑边喊。我们一直跑到湖边,却半个人影也没见到。
  
  这里地势平坦,触目之处尽是绕湖而生的林木。放眼望去,湖岸上并没有什么可以遮掩的地方,只临近湖边有一大堆乱石,我们四处找了,也不见池昭的踪影。可这么短的时间,他无论如何也是跑不出我们此刻的视线的。
  
  池昭也失踪了。
  
  湖面微微的泛着一些波纹,幽蓝深邃。只是我们不知道那深邃的颜色里究竟有着怎样的玄机。暮色终于开始侵入老君。在凉悠悠的湖风吹拂下,我们开始感到一些刺骨的寒意。
  
  我望着那湖面,又抬眼四望,这浩荡幽深的景象,这层层叠叠的树与水,猛地变成一片静止的灰白,悬在视线里。
  
  如此熟悉。
  
  那灰白只闪了一下,迅速地隐去。谁来过这里?这里又发生过什么?
  意识突然一冷,膨胀的神经一下子收缩回来。眼前世界依然。
  
  冷呐,真的有些冷。
  
  那一刹那,我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凌铠似乎向我投来了复杂的一眼。冯希媛则神经质的叫起来:“看吧,我说这里有鬼,你们就是不信!我们快走吧,这个井会吃人的——”
  
  “住口!”凌铠一声断喝,脸色变得铁青。“池昭没有失踪,我知道他就在这附近。”
  
  我晃悠悠地回过神来。心里噗哧的一声笑了。
  
  你知道?我斜了他一眼,居然冒出一种没来由的窃喜。嘿嘿,管你知道什么,反正他不会再出现就是了。这样也好,给我省了好多事情啊。
  
  “你笑什么笑?”耳边传来凌铠冷冷的声音。抬头,见他直视着我,目光如剑。
  
  “我笑了吗?”我茫然,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池昭失踪了。
  
  池昭失踪了!
  
  我彷佛刚知道他失踪了,也彷佛刚意识到这又意味着什么。血液冲上头部,也将心冲撞得剧烈地跳动起来。
  
  “池昭,池昭——”
  
  有种哭泣的欲望针一般刺探着我,我奔跑起来,四处喊。凌铠的目光始终落在我身上,几次似乎想说什么,终于又忍住。
  
  “你们老看着我干什么,快找人啊!”我焦急地冲他们道。
  
  凌铠的声音依旧冰冷:“不用找了。”
  
  “为什么?”
  
  “这应该问你。”
  
  “你什么意思?”
  
  凌铠转过头去,不再回答我。冯希媛则像个受惊的小孩一样,瑟瑟地站在一边,惊惶失措地看着我们。我大声道:“你什么意思。说啊。”
  
  凌铠突然笑笑,轻轻地哼了一声:“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怎么清楚?我做了什么了?”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心里一阵紧似一阵的难过。难道他认为池昭失踪和我有关,或者是我导致了他的消失?
  
  “够了。你少装了。”凌铠深深吸了口气,轻蔑地道。“你以为我不敢说?是啊,当着池昭我是不好多嘴,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我装什么了?”
  
  “你还没装?一开始见到你,我的确很吃惊,因为……”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望了我一眼,才接着道:“不过现在我知道我判断错了。池昭也错了,大家都错了。你的伪装已经快被剥尽了,你其实就是个披着人皮的魔鬼。”
  
  “你——”
  
  “你的出现是我们意外之外的意外,但是我们早就知道,你的目的不会那么简单,原因也不会像你自己所说的那样。你以为我们会注意不到你在刻意的接近池昭?你也发现了他这人心肠软好欺骗是吧,又加上……呵呵,但是你别以为仗着那点优势就可以让他昏头。你那些伎俩他可是看多了,你也别以为我们都是傻子。”
  
  凌铠傲然地看着我。他那曾经让我感到温和亲切的脸突然间变得如最初的池昭一般冷峻。这是怎么了?难道他们以为我是故意勾引池昭然后对他不利?
  
  “不。”我喊道。“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的。没有目的,没有原因,我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优势。我就是喜欢他,我知道他也喜欢我!”
  “他喜欢你?”凌铠故作惊奇地道。“你们才接触几天?你了解他还是我了解他?从来没有哪个女孩子能让池昭看得上眼,多少投怀送抱的都被他垃圾一样扫得远远的。你以为自己有多大魅力?还不是因为——”
  
  “凌铠!”林中突然传来一声呼唤,打断了凌铠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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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转头望去,只见两个人影飞快地接近。林萧然跟江雨寒。
  
  林萧然到了近前,劈头盖脑就数落起来:“你们居然在这里。谁留的烂记号。乱留!”
  
  凌铠道:“我留的,一直跟着路指向这个方向啊。怎么会是乱留。”
  
  林萧然怔了怔,又道:“没有,我们就在池塘附近看到几个记号,指出来的路居然划了一个圆圈,害的我们转了老半天,还差点迷路。后来听到一些动静,我们才跟着跑到这条路上,然后才发现一些记号。还有,明明就说好了是留粗箭头,你怎么划的那么细?”
  
  “不是二指宽吗,还细?”
  
  “二指?你那俩指头原来只有毛线粗啊?”林萧然还是有些气不忿,凌铠摇头道:“不对,你看到的肯定不是我留的记号。她们也可以作证的。”
  
  “不是你留的,这山里还有谁在。”林萧然冲口而出。话一出口,气氛突然一凝。
  
  林萧然和凌铠必然都不会说谎,那么,肯定是有人改动了箭头。
  
  可除了凌铠在留记号,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他都是刻在树上,如果是细箭头增粗,那还有可能,可粗箭头怎么会被改得那么细?
  
  谁在捣鬼?这山里还有谁?!
  
  我的脑海中猛然浮现出那个出现在夜晚窗户上的影子,晓晓口中的“怪物”,那微微的眼睛的光芒曾经把我引向村中的密林;还有在废墟时那个一直跟在我身后却看不到的东西……会是吗?如果不是,还有谁在跟着我们?
  
  一时静极。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江雨寒突然张望了一下道:“池昭呢?”林萧然如梦方醒般甩了甩脑袋,也重复了一句:“池昭呢?”
  
  凌铠冷哼一声,语气突然变得疲惫不堪:“不知道。也许……他也失踪了。”
  
  “不可能。”林萧然瞪大了眼睛,“你们应该一直在一起的。”
  
  “是,刚才我们正准备往回赶,听到这边有些动静,他跑过来看,也就是几分钟的时间,我们追过来时人已经不见了。”
  
  凌铠的话音刚落,林萧然立即有意无意的瞥了我一眼,刚好被我游离的目光捕捉到。我的手微微地抖了一下,难道他也在怀疑我?
  
  是啊,他们是如此之好的朋友,凌铠有什么话,肯定会跟林萧然讲的。可是,林萧然在我的印象中是如此内向而真诚,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居然能一直滴水不漏不动声色,是不是太可怕了?
  
  而现在,谁会相信我?我又能相信谁?
  
  “找过了?”林萧然道。凌铠点头。大家重又陷入沉默,似乎都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不经意间,看到林萧然背后的江雨寒斜望着湖面,嘴角一歪,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来。
  
  似乎是发现我在看他,江雨寒的表情一变,沉思般地垮下脸来。我移开目光,既迷惑又心惊。
  
  这乱七八糟的一切的一切,已经让我彻底地陷入一个巨大的纠结不清的谜团。
  
  而讽刺的是,我原本是为了揭开谜底而来的。
  
  更讽刺的是,恐怕我在他们眼里也早已成了一个怪异的谜。
  
  我再次的颤抖了一下。
  
  难道,我又不是自己心中的谜?我越来越不了解甚至是无法控制自己。身体里似乎被筑起了一道高墙,我变成了两半,不,是三半,甚至是无数半。属于我自己的,我不知道还剩多少。
  
  “现在怎么办?”不知道谁在问。
  
  凌铠转过头来,朝我和冯希媛看了一眼道:“我不走,我得留下来找池昭。萧然,你带他们回去。”
  
  “我不回去。”林萧然坚定地道。凌铠叹了一声,只道:“那好,雨寒——”
  
  “不行。”看样子凌铠的意思是想让江雨寒带我们回去,但是林萧然立即将他打断。凌铠眉头一皱,但是跟林萧然对望了一下,立即又舒展开来,不知道为什么并不坚持。
  
  林萧然转头对我们道:“你们怕吗?如果是的话,趁现在天还没黑,我和凌铠其中一个人送你们回家再进山。”
  
  一直不停地发着抖的冯希媛这回不发抖了,她居然摇了摇头,要在这个她声称会吃人的大湖边上留下来。我自然也不会回去。我最恨别人冤枉我,不洗清这个罪名,我绝不会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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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萧然道:“要不要趁天还没黑,再到附近找找?”凌铠四下里打量了一下道:“好,但是记住了,不要弄出太大的动静。”又对我和冯希媛道:“你们俩留下来,找个晚上可以休息的地方。我们得在这里过夜。”冯希媛点了点头,凌铠又看了我一眼,转身朝岸上走去。
  
  “你站住。”
  
  我开口道。凌铠转过身来,浓眉一挑。
  
  “我警告你,别那么自以为是。”
  
  “但愿是我自以为是。”凌铠笑了笑,不置可否。林萧然回头看着我们,似乎有些吃惊,又皱了下眉头拉了凌铠一把,三个人这才一起离开。
  
  我狠狠地盯着他们的背影,无名火起。又觉得衣袖一紧,见是冯希媛拉着,低声对我道:“方姐姐,别生气了,我想凌铠哥哥他们是误会了……”
  
  “你呢?是不是也怀疑我怎么怎么样了?”我劈头道。
  
  冯希媛慌忙摆手:“没有,真的没有。唉……你别生气,我们还是先把晚上休息的地方找好吧。”我哼了两声,也不再说什么。和她四处看了看,最后在湖边的那堆乱石处找到几块稍平坦的石头,开始打扫起来。三个男生的身影在附近的林子里不断地晃动,偶尔听到他们压抑着的呼喊。
  
  清理完毕我已是一身的汗,才觉得似乎自己应该收拾一下自己了,从小到大还从来没脏成过这样。
  
  我从背包里翻出毛巾来,问冯希媛:“我去湖边洗洗,你去不去?”冯希媛啊了一声,眼神有些闪烁,又赶紧摇头:“不用了。”然后迅速的埋下头。
  
  我也没多想,拿着毛巾自顾自的往湖边走去。此刻天已经黑了下来,地面上微微的洒着些星光,依稀还能见物。找到一块伸进湖面的小石头跳上去,伸手一摸,湖水有些沁凉,掺杂着一股水草的腥味。整个湖面隐隐约约的笼罩着一层雾气,眼前除了这片水域,似乎什么也不剩下了。
  
  我有些木然地擦着脸,望着黑漆漆的水面,不禁的开始发呆。
  
  池昭,你究竟在哪里?怎么会这么突然就在我们身边消失?凌铠说,你也认为我是故意接近你的,是吗?你是不是也在怀疑我?可为什么你一点也不会拒绝?我不信,不信……尽管你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可我仍然好想亲口问你,你对我那么好,究竟是为什么?你的消失,难道又是对我的惩罚么?
  
  毛巾很快脏了,我失魂落魄地伸手在水里淘洗了一下,清脆的水声在寂静的湖面上回荡着,一波一波地刺激着我的神经。
  
  这水声,听起来格外的响,甚至有些刺耳。一时间彷佛四处都响起来,哗啦啦,哗啦啦。四处涌动着,迅速地接近。
  
  我停手,抬起头来,不远处的湖面上起了一道浪花,在星光下粼粼地闪烁着翻腾。浪花在动,直直地向我驰来。
  
  那是什么东西?我心头一紧,一下子站起身来,手中的毛巾全是水,哗啦啦地直往下滴,溅到水面,彷佛在回应着那近前的水声。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手臂上一紧,有谁一把将我拖回岸上,几乎让我跌了一跤。
  
  “小心哦……”那人神秘兮兮地道,“嘿嘿。”
  
  竟然是江雨寒。
  
  我勉强稳住心神道:“小心什么?小心不要被你吓到?”话刚说完,才觉得四周又静下来,回头望那湖面,波平如镜,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刚才那道浪花,似乎在一瞬间消失了。
  
  “过来。”江雨寒轻轻喊道。
  
  “干什么?”
  
  “嘘……”他走到我身边,将我往后拖了几步。盯着那湖面嘿嘿地笑了一声,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道:“小声一点,离那水远点。”
  
  “水里有东西……”他说。
  
  我颤了一颤,被他的神态和语气弄的有些心头发毛。
  
  水里有东西。有什么呢。我刚才看到的,是不是那东西之一?
  
  “江雨寒!”背后传来林萧然的声音,显得有些生气。“你这么早就跑回来了?我们还在找你,以为你也不见了。”
  
  江雨寒头也不回,伸手在我手臂上戳了一下:“小心,小心,水里有东西哦,嘿嘿。”
  
  我厌恶地退了一步,转身朝林萧然走去,冷冷地问道:“没结果是吧。”
  
  林萧然推了一下眼镜,似乎有些尴尬地并不直视我道:“没有……”
  
  我心里叹了一声,继续朝前面走去,只听林萧然在后面喊住我道:“方昳,池昭失踪了,凌铠的心情不好,先前他说的那些话……”
  
  “我知道。”
  
  “他没有恶意的,都是为了大家好……”
  
  “别说了!”我打断他。
  
  乱石那边有两个影子,正在忙着烧一堆篝火,我走过去,坐到一边。林萧然和江雨寒两个也慢慢走回来,大家围着那堆火,一个个垂着头,什么话也不说。显得最无辜的冯希媛也直直地盯着那跃动的火焰,眼睛里时不时地反射出一些奇怪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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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然有些心惊。
  
  这个柔弱的女孩子,在她羞怯内向的外表下,是不是也隐藏着什么不为我们所知的东西?我们五个人,为了共同的目的而来,表面虚伪地关心和合作着,各自却又心照不宣地猜忌和防备。当然,凌铠和林萧然无论如何也是一伙。
  
  连温和沉静的林萧然都会变成这样。我在心底冷笑一声,我谁也不相信了。大概也没人会相信我。
  
  池昭,你在的话,会这样对我么?
  
  山里一点微风都没有,火焰燃烧着,直直地指向天空。凌铠时不时的往火里添着木柴,我们就这么沉默着,中间吃了些东西,围着那篝火不知道坐了多久。四周偶尔会传来一些怪异的鸟鸣,刺一样穿梭在林间和我们的心里。最后还是凌铠开口道:“你们先睡吧,明天还要找人,我来站岗。”
  
  林萧然也沙哑着声音道:“行。我和你轮流换,撑不住就叫一声。雨寒,你们去睡吧。”
  
  怎么不叫江雨寒也守?
  
  我正有些疑惑,见坐在旁边的冯希媛脑袋一磕,已经睡眼朦胧了,我推了推她,拉着爬上先前打扫干净了的一块石头上躺了下来。江雨寒也摸索着爬上旁边另一块石头,蜷缩着睡下,很快听他轻微地打起鼾来。冯希媛翻了两回身,也终于睡着了。
  
  但是我怎么也睡不好,脑袋里晃来晃去都是池昭和晓晓的身影,或者是那水中迅速接近的黝黑的浪花。迷糊中,只觉有人走近来,往我身上覆了一层软软的东西。
  
  眯缝着睁了一下眼睛,是林萧然给我盖了一张小毛巾被。他显然没注意到我还醒着,绕到一边,又给冯希媛搭了一张。
  
  他怎么还不睡?凌铠不是在守吗。
  
  昏昏沉沉地想了两回,意识终于模糊起来。
  
  我是被一种奇怪的感觉弄醒的。我总觉得不知道什么地方似乎存在着谁的视线,静静地凝视着我。穿过黑暗,穿过距离,甚至穿过时空。这目光落在我身上,沉沉地,不知道有多少重量。我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所以我醒了。
  
  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去寻找那惊醒我的视线,就见天空如明镜一般悬在上方,夜色如水,星光璀璨。我有些怔呆,这可怕的深山里,居然隐藏着如此美丽的夜空。
  
  正想着,隐约听见一些碎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我心中一惊,残存的睡意立即消失了。仔细听去,像是有人在说话。转头一看,旁边的篝火已经快燃尽了,凌铠和林萧然也不见踪影。
  
  我慢慢坐起身来,支起耳朵寻找声音的来源,小心翼翼地一路找过去,离得越近,就越听的清晰。是那两个家伙的声音,两人坐在石堆过去的湖边上,面对着湖面,小声地说着话。这个时候,他们跑这么远偷偷说什么?
  
  我想了一下,还是悄悄绕到他们身后,藏在一块石头后面偷听起来。
  “是啊,真是奇怪……而且我总觉得这一路上,都好像有谁在跟着我们。”是凌铠的声音。
  
  “你也感觉到了?我也是,越是走进老君山,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可是我们始终没发现有人。”
  
  “但是你别忘了,那些被改动的箭头,说明了什么?”林萧然似乎吸了口气。
  
  “还是有人在捣鬼……对了,江雨寒怎么回事,你现在好像很防备他?”
  
  “没办法,小心为好。”
  
  “哦?”
  
  “白天当着他们我不好和你细说,反正江雨寒……我找到他的时候就怪怪的。我怕他会作出什么事情来。”
  
  “你怎么找到他的?”
  
  “我先前就奇怪他怎么会没跟上我们,还以为他是跑到其他地方迷路了。可是回到山门那里一眼就看到了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大石头的缝隙口处,面朝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我喊他也不答应,后来跑过去拉了他几下才拉动。出来以后就知道望着我笑,跟个傻子似的。可是你说他傻,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路上好几次我都发现他低着脑袋翻眼睛,然后又开始阴笑……唉,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乱七八糟的经历太多,自己神经过敏了。”
  
  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又听见凌铠道:“那是要小心一点。我说你怎么不让送两个女孩子回家,也不让他守夜。这一切都太怪了。最烦的是池昭居然也莫名其妙的失踪,我实在不能想象是什么样的情况,居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让一个人消失。”
  
  “别想太多……也许他根本没事也说不定。我们这么多人,应该能找到他的。”
  
  “这么多人?呵呵,你又天真了吧,能指望江雨寒?冯希媛还要找她弟弟,怎么分得出心来?再说方昳,你能相信她?她不存心坏事就好了。”
  
  “我想她可能……”
  
  “你别替她说好话,我知道你们对她愧疚。但是我不一样,所以我清醒。你看到江雨寒稍微有些不对劲就这么防备他,为什么对方昳就可以视若无睹?”
  
  什么意思,他们对我愧疚?我不禁愣住。难道我又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甚至比江雨寒更奇怪,所以凌铠才会固执的认为我有问题?
  
  那边沉默了一下,只听林萧然又道:“也许吧,也可能是我太心软了,没有及时提醒池昭。幸好你来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池昭都不见了。找不到他,老子就在这原始森林里住着不走了。”
  
  凌铠说完,隔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林萧然的声音:“你相不相信冯希媛的话?”
  
  “什么话?”
  
  “就是那些关于老君山的传说……”
  
  “呵,你信?”
  
  “我本来不信。但是现在你要问我,我只能回答你,我不知道。”
  
  又是一阵难受的沉默。许久都不再听见他们说话。我正想挪动一下位置,一眼瞥见乱石堆另一边的石头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也动了一动。抬头望去,黑暗中只见一个半圆形的影子正慢慢地缩回去,消失在那块石头背后。
  
  头,谁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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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使劲地咬着嘴唇,怕自己叫出声来。凌铠和林萧然背对着这边,又低声说起来,似乎完全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我捂着心口,心脏的跳动几乎要将我的手震开。会是江雨寒吗?
  
  那头已经消失,再也没有了动静,我不敢过去看,只得强忍着害怕,一路摸回去,却只见江雨寒和冯希媛都好好地躺在石头上沉睡。
  
  我站在一边,渐渐的缓过气来。那是谁,为什么要悄悄的接近我们?那一直凝视着我的视线,难道就来自对方?凌铠说他感觉到有人在跟踪,看来是真的了。那影子不会是晓晓,更不可能是池昭……
  
  脑海中一连串的问号排山倒海地袭来,让我心惊肉跳。也许,也许就是那个跟着我的东西,对吧?
  
  更也许,“它”并不是跟着我们,而只是因为想跟着我?
  
  我不敢再想下去,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赶紧躺回石头上。只听他们很快走近,凌铠道:“你睡一会儿吧,我还睡不着。”林萧然嗯了一声,大概找了个地方躺下了,不再听见声音。
  
  我闭着眼,回想着他们刚才的谈话,心里揪成一团。凌铠对我的成见居然这么深,看来我是改变不了这局面了。我只盼着明天能找到池昭,或许只有他,才值得我相信。
  
  但是我突然的又想起母亲和父亲,才离开他们几天,我却感觉像隔了一个世纪。我像是掉入了一个和原来的世界完全不同的时空之中,这两个世界没有交错,没有衔接,彼此遥远得令我吃惊。
  
  夜幕无边无际地笼罩着,我终于在森林里无数生灵的窥视中沉沉地昏睡过去。
  
  天似乎很久才亮起来。我是在无数不知名的鸟儿的鸣叫和扑翅声中醒来的,但是睁开眼,却恍惚了一阵,只见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树木和湖面都在视线里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是什么气候,居然起雾了。
  
  我翻身坐起来,身上凉凉的,有些僵硬和酸痛。浓重的雾气裹着一些奇怪的味道,直向鼻子里钻。江雨寒在旁边躺着,似乎还没醒,而其他人都不见了。
  
  这么早,难道他们就去找人了?怎么也不叫醒我们。
  
  是了,反正我和江雨寒都是不被信任的。自然不愿意我们跟在后面找机会“坏事”。我叹了一口气,开朗亲切的凌铠曾经给我那么好的印象,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不近人情。
  
  我一边想着,自己爬下石头,只见背包也在旁边,拣起来背上,不知道该朝哪里走。在这样的大雾里到原始森林里乱钻,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但是我必须去找池昭,而且无论如何也比和江雨寒呆在一起好——我讨厌他,不知道为什么。如同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莫名的对池昭如此牵挂。
  
  雾太大,能见度只有二三十米远,湿润的空气粘糊糊地沾在身上,让人闷的难受。我努力地回忆着方向,想朝岸上走去。身后的乱石堆和江雨寒很快隐没在雾中看不见了。森林里有一些杂乱的声音远远地响着,近处只有我自己轻微的脚步声,踩在泥土上,软软的。
  
  呜,呜呜……
  
  浓雾中,不知道哪里传来几丝哭声。好像很近,又彷佛很远。我心头一紧,四处望起来。可是除了灰白色的飘荡的雾,我什么也看不到。
  “姐姐,呜呜……”
  
  声音似乎大了点,像是有小女孩在轻轻的哭泣。
  
  “姐姐,大姐姐……”
  
  我的思维僵滞了一下,继而浑身一颤。什么小女孩,那是冯晓晓的声音!
  一想到这一节我的心里开始狂跳,冯晓晓竟然会在这里出现?要是把他找到了,他们会不会原谅我?我焦急起来,也顾不得冯晓晓曾经让我产生过多少恐惧和疑虑。但是我不敢喊,只循着那声音,摸准了方向慢慢的找过去。晓晓一直在哭,声音飘飘悠悠的传来,带着我在雾中转了一会儿,等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迷失了方向时,我已经陷在白茫茫的雾中,四周什么也看不见了。
  
  但晓晓的声音还在,我逐渐的害怕起来,为什么走了这么一大圈,我还是不能确定究竟声音来自于哪里?正想着,低头看见自己踩在一串足迹上,那足印小小的,向着前方延伸。
  
  这里除了晓晓,没有人会留下这样的小脚印!我按捺住心跳,跟着那脚印一路往前走,浓雾仍然在四周严严实实的裹着,让我看不到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这雾,怎么这么奇怪?彷佛没有薄弱的地方,也彷佛不会消散一般,永远的将你禁锢在它里面。但是我已经没心思去追究了,我只想尽快找到晓晓。
  
  沿着那脚印走了没多远,哭声渐渐的增大,前方的浓雾里隐约的现出一个影子来,背对着我,肩膀一下一下的抽动着,像是在哭。
  
  那瘦小的背影,不正是晓晓吗?
  
  “晓晓?”我试探性的喊了一声,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那影子抬了一下头,左右望了一望,重新又埋下去继续哭。是了,肯定是他!我不禁激动起来,快步走过去道:“晓晓,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很快到了他背后,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晓晓的肩膀似乎有些发硬,我一时有些疑惑,他再瘦,也不会摸上去像是没有肉吧。我脑中一边想着,一边开口道:“你让我们好找,你知不知道你姐都急——”
  
  晓晓停止了哭泣,慢慢的转过头来。
  
  我的话一下子就断了,张着嘴,一个字也没法再吐出来。
  
  是晓晓。可那是个什么冯晓晓啊!
  
  他的脸已经不能叫脸了,蓬乱的头发下,遮着的是一个腐烂的骷髅,无数软软的蛆虫一般的东西在腐肉里拼命地蠕动着,爬行着,从眼洞里钻进去,又从鼻洞里爬出来,而那个曾经被叫做嘴的地方,整整地被塞满了。一些奇怪的触角在那些东西的一端伸着,不停地摆动。
  
  蜗牛!
  
  是一大群没有壳的蜗牛!
  
  我脑袋里空白了片刻,终于抽回手捂住头,使劲浑身力气尖叫起来。我想跑,可我像被什么咒语定住了一般,怎么也迈不开脚步。
  
  “嘿嘿,大姐姐,我等你好久了。”那张塞满蜗牛的嘴翕动着,含糊地说,开心地笑。晓晓的手伸过来,一把扯住我的衣服。我拼命地挥着手想将他打开,可那只枯骨般的手臂死死地拽着我,顺势抓住我的手。
  
  滚!滚!谁来救我啊!
  
  我不知道自己在尖叫什么,但是我扭不过晓晓的双手,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拉扯着我,让我踉跄地跌向前去。身子突然的一凉,四面八方涌来的巨大的压力迫向我的胸口,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地和这压力一起,寻找着任何可以钻进我身体的地方蜂拥而入。
  
  水。他把我推进了水里!
  
  我再也喊不出来。我绝望地挣扎着,我不会游泳,我会淹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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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不断地涌进我的嘴里。我已经呛了好几口水,窒息感也越来越强烈。我不知道水有多深,只拼命地在水里乱划着想钻出水面。然而晓晓的手仍然死死地按着我,又有什么来自水底的力量使劲地将我往下扯去。
  
  我渐渐的感到挣扎不动了,意识在临近死亡的痛苦中已经开始逐渐模糊。只突然的闪现出一些奇怪的画面。
  
  欢笑,哭泣,尖叫,呼喊。
  
  山洞,险峰,瀑布,绝顶。
  
  满天的红光冲天而起,火焰飞腾,炽热惨痛。
  
  ……
  
  这些似乎曾经熟悉的景象,在死亡前像花儿一般璀璨地绽放在脑海之中。
  
  我本来曾记起过的,什么时候,它们似乎又被封存了?
  
  我仰起头来,透过湖水望向天空。隔着青幽的水色,那里一片温柔的白光,覆盖在近在咫尺的人间。还有谁的影子在眼前晃动。是晓晓吧,那个欲置我于死地的可怕的小孩。
  
  而我,真的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我不再挣扎。沉沦。
  
  这些水占据了我的躯体,即将剥夺我的存在,让它们的生命更加妖娆和美丽。
  
  呵,我不怕。曾经死过的人,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巨大的痛苦压向我的神经,我绝望地闭上眼。等待死神来临的那一刹那。然而背心上突然的一紧,我只觉得身体飞起来一般迅速地向上升去。我本能地想吸气,又是一口水呛进口鼻,然后已经无限收缩的胸口猛然一松,随着四周哗啦的水声,我感到自己被抛在了岸边,空气迅速地混着水进入到身体里,使我猛烈地呛咳和呕吐起来。
  
  我居然又呼吸到空气了?我简直不敢相信,可身体的痛苦还没有过去,又不容我置疑。
  
  谁?谁救的我?
  
  我咳了一阵,终于缓过气来,慢慢坐起身,猛然见浓雾中一个影子正在远去,那背影陌生似乎又有些熟悉。而那个鬼一般的晓晓根本没了踪影。
  
  “等、等等——”我使尽力气对那背影喊道。那影子似乎迟疑了一下,停了下来。
  
  “你是谁?谢谢你救、救了我。”我刚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那影子半转了一下身,终于还是没有说话,大步地往前走去。我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消失,却使不出力气去追,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挣扎了几下,又摔倒在地上。
  
  “别走……”我几乎要哭起来。晓晓突然变成死鬼,又出现一个根本不相干的人救我一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背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逐渐近了,似乎有谁在喊我的名字,我倒在地上,艰难地转过头看去。雾中几个人影晃了几下,仔细一看,最前面的竟然是林萧然。
  
  我只觉得鼻头一酸,哑着嗓子喊道:“这里,我在这里……”声音既微弱又嘶哑,幸而林萧然居然听到了。几个人一起奔过来,林萧然扶起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怎么成这样了?”凌铠和冯希媛也凑近来,也是满脸惊讶。
  
  我一看到冯希媛,脑海中又浮现出刚才冯晓晓的样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这张有几分相似的面孔,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我一下子打开她扶着我的手,尖叫起来。冯希媛愣愣的看着我,突然笑了一下。
  
  “怎么了?究竟怎么回事!”林萧然赶紧按住我。凌铠也皱紧了眉头,二人将我扶起来,我拼命摇着头,直往后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算了,先让她休息一下。她好像受了很大的惊吓。”凌铠道,林萧然也点头,四处看了看,见我的背包落在一旁,捡起来背上,扶着我往回走。背包怎么会在地上?我有些迷糊,大概是冯晓晓来拖我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挣扎掉的吧。看样子,一点也没湿。
  
  浓雾在渐渐的散去。我们一路走回昨晚露宿的地方,两个男生扶着坐下,林萧然找出毛巾来给我披上。我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了,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害怕,不停的颤抖着。
  
  凌铠半歪着头,有些疑惑的开口道:“你……”林萧然赶紧撞了他一下,不再让他说下去,我也没有精力去理他,心里茫然而又惊恐。
  
  水,火,为什么这两样根本不相容的东西老是要缠着我?那个救了我的,又是什么人?怎么还有人跟着我们进山来?我紧紧的抓着披在身上的毛巾,还没有从溺水的痛苦中恢复过来。
  
  一些朦胧的阳光透过晨雾照射到地面上,让本来冰冷的身体突然间有了一些暖和的感觉。
  
  雾终于快散尽了,这重新覆盖大地的阳光,会是一切都将明朗的预兆吗?
  
  我痴痴地望向天空。这澄澈的白色和蓝色,与水中所看见的天空,是多么的不一样。无数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涌上来,似乎是为了这重生而争先恐后地前来庆祝。
  
  “方昳?你没事吧?”
  
  “没事……”我凄然一笑,摇头。反正他们都不信任我,我说什么都是枉然,何必。林萧然望着我,欲言又止。我埋下头去,任水滴不断地从头发上掉下来,如眼泪一般打湿自己。
  
  凌铠还是忍不住道:“你怎么会自己跑了?我们要找池昭,还要找你,忙得过来吗?一个添乱的江雨寒就够我们折腾了,还加上你。”
  
  我微微哼了一声,并不说话。林萧然赶紧道:“早上雾大,我们见你和江雨寒还没醒,本想着等雾散了再叫你们起来,就在那石头旁边坐着。没多久就发现你不在了,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抬头看着他道:“石头旁边?呵呵,真近。我近视,连这么近都看不到人。不是说我累赘吗?我自己走了不是更好?我死了不是更好?”林萧然皱了皱眉道:“都别怄气了,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我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心里不知怎么的又是一片空白。有一些奇怪的线条在空白之上浮游飘动,就是组合不成有意义的图案或者文字。
  
  冯希媛始终不曾说话,她垂着头站在一边,似乎很温顺,又似乎很冷漠。
  
  雾终于散尽了,我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已经恢复了许多,不再那么难受了。我道:“好吧,现在我没事了,我们去找池昭。不管你们怎么看待我,找到他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还有晓晓也要找到。”林萧然道。我望他一眼,心里又有些发冷。找到晓晓?找到他可怕的尸体还差不多。想到这里,禁不住又开始有些发抖。冯希媛仍然垂着头,什么表示也没有。彷佛这一切全然不关她的事。
  
  我从林萧然那里接过自己的背包,到乱石堆里找了个地方将湿衣服换下来。几个人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商量着怎么找人。说着说着,凌铠突然一震,朝周围看了看道:“呵,我们居然都没注意,江雨寒又不见了。”
  
  大家也愣了一下,才注意到他睡的位置早没了人,周围的湖岸林子里也见不到一个影子。林萧然道:“天知道他自己又跑哪里去了,那个疯子。算了别管这些了,我们找人要紧。”商量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四个人不能分开,怕又出现意外。
  
  我们一起爬上岸。这一天的天气十分的好,整个森林湖泊看起来也似乎清灵了许多,不再那么阴霾沉重。我跟在后面,身体还是有些发软,那些生理和心理上的痛苦并没有完全过去,毕竟我差点溺死,不会很快就若无其事的。
  
  如果我就此溺死了,在他们眼里会不会又是一宗离奇的失踪呢?
  
  我不禁一颤。池昭,池昭遇到的会不会和我一样?!我使劲的摇了摇头,阻止自己乱想下去。不可能的,池昭一定不会像我这么傻,这么容易被幻象欺骗和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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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到了岸上,凌铠道:“我看我们还是到昨天他消失的地方附近看看。说不定会找到些他留下的痕迹。”我们便一路朝来路的林子中走去,很快到了那个斜坡,四个人散开来,在林子中搜索可能留下的线索。
  
  林子里明显比昨天要明亮了许多,我一边四处看着,一边注意着他们三个的动静。凌铠和林萧然都躬着身子仔细地查看着地面,显得既有些焦急又全神贯注;冯希媛则找一会儿,便直起身来,发上片刻的呆。大概是担心冯晓晓吧,我想。却又没有勇气告诉她我今天早上遇到的事。这女孩子也真是柔顺,对于找谁,竟然一点异议都没有,或许她觉得反正都是找,说不定先找到她弟弟呢?
  
  我苦笑了一下。转头看见凌铠已经转得有些远,差不多沿着斜坡走了好几十米。他的身后有一堆大大小小的石头,散落在树木之间。看到石头,我没来由的生出一些寒意,昨晚那个在石头背后消失的人头,让我总觉得在我们的身后,时时刻刻的潜伏着未知的生灵和危险。
  
  或许是刚刚经历了生死之关,容易多虑吧。我叹了一声,正想埋头继续找,眼角的余光一瞥,似乎见到凌铠那边的石头之后闪出一个影子。我猛然回头,只见凌铠背对着石堆,一个人在他身后,猫着腰悄悄的向他接近。
  
  我先是一惊,然后很快看清楚那并不是什么怪物,而是江雨寒。我舒了口气,正想喊一声,提醒大家江雨寒又回来了,却见江雨寒搁在腰间的手里寒光一闪,不知道什么东西,折射出铮然的光线。
  
  眼看他已经到了凌铠身后,凌铠还没注意到背后有人。我怔了片刻,猛然醒悟过来江雨寒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是刀,难道他想杀死凌铠?!
  
  只那么一瞬间,江雨寒已经向凌铠扑去,他的手高高地举起来,刀身晃着阳光,锋利得刺眼。
  
  我一下子尖叫起来:“凌铠!快跑!”
  
  然而尖叫的同时我也知道根本来不及了。凌铠直身望过来,江雨寒的刀锋已经迅速的落向了他的背部。
  
  我再度惊叫起来,声音已经惊动了林萧然和冯希媛,可我们都隔的远,我以为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凌铠死在江雨寒的刀下。可是就在那一刹那,混着我的惊叫,森林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枪声,紧接又是一声惨嚎。
  
  完了,凌铠被他刺中了!
  
  我绝望的闭上眼睛,突然又想起,哪里来的枪声?
  
  睁开眼,只见凌铠仍然在原地站着,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江雨寒倒在地上,一边扭动一边呻吟。
  
  这究竟怎么回事?我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定了定神,才飞快地跑过去。只见江雨寒躺在凌铠身后,手掌上一片血肉模糊,那把刀远远地飞在一边,已经变了形。
  
  我抬头看着凌铠,惊愕不已。凌铠也望着我,还显得有些茫然。林萧然和冯希媛也很快跑过来,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凌铠回过神来道:“枪声,哪里来的枪声?谁开的枪?”
  
  我们一起摇头,心里正迷惑着,却见一颗大树背后转出一个人来,不无嘲讽地骂了一声:“笨,都像你这样,九条命都不够死。”
  
  我们定睛一看,不禁愕然。
  
  那是一个年轻女子,一身黑衣,面若寒霜,手中还提着一把精致的猎枪,冷冷地扫视了我们一眼,也不说话,只走过来低头查看了一下江雨寒的伤势,又捡起地上那把已经变形的刀,抛玩了两下,扬眉对凌铠道:“你没死算你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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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铠也似乎终于明白了过来,忙对她道:“多谢了,请问——”
  
  “没什么好问的,你们跟我毫不相干。”那女郎依旧面无表情,打断凌铠的话。又道:“这人死不了,我只是把他的刀打掉了。这只手估计没用了,不过还可以包扎一下。你们有什么恩怨与我无关,我只是不想看到这里死人。”说着从身上的小背包里找出一些外用药和纱布,丢到江雨寒身上。转身就要走。
  
  我在一旁,一直看着那女郎,突然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她似的,又想不起来,见她要走,急忙喊道:“请等一下——”
  
  那女郎回过头来,看见我,似乎也蹙了一下眉。我走上前去,只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女郎歪了歪头,脸上冰冷依旧,却似乎比先前又柔和了一些。半晌,她才迟疑道:“你是?”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脱口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又摇头:“不可能,我不可能见过你。”
  
  “你再想想!”
  
  她奇怪地望着我,突然冷笑道:“我想?你自己不也不能确定吗?我说了,我们不可能见过。”我一时语塞,旁边的林萧然却喊起来:“等等!我想想……好像,我也觉得你有些眼熟。”那女郎嗤了一声,一脸不屑的表情。却听凌铠又道:“是,的确是有点。”
  
  我有些发懵,他们什么意思呢?林萧然也不再解释,拍了一下脑袋,急急地向我道:“方昳,那些档案!档案!快拿出来看看!”凌铠几乎也是同时在喊我拿档案。两个人转向我,激动不已,一脸涨的通红。
  
  难道他们觉得眼前这女子像某个失踪的女学生?我愣了一下,立即将背包放下来。她像谁?那眉毛,眼睛,鼻子,嘴唇,还有那张完美的瓜子脸,似乎曾经不止一次地见过,那么熟悉和亲切,尽管如今罩着层层的寒霜。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一对照档案上的照片,也许我们就能知道她是谁了!
  
  然而我隐隐的感到不对劲起来。伸手在外包里摸索了一通,除了一个薄本子和一只笔,什么也没有。
  
  怎么会,我记得在发现那些档案之后我一直都放在这个外包里的。林萧然见我半天拿不出来,急得直催。那女子抱着臂站在一旁,歪着头继续冷笑,似乎想看我们究竟要演一出什么把戏来。我也不禁开始着急,把背包翻来翻去,找遍了都没有那些档案的影子。
  
  “档案不见了。”我终于放弃,垂头丧气的道。“可我明明放在背包里的。”
  
  “怎么搞的,怎么可能不见了!没人动过你的包啊。”林萧然跳起来,急得直跺脚。我也急起来道:“我也不想啊,可是都翻遍了还是没有。”我又把包翻了一遍,几个都看着,的确是没有。
  
  不可能啊,我一直背着包,除了我自己,没人有机会拿走那些档案。
  那女子虽然依旧有些冷漠,却也有些好奇:“什么档案,跟我有什么关系?”
  
  凌铠道:“不知道,也许有很大的关联。你……你可能和那档案中的一个人很像,或者,或者说不定……”我第一次听到凌铠说话吞吞吐吐起来,像是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可能?好像?”那女子哼了一声,“无聊。我怎么会跟你们浪费时间。”
  
  眼看她又想转身离开,我突然道:“能不能告诉我们你的名字?”
  
  “没那个必要。”
  
  “可是我们觉得有必要。”
  
  “俗人。名字只不过是个代号,知不知道没什么区别。”
  
  “那你……是不是这里的人?”我只得道。
  
  那女子愣了片刻,道:“这重要吗?”
  
  “很重要,请你一定告诉我。”
  
  “呵……”她再度冷笑了一声,考虑片刻还是道:“是,那又怎么?”
  
  我心里一冷,凌铠和林萧然脸上也有些失望之色。凌铠道:“不管怎么样,都谢谢你救我一命。”她扬着头道:“碰巧而已,我不需要你谢,你也没欠我什么。”说罢将猎枪背上,扫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就在那一刻,我看见她似乎停顿了一下,终于还是迈开步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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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萧然叹了口气:“奇怪……我还是觉得她的长相有些熟悉。”凌铠也道:“是,真的有点像那些档案上的一个人,可是现在档案居然不见了,否则一对照就能知道。”
  
  林萧然道:“但她也说了她是这里的人……其实也许只是像而已。”我茫然的看着那女子消失在林中的黑色的背影道:“是啊,她要是失踪的学生,怎么会不回去,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林萧然道:“本来想问问她,如果熟悉这地方能不能帮着我们找一下人,看她那不近人情的样子,也就算了。”
  
  凌铠皱眉道:“一个年轻女孩子,怎么会一个人朝深山老林里跑?这里不是传闹鬼传得那么厉害吗?她不怕?”一听到闹鬼两个字,我不禁打了个寒噤,转身看到江雨寒还倒在地上呻吟,问道:“凌铠,这人……现在拿他怎么办?”
  
  凌铠沉默了一下,像是才想起刚才那惊险的一幕。他看了看我道:“我也不知道,先把他的伤包扎一下吧。”一直没说话的冯希媛走过来,捡起那女子留下的纱布和药水之类开始给他清洗包扎。
  
  林萧然默默的看着,突然喊道:“江雨寒。”
  
  江雨寒哼了两声,脸皱成了一团。,似乎仍然痛的厉害。 林萧然提高了声音道:“江雨寒!你还是人就给老子答应!”
  
  江雨寒的身子一震,彷佛有些害怕起来。林萧然冲上去,一脚踢到江雨寒屁股上:“你个畜生,你竟然想杀人!”说着又去拉冯希媛:“还包扎什么,让这畜生去死!呸,养个畜生都比他强。” 江雨寒手上刚受伤,又吃了林萧然几脚,躺在地上直滚,嗷嗷乱嚎起来。
  
  凌铠赶紧将他拖住:“行了, 别拿他出气了。他现在这样子,已经遭报应了。我不是没事吗?”
  
  “没事?那是万幸!”林萧然吼道,挣扎着,眼镜歪到一边,额头上青筋暴起。我还没看到过温和的林萧然动这么大的火,显然是刚才的意外让他感到无比的后怕。
  
  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可我还是看的出来,他和凌铠是那么好的朋友和哥们,就算是让他替凌铠去死,也许他也不会有二话。当然,还有池昭,他们三个,那么那么的好。
  
  我突然的有些伤心,为什么,我的身边没有这样的朋友呢?
  
  脑海中没来由的浮现出那女子的清绝美丽的脸,她临走前那道目光,似乎充满着疑问和思索。她是如此冷漠,又如此的让我感到亲近。她是谁?内心深处有什么时常被勾起的东西重新又尘封起来,我努力的想,却又想不起。
  
  “行了,现在怎么办。”冯希媛站起身道,她已经给江雨寒包扎好了伤口,林萧然被凌铠拽着站在一边,鼻子都气歪了,大声道:“不能让他再跟着了,把他扔这里,死活随便。”
  
  “你别说这种没脑筋的气话了行不?他要是死了,我们回去怎么跟他家里人交待?”凌铠摇头道,我道:“可是我们还要找池昭。”这句话一说,大家又沉默起来,冯希媛退到一边,依着一颗树垂头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道:“我留下来照顾他吧,你们去找。”
  
  凌铠道:“不行,你一个女孩子,我们不放心。你可别忘了他刚才想干什么。”冯希媛道:“但是他现在受了伤啊,短时间里我看他也恢复不了,不敢怎么样。我小心一点就是了。”说着不待我们反对,已经上前将江雨寒从地上扶起来。
  
  我们想了一想,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将他们送到湖边昨晚宿营的附近去,那里视野开阔一点,就算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也能看见。
  
  林萧然道:“我们应该不会走太远,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大声喊。”
  
  冯希媛勉强笑道:“我自己有脚,他真要想干什么我会跑的。”凌铠一声不响地找出一根绳子来,把江雨寒丢到地上,捆住了他的双脚。见他手受了伤,迟疑了一下便算了。
  
  江雨寒从事发就始终哼哼唧唧的叫着,什么话也不说,也不对自己的行为做任何解释或者辩护。这反而让我感到有些奇怪。
  
  安顿好他们,我们三个才重新爬上岸去,准备接着刚才找过的地方继续找。凌铠走在我后面,突然听他喊道:“方昳……”
  
  “什么事?”
  
  “刚才……谢谢了。”
  
  “没什么。”我心里苦笑了一下,难道就因为我在他遇险的时候喊了一声,就又值得相信了吗?他也不再说什么,我们进了林子,不时的回头看看湖边。江雨寒横在地上,冯希媛远远的坐在一旁,不知道在摆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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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过头来。心中默默的祈祷晓晓不要再出现,我不敢告诉他们,尤其是冯希媛。而且,我心里一直不以为我们能够找到池昭,这么做不过是一种心理安慰。虽然我是如此害怕他真的就此消失,或者,变成和晓晓一样。我们在林子里徒劳地寻找着,气氛也越来越压抑,时间越拖的长,池昭生还的可能性就越小。
  
  生还?为什么我会这样想?难道我从心底里就认为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么?
  
  太阳碎碎地洒在林间,照在身上发烫,一时到了荫凉处,又会有些冷。
  
  “凌铠!快过来!”林萧然突然的喊道,我回头看去,见他不知什么时候转回了刚过斜坡的路旁,正半蹲在地上,拿一根棍子拨弄着一处草丛。
  
  我们赶紧奔过去,他已经从地上拣起什么来,举到我们面前道:“看这个,是不是池昭的?”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手上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刀身打开着,还残留着一些血迹。凌铠一震,失声道:“是,是我以前送他的那把。”林萧然霍地站起来:“这么说他真的遇到危险了。血……是谁的血?”
  
  我们的心一下子揪紧了,我焦躁地四处望着。昨天池昭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消失了,除了那声巨大的水声,我们没有听到其他任何的动静,他会遇到什么危险?我们这群笨蛋尽在这周围找,竟然没想到池昭也许是刚过斜坡就出了事,而不是在跑远之后。
  
  突然又听凌铠道:“这里——”他已经走开去,站在一棵树下,摸着缠绕在树上的藤蔓枝叶。“这里也有血。”他道,我们追上去一看,只见几片藤叶上也沾着几点微小的血迹。我们顺着找下去,竟然在不少地方都发现了这种痕迹,血已经干透成褐色,又都很少,要不是仔细的看,根本就注意不到。
  
  我们急切地跟着那血迹,弯着腰一路在林子里奔走,没一会儿,眼前突然的一亮,抬头看见我们已经转出了林子,太阳毒辣地悬在天上,把湖面照耀得金光闪闪。
  
  是的,我们转出来,面对的还是神泉井,只不过转到了湖的左侧,远远的还能看见那边湖边上的冯希媛和江雨寒。血迹朝向神泉井延伸着,中途没入草地之中,渐渐地消失了。
  
  “不见了。”我喃喃道。凌铠和林萧然还不相信,又找了一阵,终于沮丧地停下来。凌铠朝空中猛地挥出一拳,不知道骂了句什么。林萧然道:“唯一的线索,又断了。”
  
  我呆在一边,始终觉得这线索里好像少了些什么,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都有些发抖:“你们不觉得这血迹很奇怪吗。一直只有血,没有人的脚印!”
  
  两个人都震了一下,林萧然苦笑道:“是啊……哈,我怎么觉得,我们在这里来了以后都有些智商降低了?好多简单的事情,好像我们都想不到。”凌铠并不理他,出神道:“他受伤了应该立即回去找我们才是,为什么要跑到湖边来?”
  
  我道:“也许……根本不是池昭受伤呢?”
  
  “你的意思是,池昭受到攻击,自卫时刺伤了对方?”
  
  “是,虽然我们不知道攻击他的是动物还是……还是人。别忘了,像那个黑衣服的女郎,我们之前并不知道她的存在。所以有没有其他人也根本说不定。”
  
  “但是当时我们什么动静也没有听到,再说他要是伤了对方,也应该很快回来找我们,而不是莫名其妙的消失。”
  
  林萧然也道:“他受伤了也不应该跑这么远到这湖边来。何况你们说过,很快就追过来,但是根本没看到他人。”
  
  我们又是一阵默然,什么结论也没有——除了确信池昭的确是遭遇到了某种危险。湖面反射的阳光刺得人眼花,我只觉得头又有些痛起来,伸手使劲在太阳穴按了几下。
  
  林萧然道:“没事吧?”我正想摇头,湖边突然刮起一阵大风来,呼呼地旋了两转,几乎没把我吹倒。湖水被大风刮得一阵摇动,发出哗哗的声响,在湖面上展开奇怪的旋转游走的鳞纹。凌铠朝天空望了望,皱眉道:“奇怪,哪里来这么大的风。”
  
  只一句话时间,森林背后涌出一大片乌云,迅速移动过来,阳光在刹那间变得黯淡直至消失。林萧然忧虑的道:“糟了,看样子要变天,山里气候变化很大的。”凌铠道:“没办法找下去了。我们先回去和他们汇合。”三个人说着便开始往回跑,眼看着原本明亮的天空得阴暗无比。一阵一阵的风猛烈地从山林里、从湖面上刮过来,带着浓浓的湖水的腥臭和腐烂植物的怪味。
  
  我跑在最后面,林萧然和凌铠尽量地等着我的脚步。我们沿着湖边不停地跑,想赶在暴雨来之前和冯希媛他们汇合,找到藏身的地方。神泉井在肆虐呼啸的狂风中逐渐的掀起浪花来,碧绿的湖水在暗里显得似乎有些发黑。
  
  又是一阵狂风袭过,我一个趄趔,几乎没扑倒在地。林萧然和凌铠都回身来拉我,林萧然正背对着湖面,就在他们扶起我的那一刻,我抬头看见他背后不远的湖水猛然打起一个巨大的浪头,又狠狠地摔回水面,水花满天飞溅,像石头一样打在我们的脸上和身上。然后湖水往后一退,水面上形成一个凹陷,似乎在集聚着更大的力量扑得更高。
  
  在那尖啸的风声和水声背后,似乎有什么声音隐隐地随着波涛汹涌起来。我一愣,正迟疑间,远远有一声凄厉的呼号在嘈杂的声音里特别的清晰和尖锐。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呼喊声绝望而悲愤,彷佛正用尽全身的力量向声音的倾听者传达着自己的遭遇和痛苦。
  
  我心头一紧,呼吸更加的急促起来。那声音渐渐的大了起来,一声接一声,我一时间竟分辨不出究竟是那女人一个人还喊,还是很多人都在喊。我紧张的望像林萧然和凌铠,他们显然也注意到了,一起回头,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巨浪翻滚的神泉井。
  
  呼啸的风像某种不断向上窜腾的东西,将我们裹住,将那些声音一点不漏的传进我们的耳朵。惨叫,哭泣,咒骂,呻吟,喘息……那些声音像长满了尖刺的刀一样割锯着我们的神经,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清晰,彷佛地域之门突然被打开,十八层阴司的声音都从那门中疯狂的涌出来。
  
  我再也听不下去,陡然发出一声大叫。
  
  谁?是谁?我彷佛在哪里听到过这样混乱而悲惨的声音。眼前闪过一片红色的光芒,无数的影子在那滚烫的红色里奔跑,哀嚎,狂笑,呐喊。
  
  我见过,听过,这些似乎久已不曾出现印记终于在狂风与大浪之中被惊醒。我曾经逃避过,面对过,抗争过,可我最后去了哪里?我现在又是在哪里?为什么总是有一些绝不应该被我忘记的东西被藏得这么深,任我如何努力也找不回来?
  
  那声音一阵阵沉重的撞击着我的心。痛。好痛!
  
  我捂住心口,眼前烈焰飞腾,巨浪滔天。
  
  “还傻着干什么!快走!”手臂被谁紧紧地拉住,拖着我往后退。这声音穿过层层障碍,将我惊醒。
  
  “离那湖远点!”凌铠喊着,我们跌跌撞撞的跑回湖岸上去,沿着林子的边缘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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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从背后刮过来,推动着我们向前,几乎连步子都迈不稳。
  
  “糟了,冯希媛他们还在岸边!”凌铠突然道,风把他的声音吹散,彷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们抬头望过去,却看不太清楚那边的情形。此时光线已经很暗了,加上狂风不止,湖面上的浪头一浪高过一浪,层层的向他们所处的方向涌过去
  
  “她一个人拖不动江雨寒的。”林萧然边跑边急道。我们加快了速度,跑近了些,果然看见冯希媛和江雨寒两个人隐隐约约的影子在湖边晃动。浪头扑起来,几次都让我们以为他们已经被卷进了水里。
  
  他们靠湖边那么近干什么?先前并没有隔那么近的。
  
  我们正疑惑着,一直跑到看得清楚他们的身影,才见两个人推推搡搡的,不知道在拉扯什么,只是离那咆哮的湖水越来越近。
  
  凌铠惊道:“他们在干什么?”林萧然喊:“江雨寒!”两个人拼命地飞跑起来,我跟在后面,根本跟不上他们的脚步。只是很快看清楚了,江雨寒是要把冯希媛推到水里去。挣扎中,江雨寒被冯希媛一推,踉跄地往水里退了几步,但是左手仍然死死地抓着冯希媛的衣服不放,受伤的右手举起来,使劲朝冯希媛打过去。
  
  湖水越涌越高,眼看已经没到了他们的脚边。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又急,又无法帮助冯希媛。车祸造成的伤口又有些隐隐作痛起来,我只觉得自己脚下发软,在狂风中像一片落不了地的树叶,身不由己地在空中游动。
  
  凌铠和林萧然边跑边喊,冯希媛背对着他们,就在距离不到十多米的时候,她突然挣脱了江雨寒的手,我清楚地看见她顺势使劲地一推,江雨寒站立不稳,一下子倒向水中,正逢一个浪头涌过来,瞬间便不见了踪影。冯希媛站在一边看着,突然尖叫起来,听到我们的喊声,转身过来,惊恐地看着我们。
  
  “他死了,我把他推到水里去了。他不见了。”冯希媛浑身剧烈地发着抖,几乎连话也说不清楚。凌铠刚跑到那里,似乎犹豫了一下,背包一丢就要朝水里跳,冯希媛却一把将他拖住,使劲地摇头。林萧然也显得有些惊慌,跑到水边,可哪里还有江雨寒的踪影。
  
  我走过去,目光越过冯希媛,看见她背后汹涌的湖水,似乎有一些暗黑的看不出形状的影子藏匿在水下,顺着那浪头接近,又迅速潜进水中远去。
  
  也就是这时候开始,风小了起来,浪头也越来越低,湖面逐渐的归于平静。一切的声音也散去,可一时间,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风浪的巨响。林萧然和凌铠在问冯希媛什么,她断断续续地讲着经过,我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这么大的风和厚重的乌云,居然没有下雨。云层渐渐的飞远,堆积到两个山峰之间的角落里,把那一块天空压得黑黑的,比山峰还低。
  又死了一个人。我想。
  
  这湖水刚吞噬了人,显得有些得意地浑浊着。我叹了口气,就算他们跳下去,也未必救得上来人,说不定还要搭上一个。转过身去,冯希媛正抽泣着,凌铠安慰地轻轻拍着她的肩,林萧然显得有些茫然,有些哀伤又似乎抑制不住地愤怒着。
  
  我再度叹了口气,看来我刚才看到的,不能说了,至少,现在不能说——
  
  江雨寒落水之前,我落在后面,没有像他们一样正对着冯希媛的背面,所以我看见了他们没有看见的江雨寒的脸。他的表情并非我开始想象的狰狞,相反,我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极度的恐惧。
  
  他在害怕。
  
  可他害怕什么呢。
  
  终于冯希媛奋力的一推,将他推向了水里。我看见他临落水前绝望的眼神,和在恐惧中扭曲的脸和内心。
  
  那一刹那我也开始恐惧。我们的身边,魔鬼似乎无处不在。
  
  平静,一切都平静了。彷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眼前的三个人模糊起来,让我看不清楚他们的样子。
  
  目光茫然的一转,越过他们,突然发现那堆乱石旁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是那个救了凌铠的女郎!我心下一跳。她站在那里,高傲的盯着这里所发生的一切,脸上依旧带着那种似笑非笑的嘲讽的神情。
  
  “凌铠。”我出神的喊了一声,目光根本不敢移开去,生怕那女郎又突然的消失。“你们看,她回来了。”
  
  面前的三个人转身过去,也都啊了一声,却又都不敢动。那女郎性子又冷又怪,说不准怎么的又会把她得罪了。可出乎我们意料的是,她见我们发现了她,居然晃荡着手中的猎枪,一步三摇地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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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精彩。”她走到冯希媛面前,扬眉道。
  
  凌铠和林萧然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我却心中一动。冯希媛瑟缩着,低着头并不看她,身上似乎还在颤抖。
  
  那女郎哼了一声,看了看冯希媛和凌铠两人,也不再说什么,只抬头望着天空道:“这山里天气变的真快,是吧。所以无论什么时候,也要小心一些。”说罢朝我望来一眼,那一瞬间,我似乎又看到先前曾经出现在她眼里的那种迷惑和疑问。
  
  “你们究竟在山里干什么?看你们一直在神泉井瞎转悠。”她问道。
  
  我道:“找人。我们有一个……不,是两个朋友不见了。”
  
  “哦?在什么地方不见的?”
  
  “一个在山门不远的池塘边上,一个是在这附近。”
  
  林萧然接着道:“池塘边上不在的那个还是小孩子,我们为了找他,跟着他的脚印到了这附近,结果又不见了一个。”
  
  “小孩子?”她眉头一蹙,似乎在回想什么,有些吃惊。
  
  “你见过他?”冯希媛突然道。那女郎望她一眼,表情舒展开来,轻松地道:“没有,我是在想小孩子怎么会朝这山里跑。”凌铠忧心地道:“我们现在一个都没找到,刚才又出了一件意外,真不知道——”
  
  “意外?呵呵。”那女郎打断他,笑起来。
  
  林萧然道:“你笑什么?”
  
  “我高兴。”那女郎白了他一眼,绕有兴趣地转头望向冯希媛:“你觉得好笑吗?”
  
  “一点也不好笑。”凌铠插嘴道,似乎不明白这女郎脾气怎么这么怪。不管怎么样,出了意外的江雨寒始终是他们的同学。可是她刚才救他一命,又不好发作。冯希媛又低下头去,一声不出。我在旁边看着,知道她莫名其妙的话都是针对冯希媛,心里居然也有些解气和高兴。
  
  但是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我忙道:“请问你熟悉这里吗?”
  
  “想让我帮你们找人?”那女郎很直接的道,倒让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正想着她会怎么挖苦讽刺我,却听她道:“也好,反正我没事……”
  
  “真的?”林萧然和凌铠都眼睛一亮,我也高兴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郎的出现,总让我感到一种奇怪的希冀。她一身的黑衣下,却似乎掩藏着黎明来临时的晖光。
  
  冯希媛也抬头,我正站在她身边,感到她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那女郎脸上的线条终于柔和起来,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我叫叶丝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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