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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希媛接着道:“老君山是一座原始森林,在我们这里可出名了。以前老人们都说,老君山里有恶鬼,进老君山是有规矩的,你要是不遵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在里面。而且好多死了的人,又变成厉鬼出来害人。古代的时候山上造了一座老君观,才镇压住了那些厉鬼,但是有时候还是会听到山里死人的消息。”
  
  “龙阳的传说就更多了。那里是离老君山最近的一个镇,老人们说,老君山里一直有一个火神,他要是生气了,就会降天火下来。据说镇上从很早以前就经常发生火灾,烧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后来就有人在镇头造了一座火神楼,专门供奉火神的,免得火神一不高兴又降天火。一直到了……好像是解放的时候,解放军说要破除封建迷信,就把火神楼拆了,拆下来的木料也给人拖去盖其他的房子。就是那以后,龙阳就一直不太安宁。老人们都说龙阳要出大事。到了几年前,有一天凌晨,火神真的又降了天火,龙阳莫名其妙的就烧成了现在那样子,镇上的人一个都没跑出来,全部烧的干干净净……”
  
  她一边说着,颤抖得更加厉害,脸色也越来越白。
  
  “那天起的早的人,都说老君山和龙阳那边满天的红光,照出去不知多远。有的人就猜是着火了,但是很远还看见那么大的火光,谁也不敢去,听说烧了大半夜,一直烧到天亮火才熄。后来人们去看的时候,就已经全部烧光了。”
  
  池昭道:“这么大的事,没人去查起火的原因?”
  
  “县上好像是派人去查了,可是什么结果都没有。大家都传是火神降天火烧的,要不就是老君山里的厉鬼作怪。后来好几个爱传事的人家里都出了些稀奇古怪的事,老人说是他们搬弄天神的是非,遭报应了,所以我们都不敢再说,也不敢朝龙阳去。有一阵子政府还动员说要重建龙阳,结果没人愿意搬过去。后来就一直这么样了。据说因为事情太怪,政府也不准我们往外说,外面的人好像都不知道这个事。”
  
  “消息封锁的真好。难怪我们查不到。”池昭哼了一声,又问:“是哪一年发生的火灾?你还记得吗?”
  
  冯希媛道:“当然记得,是01年的夏天。”林萧然喃喃道:“果然是01年,那些学生就是那年失踪的。”凌铠也沉吟道:“他们是探险,老君山又是原始森林,看来应该是这里没错了。”
  
  池昭转头问冯希媛道:“那一年是不是有八个学生到老君山里去探险?你知道么?”
  
  她摇了摇头,大家叹了一声,七嘴八舌地又问起来。我茫然地听着,心里兀自一片混乱。
  
  烧的,龙阳是烧成那样子的!死了很多很多人!
  
  火、哭喊、惨叫、无数碎裂的面容,那些记忆的碎片纷涌而至,逐渐的开始接成一条完整的链,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开始慢慢的浮现出答案——
  
  4年前,龙阳发生过一起巨大的灾难,一场没有预兆的大火摧毁了整个小镇,一些人,本地的,外地的,都在这场大火中成为灰烬,甚至包括……
  
  包括我吗?
  
  我没法解释那些凭空出现的被烈火焚烧的幻觉,和那声声呼唤。
  
  浅浅,浅浅……
  
  浅浅是谁?是我吗?那张俊朗的脸属于谁?那甜甜地喊姐的声音又属于谁?
  
  在这里,彷佛埋藏着我的很多很多遗失的记忆。那座阴沉巨大的山脉似乎一直坐落在我内心深处某一个被封印了的地方,我看不清楚它真正的模样,而现在又彷佛有一种奇异的、不知来自何方的力量,在推动着我、怂恿着我去破坏那封印,去挖掘那些曾经发生过的、我经历过的故事,而不管那故事是美丽、生动抑或可怕和悲惨。
  
  老君山,你究竟埋藏着什么?
  
  火,为什么我和火之间有这么奇怪而繁多的关联?张姨惊恐的表情我永远不会忘记——我平安无事地站着,而她说,她看见我的身上着了火。而父亲手中被撕裂的报纸也说明了,他害怕我来这里,他知道关于这里的一切。也许,他也知道我和这里有着千丝万缕的纠葛,所以他会阻止我来!
  
  我心里渐渐的浮起一种发狠的情绪,随着心里的喊叫喷薄而出——
  
  你们不让我知道,我就偏要去龙阳,去老君山,把一切秘密都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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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昳?”有人摇了摇我。
  
  我猛然清醒过来,只见大家不知什么时候都停止了说话,齐齐的望着我。只有冯希媛仍然显得有些害怕,似乎在为了她重新提起这些被禁止的传说而感到恐惧。
  
  林萧然道:“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
  
  凌铠笑道:“想什么这么入神,咬牙切齿的。”
  
  我怔了一怔,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可能失态了。池昭道:“刚才冯希媛说,在龙阳是看不到老君山的,视线被一座小山挡住了,你又是怎么看见的?”
  
  我道:“我不知道。我还听见有人在喊,你们不也没听到吗?”
  
  冯希媛看了看我,小声道:“我听村里的老人们说过,天神出现的时候,也会影响一些人……”
  
  “可事情已经过去四年了,那时候我离这里半个中国远。”我打断她。冯希媛愣了一下,然后垂下头去。我明知自己不对,可心里又烦又乱,起身走到门口去,望着外面发呆。
  
  林萧然见状赶紧岔开了话题,问凌铠道:“对了,你不是在查那些学生的身份吗?有收获没有?”
  
  “他们在校的资料好像都被销毁了,只知道98级体育系有两个,中文系一个,99级中文系一个,00级有一个女孩子,另外两个还不清楚,名字也查不到。”
  
  池昭道:“查出五个了,还不错。”凌铠道:“什么时候再去龙阳?这次我可不能再落下了。”林萧然道:“现在已经晚了,怕赶不回来。方昳也要多休息一下。明天吧。”
  
  只听得他又问:“小冯,过了龙阳朝老君山走是怎么个走法?”
  
  冯希媛啊了一声,又害怕起来:“你们……还要去老君山?”
  
  “如果在龙阳没有收获,应该会去的。”是池昭的声音。而冯希媛的声音则显得很慌乱:“我……我好久没去了,说不清楚。”
  
  “那你画一个路线图行吗?”凌铠道。良久,才听冯希媛嗯了一声,众人又找起纸笔来,翻了一阵估计是没找到,林萧然才问我:“方昳,你那里有没有?”
  
  我头也不回地道:“有,我旅行包的外包里。”
  
  只听悉悉簌簌的一阵响动传来。
  
  “这是——”
  
  谁吃惊地喊了一句,接着又是几个人一起吸气的声音。随后便没有了动静。
  
  我有点奇怪,就翻个纸笔而已,我包里又不会跑出鬼来。
  
  转身,却见除了冯希媛,四个男生一起望着我。林萧然手里拿着几张纸,脸上激动得一片通红。而池昭的目光则显得有些冷峻,一种疑惑的神色在他脸上显露无疑。
  
  “怎么了?”我茫然道。
  
  江雨寒跳了起来,一把抢过林萧然手里的纸张,挥舞着道:“这是什么?你还说你什么也不知道,还说一切都是巧合?你还骗我们!”
  
  凌铠拉住他,表情也有些严肃:“方昳,这是从你外包里找出来的。”
  
  “是啊,有什么不对?”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江雨寒喊。
  
  我冷冷地望着他,池昭从江雨寒手里拿过那几张纸,递到我面前,我莫名其妙地接过来一看,心里砰地一跳。
  
  那是一张学生的资料表格复印件,右上角贴着一张照片,照片中的女生微微地笑着,清爽而美丽。各栏中填着学生信息——
  
  名字:应雪
  
  系别:体育系98级
  
  备注一栏上用粗重的笔写着两个字:失踪。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们,只觉得呼吸开始急促起来。翻开后面的几张,全是一样的资料。
  
  王絮,00级中文系。
  
  顾天,99级中文系。
  
  欧阳方,98级中文系。
  
  黄夕,98级体育系。
  
  洪晓,99级中文系。
  
  许飞,99级中文系。
  
  每张脸都在黑白的颜色里对着我微微的笑,像是久违的亲人一样,亲切而熟悉。
  
  我的手开始颤抖。
  
  这些脸,这些名字,这些曾经在记忆里以碎片的方式存在的东西,在刹那间清晰地呈现,终于拼成一幅幅完整的图案,以巨大的力量撞向我的心口,我的脑海,翻腾起滔天的巨浪。我的眼睛一下子模糊起来,然后看见有谁牵着我,在阴湿的小道上前行,有一个甜甜清脆的声音喊我:“姐,快跟上来啊。”是啊,前面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孩子转过身来,马尾高高地扎着,脸上笑容荡漾。
  
  絮儿,絮儿。我最可爱的妹子。
  
  我喊。
  
拉着我的那只手又紧了一紧,谁在我耳边说:“走,咱们追过她!”转眼是那张俊朗的脸,对着我笑。这张脸的主人,曾一次次的抱着我。这声音曾一次次的呼唤,浅浅,浅浅。
  接着又是飞快闪过的迷惑,难过,奔跑,疲惫,还有抑制不住的不知来自哪里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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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无处不在的恐惧感让我感到窒息,我用力地挥了挥手,想将眼前的幻象和那种令人压抑的气息赶开,手却不知道打到了什么物体上,一阵剧痛传来,迅速蔓延到整个手臂。眼前的景象立即收缩成一个小点,然后消失。
  
   池沼正站在我面前,扶着左臂,皱着眉头问道:“你没事吧?”
  
   我茫然地看着他,手里仍然紧紧地攥着那几张档案复印件。手抓住的那个角落,已经被汗水浸湿。几个人都望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的解释。我呆了一会儿,总算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怎么样的处境。我苦笑道:“我知道,如果我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些资料,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你们肯定不相信。”
  
   没有人回答。林萧然同情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苦笑,是啊,如果是我遇到这样的事,我也不会相信的。我慢慢的道:“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还是要说,我发誓我是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就是我的解释。”
  
   仍然没有人说话,池沼把脸偏过一边去,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江雨寒哼了两声,两眼望着屋顶。另外两个人则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有些绝望起来,看来这次要想再取得他们的信任是不太可能了。
  
   屋子里一片可怕的沉默。坐在一边的冯希媛却站了起来,走过来,拉了拉我的衣袖:“方姐姐,我相信你。”
  
   我愣愣地看着她,她却转头对男生们道:“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我看的出,这些东西……对你们来说好象很重要的样子。我就在想,如果是我想把这些东西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见,我就一定会把他收藏好,不会随随便便放在旅行包的外面,更不会让别人去翻我的包了。所以我觉得方姐姐是真的不知道,也不是要骗别人什么。对吧。”
  
   是啊,我不禁恍然。刚才光是发慌,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起来。凌铠笑道:“我刚才也是在想这个问题,的确是这样的。”林萧然也连连点头,冯希媛腼腆地笑笑,显得很开心的望着我。
  
   一直没说话的池沼走过来,将我手上的资料拿过去翻了翻,道:“不管怎么样,我们想要找的东西已经得到了,其他的并不重要。”说罢重又坐回去,开始研究起那些档案。其他三个男生也都围过去,屋里寂静地响着翻动纸张的声音和不时的讨论声。
  
   我站在一边,并不上前去。其实那些资料并没有什么太具体的内容,我看了一遍就已经记住了。
  
   或许,不是记住,而是那所有的一切本来就在我的记忆里,我只不过是重新将它们回忆起而已?那些脸,那些声音,那些名字和身影,是如此的熟悉,熟悉的似乎他们仍然在我的身边。
  
   我叹了口气,呆立在屋子中央,冯希媛又轻轻碰了碰我,微微地笑着。我感激地望着她,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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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个……怎么会只有七个?还有一个人呢?”不知谁突然低呼了一声,围着的几个人一起抬头,向我投来问讯的目光。江雨寒毫不犹豫地大声道:“这还有一张资料呢?”
  
  我冷冷地望着他,往旅行包一指道:“我不知道!别问我。要是谁还怀疑我私藏了的,包在那里,自己翻。”
  
  这句话显然说中了江雨寒的心思,他居然脸上有些发红起来。气氛一下子又变的很尴尬。见我有些不快,凌铠忙笑道:“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我也不理,蹬蹬地走过去,赌气将旅行包里里外外翻了个遍,然后一摔:“都看见了?没有!”
  
  这下全部都不说话了。我瘪着嘴直想哭,心里一阵委屈,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窝囊气,还莫名其妙的被这么冤枉。我只觉得眼泪开始出动了,在眼眶里慢慢的开始打转。可我就是忍着,不让它往下掉。
  
  开玩笑,这么多年了,我连出车祸都没哭过,干吗要在这里丢脸。
  我气鼓鼓地瞪着他们,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一样矗在屋里。隔了一会儿,池沼终于摇了摇头,走过来将我往屋外拉去。
  
  “放开!”我使劲地挣了几挣,没挣脱,只好由得他将我拉了出去。
  此时已经将近傍晚了,阴霾的天空显得更加沉郁起来。一直到了林子中,他才将我放开,看着我道:“听着,不管那些东西是怎么来的,这件事都不要再提起了。”
  
  “是你们要提的,不是我!”我一把甩开他的手,扬着脸大声道。
  池沼看了我一会儿,突然用一种很真诚的声音和表情对我道:“如果我说我相信你,你相信么?”我心里动了一动,在他的注视下有些不自在起来。
  
  “我……这……”我移开了视线,慌乱地不知说什么。
  
  池沼叹了一口气:“你要体谅他们的心情。我们要追查的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所以大家都不得不保持高度的警惕。这些学生的资料我们查了这么久都没有收获,却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确让我们感到非常的震惊。何况最近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一些事,也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对,你们震惊了,就可以随便冤枉人了?”我恨恨地道。
  
  池沼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如果你还在生气的话,那么就朝我把所有的火都发完吧,我保证不还嘴。”
  
  我盯着他,不禁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看多了他严肃和冷酷的样子,突然间装的挺像那么一会事,还真有些不习惯。
  
  见我终于笑了,他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又陷入沉思。
  
  “怎么了?”我道。“还在想为什么只有七个人的资料吗?”
  
  池沼一愣,然后显得有些不快地道:“方昳,我说过相信你,就不会再心存怀疑,这绝不是空话。正因为这样,我更不会想要单独来套你的话。”
  
  他沉默了一下,又缓缓道:“我是在想,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离奇的事。我绝对相信你不知道那些档案的来源,相反,我觉得这些档案,就好象是有谁故意放到你包里想让你看见的,这些天来,我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一股、甚至更多的看不见的力量,在无形中推动着我们往前走,希望我们去接近和挖掘四年前那场灾难背后的秘密。这力量不知来自哪里,又似乎掌控着一切,更可怕的是,我们现在根本无从反抗和探究。你难道不觉得,我们能来这里,都显得太巧了吗?一环一环的扣,缺一处都不行,而我们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得到我们需要的信息。”
  
  我心中一震。是的,他所说的和一直以来我所感受到的是那么相同。有一股力量,在不断的推着我们走向龙阳,走向老君山,甚至不允许我们后退。
  
  可这是什么力量?又来自哪里?
  
  “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是谁呢?”他说完,又低低地叹了一声,抬起头看着远方,眼神显得迷茫而无奈。
  
  我怔怔地看着他,看着那完美的侧面的轮廓,竟然有一些莫名的心疼。
  
  是啊,还有一个人,是谁。
  
  我能告诉他吗?
  
  说,那个缺掉的人,其实应该是我?
  
  四年前,我和那七个人一起来到这里,我经历了一切的一切,然而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我遗失了那一段记忆。所以我又来了,和他们一起,重新回到龙阳,来寻找那失落在大火中的秘境?
  
  缺的那个人是我!
  
  我是我,我又是谁?
  
  他的脸在天空和绿叶的背景下模糊起来。我看着他,一股炙热的暗流从心底直冲上头顶,我想喊——
  
  我是我,我不是谁!
  
  我是萧浅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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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眩再一次袭来,我一仰头,身不由己地往后倒去。无数的画面铺天盖地地涌向我的脑海 ,将我淹没。我耳不能闻,目不能见。天地间彷佛只剩下那些突然间泛滥的记忆洪流在咆哮翻腾。
  
  可是,也仅仅是那一瞬,汹涌的急流便嘎然而止。留存在印象中的,仍然是一截截拼凑不齐的片断。
  
  我是萧浅浅,那方昳又是谁?
  
  我是萧浅浅,那我的许飞又在哪里?
  
  “方昳!”
  
  一双手圈过来,拦腰止住我即将倒下的身体。我的头无力地晃了晃,垂伏在一个宽厚的胸膛里。这双手温柔地收紧,我的脸贴上那心口,听见阵阵内心的搏动。
  
  我渐渐的睁开眼睛。抬起头来,看见池昭青色的脸颊,还有下巴和喉结的曲线。
  
  一滴滚烫的液体从脸上滑落。留也留不住。
  
  他不是许飞,我也不是萧浅浅。
  
  若我是她,为什么我会对这怀抱如此留恋?若我不是她,又为何任许飞在我的生命里纵横无缰?
  
  “怎么了?没事吧?”头顶上传来池昭关心的声音。一只手伸过来,为我擦去脸上的泪水。
  
  我痴痴的摇头。
  
  我分不清了,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境;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连我自己究竟是什么,我也无法确定。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池昭抱着我的手松了一松,我抽身出来,看见一个小孩子正往我们的方向跑来。
  
  “是冯希媛的弟弟。”池昭轻声道,我也点头。那小孩转眼就奔到了我们面前,大概只有七八岁,个子很小,一身脏兮兮的,脸上花的看不清样子。池昭将他喝住:“你慢点,跑什么跑。”
  
  那小孩没提防有人,倒吓了一吓,使劲地吸了一回鼻涕,指着屋子道:“我找我姐姐。”说完一溜烟跑过去了。我拉了拉池昭,也跟着走回去。
  
  冯希媛正拿着纸笔边说边画着什么,几个人也都围在她身边。那小孩跳进去,将什么东西使劲地塞到冯希媛怀里。转身又跑。冯希媛急忙喊道:“回来。这么久才来,你还要野到哪里去。等下要做晚饭了,爸爸回来了看不打死你。”
  
  小孩这才站住,摇头晃脑地道:“他们不回来了,坡上张婶子带信来说的。”
  
  冯希媛的眼睛一亮,舒了口气道:“啊,这可好了,不用担心挨骂了。”想了想又道:“今天晚上你们到我家吃饭吧,我爸妈不在。”
  
  凌铠道:“合适吗?”
  
  冯希媛愉快地道:“没事,反正又没人管我。只要你们不嫌弃乡下的东西不好吃。”
  
  我们正求之不得,哪里还会嫌弃。连忙摆手,一行人收拾了一下,跟着冯希媛往她家里走去。路上我和她走在一起,见她手里紧紧攥着她弟弟方才拿来的东西,好奇的问了一下,她笑道:“没什么,是一只表。我怕不知道时间,回去晚了要挨骂的。”
  
  “你可以问我们的啊。”
  
  她抿了抿嘴道:“当时只有我和凌哥哥两个人,不知道你们要回来。我不好意思问呢。只好让晓晓回去拿。”
  
  原来她的弟弟叫晓晓。我也笑,这个女孩子,真是单纯害羞的紧。
  
  转眼到了她们家。这也是座典型的农房,土墙,瓦顶,陈设简陋,屋里昏暗而潮湿。冯希媛安顿下我们,就带着我到地里去摘菜。此时天色已经很暗了,只能勉强看清楚东西。那几个男生图好玩,也跟着进去,差点没把好好的菜地糟蹋了。我一顿好撵,才把他们撵走。然后冯希媛在简陋的厨房里一阵忙活,没多久就端上一桌子清香诱人的菜。大家也不客气,两眼放着比头顶上昏暗的电灯还亮的光,饿狼扑食一般把所有的饭碗菜碗弄了个底朝天。这新鲜而天然的蔬菜,无须更多花哨的做法和佐料,那味道也是城里的吃的大棚菜无法比拟的。
  
  江雨寒砸着嘴道:“太好吃了,太香了,可惜没有荤的,要是再来点山上的野味就更爽了。啧啧……”
  
  冯希媛笑道:“以前野味倒是很多,平常大人们没事都到老君山里去打猎,那些老林里野兽多得不得了,打一只回来能吃好多天,味道又好,比买猪肉强多了。”
  
  野味?老林?
  
  我心里猛然一阵悸动。这味道,这场景,我似乎在哪里经历过。
  
  他们饶有兴趣地听着,冯希媛正要往下说,突然脸色煞白,打住了话头。
  
  “怎么了?说啊。”林萧然性急地催着,只见冯希媛摇着头,慌乱地道:“我、我不能说了,我又犯了忌讳……现在,这几年根本就没有人再敢去老君山里打猎,凡是火灾之后又进山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她簌簌地发着抖,彷佛眼前就是尸横遍地的原始森林。
  
  饭桌上一片沉默。现在是我们想进老君山,她这样说,是不是又在曲线警告我们?
  
  “姐!我没吃饱!没菜了!”
  
  晓晓在一边嚷嚷起来,冯希媛赶紧打了他一下:“自己去添饭,就着泡菜吃。”晓晓委屈地爬下桌子,嘟囔着朝厨房走去。
  
  池昭正要开口问什么,刚张嘴,就听见厨房那边传来晓晓的一声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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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震,冯希媛也愣了一下,大声喊:“晓晓,怎么了?”几个男生已迅速起身。我赶紧也跟在后面。他们家的厨房是在正屋的右边角落搭的一个小房子,要出大门才能到。我们跑出门去,就着昏暗的灯光,只见厨房门开着,晓晓端着空饭碗站在门口,望着村尾那边发呆。在那个方向的天空,似乎有一丝红色在瞬间隐没,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片奇怪的暗红的影像。
  
  冯希媛跑过去轻轻推了推晓晓:“你鬼叫什么啊。”
  
  晓晓晃动了一下,良久才吸了吸鼻子含糊地道:“我看到那边起火了。刚才好大的火哦。”他伸手一指,指向村尾,指向直朝龙阳的方向。
  
  我们望过去,却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有在漆黑的天空背景下绵延起伏的隐约而沉默的山脉。
  
  冯希媛朝他头上一拍,斥道:“尽瞎说。你再敢乱说看我不告你。”晓晓一下子跳开,嚷道:“你才乱说,我明明就看见了。我都看到过好几回了,你就是不信。”冯希媛颤了颤,回过头来,无助地望着我们。
  
  江雨寒腻歪歪的道:“小屁孩儿嘛,就喜欢张嘴东说西说的,不管他就是了。”晓晓气乎乎地瞪着他,冷不防跑过来使劲朝江雨寒一撞,然后跳进屋去,边跑边喊:“你才是个喜欢乱说的大屁娃儿。”
  
  江雨寒被撞得退了两步,既惊又怒地扶着腰。我身边的林萧然忍了一忍,终于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凌铠和池昭也跟着开始笑,冯希媛一边责骂着晓晓,一边不停的道着歉。我站在一边,却没有心思看江雨寒的笑话,那片暗红一直残留在眼前,颜色越来越浓。
  
  那是什么?火光隐去前最后的影像?
  
  如果晓晓说的是真的,那火又怎么会突然熄灭呢?
  
  “老君山里,有火神。”
  
  冯希媛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
  
  这个世界上难道真的有鬼神?这些凌驾于我们之上的异能生灵,难道真在一直在我们身边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我们?
  
  晓晓所看见的,会是火神的身影吗?
  
  我不禁一颤,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害怕。那在阴暗处凝视着我们的视线,来自何处,来自什么样的生灵?
  
  我转身,看着那一片黑黝黝的林子,一种彻骨的寒意渐渐的从肌肤浸到骨头里。
  
  那种视线,真的在,此刻,就穿过黑暗,穿过密林一直投到我的身上。
  
  谁?谁在看着我?
  
  一个幽暗而佝偻的影子在我的心底浮现。是啊,那个曾在我卧室对面楼顶上注视我的奇怪的影子,难道跟来了?可是,可是那阴森凌厉的目光又似乎和此刻黑暗中的眼神并不相同。
  
  我不由自主地抬起脚,慢慢地向那片林子走去。脑中一片混沌,只有一个念头无比的清晰:我想知道,这目光属于谁。谁会用这种眼神,从来到这里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看着我?
  
  四周一片黑暗,地面的乱草与落叶唰唰地清洗着我朦胧的神经。我朝着那目光的来源处走去,努力地睁大眼睛,捕捉那微弱而明亮的光芒。然而那光芒总在我发现的那一刻迅速地熄灭,然后远远地又重新闪烁起来。我不断地跟着,不知道走了多远,走到了哪里。终于在一次发现那光芒的时候,我颤声喊起来:“停下,停下!”
  
  那微光一闪,真的停住了不再动。我也站住,呆呆的看着那光亮,许久,才有半截模糊的影子在一株大树背后隐隐的显现出来,远远地。
  是人吗?如果是人,为什么要那么神秘?
  
  密林中寂静无比,对方也沉默着,听不见一点声音,只剩下我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你是谁?我想问,大声地问,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似乎有一种难以打破的无形屏障隔阻在我和那物体之间。我们就这么对峙着,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到一阵呼喊陡然传来。我颤抖了一下,再看去,那光芒已经消失。林中簌簌的一阵响动远去。
  
  “方昳——方昳——”
  
  呼喊声越来越杂乱和焦急,远处晃动着两三股手电隐约的光芒。我如梦方醒,见周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方才怕起来,大声答应着,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奔了一阵,总算遇到正在找我的凌铠江雨寒两个人。见我狼狈又害怕的样子,赶紧大声通知分散开来的其他人说找到我了,带着我回到冯希媛家。其他的人也陆续回来。大家都问:“到哪里去了?怎么突然就不见了人?”
  
  冯希媛早给我端来一杯热水。我抱着杯子只是摇头。没有确定的事,我不想给他们也带来阴影。池昭道:“别问了,让她先休息一下吧。”江雨寒疑惑地看着我,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什么。凌铠瞪了瞪他,又道:“对了,呆会儿怎么休息?现在已经晚了。”
  
  林萧然道:“自然和昨天晚上一样啊,在那边房子里铺板床。嘿嘿。你没睡过的。”冯希媛道:“如果睡不下,反正我们家空着一间,也可以睡的,方姐姐不嫌我的话也可以跟我睡一床。”凌铠嘿嘿地笑道:“睡觉都是其次,我在想能不能借个地儿冲个澡啊这大热天的。”冯希媛愣了一下,道:“可以的,我去烧水。”说着埋着头想要出门,几个人赶紧将她拦住,直说冷水就够了。冯希媛抿着嘴笑道:“你们用冷水,方姐姐不会也用冷水吧。”我点了点头,也一笑,好一个心细体贴的女孩子。昨晚那半夜出现在窗上的影子始终让我有些心悸,或许在这有人气的屋子里住,有人陪着,会好一些?
  
  折腾了好一会儿,总算大家都清爽了,才商量着谁留在这里。结果是冯希媛把所有人的留了下来,四个男生两个睡床,另两个简单地铺了一张地铺就躺下了。
  
  我看他们安顿好了,正要回冯希媛的房间,经过晓晓的屋子时,门吱呀一声开了,晓晓探出半个头,盯着我看。
  
  “看着我干吗?”我歪着头,问他。
  
  晓晓的脸刚才好不容易才洗干净,看起来也有几分可爱。他两边打量了一下,眨巴了几下眼睛,神秘兮兮地对我道:“嘿,我知道你刚才为什么要跑出去。”
  
  “哦?”我奇怪地道,不禁感兴趣起来,也低声道:“那你说是为什么?”
  
  “你也看见了那只怪物,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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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我心中一凛。
  
  晓晓忙不迭地点头,表情颇有些得意:“嗯嗯。我看到过好几回,都是晚上。有一次还去追过。”他挠了挠头又道:“不过没追到。跑的比我还快,哼哼。”
  
  我忙道:“那你看清楚那……那怪物的样子了吗?”
  
  晓晓摇摇头,我正想往下追问,冯希媛从她房间里出来,斥道:“你成天就胡说吧你。”晓晓伸了伸舌头,飞快地缩回头去关上了门。冯希媛对我道:“方姐姐你别管他,他就知道胡说,一直都是这个德行。”说着将我拉回房间去。我没法,只得跟着她进屋。休息时她又说自己早上起的早,让我睡床的里面。
  
  我也没多想。这一晚倒是睡的很沉,终于也没有发生担心的意外。早上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了。
  
  我躺在床上,还想再养会儿神。窗外传来啾啾喳喳的鸟叫,反而衬托得这四周更加的安静。
  
  是啊,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其他的人呢?
  
  我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凝神听了听,屋里别说说话声,连一点动静都听不到。我急忙起了床,到处找了一回,见不到半个人影,好容易才在屋后的空地上看到晓晓一个人在那里堆泥巴玩。
  
  “晓晓,你姐姐呢?还有昨天和我来的那些大哥哥们,你看见了吗?”
  
  他头也不抬地道:“他们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
  
  晓晓摇头道:“他们说不准我告诉你。”
  
  我愣了一下,不告诉我?什么意思?见他不肯说,我只得返回屋里,才发现连他们的旅行包都不见了。我傻站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来看了看,结果连信号都没有。我心里有点乱。他们是不可能突然回去的,连旅行包也带走了,当然不会是离开一会儿。那么他们去的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龙阳。可是为什么要不声不响的丢下我呢?
  
  这帮猪头!我心里骂着。如果是因为昨天的晕倒,我理解他们怕我身体不好让我休息的心情,但是用这样的方式把我甩下,也太不够意思了。你们不让我去,我就自己去,看你们还能把我撵回来。哼。
  
  我扭身进了屋将包拎了出来。我又不是找不到去龙阳的路,谁出的馊主意,真是傻到家了。饭桌上还有两碗温热的蔬菜粥,也被我赌气一口气喝的干干净净。估计等下要吵架,得保证足够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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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废墟
  
  走过一次的路,第二次走起来相对就会顺利的多,也感觉不是那么远了,加上一肚子的火,让我连走路都变得越来越激动,大步流星的也不觉得累。彷佛只过了很短的时间,就看到了那条小溪,然后跟着绕过山头,龙阳驿便又呈现在眼前。
  
  那里仍然是一片死寂。没有人影,没有任何活动的东西。更别说人。
  我愣了一下。
  
  难道我猜错了?可是他们除了来这里,还会到哪里去呢?朝四周望去,空山清寂,只传来隐约的鸟嘶蝉鸣,却显得有些莫名的凄厉。我心底有些发寒,昨天的情景陡然又在眼底浮现,如果我再次接近龙阳,还会听到那呼唤,看到那些幻象吗?那种本来清晰的记忆又模糊起来,我只记得那个叫王絮的女子,是她,在唤我“姐”吗?
  
  这个在深山里沉默了四年的废墟之下,究竟埋藏着怎样的秘密?
  
  我不由自主的走过去,忘记了害怕,忘记了自己。
  
  昨夜这里似乎下过一场小雨,地面的泥土也显得有点湿润,一些不完整的脚印凌乱地显现着,但明显是男性的尺寸。看来他们真的来这里了,可是现在,人呢?
  
  跌跌绊绊地穿过那片乱草丛,我很快就到了那座小石桥前。看着对面越来越近的那片焦土,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强烈。彷佛一个封印了多年的神秘之门,即将被我开启。可是我不知道这扇门背后是什么。我只知道,我要那秘密,我必须,必须把这废墟下的一切都挖掘和整理出来。这是我的使命。
  
  是的,使命,彷佛我只为这使命而生。
  
  我突然发觉,就算他们不在这里,我也要去探究这无人敢涉足的废墟。尽管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站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踏上那座小石桥。
  
  ——若是此时我选择离开,或许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将改变。但是这也只是或许。更或许,像池昭说的一样,无论我们怎么挣扎,都被某种力量推动着前进,甚至无法抗拒?
  
  那么我一个人,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是不是更容易被推动呢?
  
  我来不及再想。
  
  桥下并没有重新响起什么声音,我也没有再遇到突如其来的昏厥,连那种时常出现的幻像也不复出现。这反而让我在担心中多了一分疑惑。我已经习惯了这些东西的出现,消失了,反而让我觉得有些不正常。
  
  小桥并不长,我很快就走到了对面。几乎是还没有心理准备,我便接近了废墟的边缘。四年的时间并没有彻底散去那种火场里特有的焦臭的味道,一些微风飘荡着,把这种气味不断地塞到我的鼻子里。我慢慢的走过去,站在一堆黑褐色的不知道原来是什么东西的旁边,看着眼前的情景发呆。
  
  这是一场什么样的灾难啊!
  
  远远的看去,还不觉得面积有多大,可是站在这废墟的面前,你才能切切实实地知道感觉到这是一个镇,是一个并不算太小的聚居点!整个废墟没有任何太突出的物体,连残垣断壁都看不到,所有的一切都垮塌焚化成了半人多一人高连成一片的起伏的火场。我无法分出哪里是房屋,哪里是街道,也看不出什么是瓦砾,什么是砖木。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黑沉沉的彻底混为一体的的东西,如同一只趴在群山之间沉睡的巨大怪物。
  
  而我要此刻要做的,就是去弄出被这怪物压在肚子下的宝贝。
  
  背后远远的传来一阵乱响。沉浸在震撼中的我吃了一惊,猛然转回身去,只见来路那边的乱草丛里扑拉拉地飞起几只鸟,四散惊逃。几簇草晃了几晃,没有了动静。
  
  我定定地盯着那一处草丛不敢眨眼。
  
  “池昭?凌铠?”
  
  明知不可能是他们,我仍然大着胆子喊了两声,回应我的只有远远的回声。
  
  是什么动物吗?如果是,为什么又没了动静?我的心底没来由地闪现出昨晚那个奇怪的东西,难道是晓晓口中的那只怪物在跟着我?
  
  我不敢再想,见久久没有动静,才定了定神,告诉自己不要太神经过敏了。转过身去又面对那废墟。
  
  我该怎么样开始呢?
  
  要想就这么跳进火场里当然不是不可能,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决定先找到能深入火场的入口再说。先前偶尔看到的脚印已经找不到了,我只有自己沿着火场的边缘,慢慢地寻找可以踏足的地方。在离火场不远处一道陡坡下去,仍然是那条小溪,它贴着龙阳的边缘转了半个圈,我也就这么一直走了大半圈,才终于发现一个不大的缺口,蜿蜒地伸进火场里去。
  
  而在这缺口的边缘,清晰地印着两三个脚印,一步一步朝火场里迈去。
  
  我一阵欣喜,然后又是迷惑。
  
  他们真的来过了?可为什么总是只有一个人的脚印?
  
  但是望着这几乎象征着秘密之门的匙孔的缺口,我还能再犹豫什么。
  抬起脚,就在我即将踏进火场的那一刻,那边的小溪里又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在空旷而寂静的山野里却显得特别刺耳,我再次一惊,回过头去,只见那边的水面上晃荡开一圈圈波纹和涟漪,像有什么东西刚刚飞快地划过了水面。
  
  那是什么?为什么我什么东西也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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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
  
  我来不及躲开,那只手已经在我的脑袋上拍了一下,然后传来一阵笑声,只见一个矮小的身影从我的面前蹦开去,拍着手又叫又跳。
  
  “吓死你,哈哈!”
  
  我愣了一下,待看清楚了来人,只觉得哭笑不得。是冯晓晓,那个调皮的小男孩。不知怎么的居然跟来了。难怪冯希媛会说他很野。我也没办法和他生气,这么个小孩子说他什么也不管用。
  
  见我不说话,冯晓晓不再跳了,弓着身子凑过来,眨巴眨巴眼睛问:“打痛了啊?我随便拣个炭头扔过来的。你刚才挖什么啊,那么起劲,我喊你都没听到呢。”
  
  “你喊过我?”我没好气地道。
  
  “是啊,就是刚才。你在挖东西。”他向面前那个小坑一指,又猫过去好奇地探望起来。
  
  挖东西?是啊,我刚才在挖什么?
  
  脑海中迅速地闪过那一截白色的臂膀,长甲森森的手指破土而出,刺向心头。
  
  “别看!”我顾不得头上的疼痛,跳起身一把将晓晓拉回来,退了开去。
  
  “怎么了啊?”晓晓不情愿地扭着身子,还想上前去看。我拦着他,伸着头朝那个自己挖出的小坑内看去,可一堆灰烬下仍然是灰烬,还会有什么东西。
  
  但是我分明记得刚才是看到了什么。对了,一截手,不知道谁的手,埋藏在废墟之下,那么完好的躯体,那种妖娆的扭动,绝对应该是属于一个活着的人的。
  
  然而,这下面怎么可能有人呢。就算有,也不会是活的。
  
  而我,为什么又会突然想要将之挖出来,甚至,那一刻脑海中所想到的词,竟然是“放”?
  
  想到这里我陡然的感到一阵寒意,我再也不敢停留下去,拉起晓晓就往回跑。总算奔出了废墟,我又跑出几步,才一头扑倒在草地上喘口气。
  
  “真没劲,好短的路哦,你就累死了一样。”晓晓叉着腰站在一旁,一边摇头一边故作成熟地批评我。我翻身坐起来,瞪着他问:“你说,你什么时候跟来的?刚刚是不是从水里跑到对岸的?”
  
  晓晓哼唧了两声,晃着脑袋道:“你一走我就跟着你了,跟好近啊你都没发觉,真笨。我才没从水里过去。你看。”他伸了伸腿,示意我看他的裤脚。尽管是夏天,晓晓仍然穿着一条长裤,裤脚很脏,却并没有湿。
  
  我怔了怔。如果晓晓真跟得我很近,那么,草丛中和经过水中的那东西,就并非是他。那么另有其人?或者该是另有其物?
  
  这空寂的深山,似乎再度变得阴森起来。那个幽深黑暗的缺口,正狰狞地对着我,如同张大嘴的野兽等待着再次将我吞没。
  
  我猛然从地上弹起:“走,我们马上回去,不要再在这里呆了!”
  
  “我不走,我要找我姐姐。”
  
  “他们没有在这里,我找过了!”
  
  “哼,他们肯定是来这边了,我看到了的。”
  
  “回去!”我命令似地吼了一声,转身就开始跑。身后却没有动静。
  
  “晓晓!”我喊,回头却见他背对着我站在原地,歪着头望着地面。我跑回去想拉他走,却见地面上印着一行清晰的脚印,往那边延伸过去。
  
  “这是谁的脚印哦。是不是那些大哥哥的?”晓晓挠挠头问。我站在旁边,一时说不出话来。我确信自己来的时候并没看见有这一行脚印,分明是刚才才留下的。这脚印的去向正和回村子的方向相反,直直地指向一座小山包。
  
  那小山包,背后就是老君山——冯希媛说过,我也看到过。那座神秘的原始森林,似乎在若隐若现地伸展着它困抑已久的拳脚。
  
  而这脚印,是在给我指引朝向老君山的路吗?是谁留下的?是池昭他们吗?我开始犹豫,我是回去,还是继续跟着这痕迹往前,直进老君?他们不能丢下我,我也不能丢下他们。
  
  不管怎样,总是有人朝着这方向去了。就算找不到池昭一行,或许我也能有其他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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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巨大连绵的山脉似乎又在山包背后蠢蠢欲动起来。我的视线透过小山包,看见那绿压压黑沉沉一片的颜色,在不安分地生长和扭摆。
  
  “大姐姐,你怎么了?”晓晓摇着我的手臂,仰头问我。
  
  一定要去。就如同我要进那废墟一样。尽管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这种意念坚决而不容怀疑地生出来,让我心头一沉。
  
  “晓晓,姐姐要进老君山去。你一个人回去吧。”我摸了摸晓晓的脑袋,轻声地道。
  
  晓晓瞪着我,撇着嘴道:“我不回去,我要找我姐姐。”
  
  “说不定你姐姐已经回家去了。”我哄他。
  
  “才没有,他们一起走这边来了,路上又没遇到他们。我敢打赌我姐姐绝对没回家。”
  
  我不耐烦起来:“那你怎么办,我要进老君山去。我没办法管你的。”
  
  晓晓仍然倔强地仰着头:“我才不要你管。我又不是没长脚。”
  
  我不禁哑然,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头上刚才被他砸中的地方,疼,还有些肿。这孩子真是个麻烦精。我没法,只得任他跟着,朝那小山包走去。
  
  我本来是找不到路的,四年前的晓晓才三四岁,也不大可能去过老君山,加上这里久已没有人来过,比之先前来龙阳的路显得更加荒凉,幸而那深深浅浅的脚印不断出现,引路似的领着我们向前走。我反而不再害怕起来,至少我能肯定这是人的脚印,而不是什么怪物或者野兽。晓晓在我身后一蹦一跳地跟着,不时哼起不成调的歌儿。
  
  我们很快就绕过了那小山包。那座一直隐藏在背后的山脉终于远远地呈现在眼前,浩浩荡荡地铺开去,用它沉寂而统一的颜色无声地镇压着天地。
  
  我暗自在心里惊叹了一声。
  
  真正的原始森林原来应该是这样的,而不是一片林子,一座山头。它甚至可以巨大到霸占整个天地。这样一座浩瀚古老的森林,看起来就像一个具有独立生命的生物,而不能分解成任何细微具体的花草树木和飞禽走兽,甚至连泥土岩石,都应该是它身上的肉骨。
  
  “走啊,你怎么比螺蛳猫还慢啊。”晓晓在前面催我。
  
  螺蛳猫?什么东西?
  
  晓晓见我发愣,一副不耐烦的神情道:“哎呀就是你们说的蜗牛啊。真笨。”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被他骂笨了。我没好气地跟上去,跟着那脚印,一步一步地接近占据着整个视线范围的老君山。
  
  明明看起来近在眼前,却仍然让我们走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泥黄色的小路几乎要完全消失在杂草之下了,两旁的林木才逐渐的多了起来,远远地,看到一块巨大的岩石在茂叶繁枝之后隐约地矗立着。
  
  “看!大姐姐你看!”晓晓使劲扯着我的衣襟,指着那块大石喊。“我姐说过那块石头就是山门,快走啊!我们到老君山了!”
  
  我被他拉着,一路飞跑过去。来路上四处荆棘,林间却反而没有那么多障碍,我们跑进密林,离那大石越来越近。眼看快要到了,晓晓却停下来,一阵的东张西望。
  
  “怎么了?”我问。他摇摇头,脸上的神情有些迷惑:“那块石头……我不晓得是不是山门。”
  
  “你刚才说是的啊。”
  
  “是啊,可姐姐说是一块石头,不是两块。”晓晓指着那大石道。
  
  我眉头一皱,这孩子是不是脑袋有什么问题呢,那里明明就只有一块大石,怎么会是两块。我重又抬头朝那大石看去,却也心头一惊。
  
  是的,那的确是两块石头,但是也是一块。
  
  我竟然没注意到,那块巨大的岩石以一种非常正常的姿势矗立着,然而,一道一两尺宽的裂缝,从正中将大石齐齐地分成了两半。
  
  什么样的力量,能如此整齐地剖开这样巨大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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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我拉住正要跳过去的晓晓,心中一跳,脑海中蓦地闪过一个画面。
  
  一行人,男男女女欢呼雀跃地冲过这大石,沿着林荫下的小路跑向密林深处,渐渐淡出视线。而那大石,完好地立着,和眼前这石头一模一样,却少了那道怪异的裂缝。
  
  “许飞!”我喊。伸出手去,却只见光影惨淡,抓在手中的只有空气。
  
  我分明看见走在最前面的一对人儿的背影,手牵着手,甜蜜而温馨。
  那是我的许飞。女孩子苗条而娇小,那是我,是我!
  
  我想追上去,与那个我融为一体。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两个我呢?我们是完全相同的,还是一个灵魂两个身体?
  
  手臂一痛,将我从幻象中一下子拉回现实。低下头,晓晓正使劲地掐着我。
  
  “你有病啊,经常发神。”晓晓很不满地看着我,又翻了翻白眼。
  
  我开始有点想发火。这个没礼貌又似乎有暴力倾向的小孩,让我感到头痛。
  
  “走开!别跟着我。”我一摔手,自己朝那岩石走过去。当然,我知道他是不可能会听我的话的。听见他哼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上来。
  这是一块巨大的有些离奇的岩石,孤零零地立在这林子中,只有一小部分埋在土里。如果它长在岩石堆中,也许根本就不会有什么特别。问题在于,这岩石周围没有岩壁,也没有高山,甚至也没有像样一些的石头。彷佛它是从天而降的,看不出来历。
  
  我走过去,轻轻摸上那岩石,沿着它走,一直走到那裂缝前。
  
  这道从上之下看起来笔直的裂缝,从正中干净利落地将大石分成了两半,然而站在这边看过去,却看不到另一边的景象。裂缝在中间拐了个弯,挡住了视线。我看着那弯曲的通道,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是走进去,能不能通过这石头走到另一边呢?
  
  “让开,我要看!”晓晓在我身后使劲地挤着,想把我推开。要不是被我拦着,估计他已经钻进石缝去了。我一把拎起他拖开去,厉声道:“你给我规矩点,不要到处乱跑!我懒得管你!”
  
  “要你管!”晓晓猛地挣脱我的手,暴跳如雷地吼着,一副要跟我动手的样子。
  
  这个小屁娃儿!我不禁愤然,要不是看在他姐姐的面子上,我恨不得一把掐死他。这种怒火腾地窜起来,一瞬间就点燃了所有的新仇旧恨,熊熊地开始燃烧。
  
  是啊,掐死他!
  
  这小孩太讨厌了!掐死,把他掐死!他死了我就解脱了!就不会这么烦了!
  
  我瞪大了眼睛,只觉得晓晓脏兮兮的故作狰狞的脸越来越可恶。他怎么就这么烦人啊。还竟敢拿炭头打我,掐的我这么痛。要是把他整死,该有多痛快?反正没人看见,他死了别人也不知道是我干的!我的牙越咬越紧。晓晓还在跳着,吼着。
  
  太烦了!
  
  我猛地扑上去,伸手,掐住晓晓的脖子。
  
  使劲,使劲!
  
  晓晓终于不再跳了,他拼命地抓着我的手,乱蹬着,挣扎着,张大着嘴想呼吸一点点平时他一点也不在乎的空气。
  
  哈哈,你要死了吧,我看你还在这里碍手碍脚破坏我的好事!
  
  我的手越来越用力。晓晓被我按在地上,渐渐的挣扎的不再那么强烈。嘿嘿,就快解脱了。我笑起来。谁也别想跟我斗,我让你们都去死!我笑的越来越大声,心中得意无比。
  
  然而就那么一刹那的松懈,胸口突然的一痛,我的眼前黑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跌坐在地。待到疼痛减轻了些,眼睛也看得见东西了,我才发现地上的晓晓已经不见了踪影。
  
  四周寂静无比,连鸟虫都停止了鸣叫。
  
  “晓晓?”
  
  我突然的慌起来,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我是怎么了?我竟然会想到杀人?!
  
  “晓晓——”我到处喊起来,顾不得心口的剧痛。晓晓一定是使尽了所有的力气踢出的这一脚。
  
  没有人回答。如果我是晓晓,也肯定不会回应一个刚刚试图杀死你的凶手的呼唤。
  
  但我仍然四处转着找着,大声的喊。可密林中除了这大石,没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我跑过去,朝那裂缝里面张望。没有,没有。
  
  晓晓,你出来啊。大姐姐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出来啊!
  
  我欲哭无泪,茫然地想,晓晓是不是躲在裂缝里呢,这边看不到,我就到那边去。我不再喊,悄悄地绕过石头,又探头朝裂缝里张望。
  
  还是没有。
  
  晓晓消失了。被这裂缝吞噬了。
  
  我突然的冒出这么一个想法,这想法让我恐惧,也更让那裂缝看起来像一个可以噬人的妖洞。我猛然退开去,盯着那阴暗的缝隙,越退越远。我不敢回头看路,只是不停的退,林子里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一些风,穿过薄薄的衣衫,直透进肌肤。
  
  又一阵浸凉袭来。而背后似乎有什么在随着这风慢慢的接近,颤巍巍地,向我伸过来。
  
  我停住脚步,止不住地开始颤抖。
  
  那东西已经快拂上了我的后颈,微微地摆动着,一种异样的接近感让我浑身寒毛倒竖。
  
  死就死吧。我一狠心转过身去,那东西一下子扫过我的脸,打的生痛。
  
  一根斜伸出来的树枝在眼前横着,枝尖葱茏的树叶一阵乱晃。
  
  我紧张的心情顿时一泄,又因为这突然的放松而感到生理上的极端难受。然而不等我喘口气,背后又传来一个声音,让我刚刚放下的心陡然又提了起来。
  
  晓晓在喊:“大姐姐,你怎么不等我?”
  
  回过身去,却只见晓晓站在那大石裂缝之前,笑嘻嘻地将我看定,然后一蹦一跳地过来,似乎丝毫没有看见我脸上的惊恐之色,更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发生过的一切。他拽着我的衣袖,指着我背后的方向道:“走啊,我们不是要进老君山吗?”
  
  我一动也不敢动,只看着他,坠入五里云雾之中。晓晓不记得我刚才怎样对他了吗?他笑的那么天真和开心,根本就不像一个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人。何况送他去鬼门关的,是我!然而晓晓仍然在笑,他放开我,猴一样蹦开去,冲上上山的小路。
  
  “来啊,大姐姐快来!”他喊。
  
  我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这还是我讨厌的那个有暴力倾向的破小孩吗?还是刚才的凶杀只是我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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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管怎么样,我只能跟着他往前走。我既不能就此放弃,也无法甩掉他。
  
  这林中充满着泥土与树木的清香,夹杂着一股股霉湿的味道,不时地扑过来。昨夜里的小雨让林间的一切都显得湿漉漉的,在这阴沉的天气里显得更加晦暗。看来这里的确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连道路都已经湮灭在野草之下,我们只能跟着那时隐时现的脚印往前走。晓晓一直跑在前面,窜的飞快。我跟在后面,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大。
  
  这个从来没有来过老君山的小孩子,为什么看起来对这森林如此熟悉?
  
  而理智如我,又怎么突然生出那种腾腾的杀机?
  
  这林中彷佛游荡着一些难以捉摸的东西,在我们的周围,窥视,跟踪,接近或者远去。
  
  我四处张望起来,在沉闷的光线里,只看见满眼林立的树木遮天蔽日。
  
  只一分心,前面的晓晓已经不见了踪影。
  
  “晓晓!”我喊,疾步跑上前去,拐过一笼荆棘乱石,只见一潭碧绿的池水呈现在眼前。晓晓站在那池塘边上,望着水面发呆。我放慢了脚步走过去,还没走到他身后,他突然回头过来,几步退开,慌张地望了我一眼。
  
  那是一种极其奇怪的眼神,似乎害怕,又似乎贪婪,更有着几分陷入回忆似的落寞和不甘。
  
  这样的眼神,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在这样一个小孩子身上的。
  
  我悚然而惊。从我的双手之下逃脱、失踪又复现的晓晓,好象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农村小孩了。可是前后就那么几分钟,会发生什么变故?
  
  我不知道。我甚至连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杀人的念头都不知道,何况别人?
  
  仅仅那么一瞬,晓晓就恢复了原状,他仍然笑嘻嘻地折回去,继续朝前方乱钻。而此刻的我已经失去了主意。
  
  这趟旅程,越来越变得古怪,甚至是凶险。
  
  是的,凶险,我感觉到了。我想退却,可是却下不了决心,总有一些声音在告诉我,你要坚持下去,坚持,跟着他走就对了。
  
  所以我一直跟在晓晓的身后,始终没有回头。可是不知道走了多远,渐渐的,我们找不到那向导一般的脚印了。加上林间越来越多的落叶,把我们想寻找的线索和路都彻底掩埋掉。眼看着天色渐渐的要黑下来,我们仍然找不到方向。
  
  我们迷路了。
  
  这是一个令人沮丧和恐惧的现实。在这样的原始森林里,迷路几乎等于宣告我们悲剧性的命运的开始。我一开始还不太害怕,可是在几番都转不出去以后,晓晓的脸开始变得阴沉,脾气也越来越暴躁。他发疯似的在前面奔跑,甚至愤怒地挥舞着拳头,捶打着树干,表情凶狠而狰狞。
  
  我在后面看着,觉得浑身发冷。他就像一个被激怒了的疯子。可是,仅仅因为迷路,他不应该这么愤怒的。他的反应让我觉得他愤怒的对象应该是使我们迷路的某种力量。
  
  使我们迷路?我一个激灵,紧张地向周围扫视了一眼。
  
  晓晓依然朝前不断的走,我明明很怕,却像吃错了药一样停不下跟着他的脚步。我们在已经显得昏暗的林子里乱钻,各种各样的声音也微微地开始响动,像是这沉寂了多年的森林,因为有客人的到来终于从睡梦中渐渐苏醒。
  
  我脑中一片混乱,又饿又累,迷迷糊糊的走了一阵,突然听到晓晓骂了一句什么。抬眼一看,一个不大的池塘横在眼前,幽暗地闪烁着些许微光。
  
  这不是刚才我们到过的池塘吗?我一阵惊喜,我记得这池塘离那块大石并不远,这么说来,我们已经快走出森林了。
  
  我正想喊晓晓快走,却听他像被蛇咬了一口一样跳起来,抬头看着周围的树木,又狠狠地啐了一口,嘴里冒出一连串恶毒的诅咒。我愣在一旁,想说的话也生生的咽了回去。
  
  晓晓跳着脚骂了一阵,突然又发出一阵阴笑,脸上的表情也怪异起来,歪着嘴角,扬着眉,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盯着眼前的池塘,嘿嘿道:“你这个婊子,还想跟我斗。别以为你那小情人有多大本事,你别想趁这个机会翻身。呸!哈哈哈……”
  
  我站着,突然感到身上有些发抖。
  
  这是一个女人的表情和声音,晓晓无论如何是做不出来的!这不是晓晓!真正的晓晓在哪里?被我掐死了?还是藏起来了?!
  
  晓晓,你回来啊!
  
  我欲哭无泪,我拔腿想逃,却做不出任何动作。我只能发抖,在这样的环境里,看着那个陌生而可怕的小孩子发抖。
  
  “大姐姐,我们就在这里过夜吧,走不出去了。明天天亮也许就找到路了呢。”晓晓突然回过头来道,眼睛扑闪扑闪地,天真而无邪。
  
  这分明是冯晓晓,或者是冯晓晓又回来了?我茫然地想。止住了颤抖,指着一个方向道:“这池塘离山门不远了,我们走的出去的。”
  
  晓晓的目光一闪,摇着头道:“你不记得了啊,刚才我们一直朝前走的呢,结果居然转回来了。大姐姐你不懂吗?我们遇到鬼打墙了。”
  
  “鬼打墙?什么东西?”
  
  “老人们说的啊,老是在一个地方转圈,怎么也走不出去,就是遇到鬼打墙了。”
  
  我直直地看着他,道:“那你怎么不怕?”
  
  晓晓一愣,眼睛里似乎闪过一阵凶光,一瞬即没。随即又笑道:“我才不怕,我胆子大着呢。听说一般过了夜就不会有了。”
  
  我也笑笑,心里却开始狂跳。
  
  我几乎可以确定,这个冯晓晓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冯晓晓了。他为什么要跟着我来,要带我进这森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一定有什么目的,他在极力掩饰,却还是让我看出了端倪。
  
  这是谁?为什么要装成天真无邪的儿童?更或者,顶着这件小孩外衣和我在一起的,是什么东西?!
  
  我该怎么办?
  
  不行,我必须得离开这里。但是我不能让他发现,所以我只能找机会悄悄的离开。
  
  我突然的思念起池昭,如果有他在身边,该有多好,他一定会保护好我的,不会让我这么害怕。
  
  池昭,凌铠,萧然,你们在哪里?
  
  “大姐姐,今天晚上我们就在这里睡吧。”晓晓蹦跳着,在离池塘不远的地方找到两块平坦一些的石头,清理出来,看起来刚好能睡上去。
  
  我勉强答应了一声。林子里已经没有什么光线了,我着亮了手电筒,只见晓晓的影子不断地在黑暗中晃动,像一个幽灵般飘忽而灵巧。他似乎,很熟悉这环境,黑暗对他的视力造不成障碍。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任他收拾好,才放下背包,摸出两块面包啃起来,这还是萧然昨天给我的。递给晓晓一块,他犹豫了一下,接过去,皱着眉头咬了一口,见我盯着他,才咧嘴一笑,又啃了啃。我埋下头,心里越来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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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在石头上睡着的。
  
  林中不断有各种奇怪的声音在响动,有时蓦然近前又远去,有时轻微有时又突然剧烈地响那么一下,待要仔细听时,又完全没了声音。不时还有一些小虫飞来飞去,或者干脆停下来咬上一口。这样反复地被折磨了半夜,气温越来越低,我冻的再也无法入睡了。
  
  山中的温度,是无法和外面相比的。
  
  晓晓一直睡的很熟,几乎不见他翻身,只是偶尔听见他嘴里梦呓似地冒出两个字,模糊而微弱。我却越来越清醒,睁开眼,看着云雾般笼罩在头顶上的树冠在黑色的天空下沉寂着,几颗星星或明或暗地透过密集的树叶,窥探着我们。
  
  这是什么时候了?为什么我觉得已经过了很久了,还不天亮呢?
  
  眼睛已经适应了光线,景物渐渐的显现出来。我该起身了。
  
  跑。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开这个异样的小孩。
  
  我慢慢的坐起身来,小心地拉过背包背上,一点点向地面挪去,尽量的不发出声音。另一块石头上的晓晓依然安静地睡着,完全不像要醒的样子。
  
  我已经无暇顾及以后冯希媛是不是会找我要人。现在我只想快点离开。刚要踏到地面,晓晓又咕哝着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我停下来,见他不再念了,才赶快挪下了石头。手撑住的地方,似乎有些湿腻。
  
  “……”
  
  晓晓的声音似乎大了一点,仍然念着那几个模糊不清的字节。我有些紧张,如果他醒了,我就别想跑了。转头去看他,他翻了个身,搓搓鼻子又没了动静。我悄悄的走出几步,没发出什么声音,心下稍安,看准了方向小心地走过去。
  
  喀嚓。喀嚓。
  
  脚下似乎踩上了什么东西,轻易地压碎了。不是落叶,落叶的声音不是这样的。我正恐怕将晓晓警醒,晓晓又含混不清地念叨起来。这回听清了。
  
  “螺丝猫。”他在念。
  
  我的脚上一麻,有点凉意从脚腕处传来,湿腻腻的,又似乎麻酥酥地发痒。这痒顺着裤管,渐渐的往上来。越来越多。
  
  “螺丝猫。”他还在念。
  
  我昏乎乎地甩了一下脑袋,迈开步子想走。
  
  喀嚓喀嚓喀嚓喀嚓。遍地的声响。腿上的麻痒和粘糊也越来越甚。
  螺丝猫,螺丝猫,就是你们说的蜗牛啊,真笨。晓晓的话又回响起来。我心底一凉。
  
  我踩上蜗牛了。遍地的蜗牛。还有的蜗牛正顺着我的腿往上爬,它们想干什么呢?把我埋葬在蜗牛堆下面?我脑海中竟然滑稽地闪现出一个画面,垒成山的蜗牛堆中,求救一样伸出一只乱舞的手,为什么没有呼救声呢?我在想,被埋在蜗牛堆里的人嘴里肯定也塞满了蜗牛。
  
  远处的林子中传来啪的一声,让我一震。四周似乎也有细碎的簌簌的声响,轻微却又繁多,像还没奔到近处的洪流,声微而势足,就算你还没看到滔天的浪头,你也不能怀疑它的力量。
  
  我总算清醒过来。
  
  已经有不少蜗牛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我的小腿,还在使劲往上怕,我居然不怕,不恶心,傻站在这里不跑?
  
  我是怎么了?
  
  我神经质地使劲地甩起腿来。我听出来了,也感觉出来了,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满地的蜗牛,争先恐后地向我涌来,它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把我埋葬了,也许也要塞满我一嘴巴。
  
  不停地有喀嚓的踩碎蜗牛壳的声音响起来,我也顾不得会把晓晓惊醒。有一刻我扫了一眼晓晓,他仍然香甜地睡着,一动不动。但是我没办法摆脱那些恶心的软体动物,甩掉了一些,又爬上来一些,或者干脆有一些坚强地附在我的腿上,任我怎么甩也巍然不动。我挣扎着往前走,一脚一脚地踏进蜗牛的沼泽里。然而直到走出好一截路,我还是走不出蜗牛的包围。黑暗中,也看不清地面的情形。
  
  哪里来的这么多蜗牛?我几乎要绝望了。
  
  正在这时,前面的林子里忽地闪了一闪,一点火光在一株大树背后亮起,晃动了两下,突然向我直飞过来,落到我的脚下。
  
  那是一只小型的火把,落到地面仍然燃烧着,照亮了周围。
  
  我来不及思考这火把的来历,低下头去,只见满地的蜗牛蠕蠕而动,被这光亮一惊,迅速地掉头散开去,只片刻时间,便散的干干净净。连附着在我腿上的也惊惶地掉下去,滚了两滚爬走了。
  
  我从来不知道蜗牛也能跑这么快。
  
  火把亮亮地燃着,似乎有些得意。我俯身拾起来,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害怕。
  
  周围寂静如旧,没有人或者什么东西。当然,也许那些蜗牛仍然在暗中窥视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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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救命一般的火把,从哪里来的呢。
  
  我朝四周张望着,有限的视线里只有根根矗立的树干,在微弱的火光里沉睡。我该尽快离开这里,这光亮能给我带来光明,也会带来说不清的危险。或许,晓晓也会惊醒,循着这光线找到我。我撒开腿奔跑起来,朝着记忆中出山的方向。
  
  无论有没有鬼打墙,我都必须为了一线希望飞奔。
  
  林中仍然漆黑无比,我盯着前方的道路一刻也不敢松懈,尽管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走错。也许吧,如果真有什么力量不要我走出老君山,那么无论我怎样努力,也无济于事。
  
  我居然会有这种宿命的想法,这可不是方昳的风格。
  
  “方昳——”
  
  前方隐约的传来谁的呼喊。我一惊,正疑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那呼喊又传过来,此起彼伏,越来越清晰。
  
  是池昭,还有林萧然!
  
  我大叫了一声,心中的喜悦简直无法形容。我一边喊,举着小火把朝着那声音的方向跑过去。
  
  “池昭!我在这!这里!”
  
  越过一个小坡,眼前一下子开阔起来,有两个影子在林中晃动,见到我,两个人似乎都愣了一愣。一人冲在前面,朝我迎过来。
  
  “池昭——”我扑上去,扔开火把将他抱住,头深深地埋进他的胸膛。
  
  我终于可以不怕了。
  
  池昭惊讶的吸气声从头上传来,他拉开我,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几遍。林萧然也赶过来,一边跑一边道:“你怎么回事?还真的一个人跑进山来,害的我们担心死了。”话刚说完,仔细地看了看我,眼睛瞪的铜铃一般:“你怎么成这样了?”见我茫然不知所以,才跺脚道:“你看看,浑身脏得跟什么似的,跟个叫化子一样,我差点都认不出你。”
  
  我低头一看,发现经过这一天的乱跑乱钻,自己身上的确脏透了,连手掌都像刚抓过煤炭一般。一念及这一天来的事情,心里突然的委屈起来,要不是他们毫无道理地丢下我,我怎么会经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
  
  “别怕。对不起,是我们不好。”池昭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轻轻的将我重新揽进怀里,也不管我脏成什么样。
  
  只这一揽,什么怨恨和伤心,恐惧或者辛苦,都值了。
  
  我竟然想。
  
  抬起头来,看到池昭的脸上一片疲惫,一天两夜不见,胡茬似乎又长长了许多。林萧然站在一边,似乎有些尴尬,又显得欣慰和放松。
  
  我这才注意到,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亮了。
  
  不会的,我从听到他们的声音到见到人,最多也不过几分钟时间。那之前的天色根本不像黎明即将到来的样子,而现在,天色已经大亮。
  
  见我直直地盯着天空,池昭问道:“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重新埋进他的怀里。
  
  “好了,我们得走了,凌铠他们还在后面等着呢。”林萧然笑道。
  
  “你们全来了?”我问,池昭嗯了一声。我心里咯噔了一下,那就是说冯希媛也来了?
  
  怎么办,要不要告诉他们冯晓晓还在林子里呢?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我一直和冯晓晓在一起。就算是告诉了他们,我也不敢带他们去找了。更何况冯晓晓在我的眼里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魔鬼。
  
  “又在想什么?你这一天究竟怎么回事呢。”
  
  我迟疑了一下,再度摇头。“走吧,我们回去。发生的事情回去我再告诉你们。”
  
  林萧然也不再追问,池昭牵着我,一路往回走。不出多远,就看见了那块裂开的大石,冯希媛和凌铠站在一颗树下,不知道在说着什么。看到她,我不禁的有些难过起来,冯晓晓的事像那大石一样,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头,无法搬开。
  
  “池昭。”我停住脚步。
  
  “怎么了?”
  
  “晓晓还在山里。”我终于鼓起勇气道。
  
  池昭和林萧然吃惊的看着我。“你刚才怎么不说。”
  
  “我……”我欲言又止,心里不禁的发急。我该怎么说?说晓晓变了,变得像鬼一样,我害怕所以把他丢下了?
  
  见我不说话,他们也急起来,凌铠和冯希媛早看到了我们,一路飞奔过来。还没等他们开口,我已经叫起来:“别管为什么,快去找晓晓,他就在山里一个池塘边上!”众人也顾不得细问了,一起跟着我朝林子里跑去。
  
  我不能推卸责任的,方昳不是这种人。
  
  我在心底叹了一声。我知道,麻烦似乎要真正的来临了。
  
  这之前的一切,只不过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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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闯入者
  
  昨天我和晓晓走过的地方,多少留下了一些痕迹。我凭着记忆里的一点印象,带着他们朝昨夜栖身的那个小池塘的方向跑去。
  
  “晓晓!晓晓——”
  
  在这古老的树林里,我们的声音听起来空洞而渺小,远远的传出去,却收不到回音。
  
  “你没记错方向吧?”冯希媛跑了一阵,终于忍不住问。路上我早已告诉了她,晓晓还在山里,昨日和我一同进的山。
  
  我顾不得回答她,只照准了方向飞奔。林萧然跟在我身后,一个劲地提醒我小心脚下的乱石杂草。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晓晓是不是还留在那里,如果还在那当然最好,我至少能交给冯希媛一个完整的人。至于以后他们会不会也觉得他不对劲,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不在……
  
  我使劲甩了甩头,不敢想下去。
  
  跑出了一阵,终于在地面上看到一些乱七八糟的痕迹,一堆一堆被踩得稀烂的蜗牛尸体横在路上,似乎在提醒着我昨夜里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我不禁一阵恶心,停下来不敢再去看地面,只四面张望了一下,只见不远处一堆乱石荆棘,连忙指着道:“快了,那水塘就在那些石头后面。”
  
  冯希媛看了我一眼,自己抢上去,边跑边喊道:“晓晓——晓晓快出来——”
  
  我们跟在她身后,隐约听到凌铠在后面小声地咦了一下:“哪里来这么多死蜗牛?”我自然没法跟他细说,随着冯希媛一直跑到了池塘边上。夜里栖身的两块大石冷清清地摆在那里,早已经没了晓晓的影子,连我们曾来过的痕迹也不见得留下多少。
  
  我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冯希媛一声不出的站在那里,好半天才转头来看着我。我道:“昨天晚上我和晓晓就是在这里休息的,我们转不出去……”
  
  “那现在人呢?”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这样。”我摇着头,既委屈又愧疚。冯希媛咬着嘴唇看了我一阵,还是忍不住道:“你干嘛要带他到这里来?为什么又要丢下他?他才八岁,还是个小孩子,他要是在这鬼林子里出了事,我回去怎么跟爸爸妈妈交待啊。”说着说着她的眼圈就红了,只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
  
  我心里也一阵难受,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己绕着那池塘走了两圈,池昭和林凌二人也帮着在附近一带又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晓晓的踪影。“这该怎么办呢?”
  
  我站在晓晓睡过的那块石头面前,喃喃的念。我想我是鬼迷心窍了,竟然会因为莫名的怀疑,而把一个八岁的小孩子丢在夜半的森林里不管。
  
  念着念着,突然发现我们躺过的两块石头上都有着无数淡淡的灰白色的痕迹,横七竖八地交叉着,蜿蜒着,一直延伸到地面,然后消失。有一些痕迹已经淡的几乎快看不见了。
  
  对了,那些蜗牛。
  
  我猛然想起来。
  
  “怎么了?想到什么了?”池昭过来问。
  
  我转头,看着他们发呆。正如凌铠问的一样,那些蜗牛是哪里来的?它们究竟想干什么呢?如果它们是想把我们这些入侵者一般的不速之客埋葬,我跑掉了,熟睡的晓晓是不是已经被它们解决掉了?那么多的蜗牛,能让我差点脱不了身,又何况晓晓!难道……
  
  蜗牛会吃人吗?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个滑稽的问题。
  
  但是我们却不得不正视眼前的现实,晓晓不见了,我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冯希媛早已经抽抽噎噎地哭起来,凌铠站在她身边,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一些树叶落下来,打着旋子飘到池塘的水面上。
  
  我呆了一刻,突然的想起昨晚晓晓站在池塘边发神的样子。这幽深的水里,有什么古怪?
  
  晓晓,是不是被那些蜗牛拖进了水里?
  
  我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了看从那块石头到池塘的地面,还好,没有什么明显的痕迹。
  
  水面被落叶微微的激起几圈涟漪,漾漾地荡开去,随即归于平静。
  
  这林子里发生过的事情,如同这迅速消散的涟漪一样,让我们无从窥探。
  
  那么,四年前呢,很久很久之前呢?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和逝去的时光,那些曾经存在于这世上的一切,为人知或者不为人知的,是不是都无法追寻了?
  
  一只手轻轻地在我肩上打了一下,回头见是林萧然,问我道:“你怎么回事,老莫名其妙的发神。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哦?他们此刻看我,是不是如同我昨日看晓晓一般?
  
  “没什么。”我摇头低声道。“只是觉得很对不起冯希媛。是我的错。”
  
  池昭突然冷冷的插了一句:“女人真麻烦。晓晓只是不在了,说不定就在这林里什么地方。还没找,你们就闹得跟死人了一样。”
  
  “不。”冯希媛抬起头来,一脸的泪水。“你们不知道,你们什么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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