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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恸温馨】《藏花传说》 文 / 穆紫轩 完

顾幽丧失了所有的记忆,只剩下一块黑色的石头。带着对自己身世的渴望,他去到了圣城,却被骑士冤为了杀死红袍主教的凶手……
  流失的记忆,遗忘的空间。信仰与信仰的交锋,爱与恨的碰撞。阴谋附着爱衍生,杀戮无声蔓延……天道,究竟什么才是天所指引的道?


时光倒走,所有的心灵变得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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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昨天却站起来了,而且还那么厉害。以前他打败一个亡魂战士至少需要一分钟,可是昨天,你们也看到了,亡魂战士在他面前跟光之骑士没多大差别。”炼舞依然搞不懂,为什么顾幽会突然之间复活,然后继续沉睡。

  “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共鸣反应了。或许,在你袭击狱奴的时候,顾幽就已经试图出来教训你的了。可惜,他到现场的时候,那几个运气不怎么好的亡魂战士正好被他遇到了。”残魂笑着对炼舞说。

  “那么……”炼舞眼珠一转,又想起了什么鬼点子,“那么我们现在故意欺负狱奴,说不定顾幽就会醒来了。”说完,对狱奴笑笑。

  蚀烛说:“这方法不错。不过炼舞,既然你是顾幽的好兄弟,要不我们大家一起来欺负你吧。等我们把你的眼睛打得像某种重点保护动物后,顾幽应该就会站起来劝解了。大家赞成这样做吗?”

  除了炼舞,所有的手都举了起来。

  “喂——喂——”炼舞退到了房间的角落,“大家少安毋躁,我刚才所说的话只是和大家开开玩笑而已。再说了,大家都是朋友,伤了和气多不好。要是实验失败,顾幽那小子继续睡他的大头觉,那我不就惨了。对了,蚀烛,你说的那种重点保护动物长什么样啊?”

  残魂嘿嘿地笑,“我们一人在你眼睛上打一拳,你就很接近那种动物了。”

  “别……别……大家还是文质彬彬的好。对了,外星人,你们那里的动物长相真奇怪。”

  悬铃说:“那有什么奇怪的,我们那里很多动物海诺星也有呢。”

  “不是吧?那些动物一定是海诺星动物的后裔……等等,我想到一个问题。你们外星人虽然没有我们海诺星人帅,但是长得大致和我们一样,难道你们外星人是我们海诺星人的后裔?”炼舞瘪着嘴,说。

  房间里传出几个咳嗽声,然后是说话的声音:“你们在说什么啊?我好渴,能给我倒一杯水吗?”

  狱奴睁大了眼睛,看着床上的顾幽,双眼盈满了泪花。蚀烛,悬铃,融月不敢相信地转过头去。而残魂惊得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炼舞还没明白过来,说:“现在喝什么水?别岔开我的话题,我问你们,是否承认是我们海诺星人的后裔?”

  “炼舞,你还是那么喜欢说胡话。”

  “胡话,什么胡话……”炼舞还没说完,也瞪圆了眼。脚步情不自禁地迈出,一步,一步,走向床边。

  顾幽的头侧躺在枕头上,眼睛睁开,盯着炼舞,说:“炼舞,你还好吗?谢谢你把我从亡魂骑士的十字斩下带走。不过,那之后你做的事情实在糟糕,你差点把我的身体喂了天株。要真是那样,我就只好寻找新的躯体了。”

  炼舞拍拍残魂,说:“发现没?他第一次说这么长的句子。”

  残魂点点头,浑浊的眼里满是泪水。

  “蚀烛,麻烦你,快去将刚才那几个医生找回来。”炼舞冲蚀烛喊。

  “什么?”蚀烛不明白,找那些庸医回来做什么。

  炼舞哈哈大笑,“把他们找回来,让他们看看顾幽啊。他们不是说顾幽已经死了吗,而现在顾幽诈尸了,叫他们回来吓吓他们。”

  顾幽笑了起来,一拳砸在炼舞的手臂上,“你这小子,真有意思。”

  所有人都被炼舞的话惹得大笑起来。

  “先……先别笑了……我真的很渴……”顾幽的声音有些嘶哑。他的脸色依然苍白,嘴唇已经干裂。用精神力汇聚空气里的水分,并赋予它们血液的功能,已经耗去了所有的精力。现在,顾幽觉得全身乏力,就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悬铃赶忙走到桌子边,却看到狱奴已经在倒水了。她僵在原地,轻轻地笑了一下。

  狱奴将杯子递到顾幽的嘴边,小心翼翼地将水喂到顾幽的嘴里。

  顾幽看着狱奴,她已经憔悴了很多。顾幽欣慰地对狱奴笑,在死亡般的黑暗里,他不断地祈祷,还能真真实实地看到这张脸。这一刻,自己终于从无边的黑暗里回到这个世界,回到她的身边。

  “狱奴,我想你。”

  “顾幽,我想你。”

  两句话同时在空气里扩开,浸润两个人的心。狱奴的眼泪落在顾幽的掌心里,嘴角微微向上弯曲,所有的幸福感,在脸上蔓延,渲染。

  终于见到你了。

  我终于可以不独自想你了。

  终于不会再为生死相隔而伤心了。

  我们,终于,走到同一条路上了。

  心里,埋藏了太多的话语。无数次地盘算着,见到对方的面,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可是,真正冲破黑暗的束缚看到对方的双眼时,所有的语言都化成了眼泪,沾湿脸庞。

  “好……肉麻。好……恶心。”炼舞在一旁起哄。而融月抓着炼舞的袖口,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安静地笑。

  悬铃笑着,眼泪就要滑落。蚀烛拍拍悬铃的肩膀,小声说:“妹妹……”话语断在嘴里,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悬铃对哥哥笑笑,头靠进他的怀里,眼泪在火红的袍子上浸成一块水迹。

  “我不会再为你读诗了,我不会再喂你喝水了,我不会再担心你的被子没有盖好而半夜走到你的床边了……”

  “所有的一切,都会有人替你做了吧。她,应该比我更爱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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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文 / 穆紫轩



  


  门被谁轻轻叩响。

  悬铃走过去,打开门。门外,蚀烛疲惫地笑笑,他的身后还跟着好几名医生。

  “哥哥,你回来了。”悬铃赶忙请医生们进房间。

  蚀烛说:“跑了一整天,总算把瞻神城的七位名医请来了,希望他们能够帮助顾幽复苏。”蚀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拉着妹妹走到床边。

  顾幽仍然静悄悄地安睡,他的朋友都围在床边,可是,他看不到。

  第一个医生检查了顾幽的脉搏和心跳后,瞪着蚀烛,说:“这个人已经死了好几天了,真晦气。给我打盆水,我洗手。”

  其他几个医生一听,连检查都不作了。因为他们知道,作为一个医生,可能有的病症会判断错误,但对生死的判断是绝对不会错的。即使一个普通人,也知道生与死的区别。

  而对于海诺平原的医生来说,为死人检查身体是很忌讳的。如果被别人知道了,说不定这位医生的饭碗就砸了。还好,神教进驻海诺平原后,这个陋俗稍稍得到了抑制。可是每当医生检查到死人后,他们都会说一句,真晦气,以此来消灾。

  狱奴哀求着:“不会的,他不会死的。昨天他还能站起来,求求你们想想办法,救救他。”

  “昨天能站起来,今天就死了,这样的事情很正常啊。有的人前一刻还在劳动,然后,突然就死了。”医生一边说,一边收拾自己的药箱,将本来以为用得着的东西胡乱地塞回箱子里。

  “可是,之前他也像现在这样躺着,昨天却起床了。他还没有死,只是身上的血液流失了而已。”蚀烛说。

  “身上血液全流失了,却还没有死?真是笑话。不过,我倒知道谁能救他。”

  “谁?”狱奴问。

  “谁?你去找神仙吧,如果照你们说的这样,只有神仙才能救活他了。”医生毫不客气地说。七个医生,像是见了鬼,争先恐后,逃似的跑了出去。

  狱奴紧紧抓着顾幽的手,喃喃地说:“不可能,他没有死,他没有死,没有……”

  残魂长长叹出一口气,坐在狱奴身边,说:“狱奴,你放心,我们在场的人都相信顾幽还活着。我们是地球的修士,当然不能以海诺星的医学来判定生死。”

  “可是,血液流失……”狱奴不想说下去。她知道,即使在地球,血液完全流失就意味着死亡,是无法救回的。

  “怎么会血液完全流失呢?”炼舞走过来,说,“昨天,顾幽站出来帮你把亡魂战士打跑后,我清楚地记得他跪在地上吐了一口血。”

  “不,不是血,而是一种透明的液体。”狱奴说。

  “那也一样嘛,说不定是顾幽身体里的新血呢。你想想,透明的血,比红色的好看多了。”炼舞滑稽地说,想让狱奴心中无尽的哀伤稍稍得到平息。

  狱奴吃力地笑笑。但她知道,哪有什么透明的血液。血液已经流失了,是不会再生的。

  而残魂却说:“炼舞说得没错,有这种可能。我记得从前老师告诉我们,有一种精神力,是完全可以脱离人体机能而创造新生的。说不定,顾幽就属于那种精神力的信奉者。”

  炼舞睁大眼睛,看着残魂,而残魂怀里的多多朝炼舞吐口水。炼舞一把将多多抓到自己怀里来,对残魂说:“老兄,你说的话太深奥了。什么人体机能?什么创造新生?什么精神力信奉者?你不是要给我们讲鬼故事吧。”

  残魂听到多多咳嗽的声音,将多多抢了回来。“这当然不是鬼故事。在地球上,其实很早就有了精神力的信奉者。可是直到公元3000年,很多的精神力信奉者才知道怎么去利用精神力。那时候,地球的修士团才正式成立,效力于……”残魂想了好一会,“效力于某某王朝……”

  炼舞打断他的话,“某某王朝?这名字起得……啧啧……”

  残魂说:“不是叫‘某某王朝’,而是我一时想不起来王朝的名字了。你知道的,我们都有一段记忆流失了。”

  蚀烛的黑色藏字石在掌心翻动,说:“要是我记得没错,修士军团效力于藏花王朝。”

  残魂点点头,“那就暂时当作是藏花王朝吧。后来,精神力的信奉里又分出了派系,不过每个派系之间并不存在竞争或是抵触。我属于不死鸟派系,我们信奉的是不死和复生的精神。而蚀烛应该是属于法斗,他们信奉的是魔法精神……”说到这里,炼舞扭头去看蚀烛。

  蚀烛点点头,“好像是这样的。如果我们每个人都保存着一小段记忆,说不定能把所有丢失的东西都拼出来。”

  残魂接着说,“如果说顾幽的体内开始产生了一种新的传输氧气和营养的介质,那么我可以肯定他是属于永生派系的。”

  “永生?”在场的人有些吃惊。

  “没错,永生。他们的身体寿命与其他人一样,但是他们身体死去后,精神力还不会消失。只要他们愿意继续活下去,完全可以寻找其他死亡不到三天的躯体。然后,用精神力控制周围的空气,水分,使新身体复活。”

  “永生,真可怕。”炼舞说,手臂上起了一层密集的鸡皮疙瘩。

  残魂说:“确实很可怕的派系。不过,这个派系的人不多。而且很多有永生精神的人,到最后却没有选择永生,而是让自己的精神随着身体消亡。顾幽的血液流失了,可是他还有牵挂,还有使命,所以他的精神力依然不依靠介质活在我们中间。只是,这种不依靠介质的存活是很伤精神力的。所以,我想他是在利用空气里的水分,重新组合一种‘血液’,使身体重新活起来。”

  炼舞捂住了自己的脸,“越说越复杂,看来我应该去幼儿班补习了。”

  蚀烛问:“残魂,既然这样,为什么顾幽还没有醒来?”

  “或许,是因为新的身体部件需要与身体达到契合。何况,这个新的部分还是占了人体很大比重的血液。应该需要很长的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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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神之主教听到我对顾幽说的话,所以告诉了亡魂战士。”

  炼舞哼了一声,“神之主教难道和你不是一起的吗?就算是神之主教派去的亡魂战士,可是潮汐旅店这个地方不是你告诉你的主教大人的吗?”

  “我……我没有告诉他。”

  “没有?真的没有?那天,你对顾幽说会到潮汐旅店去等我们,而当时神之主教正好在场。既然你知道有别人在,为什么不小声告诉顾幽,而是如同平时一样说出来,让你的主教也可以听到?”

  狱奴急得快哭了,但语气依然坚定,“因为我没有想到,神之主教会做出那样的事。”

  “不是没有想到,而是你们早就计划好的了。”炼舞的拳头握得发白。

  残魂说:“炼舞,你让狱奴一次性说清楚。如果她真的是主使者,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她想逃也逃不了。狱奴,你说吧。”

  炼舞还想说什么,融月拉了拉他的袖口,示意他安静下来。

  狱奴对残魂点点头,“我虽然是教会的人,可是一直在偷偷地做自己的事情。与顾幽认识,只是巧合。那时候我还是光之骑士的统领,负责维护圣城的安全。光之骑士说顾幽是刺杀红袍主教的凶手,可是我知道他不是。因为,红袍主教是被比亡魂战士团长官阶还要高的法师所杀。”

  蚀烛和炼舞对视了一下,没想到狱奴说的和亡魂战士团长所说的一模一样。

  “顾幽打伤了圣城的守卫,本来应该被关押的,可是却被炼舞救走了。那以后,我向光之骑士下达了命令,不可以再和他们纠缠。可是后来,残魂的出现,让他们又卷了进来。大家都知道,黑暗骑士和亡魂战士的任务是追杀拥有黑色藏字石的人。虽然那时候还没有人知道顾幽也有黑色藏字石,可是他杀死了黑暗骑士,已经是死罪。”

  残魂问:“那么我问你,黑暗骑士和亡魂战士是你的部下吗?”

  “不是我的部下。从前,我以为他们是神之主教的部下。可是后来残魂被杀,被冤为刺杀红袍主教的凶手。那之后我在神之主教的房间见到了亡魂战士的团长,而且还和他发生了摩擦。当时,我就已经注意到,就连神之主教都要对亡魂战士团长恭恭敬敬。我怀疑,教会的背后还有一个组织,而教会里最高官阶的神之主教在那个组织里只算是一个普通的官员。““那是什么组织?”残魂有些感兴趣了。

  “什么组织我还没有查到。因为那个组织的信息保守得很严密,他们的成员从来不会对任何人说起关于自己组织的一切。顾幽和炼舞到教堂来找我的那天,我已经被剥夺了统帅光之骑士团的权利,留在教堂讲道。那天顾幽带着残魂的黑色藏字石,却并没有告诉我他自己也有一块。我让顾幽在潮汐旅店等我,是想要告诉他,把残魂的黑色藏字石给我,如果带在他身上,很危险。可是,没有想到,等到我赶到潮汐旅店时,已经……”

  狱奴没有说下去,眼前,那些场景又浮了起来。黑色的盔甲,亡魂战士的残体,鲜红的血液。还有,满地的凤凰果,被血液染成了暗红。

  残魂笑笑,问:“你再告诉我,为什么你要顾幽把我的黑色藏字石给你?这就是你所说的,你在做的属于自己的事情吗?”

  “没错,我一直在寻找拥有黑色藏字石的人。而那时候所有人都认为残魂死了,我只想收集那块石头。”狱奴回答。

  残魂又问:“你一直在找有黑色藏字石的人?找我们做什么?像亡魂战士一样,把我们杀掉?”

  “不,不是。我只想找到我的朋友,我的组织,让所有人团结起来,抵抗教会,找到回去的路。”

  残魂有些不明白狱奴在说什么。

  狱奴的手举起来,手心里一块黑色。她说:“我们的组织,地球修士的组织。”

  “不可能……不可能……”炼舞看着狱奴手心里的石头,不相信狱奴竟然和顾幽是一样的人。

  “炼舞,你还记得吗,”狱奴对炼舞说,“有一次,在一条小巷里,我问顾幽,你们身上是否有黑色藏字石。可是,你们回答没有。之前我问过顾幽是谁,他说他什么也不知道。我在怀疑,他失忆了。而地球修士的特征,都是忘记了所有或是一段记忆。当顾幽回答了没有后,我很自然地就相信了,因为当时我想,如果他身上真的没有那块石头,该多好。”

  “为什么这么说?”炼舞问。

  “那时候的顾幽,力量是很弱小的。如果他身上真的有黑色藏字石,那么……你们知道,我不可能时时刻刻保护在他身边,我不能让教会的人起疑。”

  所有的疑问,渐渐被剥去了掩盖它们的雾气,渐渐变得清晰。

  狱奴继续说:“还记得裴罗商会吗?你们去那里想加入他们的秘密组织,可是裴罗爵士根本不看你们的资力就直接同意了。”

  “裴罗商会是你的部下?”残魂问,确实,一直觉得那次应征所遇到的事情都不太对劲。

  “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权力。”狱奴说,“只是,我用教会的势力来要挟裴罗爵士,让他收下你们。因为,整个城市里除了裴罗爵士的秘密组织,没有一个地方安全。”

  “可是,你后来依然把我和顾幽送了出去。”炼舞说。

  “因为我看到残魂死了,开始怀疑最后的安全地也不安全了。况且残魂的尸体消失了,我原以为是你们劫走了他。于是,打算把你们送走。”

  “那么,你是怎么找到的顾幽?”蚀烛看着眼前几个人你来我去,终于插进了一句话。

  狱奴说:“我做了一个梦,顾幽的脸幻化成了一幅地图。那幅地图指引我找到了葬龙山谷的小房子。对了,为什么顾幽会到那里去?你们知道吗?”

  蚀烛指着炼舞,说:“你要感谢他,他以为顾幽死了,差点把顾幽扔去喂了天株。还好我在死亡之湖发现了顾幽,要不然就……啧啧……”

  炼舞双手摇摆着,“喂——喂——不能这么说啊,我当时真的以为顾幽死了。谁像你们啊,用鼻子闻都能闻出顾幽还没有死。”

  “用鼻子闻?”蚀烛夸张地说,“你当我们是什么动物啊?那叫作共鸣,是精神与精神之间共振所产生的感觉。就像狱奴梦到顾幽,那就是一种共鸣。对了,炼舞你不也一样与顾幽有过共鸣吗?”

  “我?”炼舞指着自己的鼻子。

  “没错,你不是看到顾幽了吗,而且还能听到他说话。”蚀烛说。

  “也对啊,可是,我又不是修士。”

  残魂拍拍炼舞的肩膀,“没有说只有修士之间才能共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精神力,而共鸣就是由精神力的相互交织产生的。”

  炼舞笑笑,走回床边。看着熟睡的顾幽,他的心里一阵酸楚,疼痛。

  “顾幽,谢谢你,一直守护着我。你看啊,这么多朋友都守在你的身边,等你醒来。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好吗?醒来,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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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文 / 穆紫轩



  


“是谁让你们擅自撤消任务的?”魂悼大人有些温怒,说。

  大殿里,突然像死亡地狱一般的沉寂,寒冷。三名亡魂战士跪在大殿中心的地板上,头触到了地。三个人却不敢回答,因为,他们明白擅自撤消任务的后果。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你们撤消了任务?”魂悼大人换了种问法。

  一个亡魂战士重重磕了一下头,说:“我们也不敢不遵造大人的命令去做,可是当时的情况发生了变化。本来我们已经可以杀死狱奴了,可是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帮助狱奴,还杀死了我们一个战士。”

  “谁?”

  “白色的头发,白色的眼睛,他就是顾幽。”亡魂战士回答。

  “顾幽?”

  战士说:“就是前段时间神之主教给我们提供的拥有黑色藏字石的那个人。”

  魂悼说:“回报的人不是说,那个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可是,我们看到的确确实实是他啊。因为大人下了令,不可以与拥有黑色藏字石的人正面交战,只可以监视。所以,我们发现帮助狱奴的人是顾幽后,只好撤离了。”

  魂悼沉默了好一会儿,仍然不太相信亡魂战士的话,“你们是想告诉我,死去的人复活了,是吗?”语气里,明显带着轻蔑。

  “不仅如此,就连以前被亡魂战士杀死,并对外宣称是刺杀红袍主教的真凶的那个人也在场。他和另外几个人在一起,其中一个和顾幽的关系应该很好。不过,他们好像并不帮助狱奴,反而要杀死她……”

  “好了好了,别说了。”魂悼被亡魂战士绕得有些头晕,“你们仔细去查,他们几个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他们都是什么人。”

  “是,大人。”三个亡魂战士又磕了一下头。

  当亡魂战士刚站起来时,门突然被人重重推开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外,袍子被风吹得飞扬起来。他的双手依然向两边撑开,还保持着推门的姿势。

  “神之主教……”一个亡魂战士小声说了一句。

  神之主教大步走进大殿,没有跪拜,只是浅浅地鞠了一下躬。

  “神之主教——或者我应该直接叫你的名字吧。洛歌,你到这里来做什么?难道教会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魂悼大人用居高临下的气势说。

  “圣徒大人,我来只是想求证一件事情。我想请问一下,听说您麾下的亡魂战士在瞻神城袭击了狱奴小姐,是真的吗?”

  魂悼笑了起来,“没错,是真的。只可惜,突然计划作了改变,你的狱奴小姐还没有死。不过,只是暂时的事情,她很快就会被杀死。”

  “为什么,大人?”主教问。

  “我听说她离开了教会,应该是真的。背叛教会的人,只有一个结果。再说了,只有死人才会保守他所知道的秘密。你说是吗?”

  “狱奴什么也不知道,请您饶恕她,好吗?”

  “什么也不知道?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我听亡魂战士的团长说,她似乎知道很多东西啊。”

  神之主教咬了咬牙,心里骂了那个混蛋团长几句,然后说:“虽然狱奴最初参加了追杀地球修士的任务,可是她并不知道那些秘密啊。”

  “这已经算是知道很多了。洛歌,你不要再说什么了,我说过,只有死人才会保守重要的秘密。现在你的狱奴正和那帮修士在一起,你说,要是我不派人去请她回来,那多危险啊。”魂悼阴险地笑。

  两声脆响,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神之主教却跪了下来,“圣徒大人,求求您,放过狱奴吧,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洛歌,没想到你也会下跪啊。”魂悼大人猖狂地大笑,“为了你心爱的女子,你竟然愿意下跪。为什么不考虑一下背叛教会呢?如果选择背叛,你就可以带着你爱的人逃离啊。”

  神之主教说:“圣徒大人,我是不会背叛教会的。”

  “我相信这句话,所以我没有让你亲自执行杀死狱奴的任务,因为我不想用这么残酷的方式来考验我的主教。洛歌,狱奴我是不会放过的,你不要多说了。而且,告诉你一个更有趣的东西,我的亡魂战士对你的狱奴说了,他们是奉你的命令请回或是杀死她……”

  神之主教的牙紧紧咬住,慢慢站起来,用低沉的声音说:“谢谢大人,把这么有趣的事情告诉我。我告退了。”他说完,转过身,向外走去。

  身后,是魂悼那刺耳的笑声。

  一滴泪,悄悄落下。

  “狱奴,我不能再保护你了。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曾经所做的一切。”

  “狱奴,以后,我还能看到那个开心地对我笑的妹妹吗?你还能叫我一声主教哥哥吗?”

  “或许,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再有了吧。狱奴,愿你能够开心地,活下去……”

  =========================================旅店里,顾幽依然像前面的日子里一样,躺在床上,如同一具死尸。

  炼舞拉着残魂,说:“为什么会这样?刚才他不还能战斗吗,为什么现在……”

  蚀烛站在一旁,说:“刚才是顾幽的精神力在支配这个躯体,去到救狱奴。可是,他的躯体已经没有了血液,与死尸没有区别。”

  “不会的,他不会死,他不会死的。”狱奴拉着顾幽的手,说。

  “你这个妖女,别装好人。”炼舞推开狱奴,不让她触碰顾幽的身体。

  残魂拉住炼舞,“炼舞,不可以这样对狱奴说话。既然刚才顾幽会去救狱奴,那么说明整个事情里应该有什么误会。”残魂又问狱奴,“我听炼舞说过,是你故意将顾幽和炼舞引到潮汐旅店,然后让亡魂战士埋伏在那里,是么?”

  “不是……不是我……”狱奴说,“我让顾幽在那里等只是想告诉他关于黑色藏字石的事情,并不是想设计害他。”

  “狡辩!”炼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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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斩架在狱奴的脖子上,亡魂战士那阴森森的声音里带着噬血的恶臭感:“狱奴小姐,我再问最后一遍。要是你依然不老老实实随我们走,那我们就只好减掉带你回去的负担了。”

  狱奴的手放在腰间,却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带剑了。

  “狱奴小姐,既然不说话,那么就算你已经决定抵抗了。”

  仿佛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从高空中坠地,落在狱奴的身上。沉重的闷响声,从狱奴的身上一直滑到地下,激起地上的尘土,向四周荡开去。

  “小心,退后。”蚀烛说着,拉着马朝与狱奴相反的方向走了好几米才停下来。

  狱奴站在原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却轻柔得如同鬼魅,任风吹拂。而四个亡魂战士,依然保持着将手里的十字斩架在狱奴脖子上的姿势,所站的位置却离狱奴大概有了七步远。

  亡魂战士有些不知所措,一个瞬间后,他们就被从狱奴的身边弹开了,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

  旁边本来还在远远围观的人,四处逃散。

  黄尘的笼罩中,又一个人影走到了狱奴的身边。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能看到一个剪影。一个亡魂战士举起十字斩向人影杀过去,人影的手伸出,一柄剑瞬间洞穿战士的胸口。

  那把剑,炼舞认识,正是狱奴的剑。

  其他三个亡魂战士,愣了两秒后,赶忙逃跑。

  空气里的尘雾渐渐被风吹散,沉淀。渐渐的,炼舞看清了那两个狱奴的护卫的样子。而残魂始终皱着眉头,脸上却又透露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喜。

  狱奴的左右,那两个人身高身材几乎一模一样。当鬼魅般的影子摘下了兜帽,所有人都看到,他那银白色的发丝轻轻飘扬。而另一个人的头发,同样白得洁净。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持剑的人站立不稳,扑倒下去。他的双膝弯曲跪在地上,双手握着剑柄,剑插在青石地板上,支撑着他的身体。

  而另一个白发人影,走到跪着的人身后,面朝那个人,也扑倒下去。跪着的人嘴里喷出了一口鲜血。

  更让炼舞等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后面扑下去的那个人竟然没有扑到跪着的人背后,而是,沉入了那个人的身体!完全地沉进去,仿佛,两个人本来就是一体。

  狱奴的身边,只剩下一个人。她蹲下去,双手颤抖,伸过去,抚摩着那张熟悉的脸。

  “这……这是梦吗?”她的眼里突然就盈满了泪水。

  残魂跳下马,向狱奴走去。炼舞对残魂说:“残魂,不要去,危险。”

  残魂笑笑,说:“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拥有这么强大的精神力,强大到精神力竟然能不受肉体的限制而从肉体分化出去。过去只会用坚硬的拳头硬碰的顾幽,如今成长了。”

  炼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那个人有着白色的长发,可是炼舞却不敢相信那就是顾幽。他说:“残魂,你说什么?你说顾幽……”

  “我以前就说了,我的听力很好。”残魂走过去,蹲到顾幽身边,扶住了顾幽的肩膀。

  炼舞跳下了马,由于过于激动,险些摔倒。他跑过去,扑倒在顾幽的身边,“顾幽,顾幽,真的是你吗?你真的没有死,太好了,你没有死,没有死……”

  可是,顾幽却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炼舞推开狱奴,大声说:“不许你碰他,让开啊!”他把顾幽的脸抬起来,看到顾幽的嘴角还挂着水滴。原来,他刚才喷出的并不是鲜血,而是这种透明的液体。

  炼舞颤抖的指尖慢慢伸到顾幽的鼻孔下,手指突然僵住,脸上的表情也在刹那间被冻结。顾幽,已经没有了气息。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顾幽没有呼吸?”炼舞发疯似的把手伸到顾幽胸口,然后是手腕。没有心跳,没有脉搏。

  顾幽,死了吗?

  炼舞的头慢慢转向狱奴,脸上满是阴云。他的语气平静了许多,却带着浓浓的杀意:“你告诉我,你刚才对顾幽做了什么?是谁允许你碰他的?你这个妖女,害死顾幽一次还没够吗?现在又来第二次。”

  狱奴委屈地摇头,“我什么也没做,顾幽这些天来一直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脉搏。可是,我知道,他没有死,我还能感觉到他。”

  “别跟我说这些,我现在就杀了你,为顾幽报仇。”炼舞站起来,拔出短剑。

  蚀烛骑着马跑过来,挡在炼舞和狱奴之间,双眼绽放着红光。他对炼舞说:“炼舞,停下来,顾幽没有死,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精神力。”

  残魂也拉住炼舞,“蚀烛说得没错,我也能感觉到顾幽的存在。”

  炼舞把剑放回腰间,看看蚀烛,又看看残魂,有些尴尬地拍拍自己的大腿。他说:“为什么我感觉不出来?”

  “因为这是地球修士之间的共鸣。”蚀烛说。

  “为什么我和他没有这种共鸣?我上次差点把他喂了天株。”

  “因为你不是地球修士,外星人。”残魂笑笑。

  炼舞又问:“那么,为什么狱奴就能感觉到呢?”

  蚀烛跳下马,把狱奴从地上扶起来,说:“这是另一种共鸣,更强烈的共鸣。”蚀烛走到炼舞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小声说:“难道你融月之间就没有过这样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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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束眼神,碰到了一起。

  “炼舞。”狱奴喊了一声,走过去。

  炼舞的手放在腰上,牙咬得紧紧的,没有说话。

  狱奴走近了,说:“炼舞,顾幽他……”

  “你这个妖女!”炼舞大吼一声,腰间的短剑随着手掌的前伸滑出来,拉出一道长长的白光,剑划过的嗡嗡声在空气里肆意伸张。

  狱奴上半身向右倒去,躲开了短剑。但炼舞的手向回一招,短剑在他掌心旋转,从狱奴的耳边划过。狱奴后退了好几步,一小束发丝却依然留在开始站的地方,被风扬起。

  “炼舞……”融月喊了一声。

  蚀烛用魔杖按住炼舞握剑的手,说:“炼舞,你这是干什么?”

  “我干什么?”炼舞说,“你们知道这个妖女是谁吗?她就是骗取顾幽信任然后派亡魂战士杀死顾幽的元凶,教会的圣之使者,狱奴妖女。”

  “不是,不是我派亡魂战士去的。我没有害死顾幽,是神之主教让亡魂战士到潮汐旅店埋伏着的。”狱奴摇着双手,解释。

  “谁相信你的鬼话?就算是神之主教派的人去,那不也一样的吗?都是你们教会的人。要不是你让顾幽到潮汐旅店等,我们会遭到你们的暗算吗?你们这帮人,除了阴谋暗算,还会什么?”

  狱奴不说话了。炼舞说得没错,要不是自己让顾幽去潮汐旅店等,哪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

  炼舞对其他人说:“今天,就让我杀死真凶,为顾幽报仇。”

  “炼舞,顾幽没有死。”狱奴说。

  残魂冷冷一笑,“狱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接到消息了,真不错啊。”

  “残魂?你是残魂?”这时候,狱奴才发觉全身红袍,手持火焰弓的人就是曾经被悬在望神城城楼上示众的残魂。她有些不敢相信,死去的人竟然复活了。但看到真真实实的残魂,她的心里又多了几丝希望,“残魂,你复活了吗?那么,你一定知道怎么复活顾幽吧。”

  残魂没有回答,不知道这个女人又在策划什么阴谋。

  “残魂,你能救顾幽,对不对?”狱奴说着,向残魂走去。

  炼舞握紧了剑,蚀烛和悬铃偷偷在手掌中凝聚魔法力量。

  四个亡魂战士,突然落在了狱奴之后。五匹马被突然冒出的四个黑影惊得不安地左右踏着杂乱的步子,鼻子里喷着粗气。

  “大家小心。”炼舞喊了一声,挡在融月前面。

  “狱奴,想不到你随时都有所准备啊。”残魂听出了动静,把多多塞回衣袖里。

  “残魂,你告诉我啊,顾幽还能醒来吗?你一定知道,怎么让他醒来,是吗?”狱奴依然小步走向残魂。

  一个亡魂战士对狱奴说:“狱奴小姐,主教大人让我们来请您回去。”

  “残魂,为什么不告诉我?顾幽没有死,我还能感觉到他啊。”

  四个亡魂战士走到狱奴身后,四只手按住了狱奴。一个亡魂战士说:“狱奴小姐,请跟我们回去,不要让我们为难。”

  炼舞等人停在原地,没有想到亡魂战士竟然对他们视而不见。

  “滚,不要烦我!”狱奴对亡魂战士大骂。

  “狱奴小姐,那就由不得我了。神之主教大人说过了,防止你泄露我们的机密,要么带你回去。要么……”战士没有说下去,四把十字斩已经替他说明了一切。

  “住手!”炼舞喊了一声,“狱奴,不要在我们面前表演了,你那一套,我们已经看够了。要打就打,何必花那么大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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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文 / 穆紫轩



  


  顾幽的衣服轻轻动了一下,是风。

  狱奴赶忙跑到窗户边,关上窗子,害怕顾幽被吹凉。手轻轻将两扇窗户合在了一起,却没有马上回到床边。她站在窗边,指尖拉着窗框,头慢慢低下去。

  “顾幽,我想你……”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落在自己的脚尖。不知道为什么,眼泪老是这么的不争气,说好不再整天哭哭啼啼,以免顾幽知道了难过。可是,每当想起那些医生的话,却又禁不住伤心。

  背后,传出几声咳嗽。

  “顾幽,我的心里真的好矛盾。我一面希望你能够醒来,能够拉着我的手,对我说话,对我笑。可是,却害怕你醒来后,我们再一次因为黑色藏字石的秘密而沉沦。如今,你至少还没有真正的死亡。可是,我好害怕,害怕你会真正地从我身边流失……”擦去脸上的泪迹,狱奴对着窗户倾诉自己的苦楚。

  “狱奴……我好渴……”沙哑的声音,伴着几声咳嗽。

  狱奴双手无力地垂了下去,两眼睁得好大。顾幽……是顾幽的声音吗?真的是他在说话吗?狱奴不敢转过身去,他怕一回头,才发觉那只是幻觉。

  “你没有听到我说话吗……能不能……给我一杯水……”狱奴的背后,几步之外的床上,顾幽双手支撑着身子,有些吃力地坐了起来。

  狱奴转过身去,眼泪在脸上凝固成闪耀着光斑的痕迹。

  白发微微有些散乱,顾幽的脸色依然苍白虚弱。只是,他的双眼里有了美丽的泽影,嘴角弯曲,露出一个好看的笑。他的眼睛注视着狱奴的双眼,就像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看得出了神。

  狱奴站在原地,看着顾幽,双手捂在嘴前,有些不知所措。幸福来得太过于突然了,狱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次。她看着那对白色的眼睛,连眨眼都不敢。她害怕一眨眼,眼泪就会冲破眼眶的束缚落下去。她害怕一眨眼,眼前的顾幽就会像以往所有的幻觉里一样,消失掉。

  “狱奴,你还好吗?”狱奴问。

  “我……我很好……”声音有些颤抖。

  “你憔悴了很多啊。”

  “没……没有……你也瘦了很多……”

  “我还好。只是,很想你,很想。”

  “我……我也……”

  顾幽恬淡地笑了。

  狱奴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有不适吗?我马上去给你叫医生。”

  “不要了,我很好。只是,口渴。能不能给我一杯水啊?”

  狱奴点点头,说:“好的,马上就好。你先躺下,休息吧。”一边说,一边跑到桌边。她拿起一个杯子,然后提起茶壶向里面倒了大半杯水。手依然因为激动而颤抖,端起杯子时,滚烫的水撒出来,撒在自己的手上。她的手一抖,杯子从手中掉了下去,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狱奴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抬起头来,自己仍然趴在顾幽的枕边。

  又是梦啊。

  狱奴披上一件衣服,走出房间,轻轻带上门。虽然一个又一个的医生判定顾幽已经死亡,可是狱奴依然不甘心。就像没有找到顾幽之前,一次又一次的询问失败,她依然可以继续问下去。

  她一直相信,指引自己找到顾幽的那个梦,是顾幽给予自己的。她一直相信,在山崖上的那天,是顾幽救了自己,是她给了自己希望,对自己说了那么多话。所以,她相信,顾幽还能像从前一样,站起来,不屈服于任何人。

  “顾幽,我真的好想你。我真的……我真的很自私,明明说着这样的日子很平静,很好,可是我却不止一次地期盼你醒来。我想听到你说话,我想看到你笑。而其他的事情,等你醒来了,我们再商量,好吗?”

  狱奴走过大教堂,虽然已经不再信奉神教,可是她依然停下了脚步,闭上双眼,为顾幽祈祷。

  重新换过马的炼舞、残魂、融月、蚀烛和悬铃骑着马从祈祷的狱奴身后走过。

  走了好几米远了,炼舞突然拉住马,转过头来,盯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好这时,狱奴祈祷完毕,睁开眼,转过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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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依然是那张熟悉的脸,近在咫尺。狱奴伸出手,想去触碰那张思念的脸庞。可是,在指尖刚碰到那张脸的时候,脸上荡起了涟漪,整张脸都被扭曲。狱奴吓得抽回了手,眼泪滑落。

  她安静地,想等待那张脸慢慢平静。

  这时候,他听到了顾幽的声音,忧伤,而又痛苦。

  “狱奴……我好想你……”

  “狱奴,我不要你离开。”

  狱奴似乎听到,顾幽眼泪滑落的声音。她大声说:“顾幽……顾幽……你在哪里?告诉我,你到底去了哪里啊?顾幽……我想你……”

  空气里的涟漪渐渐平息,可是,顾幽的脸却不在了,而是幻化成了一片方形的光面。光面的颜色老去,变得昏黄。一条条弯曲的线,在光面上延伸。

  这个,不是海诺平原的地图吗?狱奴有些吃惊。

  越来越清晰,没错,是教会发布的海诺平原地图。望神城,瞻神城,无禁河,还有最北边的葬龙山谷,死亡之湖。

  “顾幽,你想告诉我什么?”狱奴轻声问,“你想告诉我你在哪里吗?”

  周围的环境突然旋转起来,接着被无声扭曲。床不在了,床头的桌子不在了,墙也不在了,所有的一切,化成了各种颜色的光斑。只剩下狱奴的身体,和那幅悬在空气里的地图,依然清晰。

  所有的色彩斑点开始没有规律地移动,变幻。

  耳边突兀地出现了水声,树叶被风撩动的沙沙声。所有的斑点突然间重新组合,一个全新的世界出现在狱奴眼前。

  狱奴不断转身,看着这个陌生的环境,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哪里。两边是高高的山崖,笔直得像是被刀切开的一样。自己站在山谷底,抬起头来,看到的天空只剩下一条曲线。

  脚下是杂乱的尖石堆砌着,石缝里伸出一些绿色的新草,在谷底微凉的风中无声拔节。

  再像前看,发现了一座矮小的木头房屋,顶上堆着杂草和石块,几乎不能察觉。

  空气里的那幅地图上,一个红点轻轻闪烁。狱奴看到,那个红点的位置,是在葬龙山谷里两座山的夹缝里。狱奴问:“顾幽,你想告诉我,你就在这里,是吗?”

  没有回答,地图闪烁了几下,消失了。

  狱奴小心地走到那座房子前,看到门闭着,却没有锁。她迟疑了一下,伸出手,纤柔的指尖落在门上,推开了房门。房间里很暗,狱奴走了进去。

  门被无形的力量所牵引,重重关上。世界重归于黑暗。

  狱奴从床上坐起来,点在桌子上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灭了。狱奴蜷曲在床角,双臂抱着自己弯曲的腿,泪水落在膝盖上,如夜般冰冷。

  “顾幽……我想你……”

  第二天,狱奴买了一幅地图,按梦中所指示的,她找到了山谷中那座小小的房子。当她再次见到顾幽的时候,心里像是有汹涌的潮水翻腾起来。所有的思念,所有的辛酸,化成了泪水落进那白色的长发中。

  只是,顾幽安静地躺着,没有气息。无论狱奴说什么,他都沉默着,不回答。

  狱奴的头慢慢放下去,眼睛闭上。唇轻轻迎上顾幽那宽阔的额头,留下一个印痕。久久地,沉浸在那份虚无的幸福之中,难以自拔。

  “顾幽,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

  顾幽的枕头上,放着两块黑色藏字石,“藏”字朝上。狱奴皱了皱眉头,有些好奇地拿起两块石头。“残魂……顾幽……”狱奴的脑子里突然像闪过一道霹雳,一切的黑暗都被紫罗兰色的光吞噬掉了。

  “顾幽……你……为什么你有这块石头?为什么?”狱奴趴在顾幽的枕边,号啕大哭。

  从满是泪迹的回忆中醒来,自己的手依然牢牢抓着顾幽的大手。

  狱奴轻轻抽回手,像是害怕打扰睡梦中的恋人。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两颗黑色藏字石,仔细地看着,喃喃自语:“顾幽,我一次一次向你隐瞒,我要找拥有黑色藏字石的人。我一次又一次想让你从这个争来斗去的圈子里逃离,以免招来杀身之祸。我曾经问你,身上有没有黑色藏字石,可是你否认了。那时候,我没有继续追问,因为我在想,如果真的没有,那就好了。”

  “因为爱你,所以不愿让你在血与泪间徘徊。可是,无意中,我找到了你,却也找到了属于你的石头。难道,是命运之神的安排?难道,神真的不愿意让你从灾难中脱离?”

  “顾幽,你快醒来,好吗?”

  “或者,还是不要醒来吧,继续沉睡着。让我们忘记黑色藏字石,让我陪在你的身边,就像现在这样。陪着你,一直到我们都慢慢变老。”

  顾幽的衣服微微动了一下。

  “顾幽,你醒了吗?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你听到了吗?”狱奴又抓紧了顾幽的手。希望他醒来,希望看到他少见的微笑,希望听到他的声音。听她对自己说:“我不要你离开。”

  可是,却又矛盾地不愿他醒来。不然,又会迎来一场场没有边际的战争。她不想再看到,顾幽那白色的袍子上染满血。

  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忘掉顾幽,彻彻底底地忘却。忘了他,去做自己生命里很重要的事情。可是,她做不到。如今她才明白,为了顾幽,她甚至愿意放弃自己的所有。

  “顾幽,如果没有黑色藏字石,如果没有地球修士,该多好。如果没有这一切为我们带来灾难的东西,或许我会是你身边的妻子,为你将我们的家布置得很温馨。为你,生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狱奴的脸上,不禁露出了苍白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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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文 / 穆紫轩



  


瞻神城比望神城小了很多,不及望神城的繁华喧嚣,宁静了许多。可是,布局却和望神城很相似,城池的中央,是占据了城池近一半土地的大教堂。

  瞻神城的教堂是望神城教堂的缩小版,却少了几分威仪。而且,在瞻神的教堂顶端,也没有八座高高的神像。因为,那些俯瞰全城的神像是圣城的特殊象征。

  狱奴从教堂的门前走过,看着那些进进出出的信徒,满脸带着虔诚而又欣慰的笑容。看着教堂大门的顶端门廊上熟悉的的拯救标志,听着教堂里传出的熟悉的祷告声,仿佛一只手抓紧了自己的心。

  她慢慢停下了脚步,站在教堂前,以前发生的一切,再度从脑海里划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跟在她后面的医生说:“请您快点带我去看病人好吗?”

  “哦,好的。”看着熟悉的环境,狱奴差点忘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旅店,上楼,然后进了一个房间。狱奴指着床上躺着的人,说:“医生,麻烦您,请一定要治好他。”

  医生点点头,放下重重的药箱,走过去。他在床边坐下来,看着床上的年轻男子那满头的白发,微微吃了一惊。他用手指抬起男子的眼皮,发现男子的眼眸竟然也是白色的。医生无意说了一句:“这个人真奇怪。”

  狱奴站在旁边,有些紧张地看着医生为床上的顾幽检查。她担心,担心这个医生会同前几个医生一样,骂一句“让我为死人治病,真是晦气”,然后气冲冲地离开。她知道,顾幽还没有死,在山崖上的那天他还对自己说了,他们一定会重逢。

  医生一只手托起顾幽的手腕,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轻放在顾幽的脉位上。

  几秒后,医生的脸上变得阴沉。他放下顾幽的手,站起来,有些生气地看着狱奴。“病人”连一点呼吸和脉搏也没有,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让他来治病。但看到狱奴的双眼浸满了泪水,他不得不把语气缓和下去。他说:“这是你丈夫吧,不要再徒劳找医生了,还是为他准备身后事吧。”

  “不,医生,他没有死,他还活着,我还能感觉到他。”狱奴的眼泪划过白皙的脸庞,掉落下来。

  医生摇摇头,“他已经没有呼吸和心跳了,已经……节哀吧。我先走了。”

  狱奴拉住医生的袖口,说:“他没死,他还没死啊,求求您,救救他,好吗?”

  “你还是另请高明吧。”医生挣脱狱奴的手,甩门而去。

  狱奴跪倒在床边,头趴在床上,泪水很快粘湿了大片床单。顾幽没有死,没有死。他的身体还像健康人一样完好,没有僵硬。而且,狱奴真的能感觉到顾幽,仿佛他的气息,弥散在自己的心里。

  “顾幽,你醒醒,醒醒,好吗?”

  “我找了你那么久,终于找到了你。可是,为什么你连看也不看我?为什么一句话也不给我说?”

  “你还没有死,对吗?告诉我,你还没有……没有……”

  狱奴拉着顾幽的手,那只曾经拉过的手已经冰凉。狱奴双手揉搓着顾幽的大手,用嘴向上面哈气,想把自己的温暖输入顾幽的体内。想用自己的温暖,把顾幽从无际的死亡国度召唤回来。

  想起了曾经在裴罗商会的地牢里,顾幽向自己伸出了手,眼神有些涣散。他的手慢慢伸过来,说:“我不要你离开。”

  然后,他晕倒了。

  狱奴看到顾幽不动了,第一次偷偷拉了他的手。两个人的温度交互着,没有语言,却有很多很多的东西,在思维里流转。那个时候,狱奴差点为了那一句“我不要你离开”感动得在地牢里放声大哭。

  可是,如今的顾幽,他的掌心已经没有了温度。拉着他的手,不再能听到来自他心底的声音,那些柔弱的话语。狱奴想把所有的温暖凝聚在顾幽的掌心,可是很快,就消失了。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冻僵了。

  狱奴紧紧握着顾幽的手,眼泪滴入微微蜷缩的掌心,闪烁着晶莹的光斑。泪水延着顾幽掌心的纹路散开,消失,或是,沉入了顾幽的世界。

  “顾幽,你能感觉到吗?”

  你能感觉到。

  “顾幽,我不要你离开。”

  你不会离开。是吗?

  虽然眼前的顾幽不能说话,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可是,狱奴能感觉到他。能感觉到,来自遥远地方的那一丝渺茫的温存。

  几天前,她到了瞻神城。一路都是问过来的,每遇见一个人,狱奴都会向他们询问:“请问,有没有见过一个年轻的男子。他有满头银白色的头发,还有一对白色的眼睛……”

  一次又一次,答案都是夹带着不耐烦的“不知道”。

  一次,又一次。希望被磨损,却不曾被湮灭。狱奴相信,顾幽说过他们还会重逢,就一定会的,一定。

  依然是不停的打听,她每天几乎要问上几千次,却没有丝毫厌倦。每问一次,都带着迫切的希望去问。

  “不知道。”

  “对不起,没见过。”

  “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我很忙,让开。”

  每天夜晚,躺在旅店的床上,望着模糊的天花板,那些破碎的语句就一一浮现。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看到过顾幽,他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像是突然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

  泪水从侧脸落下,粘湿了发丝。

  最终,被疲劳压制,带着忧伤,入了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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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约之间,顾幽看到了许多人,骑在马上,腰间挂着锋利的斧子。他知道,这些是黑暗骑士。紧接着,场景又化成了另一幅画面。他看到自己在一座大殿里,里面坐了许多人。一名男子从大厅左边的一道门里走出来,脚步有些紊乱。

  “这个人……是炼舞!”顾幽看清了那张黑暗里的脸,突然发觉,这座大殿是教堂。炼舞到教堂里干什么来了?

  “为我报仇?”一个想法从顾幽的心底升起,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想起刚才的那帮黑暗骑士,应该就是向这里来的吧。

  可是炼舞依然站在那里,向别人问话。他们所说的内容,顾幽却听不见。

  “你这个笨蛋。”顾幽对炼舞说。

  “谁?谁骂我?”炼舞冲着教堂里的人喊。

  “你这个笨蛋,快离开这里。”顾幽有些不安,黑暗骑士就快来了吧。

  炼舞的脸转过来,看着顾幽,说:“顾幽,是你吗?”

  顾幽觉得吃惊,炼舞竟然能看到自己。他带着炼舞,走出了教堂,走过一跳拥挤的街道。然后,顾幽拐进了一条小巷。炼舞能看到自己,能听到自己说话。他想告诉炼舞,杀死自己的阴谋主使者不是狱奴,而是另有其人。

  走进了小巷,与一个男子的身影擦过去。然后,黑暗又变得凝重。所有的幻觉,都消失不见。

  “炼舞——炼舞——”顾幽喊,可是,没有炼舞的回答。像是耗尽了力气,顾幽软软地倒在了光束中央。平躺在地板上,望着光束的顶端,眼前渐渐模糊一片。

  顾幽醒来的时候,看到骑士满城搜捕。从逃散的民众细碎的呼喊声中,他听到了这种骑士的名字——光芒骑士。他知道,他们是在搜捕炼舞。

  无须寻找炼舞的位置,一道门出现在光束之外很近的地方。顾幽想走过去敲门,可是想起,如果自己走过去,门在光束里就会消失,更别说敲门了。

  “或许,我能直接穿过这道门吧。”他想。

  他正要走过去,门却被谁敲响了,和自己所想的一样,连敲三次。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顾幽又见到了炼舞。他受了伤,腰间还缠着绷带。接着又走过来另一个人,他似乎看不到顾幽,也听不到顾幽的声音。顾幽刚把光芒骑士在全城搜捕的事情告诉炼舞后,黑暗又一次化开。

  再之后,顾幽看到了无数的人,围成了一个环形。黑暗骑士,亡魂战士,他们猖狂地指着圆环的中心笑。

  圆环的中心,是两个光芒骑士。

  “他们的争斗,与我无关。”顾幽说着,转身离开。刚走了几步,突然一种莫名的异样感从心中流过。顾幽回过头去,看着正对着自己的那个光芒骑士。他的眼睛从头盔的缝隙里露出来,在顾幽的视网膜中放大,放大。

  那对熟悉的眼眸,透射着冷冽的光芒。那是,炼舞。

  一把斧头飞向炼舞,而炼舞被十字斩围困着,根本无法躲闪。顾幽惊叫一声,背后出了冷汗。他伸出手,那把斧头却在炼舞的面前静止了下来。顾幽不敢放开手,因为,从自己的手上,他感觉到来自斧头的磁力。

  莫名的力量在身体里游走,翻腾,飘升。顾幽的心里只剩下一个意识:炼舞,一定要活下去。

  光束,不再静止,而是向四周蔓延开一环又一环闪烁着微微光芒的涟漪。顾幽的双手向两边撑开,听到周围无数的马嘶声,人的喊叫声。

  意识完全沦落进了黑暗。

  黑暗里,反荡过来一层层黑色的涟漪。那些黑色的环纹荡进光束里,却没有破碎,消失。而是贴着顾幽的身体,环绕,最后透过衣服,沉入顾幽的身体。

  像是在吸收什么能量。

  后来,顾幽觉得视线向下跌落,头却一直没有跌到地板上。整个人都向下跌去,光束却一直罩在自己身上。顾幽向下看,地板消失了,光束投在地板上的圆形光面也消失了。光束一直向下照过去,看不到尽头。

  猛烈的风从自己耳边呼呼刮过去。

  随着下落的速度不断增加,顾幽的脑子里又出现了幻觉。真正的幻觉,黑暗里已经没有了那些奇怪的场景,可是,他依然看见了,那张时常出现在幻梦里的美丽的脸。

  狱奴盯着自己,说:“顾幽,原来你在这里。我终于找到你了,终于……”

  脑袋开始承受不了疯狂的下落所带来的失重感,变得眩晕。在闭上眼的前一刻,顾幽看到狱奴的脸凑得好近。她闭上眼,发丝散落在他的脸上。

  炽热的唇,在顾幽的额头,留下无尽的温暖。

  双眼缓缓闭上,顾幽说出了最后两个字:“狱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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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文 / 穆紫轩



  


依然是熟悉的黑暗世界,没有边际,暗得让人窒息。

  一束白光从很高的地方落下来,落在顾幽的身旁。黑暗里,似乎有了一个不受黑暗吞噬的光之结界。顾幽站在白光的包围里,抬起头,看不到光从哪里来。摊开双手,白光落满掌心,温暖无比。

  “我在哪里?梦里?还是死亡的国度?”他问。

  却没有人来回来他的问题。

  “我死了,我被亡魂战士杀死了。”顾幽想起了那些黑色的盔甲,藏在暗处的双眼,还有亡魂战士手里的十字斩。他记起,七把十字斩同时从四周刺穿自己的身体。他记起,那时候撕裂心肺般的剧痛。

  “狱奴,为什么要这样做?”当疼痛渐渐消失,这句话从心底涌出。

  一切都是狱奴的阴谋吗?把自己引到潮汐旅店,然后派亡魂战士来杀死自己?是的,是这样。在死的那一刻,顾幽依然坚信不移。

  然后,世界变得虚无,只剩下这片黑暗,和黑暗中这束光。

  顾幽想寻找到黑暗的出口,在黑暗里一直走。可是,不论他走到哪里,却始终走不出这束光的笼罩。似乎,这束光是一个囚牢,永恒的囚牢,将自己囚禁在黑暗的最深处。

  “我死了,我离不开这里了。”顾幽常常这样说。可是,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

  有时候,意志和渴望特别强烈的时候,他可以在黑暗里看到一些幻影。熟悉的,陌生的,一个个人影从黑暗里浮出。然后,黑暗里出现了街道,出现了树木,出现了房屋。虽然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可是,顾幽依然能够辨别。

  浓郁的黑暗化开,渐渐有了层次。

  前面仿佛是一座山崖,山石在几步之外被切断,再向前,只剩下空洞的黑暗。

  “狱奴,你在哪里?我想问问你,杀我的亡魂战士,真的是你派来的吗?所有的阴谋,真的是你安排的吗?如果我没有黑色藏字石,你还会杀我吗?”顾幽喃喃自语。

  “只可惜,命运这样安排了。我有黑色藏字石,而你要杀死拥有黑色藏字石的人。只是,我依然不肯相信,那些人是你派来的。那天下午听到我们会在潮汐旅店会面的,还有另一个人,你称他为,主教大人。或许,亡魂战士是他的下属吧。”

  “狱奴,你在哪里啊?亲口告诉我,告诉我所有的一切,好吗?”

  黑暗里的场景依然没有改变,还是那个山崖。

  “为什么依然是这里?狱奴在大教堂,怎么会在这里?”顾幽觉得奇怪。

  一个纤细的身体,走进光芒的壁障,在光的照耀下消失了。接着,那个身影从光束牢狱的另一端走了出去,走向山崖的断面。

  “……吃完这最后一个相思果,我就再也不会相思了吧……”

  细细碎碎的声音穿过黑暗,穿过光束,熟悉的声音在顾幽耳边萦绕。

  “狱奴……”顾幽喊了一声。

  狱奴像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转过头来。双眼,是空洞的黑暗。她说:“顾幽,是你吗?”

  “是我,是我啊。”顾幽的眼泪几乎要掉落下来。狱奴的声音,太凄凉,太绝望。

  突然,狱奴的脚下一空,向黑暗的断面掉落下去。顾幽向前扑过去,伸出手。光束随着他移动,所照耀的地方恢复成了平坦的地面。顾幽向“山崖”下伸出了手,手却触碰到了冰冷僵硬的地板。

  没有山崖,没有狱奴。

  “啊——狱奴——狱奴——”顾幽趴在地上,发疯似的大叫起来。狱奴真的从山崖掉下去了吗?真的吗?狱奴,她死了吗?

  突然想起了什么,顾幽站起来,向后退了好几步。光束退出了山崖的切面,所有的一切又渐次显现出来。

  山崖,还有山崖边上趴着的身影。

  “他是谁?”顾幽说。那个身影趴的地方,不正是刚才自己想趴在那里拉住向下坠落的狱奴的位置吗?

  身影站了起来,他的手从山崖下拉上来。狱奴的身子被拉了上来,轻盈地落在山崖上。可是,那个身影却转身走了,很快,消失在黑暗的深处。

  狱奴坐在一块石头上,像是有人在和她说话。可是,顾幽却看不到这里还有其他人。

  那天,顾幽陪在狱奴身边,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好久。直到,她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看着她的笑,心里所有的担忧,瞬间融化。

  她的手抬到眼前,盯着自己拇指与食指捏着的小东西。

  顾幽稍稍走近了一些,仔细地看,发现她手里捏着的竟然是一个凤凰果。

  “是我买的吧,她最爱吃的凤凰果。”

  沉淀在记忆深处的那些碎片,再次被激起。那天,在大教堂,她拉着顾幽的手,对他说:“……不要忘了,买我最喜欢吃的凤凰果……”

  最喜欢的……相思果……

  所有的疑虑,也消散了。顾幽开始坚定地相信,那帮埋伏在潮汐旅店的亡魂战士一定不会是狱奴派去的,而是和那个神之主教有关。至于山崖上救狱奴的是谁,顾幽却无法猜到。

  后来,狱奴站起来,离开了。顾幽却始终跟在她的身后,一直走。只是,她却看不到她,听不到他。

  不知过了多久,狱奴消失了,场景在黑暗里从新变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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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悬铃瞪大了眼,视线转到一边,心想:这小妹妹,也太会瞎掰了吧。这层关系她都能随随便便发掘出来。

  炼舞难堪地回头看,然后把融月向树后推。

  蚀烛冲着一边推着融月一边回头笑的炼舞喊:“就在这里说嘛,难道还害羞?”

  炼舞把融月推到树后,压低了声音,说:“融月,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次我们前去真的很危险,我不想你参加。”

  “就是因为知道危险,所以我才要和你一起去。难道你还要我总是担心你的生死吗?”

  “不……不是这样的。很危险,我不想你卷进这个圈子里。”炼舞摇着手。

  “炼舞。”残魂骑着马走到树后来,“听我说,带上融月吧。我刚才和蚀烛说了关于融月的事情,他也同意带上融月。况且,把她放在这里,难道你就不担心那帮骑士对她下手吗?我们不能低估那个组织,或许他们已经知道了融月与你的关系。”

  “融月与我的关系?”炼舞喊起来。

  残魂笑笑,“我只是随便说说,究竟什么关系这要看你的表现。”

  炼舞看看融月,而融月把脸转到一边。炼舞嘿嘿地笑,对残魂说:“那……那我们就带上融月吧。”

  蚀烛也跑过来凑热闹,“带上融月,以免被敌人抓住把柄,以融月为要挟。可惜,我们没有多的马了,炼舞你看着办。”

  炼舞说:“我?为什么是我看着办?”

  蚀烛抓抓脑袋,“你竟然还问为什么……”

  炼舞似乎明白过来,说:“好,好,我马上去办。我现在就去再找一匹马。”

  残魂和蚀烛实在为炼舞的悟性而感到郁闷。蚀烛装作一本正经地说:“现在恐怕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我们得马上离开,以免那帮混蛋追来。如果要找马,可能只能路过瞻神城的时候才能找了。明白我的意思吗?”

  炼舞傻愣在原地,不明白蚀烛想说什么。一边说缺马,一边又不让去找马。他看着蚀烛,说:“不会是……要融月骑我的马,然后我跟着后面跑到瞻神城吧?”

  残魂说:“你只说对了一半。融月骑你的马,这没有错。可是,我们并不忍心看着你跟在马后面跑啊。所以我们一致决定,你也骑你的马。”

  炼舞默念了三遍残魂的话,终于品出了那句话里的意思。而一边的融月,脸红得已经像是一个熟透的柿子了。

  十分钟后,四匹马跑出了森林。

  炼舞骑在马上,得意地说:“残魂,你的马不行啊。你看看,你看看,怎么老是落在其它三匹马后面啊。”

  而残魂气呼呼的,恨不得把炼舞从自己的马背上踢下去。他说:“不是说好你和融月共骑一匹马的吗?为什么死皮赖脸的非要和我挤了啊?”

  炼舞装作很羞涩的样子,手挡在脸前,嗲声嗲气地说:“人家……人家害羞嘛。”

  残魂觉得一股想吐的冲动从心底翻涌起来,而坐在自己身后的男子,却还在继续拌小姑娘。要不是赶时间,残魂想自己当时真的会一脚将炼舞踢飞下去。

  马匹渡过无禁河,洁白晶莹的水花溅在年轻的生命身上,映出几朵天真自然的笑脸。

  离离的青草在平原上蔓延开去,一株古老的大树伫立在平原上,树冠向四周散开,绿叶茂盛得在树下见不到一片完整的阳光。

  马匹从树下跑过去,马腿上的水还没干透,又沾上了青草的汁液,被染成了脆脆的绿。

  直到年轻的声音随着他们的身影荡远了,隐藏在树叶丛中的那几双黑色的眼睛才动了一下。接着,几个黑色的身影从树冠上轻轻落到草丛中。他们其中一个人打开了一个皮书卷,是一幅地图。他掏出一支笔,在地图上,无禁河的西边画下一条短短的曲线。

  ====================================亡魂战士团长手里捧着一卷皮书卷,大步走进了那座昏暗的大殿。他的黑色斗篷,被大殿里泻出的风吹得猎猎飞扬。

  团长跪了下去,“各位大人,第二卷路线图已经送回。”

  坐在最中间的靖冥大人手一伸,团长手中的皮书卷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牵引着,腾空,飞向高台,最后慢慢落在那个人手中。

  靖冥大人展开皮书卷,看了一下,然后问团长:“他们有没有发现你的人?”

  “没有。”团长坚定地回答,“据亡魂战士传回的消息,他们现在一共有五个人,新增加了一名女子。但是,只有四匹马。据说他们一路上都有说有笑,过了无禁河之后就一直向北去了。”

  靖冥大人的指尖按在地图上的曲线上,然后顺着曲线延伸的方向,向北滑了一下。指尖停在一座城池的图章上,他笑了起来,“他们很快就会到达瞻神城了。记住,你的人要一直掌握他们的行踪,但是不要让他们发现,更不要发生冲突。”

  团长不懂,为什么要那样做。可是,他明白很多东西是不能问的。

  “如果,你的人被他们发现了,千万保持镇定,装作不认识他们,放他们走。”靖冥继续说,“我们现在要做的不只是杀死那几个人,而是通过他们,把其他有黑色藏字石的人一个一个引出来。顺便,也要查出上次帮他们逃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一次,不可以再失败了。如果失败,你知道结果的。”

  “是,我们一定遵照各位大人的意思办好这件事。”团长回答。

  “如果失败,你知道结果的。”这句话,曾经团长无数次的对自己的部下说起。而这次自己听到了这句话,不禁有种毛骨悚然的恐惧感觉。这段时间办事太不顺利,他觉得几位大人已经对亡魂战士以及自己失去了很大一部分信心。

  “这一次,不会再失败。”团长的额头碰到地上,头盔在硬石地板上碰出了铁器尖锐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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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文 / 穆紫轩



  


  四匹马穿过了郁郁葱葱的森林,淌过水波粼粼的小河。

  炼舞坐在马背上,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说:“外星人一号,残魂,登记。”

  残魂无奈地摇头,而多多对着炼舞直吐舌头。

  “姓名?”炼舞问。

  “残魂——”残魂故意拖长了尾音。

  “态度端正一些,国籍?”

  想了好一会,残魂才想起自己国家的全称,“大中华帝国。”

  炼舞抬起眼皮,盯着残魂看了好久,才说:“不许胡说,在海诺星上没有这个帝国。而且,海诺的历史根本就没有出现过这个名字。”

  蚀烛笑着,对残魂说:“你应该在大中华帝国前家区号。”

  “哦,对。”残魂说,“地球,大中华帝国。”

  炼舞收回了本子,抬起头,盯着天空里看。好一会儿,才说:“你们那颗地球到底离这里有多远啊?为什么跑到海诺星来?还有,为什么你们外星人长得和我们一模一样?”

  残魂说:“说实话,我不知道地球在哪里,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仿佛,记忆里出现了一片空白,空白之后,我就来到了这里。而其间发生了什么,随着那段记忆一起流失了。”

  蚀烛摇摇头,叹了口气,“真没想到,你也只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是啊,忘记的比记住的多。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了,为什么都失去记忆了呢?”

  炼舞说:“我可能明白了一些东西。你们是属于一个组织的,而那个组织的标志就是黑色藏字石。你们一定是执行什么什么任务之后,组织为了杀人灭口,给你们灌了什么药水,然后就失去了记忆。不但失去了记忆,那种药水反而给你们增添了一些幻觉,让你们疯癫地以为自己是神奇的外星人……”

  悬铃瞪了炼舞一眼,炼舞赶忙打住,笑着说:“刚才那些话,是我开玩笑的。”

  又走进了那座熟悉的森林,在那里,炼舞见到了心里最牵挂的融月。

  炼舞跳下马,向融月跑过去。其他三个人拉住了马,停在原地看好戏。在融月确定眼前的人就是炼舞的刹那,含在眼眶里的泪水突然滑落下来。

  看着那美丽的眼泪,炼舞有些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才说:“融月,我回来了。”

  “我以为……我以为……”融月低下头,发丝轻柔,被风撩动。

  “傻丫头。”炼舞说。突然想起这组对话似乎很耳熟,转过头去,看到蚀烛和悬铃笑得满面春风。

  “你回来了就好了。顾幽死了,我以为你也会离开我们。”融月扑到炼舞的胸口,泪水沾湿了黑色的衣襟。

  后面那三个人开始鼓掌,嬉笑。

  炼舞刚想大着胆子双手搂住融月,融月却因为嬉笑声而从炼舞的胸口钻出来,羞红了脸。

  炼舞再次回头,对那三个看戏起哄的人露出难看的笑。心里想着:看什么看,没见过这样的事情?今天笑我,我可记住了。你们几个,以后千万不要载到我手上。

  融月小声说:“没事了。”

  炼舞的脸也刹那间红了个透,怎么会没事了,再怎么也要表达一下相别时的思念之情嘛。嘴却像不受自己控制地说:“是……是的……没事了……”

  “你还会走吗?”融月问。

  “还会,马上就走。我们要去寻找……”炼舞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说出寻找顾幽,“我们要去寻找亡魂战士为顾幽报仇。”

  “那……我也去……”

  “不,你不能去。”

  “为什么?”

  那一句“我担心你”,在嘴里绕了好几圈,却依然不能说出口。最后,炼舞说:“我们不能分心保护你。”

  “不能分心保护我?是啊,已经有一个女孩子了,哪还有精力来保护我啊?”融月嘟起了嘴。

  蚀烛看看融月,又看悬铃,怎么琢磨都觉得融月的话直接把矛头指向了妹妹,而且话里满是酸味。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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