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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随风而飘的气球


  哈尔他们打完电话后,回到帐篷里,赶紧给扑扑喂食。他们自己也吃了些东西,然后向观察点走去。

  “库首领在那边。”罗杰说。那个黑大个子地方官正在视察铁路线上的工地。

  “我们过去和他说句话,”哈尔建议。库看见他们走来,故意避开了。

  “莫名其妙,”哈尔遗憾地说,“我真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对白人这么大敌意。”

  朱尔斯·弗恩在大风中乱摇,座舱就像瞪羚一样乱跳。这种天气爬上去不是好事,但兄弟俩还是很想上去。软梯前后猛烈地摆动着,哈尔他们抓住像蛇一样扭动的软梯往上爬。

  他们一口气爬进了座舱。一手扶着座舱、一手拿看望远镜观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拿望远镜的手不停地晃,看到的东西都模糊不清。高高的、同狮子颜色一样的草在风中摇着,像是草又像是狮子。在摇摆不定的座舱里,他们感到头晕目眩,想吐。

  但他们一直坚持到天快黑,工人收工的时候。当最后一名工人回到营地后,他们才准备下去。

  哈尔的一只腿跨出座舱,搭在固定绳上,但他感觉不对头,通常这根绳子是绷得紧紧的,这时却是软软的。

  他突然意识到风不是迎面在吹,相反,他们似乎是随风而去。

  他的感觉是对的。他们脚下的地面向后移去,固定绳肯定是松脱了——或被什么人砍断了。他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正从固定气球的地方走开。

  他收回伸出去的脚,竭力保持镇定地说:“我想我们是飞起来了。”

  罗杰往下一望,车站的房顶在下面一晃而过。

  “我的老天爷!”他大叫道,“趁时间还来得及,我们赶紧滑下去吧。”

  “把气球放了?天知道它会落在什么地方。”

  “我可不愿随它飞走,”罗杰说,“难道我们不能做点什么吗?拉紧急落装置怎么样?那样气球就会落下去。”

  “气球会被树枝剐得乱七八糟,”哈尔说,“同时我们也会摔得粉身碎降骨。这会儿我们肯定飞到森林上方了吧?”

  他从座舱里抓起手电筒,照不到地面,便又放了回去。在座舱里看,车站里灯火通明,但四周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我感觉像没动似的。”罗杰说。

  当气球固定在地上时,风吹得绳索呼呼作响,他们谈话得高声喊,现在却到处是一片寂静。

  “这是因为我们顺风而飘,而不是逆风而行。”哈尔说,“我们不是没动,我们是在随着时速60公里的风飘行。”

  前面的风鸣声打破了寂静。

  “快点!”哈尔说,“把沙袋扔点出去。”

  “是什么声音?”罗杰边问边开始往外丢沙袋。

  “是风吹树林的响声。如果不赶紧丢沙袋,我们就会被树枝挡住;如果撞着它们,那一切都完了。”

  哈尔用手电照了一下高度表。

  “我们现在的高度是30米多一点,高度还不够,有些木棉树有40多米高。”他们又丢了一些沙袋。

  前面的声音说明他们快到树林的上方了。气球在往上升,但很慢,可能到树林时,气球还升不到40米的高度。

  罗杰不停地往外丢沙袋,哈尔把软梯往上收,以防挂到树上。本来应该把固定绳也收上来,但已经没时间了。

  他们撞到了林中的树上。强大的碰撞力差一点把他们从座舱里抛出去,树叶和树枝抽打着他们的脸。这时,他们不再随风飘动,而感到了迎面吹来的风。

  树枝把气球刺破了吗?哈尔拿手电往上照,还好,气球在树尖的上面,座舱被卡住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罗杰问,“爬出去?”

  哈尔向四周照了照。

  “四周的树枝都支撑不住人。”

  “天啊!这可糟了!”

  “不,这样正好。如果没有粗树枝,我们还能飞起来。”

  又是一阵狂风吹来,座舱卡得更紧了。犀鸟受惊地从巢穴里飞出来,鸣叫着。这种叫声是从它鼻腔里发出来的,就像巴松管吹出来的声音。鸟的叫声丝毫不能减轻哈尔他们的紧张情绪。

  一阵更大的风吹得座舱猛烈地碰撞树枝。哈尔想收回固定绳,可是它好像卡在什么地方了。拉不上来。他使出浑身的劲,但毫无反应。

  还是风帮了他们的忙。一阵狂风吹着气球,把座舱和固定绳硬是从树叉中拔了出来。

  他们又一次随风飘荡。这会儿他们有机会把固定绳收上来了。罗杰高兴地叫喊着,好像他们所有的麻烦都解决了。下一步是选择一个没有树的地方降落。

  但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他们没法找到可以降落的地方,离开铁路线就没有不长树的平地。另外,在这么大的风中降落意味着座舱要在凸凹不平的地上拖上几百米,也许会撞到一座坚硬的蚁山或一块岩石上,那么座舱就会散了架,他们也会撞成肉饼。

  或者,他们正好落在受惊的象群中、发怒的犀牛群中、饥饿的鬣狗群中。狮子这种时候也在觅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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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把他们吹得距离营地越来越远。在其它的营地降落怎么样?在肯塔里狩猎营地降落!现在刮的是东风,哈尔计算出,风会把气球向西吹,经过查沃河谷,在肯塔里狩猎营地的上空飞过。

  可能他们这会儿正在肯塔里营地的上空。他打开手电照亮头顶上的气球,他非常希望下面的人会注意到气球。但他心里明白,这种机会是微乎其微的。天黑以后,各种野兽都会在营地四周活动,森林守备队员、管理人员和游客不会在外面逗留。

  但哈尔还是用手电照着气球。突然,他看到地面上有一点微光,那是从一个小屋的窗子里透出来的。

  “使劲喊。”他对罗杰说。他们的喊声之大足以把死人唤醒。但喊声被风卷走了。只用了10秒钟,他们就被吹过了营地,吹到了营地东面旷野的上空,他们的脚下一片漆黑。

  前方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塔,挡住了天空中闪烁的星星,塔上有个白色的顶,像是白色的屋顶,又像是空中的一朵白云。

  一个有白色屋顶的塔?哈尔竭力在脑子里勾画着地图,肯塔里的正面是什么地方呢?

  他突然想起来了:山!

  哈尔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他尽量使自己说的话显得平静:“我想我们又遇到麻烦了,正前方是乞力马扎罗山,气球正朝它飞去。”

  罗杰盯着那个戴白帽子的黑乎乎的怪物。

  “难道我们不能绕过它吗?”

  “根本没机会了,你又不是在驾驶飞机,没办法控制这个气球。”

  “从山的上方飞过去怎么样?”

  “6000多米高,是非洲最高的山!气球只能飞过2000米的山峰。就算我们把所有的沙袋全部丢出去,我看也飞不到6000米的高度。”

  “如果我们撞上它,”罗杰说,“也许只会受点轻伤,然后我们就从山坡上下去,找个村子。”

  哈尔惨淡地一笑,“山坡,什么山坡?难道你不记得从望远镜中看到山这一面是什么样子吗?全是悬崖峭壁!气球撞上去,我们就别想活着走出座舱。如果气球没被撞破,我们就会贴在崖上,直到……”

  “直到饿死吗?”

  “直到风向变了,把我们吹离崖面。”

  “那是不可能的,”罗杰说,“你知道,这个季节刮的是信风。”

  “是的,信风一年大部分时间是从东向西吹,除非出现奇迹。但愿奇迹能出现。”

  哈尔是个考虑问题严谨的人,但在这种关头,也不免有些想入非非。罗杰紧张地用手电照着前方,悬崖的轮廓愈来愈清晰,但气球并没有以时速60公里的速度向崖冲去。

  “气球慢了下来,”罗杰说,“怎么回事?”

  哈尔猜想着原因。“悬崖挡住了大风,也许我们不会撞死了。”

  他们根本没撞上悬崖,相反,悬崖在他们眼前开始往下溜,或许这是种错觉吧。不一会儿,他们意识到不是悬崖向下溜,而是气球在上升。为什么气球会突然上升呢?哈尔注意观察高度表:150米,300米,450米,这下真是把人给弄糊涂了。1500米,3000米,4500米……

  “我们乘上热流了,”哈尔说。

  “什么热流?”

  “一股上升的热气。”

  “为什么这儿会有热气?”

  “悬崖储存了太阳光的热量,晒热了的岩石使周围的空气变暖,热空气是向上升的,我们也就跟着升了上来。”

  “真是了不起的奇迹!”罗杰激动地说。

  大风根本就没减弱。风吹在悬崖上被迫改变了方向,剩余的风力在热气的影响下向上升。

  “我只希望上升的势头不要减弱,”哈尔说。

  “怎么会呢?”

  “有可能的,我们就要进入寒冷世界了,就像从赤道到北极一样。半个小时前我们还在热带丛林,现在你瞧。”

  热气渐渐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和雪。气球升到了终年不化的冰川就开始往下沉。

  “快把沙袋丢出去,”哈尔喊起来,“如果我们在这里停住,很快就会被冻死的。”

  把沙袋扔掉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座舱开始擦着冰面,雪还在不停地下,寒风刺骨。

  罗杰试图使他和哥哥振作起来,说道:“我们可以在这儿建个小屋住下,等待别人来救我们。”他们冷得发抖,手指头都冻木了,还忍受着高山缺氧的折磨。

  座舱在冰面上磕磕绊绊,一阵风把气球吹动了一下,又是一阵风,气球又动了一下。他们还在不停地往外扔沙袋。气球像个跛行的人,艰难地在冰面上挣扎着。突然它升起来了,升高了差不多一米,他们觉得空气比刚才暖和一些了,透过暴风雪,隐隐约约看见座舱下面不是冰雪,而是一个黑色的大洞,大洞的深处有火光闪动。

  几万年前,乞力马扎罗是座活火山,据报道该火山近期又有爆发的迹象。尽管它尚未喷出溶岩,山顶上的冰雪也未融化,但有个火山口已经开始冒蒸气了。

  也就是这些蒸气挽救了气球和兄弟俩。气球渐渐地升起了一二十米,慢慢地飞过了山峰。

  兄弟俩又松了口气。“我敢打赌,这是人类第一次乘气球飞过这座山峰。”罗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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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剑地


  气球开始下降。

  是罗杰先注意到这一点的:“我觉得好像地面的东西离我们越来越近。”

  哈尔看了看高度表,5400米,当他还没完全看清时,气球又降到了5100米,4800米,4500米。

  “气球还会不停地下降,”哈尔说。“托着我们上升的热流,在山顶遇到了冰川和暴风雪,变成了冷空气。现在周围全是冷空气了。”

  山的这一面不是悬崖绝壁,是一面斜坡,泥土没有储存太阳的热量,山顶上降下来的空气到斜坡的上空时,已降到了零度以下。

  从火山口冒出来的一股热流与乞力马扎罗山上方圆20公里的冰帽相比简直算不了什么。

  从高度表上看,冷空气已把他们降到了2000米的高度。

  罗杰冷得牙齿打颤。“依我看,要是再降快点就好了。”他的嗓音都在发抖。

  他的话提醒了哈尔,他们又遇到了新的危险。“我们降得太快了。”哈尔说。

  “越快越好。”罗杰说。

  “不行。问题是由于气球的惯性,我们很难迅速改变它的运动。你已经注意到了,往外扔沙袋的时候,气球上升得很慢,下降的时候也是这样,不管你做什么,它都不会很快停下来。以这样的速度坠落下去,我们俩都会摔死。再扔掉一些沙袋!”

  又一批沙袋抛了出去,但是毫无用处。风顺着山腰往下刮,气球快速下降。

  “用固定绳,”罗杰叫道,“难道它不能使我们下降的速度慢一点吗?”

  “我为什么没想到这一点呢?”哈尔说。

  他放下固定绳,这根绳子有30多米长,一头系在座舱上,另一头垂下可以挨着山坡上的灌木丛。

  让固定绳拖在山坡上走,可以减缓气球下降的速度。

  至少,这个想法是对的,但下降的风速太大,固定绳的减缓作用非常有限,气球还是像火车一样高速向下坠去。

  他们会掉在树林中吗?或者摔在岩石上?哈尔用手电往下照,除了山坡什么也看不见。

  渐渐地他们看到了山脚下,那儿地面平坦多了。“好极了!”哈尔说,“一片柔软的草地,我们不会摔在硬地上了。”

  罗杰眼尖,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柔软的草地”。他们飞近些时,看见上千株利剑一样的植物正等待着他们的到来。这些植物像士兵手里高高举起的利剑,两个孩子就要被这利剑戳死了。

  这种植物的每片叶子都直挺挺地向上竖着,像人一样有近2米高。从远处看,这些绿色利剑就像一片草地;近处一看,每片叶子都有一根足以杀死人的十几厘米长的黑针。

  “赶快丢沙袋!”哈尔大叫。沙袋是扔了出去,但气球还是笔直地向布满利剑的地面栽去。

  “赶快爬到上面的绳子上去!”哈尔命令道。他们像海员一样一点一点地顺着座舱的吊绳向上爬去。

  这些绿色的剑戳进座舱的底部时,发出了一阵劈里啪拉的声音,哈尔他们不得不曲着腿,免得被那些黑针刺中。

  他们敢下来吗?或许他们必须呆在上面直到天亮,等到有人路过时,把他们救下来。

  座舱就像落在豪猪的长刺上了。

  “为什么会有人种这种鬼东西?”罗杰气愤地说,“这是什么?”

  “是西沙尔麻。”哈尔回答说。

  “什么是西沙尔麻?”

  “是这个地区主要的出口产品,看起来像仙人球,它是龙舌兰的旁系。”

  “龙舌兰,就是那种100年开一次花,然后就死去的植物。”

  “人们都这样说,而实际上要不了那么长的时间。只要10年左右,它就能开出带长柄的花,然后死去。西沙尔麻也是这样。”

  他用手电扫了一下四周的旷野,有些西沙尔麻长出了高高的新苗,其中一株有6米来高,顶部开满了白色的长柄花。

  “这种西沙尔麻是干什么用的?”

  “它叶子上的纤维跟金属丝一样硬。人们砍下叶子送到作坊去,在那儿把纤维抽出来,然后再把几股纤维扭在一起做成麻线、细麻绳、粗麻绳,甚至可以做成能拉住远洋巨轮的缆绳。”

  “现在我们陷在这片刺中,”罗杰说,“怎么摆脱出去呢?”

  “我们来摇动绳子。我们俩面对面一拉一松,也许能使座舱晃动出来。”

  他们直到摇得自己头昏眼花,座舱却一点没动。

  “我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哈尔说,“每片叶子边上都长着倒刺,就像鱼钩一样。不把倒刺弄掉,座舱是动不了的。我下去试试。”

  哈尔下到剑丛中,“哎唷!”他突然叫了一声,一根黑刺刺到了他。他抽出砍灌木的刀,准备砍去勾住座舱底部的倒刺。

  座舱里已经戳进了几十根西沙尔麻的叶子,里面站不下两个人,罗杰只得呆在上面看。不一会儿,他大叫起来:“你看气球!”

  哈尔站起身,吃惊地发现气球被山上吹来的风刮得倾斜得厉害。如果风再大一点,西沙尔麻就可能刺破它,氢气就会全都跑光,那就全完了。

  罪魁祸首还是风。风从山上下来到了平地,不再向下刮,而是继续向西刮。风把气球刮得快碰到西沙尔麻了。

  哈尔发疯似地砍着。如果他能把这种植物拦腰砍断,那就会快多了。他试了一下,发觉不可能——叶子中的纤维太硬,而且因为地方太小,他连刀都挥不起来。

  他继续砍倒刺。粘粘的、肥皂液一样的东西从刀口涌出来,弄得他一手都是,他真想把手洗一下。住在西沙尔麻种植园附近的非洲人都用这种东西当肥皂,尽管很古老,它的泡沫却比现在的肥皂多得多——是天然的洗涤剂。

  砍完这些倒刺,他的手上尽是些糊状的东西,但是没有水洗手。

  气球应该能飞起来了。哈尔对吊绳上面的罗杰喊:“气球现在怎么样了?”

  “绳子扯得很紧,”罗杰说,“如果还能减轻一点份量,它就会飞起来了。”

  哈尔赶紧想办法。他的体重有70公斤,如果到座舱外面去,气球就会升上去。

  “我先出去。”哈尔说。

  “你疯了?”

  哈尔爬出了座舱,立即被西沙尔麻刺了好几下。他顾不了这些,砍断了身边的一些倒刺,站到了地上。

  他紧紧抓住座舱的边缘,但没有把身体的重量压在上面。

  他马上就觉得有了点变化。氢气上升的力量渐渐地把卡在西沙尔麻中的座舱拔了出来。当座舱扫着西沙尔麻走时,气球又直立起来了。这神奇的气球逐渐地离开了地面,哈尔翻进座舱。他的体重使上升的速度慢了一下,随即,气球摆脱了西沙尔麻的缠绕,升到空中随风西去。

  “哈尔,你上来了吗?”罗杰焦急地大声问。

  “上来了。”哈尔答道。

  罗杰准备从上面跳进座舱,“不要跳,”哈尔警告说,“你会踏穿座舱底摔下去的,座舱底刚才被西沙尔麻全搞烂了。”

  罗杰慢慢地下到座舱。他脚站的地方使他感到随时都可能掉下去,栽到西沙尔麻的刺上。

  “如果戳进座舱的刺再多些,我们就没地方可站了,”他边说边收起固定绳。“能找个可以降落的地点吗?”

  “很难说。西沙尔麻种植园延伸好几公里,过了这片种植园——前面就更糟了。”

  黎明的曙光开始在东方升起,晨光下的乞力马扎罗的轮廓就像个巨人。

  前方,西沙尔麻的那一边,又是一座高高的屏障——梅鲁山高4500米。

  “别!”罗杰的心直往下沉,大声叫道,“刚才经过乞力马扎罗山已经够悬了,这就是你说的更糟的地方吗?”

  “不是。我想我们用不着翻过这座山,风会刮着我们绕过它的,它后面才是更糟的地方。”

  他们从只距梅鲁山100多米的地方飘了过去。哈尔用望远镜看到左下方几公里的地方是阿努西镇,他真希望有人看到这个飘在空中的气球,并向当局报告它的方位。但一大清早,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哈尔大失所望,他知道再过几百公里才会有一个镇子。

  正如哈尔所说,前面的地势更加险恶。尽管景色很美,但因气球被风刮得飞跑,找不到降落的地方。先是小山丘,接着是山谷,紧接着又是茂密的原始森林。下面的东西一晃而过,在这些地方降落必死无疑,因为在这狂飞的气球停下来之前,就会撞到树上或岩石上。

  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在天空,但也不是绝对安全,狂风随时都有可能把气球和座舱刮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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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东非大裂谷


  脚下突然出现了像美国大峡谷一样的峡谷,它与美国大峡谷一样宽,只是没有那么深。

  “东非大裂谷,”哈尔说,“被认为是世界上最长的峡谷。它从赞比斯河蜿蜒而上,经过中非、北非、红海,到死海为止,全长相当于绕地球1/4圈。”

  “这个大峡谷是怎么形成的?”

  “火山引起的,非洲的大多数火山都在这条峡谷的两边。另外,还有不断的地震,使地层断裂,形成了大裂谷。凶猛的震动可以使城市变成瓦砾,燃烧的岩浆可以使城镇化为灰烬。《圣经》中的所得姆和格姆拉——死海南角的两座城市就是毁于地震和岩浆中。人们被告之不要朝回看,否则他们就会变成盐柱。这个故事也许是根据这样一个事实——那个地区确实有盐柱,整个峡谷含盐量相当丰富。当然,死海的含盐量也很高,浮力很大。在这个地区,沿着谷底有一些盐湖,前面就有一个——曼利拉盐湖。曼利拉盐湖两侧是大峡谷,它很长,一眼望不到头,但湖中的盐不是白色的,像太阳落山时夕阳的颜色。”

  “谁听说过粉红色的盐?”罗杰不解地问哈尔。

  接着出现了令人不可思议的事,尽管是他们亲眼看见的,但还是不敢相信。这时,一大团粉红色的东西从湖面上直升空中,气球在它下面飘然而过。

  “这是什么?海市蜃楼?我可从未见过这种景色。”

  “不是海市蜃楼,”哈尔说,“是火烈鸟。成千上万只火烈鸟栖息在这个湖上,当它们受惊时,除了飞不起来的,全都飞到空中,就像一朵粉红色的云。”

  “为什么还有飞不起来的?”

  “湖水中的盐附着在它们的腿上,大一些的鸟还能飞,小鸟就飞不起来。成千上万只火烈鸟因盐附在腿上,不能划水,不能走,更不能飞起来,就死去了。那些不愿看到这么漂亮的动物死去的人,就带着学校的学生站到浅水中用锤子敲掉鸟腿上的盐团。敲盐团时得非常小心,不能伤着鸟的腿。就这样,很多小鸟获救了,但还是有成千上万的火烈鸟死了,因为人手不够。”

  “看那头粉红色的大象!”罗杰叫道,“你还没有见过粉红色的象吧,湖边的动物都变成了粉红色,会不会是我的眼睛变成粉红色了?”

  这简直是个奇观。斑马是粉红色的,长颈鹿是粉红色的,河马、鬣狗都是粉红色的,六头粉红色的狮子从林中出来,看着空中的气球。这里是个粉红色的世界。

  罗杰吃惊地望着粉红色的哈尔,哈尔望着吃惊的罗杰,笑了笑,指着天上。阳光从成千上万只粉红色的翅膀中透过来。在下面根本着不见太阳,只能看到流动的粉红色云团,下面的一切都变成了红色,这时你会觉得你是戴了副粉红色的眼镜。

  气球飞过盐湖,来到了平坦的谷底上空,这是著名的曼利拉动物保护区。

  四周是高耸的峭壁,茂密的热带森林,是野生动物的天堂。

  景色突然起了变化。气球刚从湖上飞过,成群的火烈鸟就又回到湖面上和岩石上,刚才的粉红色的世界一下变得灰蒙蒙的。这时从东面传来一阵雷声,一片黑色的雷雨云在东方的天际升起,一道道白色的闪电划破云层。

  像是在回答雷鸣似的,大峡谷中发出了阵阵轰鸣,峭壁上的岩石由于大地的震动纷纷滚落谷底。

  与此同时,风神鼓了口气把刚才的强风吹成了狂飚。风把座舱刮得飘起来、抖下去,像是要抖断拉住气球的八根绳子。

  “你看对面!”罗杰大叫着,气球向峡谷西面的峭壁直冲过去。如果撞上去,还没等你弄清是怎么回事,就会摔成肉泥。

  罗杰拿起固定绳,准备丢下去拖在地面上以减轻气球的冲击力。

  “不行,”哈尔警告说,“我们不能把固定绳拖在地面上,那样会降低高度。我们得升到峭壁的上面去,飞出峡谷。”

  哈尔示意要飞过对面的峭壁。西面的峭壁愈来愈暗,对他们的威胁也越来越大。“我们要飞出去得升到1000米的高度,还不知道能不能升到那么高。我们再丢些沙袋出去吧。”

  他们往外丢沙袋,沙袋的数量愈来愈少。哈尔十分焦虑,但罗杰却指望重演乞力马扎罗的一切。“我们很快又要坐电梯了。”他满怀希望地说道。

  哈尔对此表示怀疑。“这次风刮得跟上次不同——太猛了,而且总是朝着一个方向,刮得呼呼作响。不是吓唬你,我们怕是遇上了旋风,旋风可不是好对付的。”

  罗杰卖弄起他仅有的一点旋风知识:“旋风是股很稳的风,只是转圈而已。”

  “朝哪个方向?”哈尔问。

  “一会儿顺时针,一会儿逆时针。”

  “那我们现在是顺时针还是逆时针呢?”

  “哎呀,这我还没看出来,反正是在转圈。”

  “哦,是这么回事,”哈尔说,“实际上风在乱刮,没有固定的方向,这就是为什么热带地区的旋风比其它地区的旋风更厉害。快往外丢沙袋。”

  “全都扔出去?”

  “对,全部,这是我们的唯一机会。”

  沙袋全光了,哈尔很不情愿这么做,因为这样做意味着从现在起他们再也没办法使气球往上升了,他们只能放气使气球下降。风能把它往上刮,太阳光照在气球上使氢气膨胀,气球也会往上升,但任何人为的手段都无法使它升上去了。

  他们已经没时间去细想这些,因为一阵狂风把座舱刮了个底朝天,他们掉了出去,幸亏他们都紧紧抓住了座舱的边缘,不然他们就已经掉下去摔死了。他们悬在座舱下,来回飘荡着,下面是300米的深渊。

  又一阵狂风把座舱刮得又倒了过来,他们赶紧翻进座舱,吓得脸色惨白,两个人都没说话,这时说什么都没用了。

  沙袋到底还是起了点作用,气球开始往上升,但升到1000米高度的希望还是很小。

  一阵风把他们从悬崖边上刮开了,又一阵风把座舱又刮向了悬崖,同时,发出了劈啪的碰憧声,使他们觉得座舱已经撞得稀烂,飘离悬崖的希望破灭了。

  他们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像他们被粘在悬崖上了。

  “我们可以放些气,降下去。”罗杰建议说。

  “落到那些岩石上吗?我们还得考虑一下气球,它并不是我们的,如果有可能,我们就得保住它。”

  狂风把气球吹得就像苍蝇被吸在苍蝇拍上一样贴在悬崖上,风不时把气球刮得在岩石上滚动。

  座舱被刮得直打转,撞在岩石上又被弹回来,撞得乱七八糟。他们从座舱的一边到另一边以躲避伸出来的岩石尖的刺戳。拉住气球的好几根绳索都被刀一样的岩石磨断了,这时只有剩下的四根绳索拉着气球,拉力全都落在这四根绳子上,所以绳子随时都可能被扯断。

  哈尔想把磨断了的绳子接上,但风太大,他连站都困难,根本不可能把绳子接上。

  “我们还算幸运。”哈尔气吁吁地说。

  “幸运什么?”

  哈尔望着头顶上的气球,气球在粗糙的岩石上滚动着。“好极了,气球还是好的,没破。要是它破了,我们就完蛋了。”

  罗杰被旋转和撞击搞得昏头转向,他想说点什么,低头一看300米下尽是岩石,算了,呆在座舱里总比摔下去强。

  旋风停止了,一股气流把气球从岩石边刮开了十几米,接着又以相同的速度把气球刮向岩石,这样冲上去会把气球撞破或者划断仅剩的四根绳子。

  幸好气球还没撞到悬崖,就有一股上旋的气流把气球托了起来,升到崖顶,飘出了恶魔般的大峡谷。风又把气球以危险的速度向西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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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旋风


  黑压压的云层已经布满了天空,与半小时前粉红色的世界相比是多么不同啊!

  东方的天空已经没有闪电了,杈形的闪电从头顶上浓浓的云层里闪射出来,随即便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太近了,这可不是好事,”哈尔说。

  罗杰捉摸着这话的含意,“你是怕雷电击中气球?”

  “是的。氢气不仅能燃烧,而且能爆炸。哪怕闪电只烧破气球一个小口子,气球和我们俩都会被炸得无影无踪。”

  1937年5月,靠氢气升空的“兴登堡”号飞艇在降落时发生爆炸,飞艇在几分钟内被完全摧毁。事件造成至少23人死亡。据事后调查,可能是由发动机放出的静电或火花点燃了降落时放掉的氢气所致。

  “不会那么快就爆炸的,是吗?”

  “你猜猜,”哈尔说,“氢气燃烧时的温度是多少?”

  “我怎么知道?”

  “氢气燃烧时,温度非常高,高达3000℃。你见过气焊吧,有时候用的就是氢气。焊枪喷出的火焰温度如此之高,以至于切割金属就像切奶酪一样。”

  啪,嚓,头顶上又是一道闪电,他们本能地耸起肩,像是要顶住由上而下的危险。

  “如果氢气这么危险,”罗杰说,“为什么还要往气球里灌呢?”

  “因为氢气是最轻的气体,用它才能使气球升上天。还有一种是氦气,也可以用,但比氢气重些,在非洲也很难弄到。”

  天空非常暗,突然出现的闪电刺得眼睛很不舒服,每次闪电出现,罗杰都不由地低下头。

  罗杰说:“不要在雷声隆隆的地方飘了,我们得想个办法飞出这个危险地区。”

  哈尔笑道:“我们对此无能为力,别胡思乱想了,来帮我把绳子接上。”

  “我们没带多余的绳子。”

  “那只有从固定绳上剪些下来了。”

  他拿起固定绳头饶有兴趣地查看着,“我记得借气球时绳头的形状,绳头原是磨散了的,现在你看。”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绳子不是自己从原木上松下来的,是被人用刀割断的。”

  罗杰盯着绳头,“谁这么恨我们呢?”

  “这很容易,”哈尔说,“有三个值得怀疑的人:很明显,库首领希望我们死于非命,希望所有的白人都死——为什么?这是个谜,邓根想得到我们这份工作,会不择手段;再一个就是博萨——我想我们已经和他谈和了——也许他还没完全消气。”

  想起来真是令人不痛快,这三个人此时正快活着哩。

  不一会儿,出现了第四个死敌:雨。不是那种一般的雨,而是倾盆大雨,简直像是有人把头顶上的消防水龙头打开了。雨水从寒冷的空中落下,凉凉的,旋风吹在透湿的身上,他们感到很冷。

  冷还是小事,更糟的是氢气的温度降低了,气球的体积变小了,浮力也变小了,因而失去了原有的高度。

  对此他们毫无办法。气球被时速高达七八十公里的旋风刮得沿着地面狂奔,其速度是赛马的两倍,气球如果和什么东西碰撞,那就会球毁人亡。否则,就得像船一样,在风浪中绕开礁石。

  绕开礁石,船可以做得到,因为船有发动机。没有发动机的气球只得任凭狂风的摆布了。

  当他们从一个非洲茅草屋的上空飞过时,正好这个用棕榈叶做的屋顶被刮得飞了起来,好像是片羽毛,他们看见那些吃惊的人看着他们的屋顶被风卷走,他们用身体遮住倾盆而下的大雨,以免大雨淋灭了炉火,炉火一熄他们就会很快感到刺骨的寒冷。

  尽管大雨不住地下,有一棵名叫猴面包的树被闪电击中后,燃烧着,这对他们来说不是好兆头,因为他们与一个400立方米的氢气球连在一起。

  现在的高度太低了,高高的树尖扫着他们座舱的边、底、座舱又被捅了几个洞。突然间,大地又远离他们而去。

  他们一下又升到恩戈罗恩戈罗火山口上。火山口深达1000米,底部足有400平方公里,火山口周围的峭壁比中国的万里长城还要高100倍,平坦的底部栖息着各种各样的野生动物。

  这里有湖泊和水塘,河马和鳄鱼在里面尽情地嬉着水,狮子、豹、大象、犀牛、长颈鹿、野牛也到这里喝水。

  只有闪电照亮时才能见到这些动物,闪电一过,黑压压的乌云和倾盆大雨就淹没了一切。他们真想降低一点,饱览这壮观的景色,但他们必须保持一定的高度才能飘过峭壁,飞出火山口。

  气球在只高出山壁十几米的地方飘出了火山口,又向塞仑格提大沙漠飘去。这里不仅没有城镇或村庄,就连一间茅草屋也没有,同撒哈拉大沙漠一样到处是旋风卷起的沙丘。

  天转晴了。倾盆大雨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太阳照得令人目眩,紧接着沙漠上起了令人害怕的沙暴,沙子打在他们的脸上,他们不敢张嘴,不敢睁眼,还要用手捂住耳朵,不然沙子直往里钻。

  下面的沙地上出现了一个白色的东西。“那是什么?”罗杰问。

  “迈克尔纪念碑。他就死在竖碑的地方。”

  “迈克尔是什么人?”

  “迈克尔·格茨迈克是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小伙子,他驾驶着一架飞机飞越这块沙漠、计算每年定期迁栖到这里的动物数量。我们乘坐的这个气球也曾用来干这事。迈克尔和他的父亲驾驶他们的小飞机在这个沙漠上来回飞行了无数次。后来有一天,当迈克尔单独驾驶时,机毁人亡。我敢打赌,你肯定猜不出飞机出事的原因。”

  “像今天这样的沙暴?”

  “不是,那天天气相当不错。”

  “发动机出了故障?”

  “也不是。”

  “他的飞机和另一架撞上了?”

  “差不多吧。飞机撞上了东西,但撞的不是飞机。很难相信,一只鸟可以撞毁一架飞机,但那确实是飞机坠毁的原因。一只秃鹫撞上了飞机的右翼,把机翼撞弯了,飞机的方向舵失灵,一头栽了下去。人们在飞机的残骸中找出迈克尔的尸体,并把他葬在这里。我记得纪念碑上是这样写的:

  迈克尔·格茨迈克

  他把他的一切都献给了非洲的野生动物,包括他的生命。”

  罗杰在想是否有谁也会在他们的墓碑上写下这么美好的词句,他们也为非洲的野生动物做了不少好事。但他还是愿意活着,而不愿死后人们给他写上这些话。

  他们把扯住气球的绳子接上了,座舱没法修,他们只能站在还没坏的地方,尽量把身体的重量靠在座舱的边上,以防底板塌下去。

  “知道吗?我现在可饿得厉害。”罗杰说。

  哈尔抬头看了眼在沙漠上洒下热浪的太阳,“我也口渴得很。”他说。

  “我们为什么没想到带些食物和水呢?”

  “因为我们从来没想过要乘气球旅行,只要它固定在营地,我们要吃、要喝,就可以到帐篷里去取。”

  “如果我们有时间去把车里的枪拿到,如果我们能着陆,我们就能猎获一头瞪羚或其它什么动物。如果我们没法弄熟它,我们就吃生的,喝它的血。”

  “算了,”哈尔说,“你也太富于幻想了。”

  但他不得不承认,经过12个小时的搏斗,他也产主了幻觉。

  好像远处有个村子,村民们看到气球就跑来搭救他们,他心里清楚这不是真的。他又像是看到西边有一片水,那肯定是维多利亚湖,如果他们跳进去,会喝个够的。

  然而,事实上他们在沙漠上飘荡。他知道这一切是幻觉,维多利亚湖是在那个方向,但在100公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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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旋转的塔


  “我看见了一个塔,”多杰叫道,“我们正朝它冲去。”

  可怜的孩子,他所看到的东西根本不存在。“真的,我看见了。”罗杰坚持说。

  哈尔用手揉出眼中的沙子一看,他也看到了,像教堂里的柱子一样直直地立在地上,顶部在空中看不清。他马上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

  “是个沙柱,”他说,“记得吗,我们在海上见过,我们称之为海龙卷,一股上升的旋风把海水卷了起来。在这里它卷起沙子,如果我们钻了进去,也会被卷走的。”

  “是龙卷风吗?”罗杰问。

  “我想这是一种面积比海上的小,但力量大些的龙卷风,我们可以称它为瓶形龙卷风,它一直向上刮,就像从来福枪射出的子弹那么快,而不像猎枪那样射出的是霰弹。

  当他们渐渐靠近沙柱的时候,能听到其中传出的嘶鸣声。白色的柱子在沙漠上移动,如果他们有发动机或是舵,他们就能改变气球的飞行路线,绕过它。

  他们本来有希望躲过它,但从旋风中刮来一阵狂风把他们送进了这个白色的沙柱之中,立刻,气球便往上直冲,而且边冲边急速旋转,高度表的指针已到了极限,但气球还在往上升。他们从弥漫沙子的空中还看得到下面的沙漠。

  “卷得越高,等会儿落下去的时候就越糟。”哈尔说。

  上升的速度似乎慢了下来,这时沙柱就像比萨斜塔那样倾斜着。刚才沙漠上的热气使氢气膨胀上升,但很快就遇到了高空的冷空气,失去了上升的势头,不一会儿气球从沙柱上冲了出来,开始下坠。

  “抓紧,”哈尔大喊,“我们开始垂直下降了。”

  他知道刚开始往下降时速度是缓慢的,但落地时的速度是致命的。他再也没有沙袋,没办法减缓下降的速度。氢气被高空中的冷气冷却,气球失去了上升的力量,急速的上升变成了急速的下降。有升就有降,这种规律是不可违背的。

  肯定是座舱先落地,“爬到绳子上去!”哈尔命令道,他们爬到扯气球的绳子上。

  他们看见沙漠迎面扑来,难道不能再做点什么吗?这时,哈尔绞尽脑汁回忆队长告诉他们在这种情况下该采取的行动,哈尔决定试试。

  “我去拉紧急降落装置一把气全放掉。”

  “你疯了?”罗杰尖叫道。

  “可能吧,但只有这种办法可以试试了。”

  他用整个身体的重量拉住紧急降落装置的绳子,气球顶部撕开了一个三角形的大口子,发出了很大的撕裂声,氢气立刻跑得精光,气球马上萎缩了。

  如果哈尔的计划可行的话,座舱的12条吊绳拉住没气的气球就像拉着降落伞似的,会减缓降落的速度。

  这个计划起了作用,多少起了点作用,下降的速度有所减缓,但远远不够,他们还会重重地摔在硬硬的石子地上。

  哈尔尽量使自己处在弟弟的身下,这样做至少可以使罗杰不直接落在硬硬的石子上。

  气球落地了,本来就已千疮百孔的座舱根本挡不住尖硬石子的碰撞,石头尖戳在哈尔的身上,因为罗杰身体的重量全压在他身上,而且戳得比较厉害,哈尔昏了过去。

  气球飘落在他们身上,似乎给了他们一个像样的葬礼。

  罗杰也昏了过去。他在落地时,哈你的身体垫在了下面,这一垫也许救了罗杰的命,但哈尔的骨头证明他根本不是个十分好的垫子。

  慢慢地罗杰醒了过来,刚醒来时,他模糊地想,他睡在床上,盖着很重的厚毯子,他感到很奇怪,毯子上下拍打着,打得他喘不过气来,也许是帐篷垮了,在风中上下抖动着。

  除了腰的地方彼一个硬硬的东西顶着外,身下的床还是挺舒服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那硬硬的东西是哈尔的髋骨,他们并不是在安全的营地里,而是在无垠的塞仑格提沙漠的旷野上。

  哈尔在他身下一动不动。

  “哈尔。”他叫了声,但毫无反应。他慌忙滚到一边,把手指按在哈尔的脉搏上,什么也没摸出来,他又把耳朵贴在哈尔的胸口上,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因为风的呼啸声太大,他又把脸贴近哈尔的嘴巴,希望能感觉到他呼吸的热气,但旋风在鼓动的气球下吹着,根本不可能感觉得到。

  他急得人都发抖了,他把躺在气球下的哈尔往外拖,感到浑身无力,差一点摔倒。他终于把哈尔拖到充满阳光但满天飞沙的地方。

  气球被一阵狂风吹得向西滚去,这个无气的袋子被风吹得跑起来时倒像个展翼的大鸟。

  哈尔在一阵阵凉风中渐渐苏醒过来,眼睛睁开了。罗杰激动万分。

  “太好了!”他说,“我还以为你不行了。”

  哈尔无力地四周看了看,竭力回忆他现在在哪里和为什么在这里。随后,哈尔扭过头来。

  “你还好吗?”

  “还好。”

  “气球呢?”

  “被风卷走了。你感觉怎么样?落地时我肯定压着你了。”

  “哦,我还好。我还想多躺一会儿,这儿真舒服。”

  “你的伤口好脏,得用水清洗一下。”

  “不用担心,这些石头上没有细菌,太阳光的紫外线给它们消过毒了。”

  罗杰四周看了看,“不知我们得走多远才能走出沙漠。”

  “很远,”哈尔说。“我们最好这就出发。”

  他挣扎着站起来,但立刻呻吟了一声摔倒在地上。他用手抚摸着他的右腿。

  “是骨折了吗?”罗杰问。

  “不知道,没拍片怎么知道。你没带个手提X光机吗?”

  “非常抱歉。”

  “我再试一次。”

  他还没站起来又栽到地上。“这可不妙。这条腿不管用了,简直像根面条。”

  罗杰说:“我得去找人帮忙,你能自己照顾自己吗?”

  “去哪?你知道人们怎么称塞仑格提这地方吗?这是块没有人烟的地方。”

  罗杰站起身,眯着眼往四周观察。

  “肯定会有一个村子的。”

  “不会在附近,村子不会离水源太远。”

  “但你看那些动物,有动物的地方就有水。”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你看见的动物并不在这里栖息,它们只是路过这里。成千上万的动物每年都要经过这里迁到北方几百公里外有河流的地方,来年又返回南方。要不断喝水的动物根本不会到这里来。”

  “喂,”罗杰不耐烦地说,“我们不能站在这里空谈,我不知道走到哪才能找到人,但我得试试。”

  “等一下,”哈尔说,“你想过你能找到回来的路吗?”

  这可是个没有想到的问题。他们没带指南针和六分仪,根本没办法测定他们的位置。

  “我有手表。”罗杰说,“我这样放置手表,让时针指向太阳,那么表盘上12点刻度和时针之间就是南方。这样我就能保持方向,朝时针相反的方向走我就能找到你。”

  “这是个好办法,”哈尔说,“但还不够准确,你可能错出去50多公里。”

  “我还有个想法,”罗杰说,“我用一根棍子边走边画线,然后就顺着这条线回来。”

  “你在这种石头地上能画上线吗?你留下的记号在半小时内就会被沙子埋掉。我想你最好是往前走,不要再想回到这里来找我了,没有必要俩人都在这儿等着喂秃鹫。”

  “别胡说,”罗杰的眼睛被泪水糊住了。200多米远的地方,有一群斑马正向北奔去,它们很密集,斑马后面还有好几百只野生动物,紧紧地跟着。

  “我到那边去看看,”罗杰说。

  当他靠近这些动物时,它们并未改变行进的路线。

  就像温带地区的鸟类一样,冬天飞到南方,夏天一到又飞回到北方。在非洲,不耐寒的动物是跟着太阳走的。

  在塞仑格提沙漠上,成千上万的动物脚印踏出了近一米深、几百米宽的兽道。

  罗杰回到哈尔呆的地方说:“这些动物解决了方向问题。它们已经踏出了一条很宽的路,我要做的就是沿着这条路往前走,直到碰到人为止,然后我就带着他们顺着路回到这里来。”

  “你可别忘了,这并不是一条真正的路,”哈尔说,“我是说这条路不会通往任何村庄或营地。实际上,那些北迁的动物尽量远离有人的地方。你靠两条腿走上100公里,除了鸵鸟什么人也碰不到。”

  “好了,你就不能说点别的什么吗?”

  “好,我不说了。你走吧,祝你好运。”

  罗杰脱下夹克衫,“你最好把这穿上,今晚会很冷的。”

  “你自己穿吧!”

  “不,我可以不要,走起路来不会很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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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夜行


  不再听哈尔说什么,罗杰向陌生的世界走去。

  在天上飘荡了那么长的时间,再一次回到地面行走确实是件愉快的事。他沿着兽道大步向前奔去,如果他运气好,天黑之前,有可能遇到人。

  他一直密切注视着周围,希望能够发现营地篝火或小屋炉子里冒出的烟,但是,没有迹象表明附近有人或曾经有人住过。不过只要有太阳和动物做伴,就不会感到孤独。

  他欣赏着斑马那柔软的条纹,他对着这些长着长脸的动物笑。吃惊的长颈鹿一跳足有3米远。

  罗杰快步地走着,但还是吃惊地发现这些动物轻而易举地超过了他。过来了一群大象。一般人认为这些庞然大物走得很慢,但象群超过他时他竟感到自己好像站着没动。瞪羚比大象要快得多,在象群中穿梭着向前蹦去,它们好像知道前方的草地和河水有多远似的,也许它们真的知道。

  赤道线上的太阳火辣辣地照着,汗水夹带着沙子从罗杰的额头上流进他的眼睛,他真想闭着眼走,但不行。他拿出手帕捂住嘴鼻以免吸进沙子。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生活在撒哈拉的人要戴面纱。

  他已经差不多24小时没吃东西了,肚子饿得叽哩咕噜乱叫。他给自己鼓气:自己比身边的动物要强多了。比如:一头大象为了保持庞大机体的运转,一天得吃270多公斤草和树叶,这就是为什么当它们见到他时顾不上扇起大耳、卷起长鼻吓他的原因了,它们只想尽快地到达进餐的地方。幼象不得不跑步跟上它们,在这种高速奔跑中,幼象还不时地吮吸母象的奶水。

  罗杰口渴得冒烟,他真嫉妒这些幼象,它们不知道能喝到奶水是多么幸运!

  罗杰脑中出现了幻觉。他来到了一条溪流旁葱郁的草地上,趴在地上,把头埋进水里尽情地吮吸着上帝赐予的甘露,然后躺在草地上睡上了一觉。

  实际上,他的两腿还在不停地走着,风吹起沙子打着他的眼睛。他受伤的哥哥正等他找人去救援。

  沙漠上的太阳并不好看,不是红的,也不是粉红的,更不是金色的,从飞舞的风沙中望去,太阳就像是滴着黄汁的大黄球,西面的天空看起来就橡得了黄疸病似的。黑夜很快就阵临了,刚才罗杰还自认为是个男子汉,这时他发现自己到底还是个13岁的孩子,尽管他身旁不断地有动物跑过去,他心里仍然感到孤零零的。

  的确,动物已不像白天那么可爱,黑夜里它们相当危险,食肉动物会攻击任何没有自卫能力的动物,而在这些没有自卫能力的动物中,人是最没有抵抗能力的。

  白天,罗杰还把那些动物当作朋友,到了晚上,整个沙漠上危机四伏。他最担心的是什么野兽呢?他开始在脑中迅速地给它们排队。

  第一就是狮子,这里是狮子的王国,塞仑格提沙漠中的狮子比其它沙漠地带都多。它们之中有食人狮,有被猎人打伤了而变得异常凶残的师子。一旦它们碰到人就会马上攻击,而黑夜又是它们最为活跃的时候。

  排在弟二位的是豹子。白天很少见,它们和狮子相比更喜欢夜间出来觅食。罗杰开始注意四周可能出现的斑点。

  排在第三位的是狞猫。这是一种生活在沙漠上的猫科动物,在塞仑格提沙漠上数量相当多。尽管与狮子和豹子相比要小些,但它们更凶残,它们会毫不胆怯地去攻击比它们大10倍的动物。

  接着便是鬣狗,罗杰已经领教过了。随着黑夜的来临,鬣狗开始寻觅新鲜的肉食,不管是动物还是人。

  列在第五位的是像狼一样的豺,它们是阿比西尼亚狼的旁系。一头豺并不可怕,但一二十头在一起,它们的胆就大了,一群豺非常难对付。

  排在第六位的是蛇,沙漠中的眼镜蛇毒性很大,还有大蟒,它们白天是不会出来的,因为它们忍堂不了沙溪上的炎热。白天,它们会躲藏在灌木下和洞中,一到晚上就出来了。除了眼镜蛇和大蟒外,罗杰还知道一些长期呆在沙漠中的荆棘蝰蛇和沙漠蝰蛇,它们蜷缩在沙中,懒得移动,但如果你踩着它们,它们就会迅雷不及掩耳地还击。在白天,你还能看到蝰蛇露在沙外的部分,而避开它们,但在夜里,罗杰紧张得每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他随时都准备往上跳。

  就是食草动物夜间也比白天危险。因为视力不好,犀牛会更加暴躁,野牛会冲向它们不熟悉的东西,一头大象如果走出兽道就会踩上罗杰,它那大蹄子会把他踏成煎饼。

  尽管罗杰想到这么多危险,但他还是漏掉了一个,甚至当他踩着那岩石般的脊背时还没有意识到。他一下摔倒了,但他还没挨着地就被狠狠地抽打了一下,被打到一个大夹子中。

  直到这个夹子咬住他的手臂时,他这才明白是条鳄鱼。谁会料到一头水生野兽会爬到沙漠上来呢?他想起了史蒂文森·汉密尔顿上校的话,上校曾经当过格鲁格国家公园的看守人。“晚上这些爬行动物经常爬到陆上很远的地方。”

  “如果它们呆的水坑要干涸了,它们只得再去找一个。”

  这条鳄鱼放弃远行找水而抓住了这个意想不到而又多汁的食物。它强有力的尾巴一下把罗杰卷到嘴里,罗杰竭力想摆脱出来,但他就像被老虎钳夹住似的。鳄鱼的牙齿和大蟒一样是朝里长的,这样,一旦被它们咬住,就很难挣脱出来。

  这头野兽心满意足地把食物咬在嘴上,等待着。它的牙齿已经习惯含住食物,而不是咬、嚼,它只是耐心等待它的猎物死去,等到猎物的肉腐烂。当猎物的肉烂了以后,它就吞食,进餐时还竖起那铁锤般的尾巴。

  罗杰越往下想越觉得可怕。速死倒不是件坏事,但慢慢地死,忍受数小时的疼痛和饥饿,则又另当别论了。这个时候,他既想到救哥哥的命又想到自己逃命。

  最难忍受的是连续几个小时闻鳄鱼的口臭味。鳄鱼嘴里非常臭。它躺在沙地上时,总把一些腐烂的肉从胃中吐出来,放在口中以助消化。有时鸟会飞来拾点鳄鱼的牙慧。罗杰可不想与这些鸟为伍。

  他能干点什么呢?他曾听说过,把两个大拇指戳进鳄鱼的眼里就能脱身。罗杰的左臂被咬在它嘴里,他只能用右手。他把右手的大拇指深深地戳进鳄鱼的左眼里,他觉得这一戳的力量足以使鳄鱼有所反应,但它的大嘴没松开。

  罗杰又把手指戳进它的右眼。他本来并不想这么干,甚至还有点同情这条臭烘烘的鳄鱼。咬住他手臂的力量微微松了一下,罗杰赶紧趁机抽出手臂,随即听见鳄鱼的上下齿像钢夹一样咬得一响,看见它那强有力的尾巴扫了过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罗杰像皮球似的就地一滚,滚到鳄鱼够不着的地方,然后跳起来就跑。他知道,鳄鱼看起来是个爱睡、行动迟缓的怪兽,但当它真要追捕食物时,跑起来也是够快的。

  当他确信他已甩掉了追击者时,他才放慢了速度。自此,他就非常小心,不去碰、踩那些类似岩石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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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被狮子所救


  哈尔冷得直打颤。他非常感谢罗杰留给他的丛林夹克,但就是穿着夹克也不能抵御寒冷,因为他无法活动使自己暖和一些。

  曾有人写过一首歌,歌词中有一句是这样说的:“直到沙漠里的沙子变凉,否则我不会变心。”这个人明显地是指沙漠永远不会变凉。

  真该让他到塞仑格提和撒哈拉大沙漠上来看看,不论哪个晚上,就是炎热夏天的晚上也行。太阳落山不久,沙漠上的温度就会降下去。从乞力马扎罗山、肯尼亚山、莫希山刮来的风扫荡着这个沙漠,把仅有的一点余热刮得精光。这种风很强,能刮走你睡的帐篷,让你暴露在寒风中。

  因为白天刮过旋风,这天晚上比平时要冷。尽管旋风停了,余风仍然很大,被吹起的小石子、沙子抽打着哈尔,他用衣服捂住口、鼻。如果近处有沙丘的话,他会像游牧民那样躲在沙丘旁边。一直等到沙暴完全平息下来。

  但近处没有沙丘,他身下尽是些尖硬的石头。

  腿疼得厉害,他真想找点东西来减轻疼痛。他更想把水喝个够。火辣辣的太阳和风使他感到筋疲力尽,也使他对危险的来临麻木了。他躺在地上,但就是不能入睡。

  幸亏他没睡着,不然就不会听到鬣狗的声音了。他首先发觉的是石头的磕碰声和鼻子的呼呼声,他拨开丛林夹克衫发现鬣狗的鼻子离他只有十几厘米。鬣狗受惊地怪叫一声退到一边。

  哈尔四周一看,模模糊糊看见有一圈黑影围着他,全是鬣狗。

  通常认为单独的一头鬣狗是胆小鬼,如果一个人醒着,它是不敢靠上前的,但如果一个人睡着了或病了,那就会成为它桌上餐,在这种情况下,它比一头狮子还胆大。如果是一群,它们就更胆大妄为了。很多猎人在旷野上睡着了,不是被它们咬断了脚,就是手,有的甚至还送了命。

  哈尔挣扎着站了起来。实际上,他不能用两腿站立,不能把重量落在右腿上,他必须靠左腿支撑整个身体的重量。

  用一条腿站立对鹳来说是自然的,但一个人却坚持不了多久,尤其是当他受了伤并且饥饿难忍的时候。

  这群鬣狗在距哈尔十几米的地方围成一个圈,既没有走的意思,也没有向他逼近。在它们中间发出阵阵怪叫,这种叫声是不祥之兆,令人胆寒。

  哈尔坚持了足足十五六分钟,实在支持不住,跌倒在地上。鬣狗群发出了一阵低声的嗥叫,其中一两个胆大的或是饿得最厉害的向他逼来。

  哈尔真希望有比刀子更厉害的武器。他把刀从鞘中抽出来准备自卫。一头鬣狗走近哈尔,被他用左脚踢了一下,嗥叫一声便跑开了,但它很快又凑上来了。

  哈尔把丛林夹克衫在头顶上挥舞,它们向后退了一点,一会又凑上来了。挥动衣服对它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当他感到了鬣狗呼吸的热气时,他意识到该用刀子了,他把刀子刺进冲在最前面的一条鬣狗的脖子,它怪叫一声倒在一边死了。

  立刻,其它鬣狗跳到刚倒下的这头鬣狗身上,撕扯着,乘尸体还未冷却便狼吞虎咽起来,连骨头也吃得精光,不到五分钟,那头死鬣狗便荡然无存了。它们又把注意力转到哈尔身上。

  又有一头鬣狗被哈尔杀死,其它的鬣狗又如法炮制了一番。但这两头鬣狗并没有使它们满意,恰恰相反,尝到血腥之后,它们变得更加凶残,不再小心谨慎了,从四面围了上来。哈尔用左腿奋力地踢着,一只手挥舞着丛林夹克衫,另一只手挥着刀子。

  一头鬣狗跳到哈尔跟前,它那大嘴几乎挨着哈尔的脸,哈尔一刀戳进它的肋骨,它向旁边一跳,一口咬住刀柄拔了出来,刀子飞到了哈尔够不着的地方。

  哈尔的体力很快就耗尽了,腿踢起来没有力,挥舞夹克衫的手也没劲了。他用丛林夹克衫包住头以保护脸不被它们咬着,他赤手空拳推赶它们,但推开了这一头,另外一头又上来了。

  哈尔非常清楚:战斗即将结束,现在只是时间问题。罗杰回来时,除了那把太硬的刀子鬣狗吞不了外,任何东西他都不会找到了。

  不仅他会被吃得干干净净,就连那血迹斑斑的衣服也会被吃得精光。鬣狗习惯吞些石头以助消化,像哈尔的手表和口袋里的硬币也会像石头那样被吞掉。

  它们不会留下任何东西,同秃鹫相比,鬣狗可以算是更出色的清洁工了。

  哈尔是个从来不喊救命的人,但现在他喊了,而且声音大得惊人,也许罗杰还能听见,也许晚上出来迷路的人能听到他的喊声。

  哈尔不停地用英语、斯瓦希里语喊,他竭力想听到回声,但除了远处狮子的吼声外,他什么也听不见。

  这时候,鬣狗正在撕分哈尔刚刚杀死的那头鬣狗,哈尔已精疲力竭,昏了过去。

  他躺在地上昏过去不过几秒钟或几分钟,就听到狮子的咆哮声,紧接着便是鬣狗和狮子撕打的吼声和叫声,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因为鬣狗不希望与比它们强大的对手——狮子周旋。鬣狗带着惧怕和痛苦的尖叫,落荒而去。

  哈尔认为他遇到了更大的麻烦,他的喊声引来了比鬣狗更危险的动物。不过,狮子也许走了,哈尔小心翼翼地打开衣服望去,没有,狮子正向他慢慢走来,星光下,三颗毛乎乎的脑袋清晰可见,它们开始围着他,嗅着。

  也许它们是食人狮,在塞仑格提大沙漠有很多食人狮。但他脑中又冒出另外一个想法:也许它们不是食人狮。他身上的血不是人血,而是鬣狗的血,恰巧狮子又最恨鬣狗。

  狮子发出的声音又不像有敌意,它们发出的是种愉快的叫声。后来,一头狮子仰卧在地上,四肢朝天,拨弄自己的须,另一头狮子用爪温柔地拍了拍哈尔像是邀请他一起玩。这些狮子显然非常高兴见到一个人,它们肯定很了解人类,它们是被人的喊声引来的。当他叫喊救命时,它们就赶来了。

  哈尔迷惑了,难道这些狮子是他在内罗毕报纸上看到的那种狮子吗?报纸上登载的是有关著名的乔伊·亚当森和她那三头可爱的狮子的情况。

  乔伊是苏丹边境上一个狩猎队长的妻子。她救了一头失去父母的小雌狮,她称这头雌狮叫艾莎,并尽心地把小雌狮抚养到做母亲。艾莎生了三头小狮子——两头雄狮和一头雌狮。乔伊也非常关心它们,她称这三头小狮子为约瑟夫、戈潘和小艾莎。老艾莎死后,三头小狮子在乔伊的照顾下长大成材了。

  尽管她不愿和它们分开,乔伊还是感到它们应该自由地同其它狮子生活在一起。这样,她把它们带到塞仑格提狮子王国,放了它们。

  它们中的一个,约瑟夫,被一个非洲猎手用箭射中,箭杆断了,箭头留在身上。医生们说,不能做手术取出箭头,因为麻药会要了它的命。他们认为箭头会自己出来的。

  三头狮子回到自然之后,乔伊一直牵挂着它们,尤其牵挂受箭伤的约瑟夫。她呆在塞仑格提沙漠中,想再见到她的狮子,如果它们需要帮助,她会去照顾它们的。

  这是最近发生的事。哈尔从报纸上看到乔伊现住在塞仑格提沙漠中心的沙鲁内罗狩猎营地,她每天都在沙漠中寻找她的狮子。

  也许,这些就是乔伊·亚当森的狮子,也许不是。她的狮子被训练能回答自己的名字,哈尔准备试一下。

  “戈潘!”他清楚地叫道。刚才邀请哈尔一起玩的那头狮子赶紧采取立正姿势,竖起耳朵。“艾莎!”正在徘徊的雌狮连忙停下,看着哈尔。“约瑟夫!”躺在地上的雄狮马上站了起来。

  哈尔用手沿着它的肋腹摸,在它的臀部摸到了金属样的硬东西,毫无疑问——是箭头。这三头友好的狮子正是乔伊·亚当森的狮子。

  实际上,她并不想把它们带回去,她只是想知道它们是否安然无恙,如果哈尔有机会见到她,定会告诉她这些情况。

  三头狮子在他身边躺下,守护着他,哈尔这才松弛下来,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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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住在峡谷中的人


  罗杰走了整整一天,步子慢了下来。

  他几乎不知道已经过了24小时。他的头脑是麻木的,饥渴、疲劳、缺少睡眠几乎使他丧失了思考能力,他唯一知道的就是继续往前走。

  他迷迷糊糊搜寻走过的地方是否有人烟。沙漠伸向遥远的地平线,没有一间茅草屋、一棵树和一株灌木。迁移的动物和他一样疲惫不堪,弱小的动物带着绝望的叫声倒下,其它的动物摇摇晃晃地绕过它们或从它们身上跨过去。

  当罗杰发现来到一条向左的交叉道时,已是上午九十点钟了。他蹒跚着朝左望去,吃惊地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悬崖边上,下面是100多米深的峡谷。

  他这一路上几乎是闭着眼走的。当他看见谷底有些东西像帐篷,一些像人在走动的黑影时,他为之一震。

  他那疲倦的身体又注入了新的活力。他连滚带爬地向帐篷的方向滑去,一个白头发的人穿着灰扑扑的衣服迎上前来。

  这时罗杰脑子清醒了点,他知道这个人是谁,他在杂志上见过这个人的照片。这个人是路易斯·利基博士,著名的科学家,这个峡谷肯定是奥达维峡谷。利基博士和他妻子在这个峡谷住了20年,终于在这个峡谷里找到了两百万年前的人类化石。这个发现震惊了全世界。

  罗杰怀着崇敬与这个大人物握手。

  “我知道您是利基博士,”他说,“我名叫罗杰·亨特。”他害羞地自我介绍,因为他肯定博士不知道他的名字。

  “亨特!”利基博士惊讶地说,“是不是把偷猎者赶出查沃的兄弟俩?”

  罗杰点点头,吃惊地发现哈尔和他还小有名气。

  “我从报上看到你们正在追捕一头食人狮,”利基博士继续说,“你们是用一个气球当瞭望台吗?”

  “是的,”罗杰答道,“但扯住气球的绳子被人砍断了,所以我们被风刮到这里。在紧急降落中,我哥哥受了重伤。”

  “你的气色也不怎么好。我们正要吃午餐,和我们一起吃吗?然后我们就去把你哥哥找回来。”

  简直像是在做梦。罗杰吃得饱饱的,把水喝了个够,然后乘坐利基博士驾驶的越野车沿着兽道回到哈尔躺倒的地方。

  哈尔的朋友——三头狮子在黎明来临时就走了。哈尔的腿肿了,利基博士和罗杰把哈尔抬上越野车。他们还带来了水和食物,这些东西使哈尔恢复了一些体力。利基博士查看了他的腿伤。

  “只是扭伤得比较厉害,”他说,“一两天就会好的,我这就把你们送到沙鲁内罗营地去,他们有架小型飞机——也许你们能乘它飞回查沃去。”

  在去沙鲁内罗营地的路上,前几公里他们和迁移的动物群并行。

  “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利基博士说,“这些动物比两百万年前小多了,那时的犀牛比现在的黑犀牛大一倍,狒狒、大弯角羚、鸵鸟、猪、羊——都是巨型的。”

  “人类也很大吗?”哈尔问。

  “不,非常奇怪,他们只有现代人的2/3;这些年来,动物越来越小,人却变得越来越大。”

  “奥达维峡谷现在被公认为是人类的发源地,”哈尔说,“科学家们过去认为亚洲是人类的发源地。”

  “现在不再有这种说法,”利基说,“人类的始祖在非洲,不在亚洲,这种观点已被人们所接受。”

  他非常谦虚,没有提到科学界这种观点的转变归功于他在东非的发掘物。

  越野车离开兽道向东北方驶去,前面没有路,利基博士不断地看指南针。

  这里的沙漠不全是石头和沙子,还有小土丘,小土丘上长着30厘米高的硬草。在到达沙鲁内罗营地之前,颠簸使哈尔感到右腿非常疼,好几次都差点疼昏过去。

  沙鲁内罗根本不是镇或村子,而是只有十几个圆形茅屋的营地。这个沙漠中的绿洲是由一条小溪冲成的,绿洲上长着树,周围有很多狮子。

  罗杰到附近的药房拿来了一双拐杖,哈尔在简易机场等候出发。

  在机场的小办公室里,兄弟俩见到了乔伊和她的丈夫。乔伊身材修长,很有魅力,很难让人相信她是四头狮子的朋友——艾莎和她的三头小狮子。当哈尔告诉她,他和她的三头狮子一起睡了一夜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怎么知道它们是我的狮子呢?”

  “我叫了它们的名字。”

  “你发现约瑟夫身上的箭头了吗?”

  “摸到了。”

  “它的伤口化脓了吗?”

  “没有化脓,约瑟夫很健壮,另外两头也很好。”

  他告诉她:他怎样受到鬣狗的袭击,她的三头狮子怎样赶跑鬣狗,又怎样保护他过了下半夜。“对于这些,”哈尔补充道,“我非常、非常感谢您,夫人。”

  “为什么要谢我呢?”

  “如果不是您抚养它们,教它们成为人类的朋友,我现在就不可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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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不高兴的食人狮


  乘坐小型飞机回到查沃,兄弟俩把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坦嘎,坦嘎告诉了他们一些情况。

  “肯定是邓根,”他说。“邓根想向我们显示他是个了不起的猎狮专家,那样我们就会辞掉你们,重新雇用他。他到处寻找食人狮。昨天太阳刚落山,他以为他看到了一头食人狮,其实他并没看清楚,因为那东西在灌木丛的后面。他举枪便打,那东西倒了下去,他奔过去一看,发现打死的不是狮子,而是一头家牛,他偷偷摸摸地挖了坑把牛埋了,希望没人会发现这事。

  “今天早上,格勒村的人发现丢了一头牛,就顺着牛的足迹走出村子,翻过山头,穿过树林,来到一块平地上。足迹在那里不见了,他们发现了一堆新土,并把死牛挖了出来。牛的左肩后边有一个弹孔。

  “格勒村的人很聪明,他们知道只有你俩和邓根才能带枪,而你们不在,那肯定是邓根。大约有20来个人来到营地,把邓根揪出帐篷扔到开往内罗毕的火车上。在车开以前,他们逼他承认了一切:他想撵走你们,把你们的帐篷门打开想让黑鬃狮吃了你们。格勒村的人警告他:如果他敢回来,就杀了他。所以现在和以后邓根不会再来骚扰你们了。”

  兄弟俩很高兴摆脱了烦人的邓根,也有点为他感到遗憾,但他们对坦嘎说的话不敢全信。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哈尔问,“也许你还想雇他回来,我们也确实干得不怎么样。”

  坦嘎笑了笑,“总的来说,”他说,“你们干得不错。帕特森上校花了九个月的时间杀了两头食人狮,你们已经杀了一头。我相信你们能对付那头黑鬃狮的。顺便提一句,你们不在的时候,我帮你们喂过小狮子了。”

  扑扑跳着,舔着,愉快地叫着欢迎他们回来。他们喂过小狮子后,自己吃饱饭,躺在床上准备睡上一天一夜以弥补在气球上和塞仑格提沙漠上受的磨难。

  最多只睡了两三个小时,他们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惊醒了。那声音不大,但很近,声音低沉又不像是鬣狗的吠声。那声音是一种充满伤感和孤独的呻吟,而且那声音在围着帐篷转。

  哈尔打开电筒,扑扑的表现也很奇怪。它跟着外面的叫声,一会跑到床下,一会儿钻到椅子下,它用很清楚的喵喵声回答外面的呻吟。

  “外面是黑鬃狮吗?”罗杰猜测道,“这头小狮子是它的孩子吗?”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远,逐渐地消失了。

  “也许我们能追上它。”哈尔说。

  他们赶紧套上衣服,抓起左轮手枪冲了出去,哈尔撑着拐杖跟在罗杰后面。他们寻着声音来到树林中,把树丛拂到一边,手电光突然照在一对大大的黄眼睛上。

  这头庞然大物躺在那头母狮死的地方。

  这时击毙它相当容易,兄弟俩举起了枪。他们很希望它咆哮着向他们扑来,但它似乎根本就没发现他们,它沉浸在自己的悲哀中,不停地轻声呻吟着。

  很显然,黑鬃狮在怀念死去的伴侣和被人抢走的孩子。狮子是一种念家的动物,终生只娶一个,而且对伴侣忠贞不渝,对孩子也非常关心。

  他们对黑鬃狮的同情感油然而生,他们竟感到要对它的不幸负责,因为是他们杀死了它的伴侣,夺走了它的孩子。

  杀死一头躺在地上的狮子似乎是不符合狩猎道德的。如果它站立着,向你发起攻击,你就可以向它开枪。另外,兄弟俩受过的训练只教会他们如何捕获动物,而没有教过他们杀死动物。从很小的时候起,他们被告知去捕捉动物,因为同动物打的交道太多了,因此很能理解动物的情感。黑鬃狮那充满悲哀的目光深深地刺痛了兄弟俩的心。

  但他们忘不了它是头食人狮,它对死的那些人是负有罪责的,兄弟俩接受的工作就是除掉查沃地区的食人狮,让它跑掉是不公平的。但又怎么能残忍地杀死这头健壮的兽王呢?

  罗杰垂下枪。“我们不要杀它吧。”他说。

  “我们必须杀了它。”哈尔说。

  “不,我们不能杀它。”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捉活的。”罗杰建议。

  哈尔放下枪,他也想尽可能延迟屠杀的到来。

  “你应该清楚你说的话,”哈尔说,“我们没人帮忙,你怎么能活捉它?”

  “我也不清楚,”罗杰说,“但总会有办法的。”

  他们边说着边往他们的帐篷走去,他们错过了一次除掉那头食人狮的绝好机会。

  “它为什么不向我们扑来?”罗杰问。

  “它在想其它的事——痛失妻儿的事。”

  “真奇怪,”罗杰说,“我从来没发现狮子还这么富于情感。”

  “狮子是种情意绵绵的动物,”哈尔解释说。“它们不光是在家庭中,对同类也非常有感情。有一天在狩猎中,我遇见了14头一群的狮子,其中一头健壮的雄狮柔情地与每头狮子厮磨着。你不会看到一头豹子会那么做,豹子想的只是自己。老虎则喜欢独处,狮子却喜欢群居并互相帮助。肯塔里营地的队长告诉过我这样一件事:一头年轻的雌狮喂养照顾一头老狮子,这头雌狮不断地在一个小酒馆里抓些鸡给老狮子吃。小酒馆的老板看到那头老狮子在吃鸡,误认为是它偷了他的鸡,就把它给杀了。实际上那个老板错了。队长发现是那头雌狮一直在捕鸡给那个不能捕食的老狮子吃。动物界有条规律,一般是老的关心照看下辈。但偷鸡那事,是老狮子出点子,年轻的雌狮出力,那是经验与体力的融合。”

  “狮子活到什么时候才算老呢?一般能活多久?”

  “狮子一般能活20年,但有些活得很长。18世纪,伦敦塔内的一头狮子活了70年,当然它是受到了保护。在自然界里,一头老得不能自卫的狮子一般会被鬣狗吃掉的。”

  一阵悉悉声从身后传来,哈尔转身用电筒一照,“黑鬃狮跟来了,我想还是得杀了它。我们抓不住活的,别指望我和你一起干这种傻事。”

  “那好,”罗杰执拗地说,“我一个人干就是了。”

  “你一个人能捉住它?你肯定是疯了。”

  他们走讲帐篷。扑扑吵着要吃东西,罗杰把准备好的牛奶倒进碗里放到地上,帮助小狮子含住竹竿,哈尔在旁边用手电照着。

  他们专心地喂小狮子。当黑鬃狮探头看到这一切时,兄弟俩根本没注意到它的光临。

  它站在那儿足足看了一分钟,随后,发出一声沉闷的叫声,冲到小幼狮旁,叼住小狮子的后颈,向树林跑去。

  “这下可好了,”哈尔说,“你满意了吧,现在可是鸡飞蛋打。”

  但罗杰还是不泄气。“我有种预感,它们会回来的。”

  “别异想天开了,黑鬃狮得到了它想要的东西——小狮子,它为什么还回到这里来?”

  “过两三个小时,小狮子又会吵着要吃东西的,它太小,吃不动肉,它得喝奶。你想,做父亲的黑鬃狮到哪找奶给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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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捉住黑鬃狮


  哈尔睡着了,罗杰醒着躺在床上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在非洲,夜间的各种叫声令他着迷,他能分清许多动物的叫声。今天晚上,好像所有的野兽都在叫似的。

  他能听出疣猪拱东西的响声,附近水塘里河马发出的低沉的叫声,豹子急跑的蹄声,豺的吠声和鬣狗模仿得不太像的狮子的吼声。

  哈尔已经把帐篷的门关好了以防不速之客。罗杰溜下床,把门打开,这绝对违背了野营的规定。

  在非洲,营地周围没有任何阻拦野兽闯进来的障碍物——没有栅栏。一个村子可能周围有栅栏以防野兽闯进园子毁坏庄稼,但猎人或铁路工人的营地里是没有庄稼的。狩猎的营地可能只用一个晚上,最多也只用几周,所以不必费事去搭栅栏,但你必须把帐篷门关好,那样,犀牛、大象、狮子和其它野兽就不会闯进来了。

  罗杰明白,把帐篷门打开是非常冒险的,但他毫无睡意,他把左轮手枪和手电筒放在床上。

  开始的头一个小时还没事。接着,他听到很重的呼吸声,随即有个什么东西在他的上方拂过去,他伸手一摸,抓到了一个圆圆的、滑滑的东西——肯定是条蛇。

  他抓起手电简一照,原来是大象的鼻子,大象正在帐篷里找食物。

  罗杰把手电对着大象的眼睛照,光线惊得它带着失望和烦恼的闷叫退了出去。

  过了两个小时,罗杰又吓跑了一头好奇的鬣狗和一头莽撞的狒狒。他正准备放弃他的计划,忽然,听到了小狮子的叫声,手电光下,小狮子蜷曲着身体被黑鬃狮叼着。

  罗杰赶紧用手电照着装满牛奶的碗,黑鬃狮把小狮放在地上,小狮子扑扑朝碗走去,罗杰在床上伸手帮它含住竹竿,小狮子大口地吸着牛奶。黑鬃狮站在一旁,警惕地注视着这一切,一旦事情有变,它就会含住小狮子跑掉。

  “你在搞什么名堂?”哈尔睡在另外一张床上问。

  “小声点。”罗杰低声说。

  哈尔睁开睡意矇眬的双眼,他非常吃惊地发现眼前的一切。他没敢动,静静地躺在床上看。

  黑鬃狮渐渐地放松下来,最后竟趴在地上呜呜地叫着。

  哈尔不得不承认罗杰干得棒极了,起码在这个时候,他使这头百兽之王安静下来了。下一步该怎么办呢?他怎么才能活捉黑鬃狮呢?这可是对他一个严峻的考验。哈尔决定不插手,他要让罗杰单独干成功。

  “你来扶着竹竿,”罗杰小声说,“我出去一会儿。”

  哈尔在床上伸手接过竹竿,小狮子还在吸着牛奶。罗杰小心翼翼地溜下床,黑鬃狮欠起身,注视着他。当罗杰离开帐篷后,它又趴了下去。

  天空已呈灰白色,那些夜晚无所顾及地闯进营地的野兽都已回到树林里去了。罗杰朝车站跑去,候车室的门是从来不锁的,他冲进候车室,里面空荡荡的。

  在一个墙角,有架老式的电话机。他能打通的最近一个电话在20公里外的森林看守处,那里有马克·克罗斯比队长,罗杰焦急地等着他接电话。

  “非常紧急的事,”他告诉克罗斯比,“派一辆大卡车,装上关狮子的笼子,火速赶到我们这里。笼子要大些,这可是个庞然大物。”

  “好,”克罗斯比说,“要带上你们的人吗?”

  “不需要,但要快,狮子随时可能走掉。”

  他又跑回帐篷,小心地摸进去,爬到床上。哈尔用询问的眼光看着他。

  “笼子马上到。”罗杰说。

  哈尔笑了。到目前为止,一切还算顺利,但小狮子怎么把它父亲引进笼子呢?黑鬃狮会识破吗?小狮子已经喝完牛奶,正用爪子抹会挂在细细的胡须上的奶珠,罗杰用一根皮带套住它的颈子系在床上。如果把它拉出去,它的父亲定会跟着它。

  黑鬃狮越来越不安分了,在车来之前,它可能会带走小狮子。又过了焦急的半小时,卡车才开进营地。

  狮子并不惧怕汽车的声音,所以卡车的声音并未引起黑鬃狮的警觉。

  罗杰又摸了出去,黑人司机已经把笼子的门打开了,并在车厢后边搭了一块跳板。罗杰又回到帐篷里,把皮带从床上解下来,牵着摇摇晃晃的小狮子走出帐篷,上跳板,进笼子。他一直牵着小狮子走到笼子的顶部,把皮带系在一根铁杆上。

  他从笼子里出来时发现黑鬃狮已经上了跳板。

  狮子在笼子门边停了一下。它没见过这东西,但它已经在帐篷里呆过,看来笼子并不比帐篷更危险。帐篷里,黑乎乎的,而在笼子里还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呢。

  另外,它的孩子正在叫它。扑扑想走过来。但被皮带扯住了。黑鬃狮向它走去,小狮子高兴地在它脸上亲着撒娇。

  罗杰拉开脱扣装置,笼门正好关上。

  哈尔已经拿着来福枪从帐篷里出来了,他想在万不得已时救罗杰,那傻孩子什么武器也没带。

  罗杰用小狮子捉住了一头凶猛的食人狮,不费一枪一弹就征服了这头百兽之王。

  人们从帐篷里出来时发现了这一切,他们简直不敢相信,恶魔般的黑鬃狮被关在笼子里了。它确实被关在笼子里,没有搏斗的迹象:两个孩子好好的,没伤一毫。在这些非洲工人看来,答案只有一个:他们是用魔法捉住它的。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欢呼声,黑鬃狮低声地咆哮着,紧张地看着周围的人。哈尔示意人们静下来,罗杰站在笼子旁边,轻声地对黑鬃狮和扑扑说着话,然后告诉司机开车——慢慢地——向克罗斯比营地驶去。

  罗杰继续站在笼子旁轻声细语地对两个朋友说着话,路两旁的动物看到这头巨大的狮子吓得逃回林中去了。

  肯塔里狩猎营地的一名守备队员看到车开来了,跑进去叫队长,当装着狮子的车到达时,克罗斯比正等着他们。

  “我给您带来了两位客人。”罗杰说。

  克罗斯比盯着狮子看了又看。尽管同动物打了多年交道,但他从未见过这种事。

  “你是怎样捉住它的?”

  “不是我捉住的,”罗杰说,“是这头小狮子干的。”接着,他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然后又问道:“在我们把它们送到某个动物园之前,您能帮我们照看它们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们愿意,它们在这儿住多久都行,它们会得到良好的待遇,你们尽可放心。”

  “您能把我送回车站吗?”

  乘坐越野车回到营地,罗杰挤出祝贺的人群,走进自己的帐篷,躺在床上松弛下来。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不眠之夜、焦虑、紧张——他感到他整个人简直快散架了。

  他头上的筋跳得厉害,脸上热得烫手。哈尔摸着他的脉,脉搏跳得很快。

  刚才认为他是巫师的那些人现在进来看看就好了。他根本不是术士,只是个用尽脑力的孩子。他现在需要的是阿斯匹林和睡眠,他吃过阿斯匹林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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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库首领


  一大早,库首领就来了。

  兄弟俩起床穿好衣服把门打开,好让阳光照进来。一个人影挡住了阳光,他们放下手里的咖啡,抬头看见一张大黑脸。

  是库,他这次的表情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他笑盈盈的,他们第一次看见这位地方官笑。

  “我能进来吗?”

  “请进。”哈尔答道,“喝点咖啡吧。”

  “太客气了,”库满脸笑容他说着便坐到哈尔的吊床上,“我来祝贺你们捉住了食人狮。”

  哈尔吃惊地望着他,“我以为您不愿我们成功呢!”

  “你的感觉是对的,”库承认说,“坦率他说,我曾希望你们出事。”

  “我们只差一点就没命了,”哈尔说,“有人割断绳子,害得我们飘了很远。”

  “你们认为是谁干的?”

  “不知道。我们猜想可能是邓根或者是博萨。”

  库的嘴咧得更大,“你们猜错了,是我割断的。”

  “为什么您那么急于害我们呢?”

  “全是误会。”库收起了笑脸,“你们记得吉库尤人屠杀白人的那次叛乱吗,许多英国人和他们的妻子、孩子受尽折磨后被杀害了。白人开始反击,很多黑人死在白人手上。我的妻子和孩子们全是那时候死的,我有理由相信是白人干的。从此,我对白人恨之入骨。当你们来后,我认为复仇的机会到了。我曾希望食人狮吃了你们。当这一希望落空后,我就在风暴中割断了你们固定气球的绳子。”

  哈尔深感同情地望着库,“我并不想知道你妻子和孩子们死后你干了些什么,但什么使你改变了主意呢?”

  “我发现全搞错了,”库说,“我的一家不是白人杀的,是一些黑人干的,因为我拒绝同他们一起杀白人,他们就派人杀了我全家,凶手已经承认了。”

  库握着哈尔伸过去的手。“都过去了,”哈尔说,“不过,您割断绳子倒给了我们一次令人激动的历险。我深感欣慰:不是博萨干的。他真的开始建学校了吗?”

  “他正在建,我们大家也在尽力帮助他。”

  库首领走了不一会儿,又来了两位客人——队长马克·克罗斯比和一个叫约翰·泰勒博士的人,此人是布隆克斯动物园的负责人。

  “泰勒博士最近一直和我们一起呆在肯塔里,他对你们的黑鬃狮和小狮子很感兴趣。”

  泰勒博士热情地和哈尔握手后,转身对罗杰说:“你就是那个赤手空拳活捉食人狮的孩子了,真了不起啊!那是一头多么健壮的狮子啊!我一直急切地期望在其它动物园找你们之前就能和你们见面。一般情况下,我们是不会花很多钱买头狮子的,但这次是个例外。我准备为黑鬃狮和小狮子付给你们10000美元——假如你罗杰,能免费为我们提供一张你的照片。”

  “价钱非常合适。”哈尔说。

  “但不必拍照片了。”罗杰插嘴道。

  泰勒博士狡猾地说:“也行,不照相。但没有照片,我们只付1000美元。”

  罗杰盯着他,“一张照片值9000美元?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你连这都不明白?没有你的照片和活捉狮子的故事,那头狮子就很普通了。有了这些,成千上万的人就会到动物园去看被一个13岁的孩子赤手空拳活捉的一头活生生的食人狮。所以我劝你不必害羞,让我们把你的相片和事迹登在报上。食人狮在哪展出,我们就把你的相片登在哪。行吗?”

  罗杰又说:“但你们必须把黑鬃狮同小狮子放在一起。”

  “当然,小狮子和它父亲一样重要。如果没有小狮子,你就不能驯服黑鬃狮,也就没有这个故事了。实际上,我还准备为小狮子多付5000美元。”

  哈尔笑道,“在你再次涨价之前,我们得赶紧同意你出的价,在卖动物之前,我们通常要给父亲挂个电话,但是这次,他只会责备我们要价太高了。”

  “别犯傻了,”这位动物园的负责人说,“我这也不是施舍,我花这些钱值得。”

  哈尔转身对克罗斯比说:“很对不起,我们把气球弄丢了。”

  “别担心,我们已经找到了,正派车把气球拉回来。”他眨了眨眼补充说:“气球拖回来后,也许,你们还想再次乘它旅行?”

  “不,谢谢,”哈尔说。


  24、智擒大猩猩

  兄弟俩给他们远在纽约的父亲发了一封报喜的电报,约翰·亨特很快就回了一封:

  真为你们感到骄傲。赖因格林马戏团拟办丛林野兽展,需大猩猩、黑猩猩、蟒、蝰蛇、眼镜蛇及各种具有代表性的热带丛林动物,能捕到吗?

  这的确是一项既危险又刺激的任务。哈尔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的30人狩猎队的队长乔罗,乔罗摇着头说:“太难了,那些都是恶魔,而且只有在一个地方才能找到大猩猩。”

  “在哪儿?”

  “很远。在刚果丛林,位于刚果河和维龙嘎火山之间,是个野蛮的地方,人也野蛮,他们吃人。”

  “噢,得了,”哈尔根本不信,“你是不是在信口开河?人吃人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在海滨,没有吃人的野人,”乔罗说,“有游人的地方当然不会有吃人的野人。但在丛林深处的部落里就有,部落开战,白人被杀。这次也许要跟你父亲说‘不’了。”

  但兄弟俩在父亲要求他们干一件事时从不愿说“不”字,何况这个任务如此刺激,富于冒险性,还可以对非洲及其野生动物作更多的了解。

  于是,他们给了父亲一个充满激情的回答:“行!”但是,在他们以后的行动中屡屡受挫时,他们的决心还能这么坚定吗?请看下集《智擒大猩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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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刚果丛林


  哈尔和罗杰自小就与动物打交道,他们小时候的印象里尽是关于动物的记忆,他们的父亲、约翰·亨特,是位有名气的动物收集家。十九岁的哈尔和十四岁的弟弟长这么大,日常的伙伴经常是大袋鼠、长颈鹿、大象、犀牛、河马、狮子、豹子以及父亲的动物农场上大大小小的各种动物。

  动物农场在纽约的长岛,里面喂养的动物将卖给各动物园或马戏团。

  兄弟俩曾经与父亲一道在亚马逊丛林、南海、非洲内陆多次探险,现在已经掌握了活捉野兽这种危险的本事,如今约翰·亨特上了年纪。再吃不了那份苦,所以孩子们将自己独立地来干这一行了。

  他们刚刚结束在非洲狮子之国的事情,就收到父亲一封电报:

  赖因格林马戏团拟办丛称野兽展,需大猩猩、黑猩猩、蟒、蝰蛇、眼镜蛇及各种具代表性之热带丛林动物,行否?

  这真是一项够刺激的任务,也是对他们的一次挑战。哈尔与他的黑人捕猎队队长乔罗商量这件事,乔罗捣着头说:“非常困难,那都是些厉害的蛇,而且世界上只有一个地方可以找到大猩猩。”

  “什么地方?”

  “刚果丛林,在刚果河与维龙嘎火山之间,野蛮的地方,人也野蛮,部落开仗,白人被杀。也许要跟你父亲说不。”(注:乔罗的英语不好。)

  但兄弟俩在父亲要求他们干一件事的时候。从来就没说过“不”字,何况这任务是如此刺激、富于冒险性,还可以对非洲及其野生动物作更多的了解,所以他们给父亲回答的是一个充满热情的“行”。

  当他们穿过狮子之国进入猩猩之乡——刚果丛林之后,他们发热的脑袋开始冷静下来了。

  乔罗说的是实话。刚果不太平,政府对外国人是友好的,但偏僻地区的部落要杀掉白人。大猩猩则对什么人都不喜欢,不管是白人还是黑人。

  哈尔和罗杰从鲁曼加布的地方长宫那里取得了狩猎许可证,这位长官警告他们说:“维龙嘎火山地区非常荒僻,你们需要一位向导。”

  “你能推荐一位吗?”

  “不行。过去这里有过一些白人好猎手,但刚果一发生动乱,他们就回到比利时去了。他们之中有一个人留了下来——但我不推荐他。”

  “为什么?”哈尔问道,“他既然有胆量留下来,也许他正是我们所需要的那种人。”

  长官微微一笑,“我看他不是有胆量而留下来,而是没钱走不了,他一个子儿也没有——现在仍然如此。”

  “那,也许他会接受这份差事,他熟悉这一带吗?”

  “或多或少吧!”

  “问题在哪儿呢?”

  长官噘了下嘴,说:“我看我已经说得够多了。我派个孩子去叫他来吧,你们自己判断。”

  半个小时之后,那位比利时大块头走了进来,长官介绍他叫安德列·梯也格。

  梯也格的一副长相倒是令人难忘的:两米以上的身材,又宽又厚的胸膛,有力的手臂,大红脸膛上又密又长的络腮胡子垂到胸前,你在上千个人中也难得看到这样的胡子,光这胡子就足以把大猩猩吓得魂飞胆丧了。

  梯也格的嘴唇很薄,嘴巴像是用刀在脸上划开的一道口子。两道眉毛又长又浓,一头黄发高高耸起,像是自鹦鹉头上的冠毛。

  但最吓人的是他的眼睛,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他的左眼。他的左眼是一只铁蓝色的玻璃假眼,一动不动地死瞪着,看着真叫人害怕。左眼下一道深深的伤疤一直拉到嘴角,看得出来这是豹子的爪子留下的,这道伤疤使得他的左边的脸像老是在冷笑。

  与这只死瞪着的左眼相比,那另外一只眼就像烫炉子上的一只猫,好动而不安宁。那眼珠子一会溜过来,一会儿溜过去,好像要补偿它那只玻璃伙伴的损失似的。它把哈尔和罗杰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似乎对它所看到的一切都不满意。

  这只眼睛的颜色是一种苍白陈旧的蓝色,看起来就像一幢空房子的窗户,里面空无一物,这脸上的一切,难看的伤疤、令人讨厌的眼睛和嘴巴,给人一种奇怪的做作的感觉。哈尔心里想,这是一个虚荣冷漠也许还有点残酷的家伙,不像是那种在丛林中可以使人放心的人。

  梯也格说话了:“是的,是的,我熟悉这块大猩猩的地方,我来给你们当向导好啦!当然啰,我是个大忙人。但碰巧我眼下正有空。但是你们必须明白,刚果是个有麻烦的国家,你们就不应该到这儿来,大多数的欧洲人都国家去了。

  “可是你不也没走吗?”哈尔说。

  看得出来,梯也格神气起来了,高耸着的头发差一点都碰到了天花板。

  “我可吓不倒,我不怕这些土人,我也不怕大猩猩。但你们也别指望太多,已经没剩下几只大猩猩了。”

  “我知道。”

  梯也格开始用一种了不起的口吻说了起来,如果百科全书能开口说话,那神气也不过如此而已。他说:“你们知道,狸猩有两种:山地猩猩和低地猩猩。低地猩猩生活在西海岸炎热、潮湿的丛林中,短毛、短颌,身高体重几乎与山地大猩猩一样——但看上去却不是这样,山地大猩猩看上去要大上一倍,因为山地大猩猩身上的毛有20厘米长,当然这是御寒所必需的。它们居住在这些火山坡上3000米以上的地方——那上面的确很冷,特别是晚上。低地大猩猩在这种气温下活不了,你们为什么不抓低地猩猩,那要容易多了。”

  “我知道,”哈尔说。

  梯也格那只玻璃眼冷冷地瞪着,“那你们冒什么傻气非要抓那难抓的?”

  “正是因为难以得到人们才想得到它,”哈尔解释说,“全世界各种机构所有的低地大猩猩达219只,而山地大猩猩才13只,一个动物园或马戏团给一只低地大猩猩出的价钱不会高于5000美元,他们想要的是山地大猩猩,他们愿出价10000美元来买一只。”

  “不错,”梯也格那只好眼垂了下来,而那只假眼仍然死死地瞪着,“嗯,年轻人,那是你们的事儿了。”

  第二天傍晚,他们一行来到米凯诺山3000米高的山坡上。爬到这里真艰难,14辆各种汽车,兰德·罗伏尔吉普、笼车、狩猎车、吉普车开足了马力才爬了上来。

  他们在一块林中空地安顿下来,这儿有一幢狩猎小屋,现在兄弟俩与梯也格正坐在一张粗糙的桌子旁,啜着茶,嚼着肉干。

  狩猎队的队员在外面靠近一片水面的地方生着了篝火。这片水面要叫做湖则小了一点,叫做塘则又太大。夜幕已经降临,林中的野兽开始悄悄地出来喝水。罗杰从小窗户望去,“我看到了野猪、角马、大羚羊,还有两头野牛,就是没有大猩猩。”

  “大猩猩并不常饮水,”哈尔说,“况且它们也不会来到离营地那么近的地方。”

  梯也格那只能动的眼睛盯着房顶说道:“你们很快就会看到的,我希望你们别大吃一惊,像你们这样的新手都会发现大猩猩是世界上最可怕的野兽。”

  “为什么可怕?”哈尔问道,“不管怎么说,它们看起来很像人嘛!”

  “正是因为这样!”梯也格说,“它们看起来像人,你们会以为它们的行为也像人。当那个家伙尖叫着冲向你的时候,你就会明白,这是比人的力量强10倍的庞然大物——它冲过来的时候,那叫声十几公里以外都听得到,毛茸茸的胸部鼓得像个气球,呲牙咧嘴、怒气冲冲,张开的血盆大口足可以装进你的脑袋,两米高的身躯看上去就像两米半高,他重可达200多公斤,而你不过70公斤;它两条粗大的胳膊长着20厘米长的毛,像足球那么大的两只手不断地拍打着肚子,嘭、嘭、嘭,就像擂响了非洲木鼓——这时候,看到这样一个模样像人而举动非人的魔鬼,你的背上就会感到阵阵凉匀,你会吓得呆在那儿,动都不会动了,也可能发疯似地落荒而逃。”

  “我要跑!”罗杰打了个冷战。

  “那最糟糕!你必须呆着不动。它跑得比你快,你要跑的话它会抓住你,一旦那条胳膊箍住你,你就没气儿了。你唯一的办法是站住看着它,那也许——仅仅是也许——它会停下想一想,也许不会停下,如果它的老婆孩子跟着它,它怕你会伤害它们,会朝你冲过来,如果你看起来并无恶意,也没带枪的话,它可能会举起胳膊,像是说,‘有什么用?’然后咕咕哝哝地走回它的家人当中。”

  哈尔皱了皱眉头,“你是说不带枪?如果真有麻烦怎么办?”

  “如果你带枪的话那就更麻烦。当一只大猩猩朝你冲过来的时候,你最好是把枪扔到树丛中去。记住,你是在与一种聪明的动物打交道,大猩猩、黑猩猩、象、海豚——地球上最聪明的四种动物。大猩猩一旦看到一枝枪,它就会认出这是一枝枪。”

  “那它们一定被人用枪捕杀过。”

  “是的——被一些有名的猎手——他们就住过这间小屋,有瑞典的威尔海姆王子,有比利时的阿尔贝特王,有西奥多·罗斯福,有朱利安·赫胥黎,有卡尔·阿凯利,”说着,梯也格把头朝后一扬像是要避开什么臭气似的,“我在白费口舌哟,你们这样的小孩,听到这些名字跟没听到一样!”

  哈尔微微一笑,对这突然而来的轻蔑感到吃惊。他自小就听熟了这些伟大人物的名字,对他们的故事熟悉得很。不过他懒得说。

  梯也格继续朝下讲,“不过我还是给你们说说卡尔·阿凯利吧!他认为这个地方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地方之一,他想在死后能在此葬身,他也的确葬身于此。明天早上你们就可以看到他的坟墓。他收集了这里森林中的各种动物并制成了标本,如果你们到了纽约的自然历史博物馆,你们会在阿凯利非洲馆看到这些标本。”

  罗杰冲口而出说道:“我们已经看过几十次了,它们真棒!”

  梯也格恨不得瞪穿罗杰的皮似地使劲地瞪着他,“那么,我估计你们对这一切比我懂得多多啦,也许应该由你们来当向导教教我!”

  罗杰心里想,我可以教教你礼貌举止!梯也格又继续朝下说,“还有另外一个人,在某些方面比所有其他这些人都更为出色,你们肯定不知道他。几年以前,他就住在这个地方,在大猩猩中生活了一年多,对大猩猩的习性作了首次最详尽的研究,他的名字就是‘谢勒’。”

  “我读过他的书”,哈尔说着打开了包,从里面抽出乔治·谢勒的《大猩猩中的一年》,“这是我了解大猩猩的经典。”

  “我看这要使你成为权威了!”梯也格挖苦他说。

  “废话!”哈尔答道,“除了书上的东西之外,我对山地大猩猩一无所知,父亲的动物农场里就是没有大猩猩,一直弄不到。”

  “现在也不能肯定你就弄得到,”梯也格提醒他说,“你可以轻而易举地射杀一只,但要抓到一只活的——那就是件麻烦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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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脚印


  兄弟俩很兴奋,一夜都没睡安稳,一大早就出来四处看看。

  昨晚他们到这儿的时候,天已经很黑,没看到什么东西。现在他们发现,阿凯利说得不错——这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地方之一。

  小小的湖四周盛开着鲜花,湖水平静如镜,草地周围大树参天,像是守卫这块宝地的卫兵,湖中树影清晰可见,一头刚喝完水的犀牛,身上驮着两只白鹭,正慢吞吞地走回树林中去。

  在草地的一角,一块平卧的墓碑上刻着:

  卡尔·阿凯利

  1926.11.17

  透过树林可以看到维龙嗄的其他山峰,一共有8座,全都是火山,其中六座沉睡于冰雪之下,另外两座十分活跃,不断地吐出火焰以及喷出火红的岩浆。

  小屋的墙是用没上过漆的木头搭成的,上面是白铁皮的屋顶,内有三个房间,还有两个个棚,狩猎队的队员占一个大点的彪及两个小棚,兄弟俩住一间房,梯也格一人占一间房。

  现在所有的人都起来了,只有梯也格一个人还在做着美梦。哈尔与厨子聊了几句之后就敲梯也格的门:“早饭好了!”

  过了一会,梯也格打着哈欠出来了,睡意未消地问道:“早饭吃些什么?”

  “百分之三个蛋怎么样?”

  梯也格瞪大一只眼,“那不大滑稽了吗?”

  哈尔说:“是的,滑稽,但是真事儿。厨子跟我说他炒了一个蛋。”

  “你是说每人一个蛋吧?要学会说话准确,年轻人!”

  “我说得够准确的,我们马上就要吃一个蛋当早餐。”

  “三十三个人吃一个蛋?”

  “一点不错。”

  梯也格看着哈尔,那表情真可使牛奶变酸。

  他咆哮起来:“你在胡说八道!无论如何我不吃蛋,我只要咖啡和烤面包!”可后来他看到门外野餐桌上高高地堆起一大堆炒蛋时,他就改变主意了,虽然还装出一副毫不动心的样子,但马上吃了一大口。

  他看着那诱人的一大堆炒蛋说:“什么一只蛋!起码要三打才炒得出这么多来。”

  “不,就是一只,”哈尔说,“厨师,把蛋壳拿来。”

  厨子拿来了蛋壳,蛋壳没被打破,只是在头上戳了个洞,倒出里面的蛋液,这只蛋壳就有厨子的脑袋那么大。

  梯也格气得满脸通红。当然啰,一只鸵鸟蛋,他本应该想得到,他真傻!队员都在笑,但梯也格缺乏幽默感——他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

  哈尔看出来这个大块头的虚荣心受到了伤害,应该给他找个梯子下台:

  “你看,你真精明,看一眼你就估出需要三打蛋,你估得真准!这只蛋重差不多两公斤,三打鸡蛋不多不少,也就那么重,足够三十三个人吃,还多出了这些。你那么精明,剩下的全归你啦。”

  他把剩下的全拨到梯也格的盘子里,梯也格鹦鹉冠毛似的头发像是又耸得更神气了点儿,他一只跟直愣着,另一只眼朝四周的队员一扫:

  “呃,那不过是个经验问题,当你们像我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年轻人,你们会比我聪明得多。”

  “用不着到你那个年纪,”哈尔几乎要说出口了,但他没说,他知道得小心,别捋这个大块头的倒毛。

  “我们出发吧,怎么样?你有什么忠告,安德列?顺便问问,我能叫你安德列吗?”

  梯也格眉毛一耸,“我叫你哈尔,但我想,你应该称我为梯也格先生才合适。”

  “那当然,梯也格先生,我们是否在真正开始抓捕之前先侦察一下,你看怎么样?就我们三个——还有乔罗,他是我们的首席足迹辨认家。人多了会吓跑野兽。我们确定了某一个大猩猩家族的位置之后,再把我们的人和网以及其他东西带上。”

  “随你的便,”梯也格说,“不过带上乔罗没什么必要,我看,认那些大猩猩的脚印我比他更在行。”

  “肯定。但说不定会碰到什么麻烦,让他去保护我们怎么样?我得承认,你说到那些野兽如何凶猛的时候,可真把我吓住了。”

  梯也格宽宏大量地笑了,“别担心,我会跟你们在一起的,你的足迹辨认家去就去吧,只要他不出声别碍事就行。”

  他们进了树林。前进很不容易,这儿的树林可不像公园里的树林那么开阔空旷。这里的树林下层长得茂茂密密,有荨麻,有蓟类植物,它们的枝条要打在脸上就会留下一道红印,野黑莓丛的刺剐破了衣服,地上是厚厚的苔藓,一脚踩下去要使劲才能拨出来。

  梯也格在领路,他说过他熟悉这个地方。他们在丛林中连推带挤,又滚又爬,挣扎了一个小时之后,梯也格停下了。

  “我们一定已经走出整整五公里了,可能会看到大猩猩了——它们就喜欢这样的地方,前边有一块空地,我们可能会在那儿找到他们。”

  他们来到林中空地,一幢小屋,一个小湖,还有那些队员,这是一个小时前他们出发的地方。队员们见到他们那么早就回来感到很意外。原来是梯也格领着绕了个圈又回到了原先的地方。

  他尽力想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为他的无能作借口:

  “没太阳。没太阳你就别想在森林中保持方向。”

  他的伙伴们开始意识到,要想找到大猩猩就必须撇开梯也格。

  哈尔从包中取出一个袖珍指南针,“这样我们至少可以知道自己的方向。”

  可是罗杰累了,不愿再瞎闯,他说:“在刺丛中瞎摸了这半天,白费劲。难道森林中没有野兽的足迹吗?”

  “没有。”梯也格说。

  “但树林中所有的动物每天晚上都到这儿来喝水,他们肯定踏出了一条小路。”

  “没路,”梯也格坚持说,“野兽不需要路。”

  罗杰不理会他那一套,他离开人们走到树林边上,在树丛中翻弄着,看看在树丛的后面是否隐藏着一条野兽出没的小路。当他随手扒开一丛满是黄花的树时,一头瞪羚把他吓了一跳。它不是跑,而是跳,向上一蹿育五、六米高。像这种情况,梯也格就说对了:瞪羚不需要路,也踏不出一条路来。

  但是野牛、大象、犀牛这些迈着四蹄、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前进的庞然大物又如何呢?它们不会跳过树丛,它们必须穿过树丛或者绕过树丛,后面的一定会跟着前面的,结果就会踏出一条兽路。但长在树林边上厚密的灌木丛把进出的口子给遮住了。

  罗杰不断地扒开那些高大如树的蕨、竹子、两米高的野芥菜、野黑莓。

  终于找到了!在这些长得很快的屏障后面就是一条兽路的进出口,地上满是深深的兽脚印,野牛的尖蹄印,又宽又平的象脚印,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罗杰认不出来的兽脚印。

  “我找到了!”他大声喊到,其他的人都跑了过来。

  “好样的!”哈尔称赞道。乔罗向他微笑,黑色的面孔衬着满口明亮的白牙,这笑容显得更加明快动人。

  只有梯也格不高兴,绷着脸跟着他们踏上了兽路。

  对乔罗来说兽路就是一本书,它告诉他什么野兽从这条路上过去了。他眼盯着地面,嘴里念道:“疣猪,大羚羊,小狷羚,大狷羚,野牛,野猪,”他停住了,上下左右又看了看,“注意两旁——以及上面,不到半个小时前这里过了一头豹子!”

  他们小心翼翼地继续前进,最后乔罗说道:“好,不用紧张了,已经没有豹子爪印了,只有鬣狗和豺的脚印。”

  不一会他又停住了,并弯下身子仔细地看着地面,梯也格走过去看他发现了什么东西。

  “不会是野兽留下的,”梯也格说,“一定是你们的人当中哪一个走过这地方。”

  地上真有一个看上去像是人的脚印,脚印一端五只脚趾的凹痕清晰可辨。

  哈尔说:“不过,请看大脚趾印,与其他四个脚趾分得很开,远远地叉向旁边,人脚不会是这个形状。”

  “你不懂,”梯也格说,“没穿过鞋的脚就是这样,脚趾是叉开的。”

  罗杰尖锐的目光已经发现一些别的东西,“乔罗!”他问道:“大猩猩是怎么走路的。”

  “嗯,它可以像人一样站立,但通常都是四肢着地而行的,脚平着踩地,但手不是,它蜷起手指,以指节着地,大拇指不着地,这样地上就可以看到四个指节坑。”

  “是不是像这个样儿的?”罗杰指着地上一排四个坑问道。

  “正是!”乔罗兴奋地叫了起来,“正是!”他四周看了看,想看看是否有大猩猩藏在附近的树丛里,然后又看了看地上的踪迹。“一定是只大家伙,”他握起拳头用指节在地上按了几个坑,他的一排坑宽不到8厘米,而原来那一排坑足足有15厘米宽。

  “好家伙!”罗杰惊呼了一声,“它的手一定有只火腿那么大,我可不愿挨它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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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巨人戈格


  乔罗仔细地审视着地面,“它上了这条小路,我们跟上去,但一定要肃静,这些脚印很新鲜,它不会离得很远。”

  他们小心翼翼地朝前进,唯恐踩着地上的树枝会咔喳作响,这样走了不到半公里,乔罗停住了。

  “它离开了小路”,乔罗悄悄他说,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倾听着,他一定是听到了什么;兄弟俩也听到了——像是大雨过后树叶上的水珠滴落下来的声音。但没下过雨,树是干的,响声也可能是溪水冲击石头的声音。不,不可能,因为这声音不是连续的,而是响响停停。

  后来又传来了另一种声音——说话的声音——一种低沉的像一个人满意地喃喃自语的声音。

  乔罗像个幽灵似的静悄悄地离开兽路,并示意其他人跟上,他在树丛中跟踪着那一串脚印那个响声一停,他也立刻站住,像座雕像般地一动不动,直到听到喃喃自语般的声音或是滴水的响声时才又继续前进。

  现在一定离这个声源很近了,乔罗举起一只手,大家立刻停下,从树丛的缝隙中往前瞧着。

  从树顶上透下来的光线很少,在半明半暗的空地中,他们首先看到的是水的闪光。那是一条小溪,但溪水并没冲击石头发出那汩汩的响声,水静得就像池塘的水一样,但那汩汩声还在不断地响着。

  他们又听到了那个说话声,像是一只大猫在木桶里面发出的呜呜声。

  哈尔指着前面悄声说:“在那儿!”

  “原来是个土人!”梯也格说。

  “那么个巨大的家伙!”罗杰也悄悄地说。

  这个巨大的黑家伙坐在溪水边,正在喝水,不是像动物那样喝,差不多所有的动物都是把嘴凑到水里去喝。相当明显,这肯定是个人,因为他像人那样喝水:先用手把浮在水面上的枯枝落叶拨开,然后不是把头凑下去,而是用两只手掬起一捧水,直起腰喝。有些水从他的手指缝里漏了下来,跌落在水面上,那就是这一行人所听到的滴滴嗒嗒声了。

  他又自言自语了。

  “你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哈尔悄悄地问乔罗。

  乔罗摇揭头,这不是斯瓦希里语,一定是某种刚果土语。

  这个黑色的身影喝完水站了起来,他差不多有两米一五高。

  “一定是瓦杜西人。”梯也格说。

  哈尔几乎相信这个说法,因为世界上最高的人种瓦杜西人的家乡就在附近。

  但是哈尔曾经在瓦杜西族的领土上狩过猎,他悄悄地说:“不会是瓦杜西人,瓦杜西人高但很瘦,这个家伙肯定有1.5米粗,我打赌,他重达300公斤以上,如果称一称的话。”

  这个庞然大物挪动一下,现在他们可以看到他的侧影,硕大的脑袋的轮廓清楚地显示出来:突出的眉骨、扁乎的鼻子、前伸的颌、后缩的下巴。

  毫无疑问,他们看到的是大猩猩,而且是一头猩猩巨人!哈尔从他的研究中得知,大多数的雄性大猩猩站立时的身高是1.5米~1.8米左右,体重在220公斤~270公斤之间。圣地亚哥动物园的一只低地大猩猩重265公斤,另一只重285公斤。

  1920年在刚果河附近的班比奥森林打死的一只猩猩高达2.83米,当时法国的一家科学期刊曾登过它的照片,但那是绝无仅有的特殊例子。从那以后像这么高大的大猩猩就再没听说过了。

  现在他们看到的这个庞然大物是他们所见到过的靠两条腿直立的生物中最高大的了。

  “看上去真像戈格。”哈尔悄声说。

  罗杰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在伦敦市政厅他们曾参观过一尊戈格的木雕像。传说地球上曾有一个巨人部族,戈格就是传说中巨人部族中的最后一个巨人。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庞然大物看上去的确像巨人戈格。它也可能会成为它的部族中最后的巨人,当剩下的山地大猩猩被消灭光之后,地球上就不会再有这种像人的动物了。

  哈尔心里已经把站在前面的这个巨人命名为戈格了。

  他想象着当戈格在赖因格林马戏团的舞台上,从暗处走到灯光下时,成千上万的人会伸长脖子争相观看,男人们张大了嘴,姑娘们会尖叫!一道阳光穿过云层直射下来,巨人的轮廓一下子鲜明地呈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看到它并非全身都是黑色,在它的背上有一道白毛顺脊向下,全身的毛都蓬松地支棱着像是被电感应似的。

  为什么这只白背脊的大猩猩没注意到在树丛中窥探的观众呢?一般来说,野兽都应该要么看到、要么听到、要么闻到了他们。但大猩猩不行。这也正是大猩猩另外一点像人之处:大猩猩在某些方面跟人一样聪明,但也跟人一样迟钝,它的视觉、听觉、嗅觉既不差于人,也不优于人。

  不过,哈尔心想,在块头上和力量上这个巨兽远远超过人,怎样抓住它呢?四个人不行,需要全队的人,他开始朝原来那条兽路退走,其他人也退了下来。他们必须赶快,不然猎物还不等他的人来到就溜走了。

  一到了兽路上他们就开始小跑,罗杰不断地左瞧右望,所以跑起来跌跌碰碰的。

  “小心你的脚步。”梯也格说。

  “我在想它的一家子在什么地方,”罗杰说,“我敢打赌,应该在这附近。”

  跑了十分钟左右,罗杰说:“看到那几棵大树下的空地了吗?我到那儿去看看,然后我再来赶你们。”

  他从树丛中穿过去,不一会儿就喊了起来,“回来,在这儿!”

  其他人都踮着脚朝他那儿去,其实已经用不着那样了,它的一家是在那儿,但已经不是在等待它们的家长归来。

  两只母猩猩,一只半大的雄性大猩猩躺在地上,已经死了。身上还有体温,血,从矛扎的伤口中一滴一滴地流出。

  丛林中很远的地方传来阵阵尖叫声,乔罗说:“仔猩猩!”他查看了脚印纷杂的地面——有人的脚印。

  不难想象发生了什么事:一伙土人为了活捉仔猩猩而袭击了这个家庭,家庭的其他成员拼命地保护着仔猩猩,因而遇害了。

  为了活捉一只而杀掉了三只。

  如果维龙嘎地区原来估计有400只大猩猩的话,现在只剩下397只了。本来是有严格的法律禁止杀害这一类动物的。由于滥捕滥杀,已经有几十种动物在地球上绝迹了。如果这种屠杀再继续下去的话,山地大猩猩也会跟那些绝迹了的动物一样从地球上以及人们的记忆中消失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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