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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网吧门口的时候,刘左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烟凝正面无表情地坐在网吧门口的早点摊子上吃早点。烟凝吃的是金丝麻球、萝卜丝饼和小米稀饭,旁边摆了一杯热腾腾的豆浆。





  屁哥乐呵呵的说:“大小姐,吃这么多?也是,你这么瘦,再不增肥要嫁不出去了!”





  烟凝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过了好一会淡淡道:“吃不完的扔掉。”





  阿猪说:“烟姐,有没有买我的份啊?”





  烟凝说:“没有。你们要吃自己买去。”





  屁哥说:“啊……真是决绝啊。”





  刘左一把拉过屁哥,悄声道:“不要丢人现眼啦,反正我们预算里没有在这吃早饭的规划,哥几个不如先进去看场地。”





  屁哥一点头,挥手喊过阿猪和W,四个人进了网吧。





  不进不知道,一进吓一跳。清清网吧里早已人满为患,到处都是拿着早点啃的男人。女孩也不少,多是来看热闹的。有一两个看上去特别养眼的,她们身边的男人也因此分外得意,仿佛凭妹妹的容貌就占了比赛的先机一样。





  屁哥呸了一声,悄声道:“哼,得意个屁!等我们烟凝妹妹一亮相,他们全嗝儿屁。”





  阿猪说:“老屁,你怎么老和屁过不去啊?”





  屁哥说:“没办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刘左哭笑不得:“你们两个都是哪跟哪啊?”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W忽然轻轻碰了碰刘左,用手指了指网吧一角聚着的十几个人。他们中有人用白毛巾在额头上系了一下,毛巾上面写着“斗”或“必胜”的字样。旁边还有块草草糊起来的牌子,上书“Brave Heart(勇敢的心战队)”。





  刘左说:“我靠他们和我们战队名字的缩写是一样的。真没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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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说:“不是这个意思。他们是我们今天的对手。”





  屁哥一听立刻放眼过去,狠狠的瞪了他们若干眼。刘左说:“你干吗?”





  屁哥说:“先瞪上几眼,显显我们的威风。”





  阿猪说:“他们头上戴的那玩意挺显劲的,我们应该也搞一个。”





  刘左说:“少扯谈,那是孕妇戴的。”





  屁哥说:“不,是农民戴的。”





  阿猪说:“不过还是挺威风的。”他咽了口口水继续说:“他们吃的是菜煎饼。”





  所谓菜煎饼就是在煎得金黄油亮的煎饼上铺满一层菜,有白菜、粉条、香干、荠菜、香菜等等——规格高的还可以加个鸡蛋或火腿肠——然后卷起来,再反复热一下即可食用了。菜当然不是普通的菜,要事先切好,然后加调料拌。辣味当然是选放,同时还有甜面酱可供选择。在微凉的清晨捧上一个菜煎饼狂啃,再配上一杯豆浆,那真是神仙也羡慕的好生活。想到这里阿猪的肚子轰隆一声,口水又涌了出来。





  勇敢的心战队队员们此刻正过着这样的好生活。他们每人一个菜煎饼,一杯豆浆,头上扎着白毛巾,吃得啧啧作响。





  刘左说:“屁哥,给阿猪买份菜煎饼吧。”





  屁哥立刻出门买了份菜煎饼回来。阿猪说:“你们不吃啊?”





  屁哥说:“你小,还要长身体。你吃吧。我们都不饿。”





  刚说完,刘左和W的胃同时咕噜一声,仿佛绝妙二重奏。屁哥笑道:“还没开始打仗呢,你们倒先着急了。”刘左说少废话了你,看机子去!





  他们三个奔着场地去了。谁知道人山人海,看热闹的比打比赛的还多,根本挤不过去。一个女主持人不停地说:“请不打比赛的到门口去,请不打比赛的到门口去。”不过压根就没人听她说话。大家嘻嘻哈哈,你推我搡,情形仿佛热闹的菜场。三个人无奈之下只好折回原地。阿猪正蹲在墙角狂啃菜煎饼呢。他一边吃一边嘟囔着:“要是有杯水就好了……”





  一杯豆浆递到了面前。阿猪抬头一看,是烟凝。他接过豆浆,笑嘻嘻的说:“姐姐,你人美心更美。”





  烟凝没说:“反正我也不喜欢喝。”





  阿猪看了看走过来的刘左他们,悄悄在屁哥耳边说:“这女的怎么这么酷啊?”





骑着三轮车去比赛(4)





张硕





  屁哥在他耳边悄声道:“我们队里怪人多,你看那个W,跟烟凝是不是一路货色?”





  刘左说:“你们两个说悄悄话也像吵架啊?声音那么大,全网吧都能听见了!”两个人立马闭嘴。不过W和烟凝都是毫无表情,仿佛没听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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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从网吧里一路挤着一路喊道:“编号为单数队的队长去抽签咯





!编号为单数队的队长去抽签咯!奶奶的,人怎么多得一米?!”





  刘左一看自己的报名表,是单数的,于是向里面奋力挤去了。屁哥对他的背影大喊道:“抽个吉祥场次啊!靠你了!”





  刘左艰难地回过头,仍没忘记做一个“V”字的胜利手势,然后又奋力向前挤去。





  抽签的结果是刘左拿到了3号。这意味着他们将是今天的第三场比赛。刘左他们追着工作人员问,3号到底什么时候能比赛。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说:“你们还能不要躁啊?轮到你们自然会叫你们咯!”





  说的轻巧,苦的却是刘左他们。第一场比赛从清场、到介绍队员到正式开打,已经是上午11点钟了。到中午12点钟的时候又午休,是午餐时间,大家疯狂的涌向网吧门口的小饭店。一时间人满为患,到处涌着身穿战队服装或匪徒打扮的CSER们。更有超级FANS带着M4或AK模型的招摇过市,看得小店老板啧啧咂嘴。





  今天是CSER们的节日,也是大家真刀真枪见真章的日子。虽然CSER们兴高采烈,仍有奇迹或传奇的玩家们冷眼相对。更有一个奇迹玩家身穿大红套装混迹于CS人群之中。那身红衣上书“+9追12龙王全套装”,在人群中甚是扎眼。另一个奇迹玩家走过来,想必两人认识,便用CSER们不懂的语言寒暄开了。“大哥是哪个战盟的啊?”那个一脸羡慕的奇迹小瘦子玩家问道。





  “天行81的,呵呵。”龙王装道,“你要是修到60级以上就加我们吧!我们盟主跟我是兄弟。”





  小瘦子道:“大哥你几级啊?”





  龙王装道:“不高,165级!”





  小瘦子道:“大哥你真行!有没有什么不用的青铜装赏小弟一点?”





  龙王装道:“像我们这种高级别的,哪还有那种垃圾货啊?你是几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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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瘦子说:“我是六区的。”



  龙王装沉吟道:“我也是六区的。虽然我现在手上最差的也是白金装,不过我帮你问问我的小跟班吧,如果他有,我叫他密你!”





  小瘦子感激涕零道:“大哥,我跟你吧!我愿意做你的跟班!”





  龙王装道:“呵呵,好啊!现在像你这样的有志青年还真不多呐!看看身边这群啊,都是些品位低下的白痴!我这个帐号拿到上海去卖,至少三千七,不还价!他们打CS有什么前途?能卖帐号换人民币吗?”





  话音刚落,一群匪徒打扮的CSER们已经围了上来。其中一个浓眉大眼的声音低沉的问道:“哎,加什么追什么的那个红衣服,你刚才说什么?”





  另一个戴眼镜的匪徒说:“你,啊就你,你想,啊就想,找,找死啊?你,你想比枪法还是,还是,还是比刀法?”





  立刻有无数的CSER应声而起,纷纷喊道:“说!你是不是找骂啊?自己喜欢玩什么就玩呗,少对别人说三道四!”





  那龙王装审时度势,立刻顾左右而言他,对小瘦子道:“你有没有石头啊?有石头就好办!有石头什么都能换到。”





  那小瘦子道:“我也是挖空心思想弄石头啊,像我这种小号,根本抢不到石头啊!”





  龙王装道:“哦,也是哈!我现在有五灵魂,一祝福,也是费了老大鼻子劲弄的。要是你有石头进贡,我们盟主说不定一高兴就越级收你了……”





  两个人一边亲密交谈着,一边远远离开了CSER们的大队人马。怒目而视的CSER们终于看不见了,两人这才松了口七。小瘦子说:“老大……”





  龙王装道:“好险……”





  小瘦子说:“幸亏老大你智勇双全,不愧是+9追12龙王全套装的拥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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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王装一听,实在抑止不住内心的得意,仰天狂笑了起来。



  阿猪看着人山人海的小店,焦虑地说道:“我们的午饭怎么办?如果赶回基地,再回来就未必能看见他们比赛了。我们自己的比赛也可能误时。”





  屁哥得意道:“以我这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处乱不惊的智多星来说,这点小事是难不倒地!请看鄙人的大包里是什么!”





  刘左开包一看,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摆了五盒方便面。刘左抬起头,几乎热泪盈眶道:“屁哥……”





  阿猪同样感动道:“屁哥,您想得太周到了……”





  W没说话,拿起一盒方便面径自走向服务台,要了点热水泡起了面。其他人也纷纷开始泡面。刘左把一盒面递到烟凝手上,犹犹豫豫地说:“要不要我……帮你泡?外面的饭店人太多,恐怕买不到合意的吃食了。”





  烟凝说不用,我吃面吧。一双雪白的手接过了方便面,同样去服务台要了水。





  五个人整整齐齐坐在网吧的休息区的一个桌子上,等着面泡开。这时对面的桌子上飘过来一股浓郁的红烧小排香味。五个人看过去,只见勇敢的心战队成员正头扎白毛巾,奋力吃起了盒饭。





  刘左狠狠咽了口口水,“咕咚”一声很是动听。阿猪探头探脑看了半天,回来报告道:“队长!他们吃的小排盒饭,是队里管后勤的带过来的。每人都有一份小排,一份青菜,一份香干和一大盒喷香的白米饭。”





骑着三轮车去比赛(5)





张硕





  屁哥敲了一下阿猪的头道:“我们都有鼻子,又不是闻不到。就显你能了。”





  刘左低声道:“嘘,不要闹。他们这是心理战,想从心理上打垮我们。我们一定要顶住。”





  阿猪委屈地捂着头道:“可是他们的饭看上去比我们的好吃多了。”





  屁哥说:“那你投靠他们去啊,有小排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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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猪说:“可是他们只带了那么多份,就算我投靠过去也没的份了啊。”





  屁哥说:“你小子!我只是打个比方,你还真想投靠过去啊?没骨气的家伙。”





  阿猪说:“你那不叫比方,叫激将法。老大一把年纪了,这都不懂。”





  两个人眼见又要开始漫长的拌嘴历程了,只听烟凝轻轻喝了一声:“少?嗦,吃面!”





  于是一切安静了下来。五个人整整齐齐打开方便面盒,捞起面条哧溜哧溜吃了起来。





  阿猪吃到欢喜处,悄声道:“老屁,这面味道还真不错呢。你真会挑!”





  屁哥眉开眼笑道:“小子识货!不愧是我一手训练出来的小崽子!”





  等到下午四点的时候,赏金猎手队终于迎来了他们的全国首届CS大赛江苏赛区的第一场比赛,迎战的是来自扬州市的“勇敢的心(Brave Heart)战队”。勇敢的心战队在上场前整齐地呼喝了一声“勇敢必胜”!其洪亮的声音和整齐的步伐赢得了全场热烈的掌声。队长郭锅更是激动不已,代表全体队员向场内观众挥手致意。可惜好景不长。尽管因为长时间的等待,赏金猎手队的队员们看上去无精打采,甚至是蔫不拉几的。可是一上场之后,他们就跟豺狼一样凶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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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凝什么都没说。尽管大家还是有些担心,担心烟凝连肉弹都不会做,不过比赛证明了烟凝忠诚的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她一般都不买枪,只拿着一把小手枪冲在最前面(她的钱都给W买狙击枪用了,因为AWP实在太贵了)。每当敌人看见这么一个大好目标出现、按捺不住出来跳杀的时候,烟凝后面的枪手就会出其不意地干掉敌人。直到下半场,倒霉的“勇敢的心”战队才识破这个战术。他们队长下了死命令,谁见了烟凝都不能杀,要杀就杀她后面躲的枪手。可惜为时已晚,“勇敢的心战队”已经不能挽回颓败的局面,以2 ∶22惨败。



  比赛结束后,赏金猎手队又恢复了懒散的形象。他们几个疲倦地签了字,向门口走去。勇敢的心战队队长拦住了刘左,他有点哽咽地问道:“哎,有件事情想问清楚。”





  刘左说:“讲。”





  “为什么我们吃的是盒饭,你们吃的是方便面,我们却打不过你们?”





  刘左说:“要是打CS只是比谁吃饭吃得好,那还要技术干什么?”





  “可是我们两个队的队标的缩写都是B.H.啊,为什么我们输得那么惨?”





  刘左挠挠头道:“这你可把我难住了。屁哥,你还知道怎么回事啊?”





  屁哥说:“你们出门前有没有拜关羽啊?”





  “没有。”





  “那就是咯!哪有出门打仗前不拜关羽的?那不是找死吗?”





  对方队长恍然大悟道:“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同志,谢谢你了!”





  阿猪在旁插嘴道:“哎,你们那个盒饭,是在哪儿买的?好好吃的样子哦。”





  不说还好,一说起盒饭对方队长立刻眼泪长流了:“那是我妈妈凌晨三点起来,忙了一早上给我们做的,每人做了一份,还说吃了她的饭一定会赢的。我们五点钟坐长途大吧屁颠屁颠跑过来,一直以为自己肯定会赢。可是现在输了,没脸回家见老娘了……”





  刘左拍拍他的肩膀说:“没关系,明年再来,又是一条好汉!”





  只见对方队长哭得更厉害了:“我马上就要去英国读书了,恐怕明年来不了了。这是我最后的疯狂了,呜呜呜呜……却以失败告终……”





  阿猪和屁哥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





  W忽然说话了:“英国也有CS联赛的。擦干眼泪,到英国继续干吧!”





  那个队长握紧了W的手说:“谢谢。话说回来,你的狙实在太厉害了!佩服。我到了英国之后,一定要找到狙神JOHNNY-R,告诉他中国也有个狙神,叫W。”





  刘左说:“晕~JOHNNY-R是德国人呐。”





  他们正絮叨的时候,烟凝已经走了。屁哥问阿猪,烟是什么时候走的。阿猪说:“她像女鬼一样,忽的一声就不见了。”





  屁哥说:“她真酷。”





  阿猪说:“真酷。”





  刘左说:“酷。”





  W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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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局 双败淘汰  双败淘汰(1)   说来也怪,仿佛为了配合让人热血沸腾的CS大赛,南京的六月天忽然变得温柔而清爽起来。整整两个星期里都没刮大风,也没下大雨,都是很清纯的天气。江苏的CSER们算是过了一个快乐的夏天,渐次而来的比赛使每天都成为了节日。比赛场地外面常能听到各式各样庆祝胜利的声音,有乌拉乌拉叫的,有吱吱吱吱叫的,几个队员抱在一起欢天喜地。当然也有失败的走出来——大部分是沉默的,还有一些眼圈红红的。最令人难忘的是南京名队RL战队失利以后,队员们一起走出大门,仿佛有默契一样,把门口一个挑担子卖芒果的货郎的摊子 包买一空。所有的队员围成一圈,蹲在那里整整齐齐地吃起了芒果。吃完了以后,大家抹抹嘴。队长一声令下,解散!队员们就三三两两的走开了。   阿猪当时在旁边望呆,忍不住跟旁边一个小眼镜说:“他们可真训练有素,连回家都要喊解散。”   小眼镜唏嘘了一下说:“嗨,他们这回是真的要解散了。本来RL有南京四胞电脑赞助,说好了要是赢得比赛,就成为他们的形象代表。早就听队长说,RL内部下了死令,只能赢,不能输。可是这回输了,他们战队连服务器也租不起了,更不要说赞助了。不解散,又能怎么办呢?唉,可怜啊……”   阿猪点头叹道:“做我们CSER这行的,想生存还真是不容易啊。”   小眼镜说:“也不见得。他们北京的战队情况就好得多,听说像绿色奇迹队,X档案队,BEAT战队等等都有大厂商赞助,出门比赛都是坐豪华巴士呢。”   阿猪说:“别跟我提X档案,你提我就跟你急!”   小眼镜看了看他,挺了挺胸脯,“哼”了一声,走了。   两个星期以后,赏金猎手队终于如愿以偿进入了江苏赛区的决赛。   对于每个参赛的战队来说,这两个星期里的淘汰赛仿佛残酷的航海行程,风暴时刻将至,稍不留神就可能翻船回家。哪支战队不是奔着最后的胜利去的?哪支战队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然而现实就是这样无情,只有四支队伍进入了最后的决赛。名单如下:   南京:Lotus Clan (莲花战队)   苏州:S.I.P(SIP战队)   无锡:Rain Man (雨人战队)   南京:Bonus Hunter (赏金猎手战队)   这四支队伍将按双败出局制进行最后的争夺,争夺两张全国比赛的入场券。   第一场比赛赏金猎手的对手是SIP战队,后者是苏州名队。谁都知道,这第一场比赛至关重要。谁赢了谁就占据了比赛的先机。赢了的人等于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全国总决赛的大门,而输了的人将面临极为不利的境地。无论是在机会还是士气上将大受影响。   6月25日是比赛的日子。前天晚上阿猪一夜都没睡好,在床上翻来覆去,惹得高低床吱哑不已。辗转反侧的阿猪在床上唉声叹气,一会担心自己睡眠不足影响第二天比赛;一会又为即将到来的比赛兴奋不已,心中筹划着怎么能打出赏金队的威风出来。他甚至看见了大把大把的漂亮妹妹手中挥舞着鲜花,嘴里喊着“猪头3哥哥……”——不,前面要加一个“亲爱的”——“亲爱的猪头3哥哥……”漂亮妹妹穿着红裙子跑过来了,还主动献上了一个吻。“我们约会吧。”漂亮妹妹说道,“猪头3哥哥你好帅啊,我最喜欢看你打CS的样子了!”   阿猪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接着用枕头捂着脸喊道:“不要不要,人家还是处男呢!”他忘情喊的这声惊醒了刘左。刘左从床上抬起身子问了句:“阿猪,你还存在吧?”阿猪说:“存在,100HP。”刘左立刻轰然倒下,又发出了沉睡的鼾声——仿佛刚才醒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旁边的屁哥翻了个身,嘴里喃喃的说:“十万块,十万块,十万块呀十万块……”   阿猪心想:“看来我们英雄所思略同啊,屁哥你要的是钱,俺想的是妹妹,真是财色双收。”   此时此刻,在SIP战队的老巢里是一片混乱的场景。队长王大道正指挥队员上网查找有关赏金猎手战队的资料。不过任凭他们怎么努力仍然查不到有关赏金猎手队的任何情况。王大道沉吟道:“只要是地球人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况且能打到江苏省赛区决赛的队伍非同小可。怎么可能一点线索没有?”   SIP战队的军师——人送绰号“赛诸葛”的陈明枫——摇了摇手中的纸糊扇,慢里斯条道:“只有一种可能了:他们不是正规战队,是野路子来的。说不定还是比赛前临时组建的战队。”   “野路子?”   “我靠,这也太玄了吧?野路子也能进江苏赛区决赛?”   “这么说我们将赢得不费吹灰之力咯?”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军师陈明枫摇摇头道:“非也,非也。你们仔细想想,这样一支名不见经传的小队,竟然一路过关斩将杀到决赛,其中波澜不惊,如庖丁解牛般酣畅淋漓,这是怎样的实力才能达到的境界?”   一听此言队长王大道锁紧了眉头,道:“军师,依你看我们这赢面占多少?”   陈明枫低头掐指算了半天道:“依我看五五开,而且还要看抽到什么图。明天比赛的备用图有AZTEC,DUST2和TRAIN。如果是前两个图,凭我们平时的训练,估计能占到五层赢面。如果是最后一图,那我们说不定就赢定了。” 双败淘汰(2) 张硕   王大道的眼睛顿时亮了,问:“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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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明枫轻轻一笑道:“一支队伍最重要的是什么?是配合!我们练了这么久,练的是什么?是配合!决定一场比赛的胜负关键是什么?是配合!没有团结和配合,一切都是空谈。他们作为新建的队伍,或许个人技术都是超一流的。可是论起配合,就未必有我们默契。AZ和D2大家打得最多,战术文章也多,估计他们比较有准备。而火车一图,平时打得不多,地形也比



较复杂。尤其重要的是,在这个地势复杂多变的环境里,是最能体现配合的地方。如果我们能进到火车道里打,我估计凭大家的默契,一定会赢了赏金猎手队!”





  王大道点点头,把全体队员召集了起来。





  “战友们,弟兄们,明天是我们争夺省赛区冠军的第一战。这场战斗的重要性我不用说了,是大伙都盼着赢的一场比赛。我们的对手神秘莫测,想必他们也在彻夜研究我们的打法。我希望在明天的比赛中,弟兄们能分外的体现配合与团结。因为这正是对方欠缺的地方。只有团结才能赢得战斗,弟兄们,加油!”





  此时此刻我们知道,赏金猎手队的基地里,四个男人并没有研究战术,而是正在做四个不同的梦,基本上都与金钱和美女有关。当然虽然都是美女或金钱,W的梦还是比较不同——他看见了一个美丽的女孩站在草坪上,向他笑盈盈地招手。他轻轻喊了一声:“菁菁……”那个女孩虽然笑着,可是越来越远了。他怎样伸手都拉不到她。忽然间一阵狂风刮过,女孩不见了。W几乎是哽咽着再次呼唤:“菁菁……”那个女孩到底是消失了。W不知道,睡梦中的他正流出一些咸咸的液体,从他帅气而严肃的脸庞上滑落。





  刘左梦见了烟凝。





  屁哥梦见了大把的钞票,他把裤子都脱下来了还是装不完。





  阿猪还在继续他的一群美女梦,在半梦半醒间又激动又害羞地徘徊。





  双败淘汰赛的第一场。





  时间:2002年6月29日





  地点:南京市建邺区红客网吧





  比赛用图:TRAIN(火车道)





  参赛队伍:赏金猎手战队 vs SIP战队





  王大道终于如愿抽到火车道的地图时,长长出了口气。身边的军师陈明枫面露会心的笑容,连全体队员都欢欣鼓舞。因为按照事前的战略部署,抽得火车地图意味着他们已经走上了胜利的坦途。





  屁哥看到个个喜气洋洋的SIP战队队员,颇为迷惑不解,回头问刘左:“队长,该不是已经比完了,人家都赢了我们还不知道吧?”





  刘左说:“不会啊,今天是我们和他们的半决赛,绝对不会错。”





  阿猪说:“可能是他们带的午饭比较好吃吧,看他们那么期待的眼神,肯定是想着吃呢。”





  屁哥说:“真说不定。”





  几个人正嘀嘀咕咕的时候,W已经坐在座位上开始调试机子了。SIP战队的队长王大道走了过来,热情洋溢的握住W的手说:“你是赏金猎手队的队长吧?久仰大名!我们今天要好好来一场了。”





  W抽回自己的手,眼睛看着屏幕道:“队长不是我。”





  王大道审时度势,立刻转向了正在那里嘀咕的几个人,选中其中的刘左大踏步的走了过去。人未到,声已到。王大道一双大手紧紧握住刘左的手说:“同志,今天是我们决战的日子。祝你们打出风格,打出水平,和我们来一场真实公平的比赛!”





  刘左看着王大道的圆脸一时语塞,嗫嚅了半天道:“大家与时俱进,共同进步吧。”





  几分钟后,参赛双方各就各位。阿猪激动得小脸通红,连屁哥和刘左都有点心情难抑——也难怪,从赏金队的最初到现在,他们经历贫困(房东总像幽灵一样出现并讨债)、性骚扰(举重队的MM成为心头永远的痛)、做枪手(雇佣兵)……虽然不能和红军过草地的困难比,但确实不容易。如今终于看见希望的曙光了,怎能不激动。只要赢了这场比赛就离全国决赛不远了,十万块钱仿佛手握鲜花在迎接他们了。屁哥和刘左交换了一个眼神,踌躇满志地坐下了。只有W和烟凝还是一如既往冷冰冰的样子——刘左他们也渐渐习惯了。反正W是他们见过的最出色的狙击手,烟凝是他们见过的最漂亮的肉弹,所以就算冷冰冰的样子又有什么关系?





  随着裁判一声令下,服务器RESTART了三次后,比赛正式开始了。在上半场的12小局里,赏金猎手队做匪徒,SIP战队做警察。





  对于CS的众多玩家来说,TRAIN(火车道)的地图也许是非常令人烦恼的一个地方。首先它的地形非常复杂,两个放炸药的地方都是废弃的火车道,警察出生在两个放弹点中间的一个屋子里,匪徒出生在地图的另一侧,可以进攻的地方包括一个小二楼,一个短兵相接的大通道和较远的一条黑咕隆咚的小道。对于前三十秒的进攻来说,匪徒似乎有利些。因为各式各样通道组合加上队员们的配合,使警察根本没有能力阻止匪徒进入放弹点。可一旦进入雷区,那就是匪徒噩梦的开始了。





  警察们拥有众多隐身打暗枪的好地点,包括火车下面、废弃箱体后面甚至曲折的小道里。不仅如此,警察们拥有无以伦比的空中打击优势,他们有两、三个高处狙击点。只要一个神枪手把守,就可以牵制匪徒大部分的兵力。警察根本无须消灭匪徒,只要把守住放弹点即可。他们需要僵持的局面——僵持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匪徒的失败。一旦失去放炸弹的机会,匪徒就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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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败淘汰(3)





张硕





  第一局开始后,刘左带头冲上了小二楼。一般来说,小二楼的对面都会有个警察的狙击手看守的。但在第一局大家都没有钱买AWP的时候,这个忧虑不存在。刘左和屁哥他们几个匪徒嗷嗷叫着冲进了B区,试图以速战速决结束战斗。





  路上静悄悄的,警察们好像休假去了。





  屁哥、阿猪和W保护着刘左,后者开始放炸弹。一旦放弹开始,警察只有35秒钟的时间拆弹。烟凝手里拿着GLOCK18,在他们旁边晃来晃去,好像到此一游的过客一样。





  刘左刚刚开始放弹,身边的枪声已经响起了。警察仿佛幽灵一样出现在四面八方。他们有的埋伏在火车下面,有的站在火车上面,也有从A区匆匆赶过来的支援。刘左一边放弹一边咬牙想到:“鸟人跑得恁快!你们顶住啊,不然老子一挂,再想放弹就难咯!”





  然而刘左的小命终于没坚持到放弹结束,王大道远远瞄准他,啪、啪几发USP子弹打过来刘左就挂了。军师陈明枫虽然一副戴着眼镜小白脸的斯文相,冲锋起来却比任何人都要凶。用他对自己的评价来说,他是“智慧型的战斗力”。只见军师陈明枫像猛虎下山一样,先是用USP干掉了跑动还击的阿猪,接着是企图隐身到火车下面的屁哥——可能是因为屁哥身体太胖、活动不便,终于在他把自己的大屁股挤到火车下面之前被陈明枫四发子弹搞定。





  匪徒只剩下烟凝和W两个了,而警察还有五个。敌我优劣形势一目了然。已经死去的阿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得张大了嘴,似乎还不能相信自己已经挂掉的事实。仍然活着的W做了个手势,叫烟凝隐藏起来,同时自己跑动中射击,企图引开敌人的火力。尽管GLOCK18不是W的强项,但他仍然干掉了两个警察。可是警察实在配合得默契,一个人倒下,立刻有人补位上来,丝毫不给W喘息的机会,终于他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被人包了饺子。





  只剩烟凝一个人了。她像是刚从梦中惊醒一样,拿着炸药包无辜地站在火车旁边。三个警察相视一笑,悄悄地围了上来。接着是一阵密集的枪声。





  五个匪徒的尸体陈列在火车道上。他们的枪和炸弹散落一地,仿佛遭受空袭后的灾难现场。阿猪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倒不是因为输掉这第一局——第一局就输的时候虽然很少,但也不是没有——而是敌人强大配合的攻势,仿佛毫无破绽的组合使他开始心慌起来。整个过程流畅凶悍,对匪徒进攻的估计和围攻精确而毫不留情。阿猪的脸上冒出了汗珠。





  他偷偷看了看坐在身边的烟凝和刘左。前者脸色冰冷如常,什么也看不出来。后者脸色凝重,但仍然充满信心和希望。阿猪的心稍微安定了下来,暗暗告诫自己稳住阵脚。





  第二局开始后,刘左叫大家先不要RUSH。匪徒们都没买枪,只是随身带了些闪光弹、手雷等物品。由于警察赢了第一局,他们现在应该有钱购买M4了。匪徒们面临了极为不利的境地。现在是必须靠技术突破的时候了——刘左如是想到。然而技术优势还没有突显出来的时候,匪徒们已经被突袭的警察们包围了。





  王大道面带微笑带领手下将匪徒们死死困在小二楼,同时从三个入口发起攻击。匪徒们尽管顽强抵抗,无奈左右受制。几分钟下来,他们已经连输三局了。





  匪徒们开始面临困境。再这样输下去的话,想再扳回来的难度将大大争加。而且话说回来,虽然赏金猎手队刚成立不久,但他们和别的队伍对峙的时候还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困境。不能再丢局了——赏金猎手队已经看到了危险的信号。第四局开始后,匪徒们在基地商量了一会,决定从小道突破。按照常规,小道一般只有只有一个人把守。一旦突破成功,阿猪将迅速去安置炸弹。其余的人在旁边保护,防止警察突击。商量好以后,五个人集体出动。





  小道那里阴森森的,光线很暗。在普通服务器里,这是CSER们警匪双方争夺最激烈的阵地之一。常常是闪光弹与子弹齐飞,手雷与AWP共舞。而在比赛里,这里却出奇的平静。双方在没有进行接触战之前都是静音行走模式,仿佛幽灵一样隐藏自己。刘左在小道口探头看了看,没看见警察。但他知道必定有至少一个以上的警察守在对面。他回头下命令道:“等到一分三十秒的时候冲锋。”





  时间滴滴答答流逝。平静中蕴涵着危机,连坐在旁边的裁判都能感觉到其中的压力。所有的人都屏声凝气地等待着。一场血战迫在眉睫,呼吸之间都是迫人的杀气。





  眼见约定的冲锋时间到了,刘左一声“GO!GO!GO!”,五个人便如离弓之箭一样迅疾的冲过了黑暗的小道,其他人分散开跑向自己的位置。阿猪背着炸药包笔直奔向埋弹点,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点埋包。他为什么这么心慌这么焦虑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想快点完成自己的使命。





  埋包点已在眼前,连上面喷图的巨大记号都看得清清楚楚。阿猪跃上废弃的拖车,开始设置炸弹。设置炸弹大约需要几秒钟时间。这期间阿猪手中没有武器,完全靠队友的火力支持。





  阿猪第一次设置炸弹的时候,鼠标不小心滑了一下,设置失败。他必须再来一次。他咬紧牙关,心想:“老子怕个吊啊,他们凶我比他们还凶。况且我还有这么多厉害的队友掩护我……”想到这里他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想起早上屁哥对刘左悄悄说的话:“刘左,你说那个W有多厉害我怎么没看出来啊?每次比赛烟凝垫底倒也罢了,那个W的杀人数也就是倒第二嘛,比烟凝也好不到那去。他们两个的样子老是漫不经心的,出力的还是我们三个啊。”





双败淘汰(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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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左说:“可能是还没遇上能让他们重视的对手吧。”当时阿猪还笑着说:“那分奖金的时候我们三个多分些。”





  此刻想起来,阿猪的心里忽然没了底。比赛中一旦刘左和屁哥先阵亡,自己到底能不能指望上W和烟凝呢?前面的比赛实在太顺利了,几乎没有遇上过难缠的对手。只有一次他们和无锡的一个战队打比赛的时候,有局只剩下了烟凝还活着,对方还有三个人。烟凝拿着轻冲





锋枪MP5向敌人射击。她射得有气无力,子弹在离敌人身边10米开外的地方呼啸而过。敌人面面相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结局可想而知。不过“赏金队”最后还是赢了,因为刘左所到之处实在是无坚不摧,加上屁哥和阿猪上窜下跳地打冷枪,他们赢得不费吹灰之力。





  不费吹灰之力?终于进入省赛决赛的那天他们都欢天喜地,只有W冷冷说了句:“比赛还没有开始。”现在想起来,W这话的意思或许暗示着他们的不费吹灰之力只是没有遇上强队而已。今天的SIP战队,从一开始就让阿猪有种不详的预感。难道真的预示今后的战途坎坷吗?到现在为止,一直一帆风顺的赏金猎手队竟然在这场比赛中未赢一局——可是这场比赛绝对不能输。那五万块钱正向自己招手呢,怎么能让它又长了小翅膀飞走呢?





  阿猪埋好了炸弹,弥留在拖车上的瞬间他忽然想到了泰坦尼克号里船头上那对情侣的经典动作。他很想像ROSE一样张开双臂,只不过他要振臂高呼:“钱啊,请等待我们吧!”





  当然阿猪只是想想而已,用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来幻想这个场景。随后他马上掏出了自己的AK,准备开始守包保卫战。他还没来得急跳下拖车隐藏起来的时候,在他身后的黑暗处,悄悄出现了一个黑影。那个黑影无声无息的接近了他,手中的M4瞄准了阿猪的头部。





  这就是CS,它的浪漫隐藏着残酷,平静中蕴涵着危机。





  枪声响起的时候刘左正在羊肠小道里苦战。阿猪的死亡信息报告出现在屏幕上,刘左不禁心中叫苦。打死阿猪的警察必定正在解除炸弹,如果他有拆弹器的话,那么只要大概几秒钟就可以拆弹成功了。一旦炸弹被成功解除,他们辛辛苦苦策划的这局将再次以失败告终。也就是说,刘左必须在几秒钟内打死正在拆弹的警察才能挽回战局。刘左在心中以最快的速度估量了一下,如果自己飞奔出去,至少可以先把身后这个和自己纠缠的警察甩开——再到A点做掉拆弹的警察,然后一直护包,必要的时候同归于尽——如此这般思量罢,刘左拔腿就跑。要快,要快!时间就是一切。





  小道里正和刘左对枪的警察队长王大道又何尝不知刘左的心思?听到刘左的脚步声,他从随身包里掏出一颗手雷,纵身一跳的同时狠狠扔了出去。他追是追不上刘左了,但也不能这样让他轻松跑掉。一颗手雷扔出,刘左不死也得掉不少血。王大道扔完雷后仍没有放弃对刘左的追杀,不离不弃地又追了上来。





  此时此刻烟凝和屁哥已经阵亡了。警察和匪徒的对阵形势是3对2,匪徒只剩了刘左和W。





  刘左咬紧牙关跑到A点——刚才那颗手雷确实轰到了他,幸亏刘左机灵,趁势一跳,只掉了一小半的血——A点的警察果然正在解弹。从裁判的角度看,警察只剩最后一秒钟就解弹成功了。 刘左气息未定便举枪瞄射,一枪爆头,警察功败垂成、轰然倒地。





  仅仅是几秒钟之内,从刘左暴走、王大道甩雷到刘左瞄杀拆弹警察,观众们仿佛看了场惊心动魄的极速电影。双方的试探和短兵相接,富于幻想的浪漫以及横尸火车道的残酷让观众们目不暇接,连裁判都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然而这场电影并没有在此终结。





  只要炸弹还没有爆炸,帷幕便不能落下。刘左知道身后的王大道已经追来了,然而这不是他最担心的。他最担心的是另一个还活着的警察——他甚至不知道他的方位,但他知道那个警察必定隐藏在附近什么地方,仿佛野兽一样窥伺着他。





  刘左踮着脚尖悄悄走到放炸弹拖车的另一端,不出他所料,王大道已经追到了刚才刘左蹲位射杀拆弹警察的位置了。刘左再次举起M4,手指紧紧扣在扳机上、瞄准了王大道的头部。





  刘左的枪法让所有和他对峙过的人心惊胆战。他在跑动中的射击很少失手——除非是被包抄——如果是蹲打,他几乎没有丢过目标。





  他对自己很有信心,也要给队友信心。早上出门的时候,阿猪曾对他说:“刘左,我这辈子没服过什么人。但有两个人我是真的心服口服。其中一个人是你。”





  另一个人是谁即使阿猪不说出来,刘左也心知肚明,那个远在北京的阿杰,那个犹如传说一样的阿杰用他的枪给了多少CSER噩梦?或者那不能被称为是噩梦,而是一种惊讶和仰慕。神出鬼没的位移,依靠直觉和技术的精彩绝伦的射击,临危不乱的判断和果断的指挥,这一切让阿杰成为CS里的完美典范。自从那次偶然相遇后,让刘左一直念念不忘的就是这个人。这样卖力地向冲到北京去,去打全国比赛,除了是为了那笔奖金,在刘左心里更有期待和阿杰再次相遇的想法。这次再和阿杰相遇,刘左将不再是挂着别人队标的雇佣兵,而是一个有自己战队的CSER,有自己战友支持的CSER。他想光明正大的和阿杰真刀真枪再来一局,这仿佛是一个梦想一样激励着刘左不断鞭策自己,不断前进不断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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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败淘汰(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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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左的枪口瞄准了王大道的头部。0.1秒钟后王大道将成为本场战斗里的亡灵,和其他阵亡的战士一样OUT出局。





  距离炸弹爆炸时间还有20秒。阿杰,擦亮你的枪,在北京等着我们!





  刘左扣动了扳机。





  一声枪响后,中弹的人骤然死亡。尸体在子弹巨大的推动力下仿佛慢动作一样飘起然后落下,鲜血染红了滴答作响的定时炸弹。





  所有的人,CSER们裁判们观众们都情不自禁张大了嘴巴,惊讶之情溢于言表。而这里面最惊讶的人莫过于刘左。





  这声枪声既不是上了消音器以后M4的沉闷短促的声音,也不是AK47步枪霸道开散的声音,而是一声悠长却在中途忽然断掉的声音。稍有CS经验的人立刻明白了,这是AWP的枪声,而且持枪者必定是个有深厚作战经验的CSER。从他的枪声就能听出来——那声悠长忽然中断,是因为枪手迅速由手电切换的缘故,以最快的速度在开枪的同时开关手电,以避免AWP悠长的枪声暴露自己的位置。隐藏声音的技术是有高下之分的——高手的切换速度特别快,听上去仿佛将AWP悠长的枪声中途截断一样。





  刘左尸体飘起来后,重重倒在了地上。死的瞬间他看见了一地的碎石,是那种踩上去以后会发出“沙、沙”响声的石头。小的时候他被父母送回老家过了好一阵日子。老家的后面的小山坡就有不少这种碎石,是村里人盖完房子后的废料,他们都倒在这里。孩子们最喜欢到这个地方玩,穿着外婆做的布鞋踩在碎石上,那种沙沙的响声和软软的脚感让童年充满温馨愉快的回忆。





  制作火车道这个地图人应该是老外吧,他怎么能这么精确地描绘出这种让人怀念的碎石地呢?虽然放在废弃的火车下,可是踩上去的感觉还是一样的。每次来到这个地图,刘左总会想起家乡,想起唠叨的、总担心自己没吃饱的外婆。那种感觉和这地面是一样的,软软的。





  刘左的鲜血洒了一地。触目惊心的红色里刘左不知道是沮丧还是诧异,也许两者兼而有之吧。死了就死了,CS里没有永生的人。但想到是怎么死的,总令刘左心存疑惑——死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狙击手的位置是在右侧的高楼平台。但刘左踮脚走到狙击手能看到的位置的时候,特地观察了一下狙击点,那时狙击手并没有露面,可能还是潜伏在那里。而刘左从蹲下到准备射杀王大道的整个时间不到一秒钟,也就是说狙击手是在这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发现刘左、开镜并射杀的他。这样的速度即使让W来做,刘左也认为几乎是极限。而且,狙击手完全可以慢打,即在发现刘左后瞄准,十分把握后在射击。可是他没有,他几乎是一发现刘左就狙了他。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不犹豫,不等待最佳黄金时机?





  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隐藏在平台上的时候,已经知道了刘左的动向。甚至他也可能瞄准过他,但因为不想打草惊蛇而放弃了射击奔跑中的刘左。等刘左蹲下的瞬间,狙击手不能再等待了,因为他一定以某种方式知道了刘左瞄准的对象是王大道。知道自己的队友就在刘左的准心里被瞄准,所以他才会那么果断地开枪,而且是一击致命。





  狙击手以什么方式知道的呢?他怎么会在那么关键的时刻出现并且挽救队友的生命呢?这次挽救非同寻常,它几乎意味着本局的胜利。刘左死后,王大道已经跳上拖车开始拆弹。





  刘左看了看屏幕,杀死他的人叫“Feng”。他不认识这个人。可是对于SIP战队和他们的FANS来说,这个名字太熟悉了——不是别人,正是SIP战队的灵魂人物:军师陈明枫。





  陈明枫用狙击枪再次瞄准正在拆弹的王大道的身边,即使胜利在望,他仍然慎而又慎。高楼上的微风吹散了AWP的枪烟,陈明枫在心里说:“这就是配合。经过无数次的训练而形成的默契——你们这些野路子不能理解的配合。” 队友们看见陈明枫嘴角浮现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还有最多三秒钟,警察将再次获得本局的胜利。本局的意义在于,它要么是警察奠定上半场胜利的基石,要么是匪徒扭转战局的转机。双方都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争夺得异常惨烈。然而照目前的形势看,只怕是警察将再下一城了。阿猪脸色惨白地看着屏幕,手指紧纂着鼠标。





  “SIP战队”的二线队员禁不住面露喜色,这一局的胜利已经是囊中之物,而上半场的胜利也在招手。他们几乎忍不住想击手称快。就在这时,又一声AWP悠长的枪声响起。





  难道是陈明枫发现了最后一个匪徒?凭陈明枫的枪法,匪徒的命运可想而知。看来此局在陈明枫的最后一枪里彻底终结了……不对!眼尖的队员看到屏幕上的信息里虽然有Feng的名字,但并非在射击者的位置,而是……而是死亡者。





  匪徒的最后一个战士W用同样的AWP爆了陈明枫的头。





  只有陈明枫一个人知道这支枪的份量。事实上,W在错综复杂的通道里出现的时候,陈明枫看见了他,并以神速将瞄准镜向W身上切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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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W只让他的枪移了一半。移到一半的时候陈明枫已经被击中,被那个从通道里突然出现的人射杀。他那样不慌不忙,似乎胸有成竹又仿佛漫不经心。陈明枫就这样轰然倒地,事先没有半点预感。王大道看到了陈明枫的死讯。





双败淘汰(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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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迅速作出判断,从枪声的位置来看,W就在自己近距离的地方。如果自己继续拆弹(还有最多两秒就能拆弹成功),极有可能在拆弹过程中被攻击。一旦自己死亡,警察此局就输了。王大道当机立断,放弃了正在拆除的炸弹,转身寻找W,决一死战。





  距离炸弹爆炸时间还有10秒钟。





  杀了那个拿狙的匪徒——近距离他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然后回头再拆弹,时间还来得及。





  事实上,王大道几乎是一转身就和W迎面碰上了。W端着AWP如鬼魅般出现在王大道身后,着实吓了他一跳。可王大道这队长岂是浪得虚名?他迅速向左高高跳起,同时举枪射击。





  在CS里,狙击手通常是隐藏在较远的据点远距离狙击对手。这是由狙击枪的特点决定的,虽然一枪致命、威力大得惊人,但在近距离作战中,不能连发和开关瞄准镜速度缓慢的特点使它的威力毫无用武之地。





  王大道开始射击的时候心中还有疑惑——如果这个人能将陈明枫一击致命的话,怎么还会愚蠢到端着大枪跑到自己鼻子跟前?AK连射的威力、相对于AWP的灵活想必对方也知道?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已经没有太多的思考时间了,王大道瞄准了W的头部,已经准备扣动扳机。





  他的手指稳稳握住鼠标,右手食指按下了鼠标键。一串子弹飞向了W。





  ——只要王大道出手,绝对不会失去目标的。





  所有的SIP队员都这样想。





  ——对方只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菜队的小菜鸟,能走到省决赛应该感谢上帝了。现在就是送他们回家的时候了。





  所有的SIP队员仍然这样想着。





  就在这时候,W高高跳了起来。





  一瞬间火车道里仅存两个人——W和王大道——都处在跳跃离地状态,只不过王大道正处在回落状态而W却在上升。电光石火的瞬间又是一声悠长的AWP枪声。





  两个人由于重力终于又回到了地面。只不过王大道已经成了一具尸体,身体向后倾斜着倒在地面。





  ——跳狙!





  观众中有人失口惊呼。





  用AWP空中跳杀虽然是高难度动作,但并非惊世骇俗的技术。不过W空中开镜、瞄准以及射击一连串超快的动作在未落地前已经完成,这着实令懂行的人惊叹一下。然而最令人惊讶的是,W竟敢在如此近距离的地方用AWP进攻,将大狙当成冲锋枪一样来使。这背后,是怎样的自信?





  W静静站在原地,收起AWP,转身离开。





  观众们和裁判也是一片沉默。寂静中,倒计时炸弹滴答作响,直到爆炸。





  上半场最为惨烈的一局终于结束了,匪徒们获得了开局以来首次胜利。





  所有的人都在疑惑,究竟谁能笑到最后?那些原以为SIP战队赢定了人心里开始打鼓,也许赏金猎手队比他们想象得更强大。





  谁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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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到了最后一刻才能知道。因为CS里没有宿命,也没有先知。



  经历一小时的苦战后,赏金猎手队和SIP战队的比赛终于结束了。围观的人群就像潮汐来了又去,“哗啦”一下——就像一场电影到了谢幕的时候或者一场爱情终了的时刻,干脆干净得让人心冷。





  刘左说:“回基地吧。”





  几个人都站了起来,而此刻烟凝又如鬼魅一样在人群中消失了。屁哥喃喃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啊……”





  屁哥和阿猪分别被W的三轮车和刘左的自行车带回了基地。四个人默默进了屋子,W坐在电脑前又开始了他的日常功课,检索珠江路每日最新硬件资讯。屁哥无数次笑他道:“不过是一个骑三轮车的,怎么弄得跟电脑工程师一样关心这些玩意?我看你最有前途的转型是去卖盗版光碟,你要是跑得快的话,那就更十拿九稳了。”





  阿猪在旁边不解的问:“干吗要跑得快?”





  屁哥说:“笨,躲警察啊!”





  阿猪说:“啊,怪不得。”





  面对屁哥的调侃,W通常都是沉默。不过此刻屁哥什么都没说。而W沉默的坐在电脑前,翻阅他收藏的每个IT类主页。





  刘左坐在窗前,眼睛盯着窗外的梧桐树。几个月前,那个小风嗖嗖的倒霉日子里,那个地球人都该记住的日子里,梧桐树还是光溜溜的秃枝。如今梧桐已经绿油油了,在初夏的温暖阳光里恣意张扬。刘左真喜欢这些梧桐,当年大学毕业他也是因为这些梧桐才留在南京。如果没有这些梧桐树,南京该是一个多么了无生趣的城市啊。





  刘左眼睛盯着窗外的梧桐树,手指下意识的在桌子上敲击,他敲的鼓点是“天仙配”。他自己也意识不到每当他遇到挫折、困惑或心情不佳的时候都会右手食指敲击桌子,鼓点一定是“天仙配”。右手食指因为常年按鼠标,已经灵活得可以和钢琴家媲美了——当然只限于右手食指。





  刘左和W坐在屋子里,在一片死寂的沉默里各自想着心事。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两小时,也许更久——他们听到了屁哥的哀鸣。后者正用头抵着厕所的门,低低吼叫着。刘左被吓了一跳,仔细一听,屁哥正在吼:“阿猪,猪头3,小三子,臭猪,死猪头……你快点啊,你已经进去两个小时了!再不出来,我就要屎落裤子了!”





  其时其状可用两个字来形容屁哥——刘左和W同时想到的——那就是“惨烈”。屁哥满脸通红,手拎着裤腰带吼着:“不就是输场比赛吗?你怎么又犯老毛病呢?不是我说你,你一输比赛就往厕所里钻、以厕为家的毛病该改了!你是要在里面生孩子还是……不好!”





双败淘汰(7)





张硕





  只见屁哥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绿,双手捂着肚子,哀求道:“阿猪,猪哥,猪爹,猪爷爷~~~~求你唠,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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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左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走到厕所前面,轻轻敲了敲厕所门,朗声道:





  “空碛昼苍茫,沙腥古战场。逢春多霰雪,生计在牛羊。”





  忽然久久安静的厕所里面传来哽咽的声音道:





  “冷角吹乡泪,乾榆落梦床。从来山水客,谁谓到渔阳。”





  只听“吱哑”一声,厕所门开了。满脸泪痕的猪头3从厕所里走了出来,一把抱住刘左的肩膀,嗷嗷痛哭起来。





  屁哥显然看傻了,甚至忘了自己的内急,伸着脖子悄悄问:“老大,你怎么一下就搞定了?”





  刘左耸了耸肩膀,说:“这是猪头3以前告诉我的——只要他呆在厕所里无法自拔的时候,我只要说刚才的前四句,他一定会像遇上奶酪的老鼠一样窜出来。”





  屁哥又挠挠头道:“老大,这首诗什么意思,还能解释一下?”





  刘左说:“我也不懂。我是按谐音背的。我一共只会前面的四句。”





  屁哥点头道:“高,实在是高!”刚说完,他终于顶不住了,像兔子一样窜进了厕所。





  说到这里想必所有的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残酷而又不得不接受的现实——赏金队终于输掉了开赛以来的第一场比赛,而且是至关重要的一场比赛。当屁哥坐在马桶上的时候,忽然有些悲从中来的感觉。因为他仿佛已经看见了那笔奖金长的小翅膀,飞啊飞啊。他立刻喝止了自己——这不是悲悲切切的时候,而是应该鼓舞士气的时候。





  屁哥何尝不知阿猪为什么比赛结束了以后把自己关在厕所里一直不肯出来?这个清秀的少年有着一颗敏感而好胜的心。可是在和SIP战队的比赛里,他接二连三的失误,多次延误战机。并且队友间的糟糕配合多次出现误伤、错杀等不应该出现的低级错误。阿猪的心里此刻一定充满了悔恨和自责。





  想到这里,坐在马桶上的屁哥说话了:“咳咳。我知道,现在大家的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可是,任何一个战队,都有他的高潮和低潮,就像我们每个人的命运一样……”





  “……别看我平时一直乐呵呵的,像个呆瓜,可是我前半辈子的挫折可能比你们加起来的都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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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可能从来没有真的了解过我。也难怪,我从来没说过关于自己的事情。今天,我想和哥几个聊聊。不为别的,只图个痛快!”





  屁哥用他有点沙哑的嗓子,坐在马桶上深情地说起了他的往事。





  我出生在一个非常偏僻的农村。那个农村有多偏僻多贫困呢?从我们那里到最近的县城,要将近二天的时间。不是绝对距离远——后来我用尺子量过地图,也就100多里地——可是那里没有火车、汽车、甚至马车,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大家出门都是靠一双脚。而且我们村和县城、和其他村子都隔了好几座山。那山路特别崎岖,特别难走。我一直到12岁都没有出过山,家里几个弟兄穿一条裤子。谁出门谁穿裤子,不出门的就光腚呆在家里。你们不要笑话我,我们那儿就是这样过日子的。





  12岁那年,我的命运发生了变化。因为我们村里忽然来了个教书先生。那个先生是师范大学毕业的,自愿到我们边远山区教书。她是个女的,我们那儿对教书的无论男女都叫先生。在我们眼里,他们都是大学问家。现在想想,先生也就是20刚出头的光景,年轻得要命。她喜欢穿红色衣杉,在我们山里特别扎眼。她爱笑,也特别温柔。她来了以后,我们村里凡是小孩都喜欢往她那跑,听她讲课。





  可是我爹娘不让我上学,因为我已经大了,可以帮家里干活了。他们可能觉得我们祖祖辈辈都是扒山里这口饭的,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能活着就不错了。可先生不这样想,她三番五次到我家里去,劝我父母让我上学,并说书本费都由她出。我偷偷问过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说,我聪明,我一定可以考上大学的。只有知识才能挽救被贫困湮没的命运——这是她说的。当时我不懂这话什么意思,可是我太想太想变得像她一样有学问,像她一样那样说标准的普通话、懂好多书本上的事。那时的我简直跟中了魔一样想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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