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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两人呢?张爱华问。
  医生递过来两份资料,说,朱向发伤势比较轻微,中蛇毒后他自己采取了一些简单的自救,挤出了大量的蛇毒,并且该蛇毒性不大,即使未作自救也不至于危及生命,今天便可以出院。
  另一位伤者刘翠花肋骨两处骨折,这是X光片,你看,这里和这里,没有完全折断,只是裂纹,不需要动手术,应该也会在两天内出院。这可是不幸中的大幸啊。
  
  医生的后一句话让张爱华奇怪,问,为什么这么说。
  医生告诉她,刘翠花已有四个月的身孕。
  
  告别医生,张爱华和小伟去探望了三位伤者,医院已经帮朱向贵洗干净了脸,看着他静静躺在病床上,鼻孔里插着管子,又目紧闭,右脸上一块失去皮肤的皱肉,张爱华心里有些许感慨。小伟突然说,他们兄弟俩倒是很象啊。
  
  见到刘翠花的时候,朱向发也在旁边,两人正打瞌睡,刘翠花躺着,朱向发坐着,把身子趴在刘翠花腿上,病房大窗子漏进来的阳光轻轻覆盖着两人。张爱华和小伟对看了一眼,不知道是否应该吵醒他们。
  
  这时,张爱华的手机响了,她赶紧按了电话并快步走出病房。
  电话是吴庆打来的,他以通知的口吻说,我已经是马桂英的辩护律师了。
  张爱华奇怪地问,我还没报上检察院,更没到法院,怎么就有援助律师了?
  吴庆说诉她,我不是指派的援助律师,我现在是马桂英的私人律师,唯一不同的是我不收当事人的费用。
  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此案有疑点。
  张爱华笑了,说,你见过你的当事人了?
  是的。
  可是警方证据还在我手里,你现在说这话是不是太早了。
  我现在在公安局,我只见到了一个证物,就找到了疑点。
  
  张爱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问是什么疑点?
  吴庆说,要不晚上回家我和你说说。
  张爱华恍然大悟,原来是想骗我回家啊。
  吴庆说,这是其一,其二是你们根本没办法证明那毒药是我当事人下的。
  张爱华说,是吗?那我这两天录完证词后会移交检察院,到时我在法庭上再听你高论吧。
  
  放下电话,张爱华心里有些许不快,不过吴庆的话她不能不重视,她了解吴庆不是一个随性的人,没有一定把握的话是不会说的,重要的是,他至今还没有输过官司。
  让张爱华安慰的是,工作至今,她们刑侦队也没抓错过一个罪犯。
  
  对证人的取证工作异常顺利,证人包括村长及案发当天的幸存村民,其中对朱向发的询证让张爱华印象较深,她后来在日记中写道:
  朱向发个子不高,很瘦很黑,连串的打击统统写在他脸上。他话不多,我有些同情这个男人,不知道一个人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家庭是什么样的感觉,也许正是锻炼了他的韧性,如此巨变最终也没击倒他。
  我先开了一下他的玩笑,说,你留下的毒药和纸条我们看到了,你承认自己是凶手吗?他竟然想不犹豫点头,还伸手说请戴手铐吧。我正色告诉他,人民警察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你这么做是妨碍公务,也是一条罪。他有些慌乱,我说你的自作聪明是没用的,包毒药的报纸日期显示为案发第二天,并且我们找到了卖给你毒药的人,但是我感兴趣的是,你为什么这么做,你已经知道凶手是你母亲了吗?
  这个男人不再说话了,开始抽泣,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男人哭得如此绝望和压抑,对于他,我们也没有更多的话要问了,让他在证词上按过手印后,便让他先回家,家里还有父亲及儿子等他回去埋葬。
  临走的时候,我告诉他一个好消息,你老婆怀孕了,四个月。这个消息相信能让他重新燃起生活的希望,我从他的眼睛里感觉到这个喜讯带给他的震撼。
  一个新生命代表一个新的希望,我深有同感,也许,明天我该回家把新生命的希望带给吴庆,毕竟他是孩子的父亲,有权利知道。
  
  张爱华没想到的是,她还没有机会告诉丈夫喜讯,丈夫却先告诉了她一个极其意外的消息——吴庆确信,马桂英不是凶手。
  他还说,直觉告诉我,凶手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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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吴庆的疑惑
  
  张爱华回到家,婆婆一如既往地板着脸,即使张爱华甜甜地叫了声妈也毫无作用。不过,婆婆的表现对她也毫无作用,她只想吃了饭进房,提着吴庆问清楚她关心的事。
  
  吴庆没有令她失望,关上房门后,直接指出,从那天张爱华在茶馆的叙述中,有几点在逻辑上是有问题的。首先,马桂英的犯案动机明显牵强,作为一个行走江湖半辈子的人,即使是文盲,对常用药物尤其是毒性药物,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再说从马桂英对药物使用的熟悉程度,比如朱向贵所用的野猪药便是马桂英所配,她应该是对民间药物了解深入且极为熟悉的,并且马桂英毕竟是朱向发的母亲,就算对儿子在钱财上的不满,也可用其它方法,正常人的思维下,采用令儿子出点血,把钱花光是两败俱伤的下下策。
  这点张爱华有不同意见,她认为农村老太婆对化学药品不熟悉是正常的,她对草药的熟悉也只是从上辈直接承传而来。再者,马桂英连接丧孙丧子,在双重悲痛下,已经承认作案,并且物证合理,检验报告也证实了物证。
  
  吴庆摇头说,姑且放开证物,我们先从逻辑上推理,马桂英用请神爷的方法为儿子传宗接代不遗余力,证明母子情份是有的。那么,这就和她承认的犯案动机有冲突。另外,她还有个小儿子需要大儿子的照顾,同时孙子还在眼前,如果她只是想让村民生病,让儿子花钱,那么,她在投了毒后,肯定会做一些保护孙子的措施,比如阻止孙子吃饭。
  吴庆认为,警方有一点忽略了,朱向发既然突兀地买毒药来承认自己是凶手,肯定是想保护某人,也就是他有某些理由支持他认定了谁是凶手,这个人也是他想保护的,如果是马桂英,那么为什么不问清楚他为什么认为是马桂英下的毒呢?
  张爱华点头同意,并记下了这点,这需要向朱向发再重录证词。
  
  吴庆继续说,马桂英为兄妹二人请神爷之事,马桂英的交待也有逻辑性冲突,据马桂英后面的讲述,她继父为她夫妇请神爷求子时,二人喝了药水均处于半昏迷状态,是继父迷奸了马桂英而得子,然而当马桂英为兄妹求子请神爷时,兄妹均有喝药水,那么,兄妹二人在半昏迷状态下是不可能行房的,朱兵兵从何而来呢?是朱向妹丈夫侯家的吗?马桂英的出发点是为朱家继续正宗香火啊,她一定有完全把握。
  张爱华频频点头,她承认吴庆的分析是很有道理的。
  
  最后,吴庆说,马桂英用挖宝藏的借口令朱向发照顾弟弟,而让朱向贵有活下去的理由,这点也是站不住脚的,根本不能视为理由。原因很明显,据你看到的,朱向贵在洞中根本没有进行挖掘工作,第二,以朱向贵的身体状况,如果真有可挖之宝藏,朱向发不可能不帮手,起码挖掘速度会更快。不过,这里面似乎又有些矛盾,如果真的没有宝藏的引诱,那么朱向发夫妇为什么在最后承认自己是凶手后,会选择往土司洞而去呢?再说,你看到的那个土司洞口,整个外面景象正如马桂英常常使用的图案相吻合,这些绝不是巧合,我觉得土司洞肯定有某些含义,或者里面真的掩盖着某个秘密。你不觉得马桂英的继父以及马桂英很多特别的事情总与土司洞有种种联系吗?
  张爱华完全被吴庆充满逻辑的推理吸引住了,不自觉地问,那是为什么呢?
  
  吴庆深深看着她说:土司洞里面一定有答案,那个图案,你说的小蝌蚪,与洞内的秘密肯定有莫大牵连。
  张爱华有些不满地看着吴庆说,吴庆,你现在到底是要为马桂英辩护,还是想做考古专家啊。
  吴庆笑了,说,我都想。
  
  张爱华说,那我就满足一下你的考古欲望吧,给你看个照片。说完她找出医生拍的朱向贵纹身照片递给吴庆,吴庆皱着眉头看了很久,摇摇头说,果然天书。
  张爱华说,也许马桂英能知道些什么,你看这些图案,它们排列虽然凌乱,却和马桂英布袋上一模一样,我想,可能也不是胡乱排列的。
  吴庆对张爱华这句话大感兴趣,问,那马桂英的布袋在哪?
  张爱华说,在局里,是证物之一。
  吴庆问,我可以看吗?
  张爱华戳戳他的脑袋说,你糊涂了?想看去申请啊,你现在是嫌疑人的辩护律师了。
  
  吴庆意味深长地对妻子说:爱华,你别小看马桂英这个老太太,她所经历的半生,是中国最动荡的几十年,从解放时期到文革,正常活下来都不容易,更别说行走江湖,要想从一个个凶险困途安然涉过,自有她过人之处,生活阅历往往与文化无关,但与智慧有关,江湖中人的智慧狡黠,坚韧深府,可是一本博大精深的传奇书啊。自古民间多奇智,三教九流,方外术士,又有多少奇幻风景是我们无法领略的呢?
  张爱华听着丈夫的话,眼前不断幻化着那位佝偻的老太太身影,忽然间,老太太的脸上显露出狡黠阴森的笑容,眼神深不可测,发出慑人心魄的光芒……张爱华全身顿时收紧,突然一把抱住吴庆,这个宽大的胸怀是她安全的港湾。
  
  半夜里,张爱华婆婆的敲门声又一次响起,张爱华紧紧箍着丈夫的脖子,她决心今晚无论如何与婆婆顶上一仗,看谁能坚持到最后。十分钟,婆婆停止了敲门,嘴里嘀咕着回了房,望着丈夫无奈的表情,她以胜利的姿态狠狠亲了丈夫一口。
  
  第二天上班,张爱华吩咐小伟联系上朱向发,请他过来再录一次证词。小伟中午回话说,联系上了,不过村长反映了一件事,昨天朱向发夫妻回家后,当天下午将父亲及儿子草草埋葬,晚上两夫妻不知何故打起架来,刘翠花连夜离家而去,不知去向。
  朱向发明天可到局里报到。
  
  下午吴庆带着申请批准表来到张爱华办公室,办公室里同事都认识吴庆,大家嘻哈了一下,吴庆开始仔细研究起证物及检验报告。
  小伟走过来对吴庆说,姐夫,你看样子是来否定咱姐的辛勤工作啊。
  吴庆笑了,如果我能否定,那么说明法律是公正的,你们是正直的。
  
  一件件证物及报告摆在桌上,吴庆不时在笔记上写着备忘,有些资料还拍照备份,对于马桂英的那个布袋,他显得尤其重视,啪啪拍了好几张。
  张爱华在一旁看着,监视辩护律师也是工作之一,不过她有些失职了,有几次盯着吴庆的白头发出神。
  吴庆告别的时候,张爱华送到门口对他说,你现在辩护律师的身份已确定,我又是诉讼方,按规定,我们要有回避,所以我这段时间还是回我妈家住,放心啦,案子完结我就回家去,好好伺奉婆婆大人和老公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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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更深的迷雾
  
  吴庆从公安局出来,马不停蹄赶到看守所见马桂英,他觉得今天有必要和马桂英作一次长谈,同时尝试撞击来马桂英的防线,打开那道充满神秘及丰富的门。
  
  马桂英看起来脸色不错,虽然神色还明显带着忧郁。吴庆开门见山告诉她,马桂英女士,作为你的辩护律师,在法院给你定罪之前,我相信你是清白的,你必须配合我的工作,因为我的职业是尽最大的努力让你获得应有的权利。
  马桂英不在乎地笑了笑,摇摇头,没有说话。
  吴庆开始切入正题,眼下的交锋在他脑子里预演过几遍,马桂英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吴庆已经找到了打开马桂英心理大门的第一把钥匙,他告诉马桂英,你儿子朱向贵并没有死,经过抢救,已经脱离了危险。
  说完,吴庆出示了朱向贵在医院病床上的照片。
  马桂英接过照片,吴庆明显感觉到了她的激动,接过照片的双手象一个虔诚教徒,仿佛接过来的是她儿子的生命。
  
  马桂英看了很长的时间,吴庆注视着她脸上的每一个变化,老太太的呼吸在逐渐加重,手在颤抖,浑浊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吴庆松了口气,马桂英已经认出来了照片上的儿子,虽然比洞中干净得如同变了一个人。
  
  马桂英紧紧握着照片,生怕照片上的人会随着她的松手再一次失去生命,吴庆及时说,照片你留着吧。马桂英抬头感激地望了一眼他,连连点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吴庆思索着下一个话题,按计划,他会将马桂英口供里逻辑冲突的部分直接指出,在马桂英不能自圆其说的情况下,击溃她的防线,找到突破口,从而梳理出真相的来。
  马桂英女士,请问,你在投毒后,有没有考虑到你的儿子及孙子也可能中毒,即使不死,也会住院,尤其是孙子朱兵兵,小孩的抵抗能力更弱,你为什么没有作出保护他的行动呢?
  
  马桂英苦笑一下说,兵兵也比老鼠大多了啊,怎么会想到能毒死了,我做孽啊。
  吴庆继续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毕竟你为这个孙子的出生作出了巨大的努力,现在却功亏一篑,好在儿子朱向贵救了回来,不过,他醒来后很快又要失去唯一关心他的母亲了,不再挖宝藏的话,朱向发也不一定会继续养这个残废弟弟吧。
  吴庆不放过任何一个击溃马桂英心理防线的机会,他的目的是激发马桂英求生的欲望,只有她不想死了,那么才会有真正的配合。
  
  马桂英只是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照片,吴庆并不气馁,他很清楚撞击是需要反复才能松动的。
  他继续着自己的思路说,老太太,我之所以会成为你的律师,因为我觉得你不是罪犯,因为你根本没有必要投毒,即使那毒药不会死人。另外,我去公安局看到了装毒药的瓶子,经过检验,那瓶子上的确有残留指纹,但是检验报告里并不能确定那是你的指纹,因为在塞进墙壁的时候,与灰尘有大力摩擦,指纹被损坏,就是说,动过那瓶子的可能是你,也可能不是你,严格来说,属于证据不足,我很有机会还你一个清白。
  
  吴庆的这句话起了作用,马桂英抬起了头,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这个男人白白胖胖,戴着眼镜,面目和善,说话彬彬有礼,最重要的是,他象神一样带回了儿子的生命,还告诉她,能让她活下去。
  
  你要相信我,吴庆诚恳地说。
  马桂英眼睛里刚刚闪过了一丝光芒,很快又黯淡了下去,低下头看她的儿子。
  
  虽然只是瞬间出现的光芒,还是被吴庆捕捉到了,他觉得今天有收获,瞬间的光芒表示紧闭的大门有了松动的希望。
  马桂英自认犯案,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真的投了毒,二是她知道谁投了毒,并且想用自己去保护真凶。假如是后者,那么只要突破了马桂英的防线,真凶马上显露出来,并且还可以推测,马桂英想保护的人,一定是她至亲,难道凶手是朱向发?或者刘翠花?
  
  马桂英想保护谁,这个问题吴庆想了很久,如果是朱向发,那么动机何在?尤其是朱向发后来买毒药自认凶手就显得非常不合理,因为他是真凶的话,只要说真话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去再买一包毒药这么麻烦。
  如果真凶是刘翠花,倒也有动机,因为朱兵兵不是她亲生,是从朱向妹处抱养的,不排除在偶然机会得知朱兵兵是由丈夫朱向发与妹妹朱向妹乱伦而生,心生邪念,疯狂报复。可是这也出现一个问题,报复对象应该是朱向发兄妹,以及策划人马桂英,最多加上迁怒的儿子朱兵兵,怎么会在葬礼上对村民下毒呢?从案发当天的证词来看,刘翠花完全知道丈夫在那种忙乱的情况下安心吃饭的机会很小,马桂英更是没有吃饭。用报复作为动机,刘翠花应该会选择其它更直接,更有目的性的方法。
  
  吴庆被这宗复杂得毫无头绪的案子纠缠住了,也被深深迷住了。
  
  张爱华对朱向发的二次取证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这个充满困难的男人看上去极度疲惫,眼眶深陷,眼睛布满血丝,开口的时候嗓子沙哑。
  张爱华记着吴庆的话,直接把问题提了出来,她问,朱向发,你为什么要自认凶手,你是否知道,或者猜测到谁是凶手?根据是什么?
  朱向发沮丧地说,我不知道谁是凶手,不过,我知道我妈和警察冲斗的事情后,知道我妈肯定去了土司洞躲起来,还绑了一个警察,我吓坏了,绑警察很危险,警察有枪,我怕你们认为我妈的放毒的人,把我妈打死了,就故意买了毒药,说是我放的,然后上山去找我妈,趁机把警察放了,反正我躲在土司洞,你们也找不到。
  
  朱向发的这番话让张爱华又可气又可笑,不过她还是很感激其中一句,朱向发原来是要去救她的。
  张爱华又问,你们夫妻为何送葬回来要打架?
  朱向发突然握紧了拳头,脸上表现出极度的愤怒,却不说话。
  张爱华敲敲桌子说,朱向发,请你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好吗?
  小伟看了一眼张爱华,觉得这问题似乎与案子无关,女人啊,就是对别人家事感兴趣,于是他站起来要出去。
  这时朱向发突然发狠地说了句:那婆娘偷人。
  
  小伟收住脚步,张爱华也一愣,问,不可能吧,她伤还没好呢,这几天也没闲着,是不是你错怪她了?
  朱向发低下头,用手使劲揪着头发,表情痛苦不堪,好半天才抬起头来,咬着牙说,她怀了娃娃,不是我的。
  张爱华一听有些愤怒了,无比可怜地看着这个脏男人,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凭什么就怀疑老婆偷人?
  朱向发争辨道:我不是怀疑,肯定不是我的,因为……因为……
  张爱华问:因为什么?
  因为,我根本就不能生孩子,她也没请过神爷。
  
  接下来,朱向发跟她和小伟讲了一个极为意外的事情:他还在十岁的时候,母亲马桂英常带她去土司洞,每次让朱向发骑在她脖子上把洞壁上边的图案画下来,有一回,马桂英不小心脚下一滑,朱向发摔了下来,一块凸起的石头正好重重顶在他的生殖器上,当时流了很多血,马桂英用自配的草药帮他止了血,后来伤口也好了,可以长大后,朱向发渐渐懂了人事,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勃起,生殖器官也从十岁起就没有发育过……
  张爱华对这个事情非常震惊,她脑子快速思索着,很快她想起了另一件事,便问:朱向发,那么,你儿子朱兵兵是你母亲为你和妹妹朱向妹请神爷请来的吗?
  朱向发点头说是。
  张爱华继续发问:那么,你能告诉我请神爷的过程吗?
  朱向发点头,他的叙述完全如张爱华意料一般,朱向发喝下了神水,然后就晕晕乎乎,过了很久醒来,母亲说请完了,后来朱向妹果真为他生了个儿子。
  张爱华继续发问,那么,你母亲为什么不帮你和刘翠花请神爷求子呢?
  朱向发说,我妈掐算过,说刘翠花命犯妖鬼,神爷不肯让她生子,生出来也不纯正的,容易被妖鬼附身。
  
  张爱华送走朱向发,久久想着这个意外的情况,她突然想起要把这件事情通知吴庆,也许丈夫会对此事有合理的逻辑推理,因为,逻辑在这里又起了冲突,朱向发既然喝了药水,该晕乎的时候也晕乎了,那么,朱兵兵的父亲是谁呢?
  那个曾经目睹的村民的确说是看到有进行交合的情景发生过,事后也有朱兵兵的出生。
  难道,真的如吴庆所说,马桂英隐瞒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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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再探土寨
  
  夜很深了,吴庆整晚坐在书桌前,后面墙上钉满了一个个小蝌蚪图案,经过变形、放大,甚至改变颜色,吴庆还将朱向贵纹身的图案排列转换成其它图形,他深信,这里的秘密与这个案子有莫大关系,也许不是直接的关系,但却是诱因,是根源。
  
  这已经是第三个不眠之夜了,案头堆满了各种参考书,河图八卦易经甚至甲骨文。
  
  又一天天亮了,吴庆伸伸腰,侧躺地椅子上眯了一会,迷糊中他做了个梦,无数的小蝌蚪向他游过来,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然后围起了圈子,把他套在里面,圈子旋转着,转啊转,然后化成一个眩目的光环,光环发出金黄金黄的光芒……
  
  吴庆醒来的时候是上午九点多,他简单洗漱了一下直奔看守所。
  
  马桂英走进会客室,看到吴庆,微笑了一下,他对她已经不再那么的陌生了。
  
  吴庆感到眼睛有些涩,用力揉了揉,马桂英见状对他说,二两金钱子熬水敷敷眼睛,会好点的。
  吴庆笑笑说谢谢。
  
  马桂英今天心情似乎不错,主动问,律师,我儿子醒来了吗?
  吴庆摇摇头说,快了,正在恢复呢。
  马桂英点点头,问,你今天要问我什么吗?
  
  吴庆说,是的,今天问的可能和案子无关,但是我想知道。吴庆对昨天张爱华提供的情况非常重视,并预计马桂英不会正面回答,但是值得尝试。
  马桂英女士,请问,朱向发十岁时,你是不是曾经还他去土司洞,然后意外致使朱向发生殖器官受伤?
  马桂英对这个问题完全没有思想准备,怔了一下,直望着吴庆不作声。
  吴庆决定立即把牌一次摊干净,于是说,据朱向发证词,他从那时起,生殖器官受到永久损伤,意思是,他根本不可能履行丈夫责任,那么,我想知道,朱兵兵的父亲到底是谁?
  马桂英回过神来,冷笑了一下,说,就是朱向发的,我为他们请了神爷,是神爷赐予了他儿子。
  吴庆望着这个顽固的老太太,其实心里很清楚这个老太婆并不容易对付,光靠套话是不行的,必要时得逼她一下,便在心里整理了一下思路,眼睛却严厉起来,说:你曾经说过,你继父在你身上做的事情,证明神爷也需要人的帮助,那么既然朱向发完全帮助不了神爷,神爷是如何帮到他的呢?
  马桂英拒绝回答,吴庆趁热打铁,说,朱兵兵的父亲另有其人是吗?
  
  马桂英冷冷地看着他,依然保持沉默。
  吴庆继续说:如果朱兵兵的父亲是朱向发,那么,刘翠花知道这事情么?我想,这种事既然最后都没有瞒过你丈夫朱有田,肯定更不可能瞒过刘翠花,那么,我们也可以怀疑投毒的是刘翠花,因为她有动机,嫉妒成恨,这样朱兵兵的毒死就有了依据。
  马桂英摇摇头,说,不是刘翠花,怎么会是她呢?是我投的毒。
  
  吴庆摇摇头,提高声调说,只要动机存在,我们就会查下去,警察的任务是找出真相,并不会因为你承认了,就相信你,就可以保护凶手,天网恢恢,凶手是不可能逃掉的。
  
  马桂英眼睛闪了几下,欲言又止。吴庆有些按捺不住,马桂英的种种表现更加强了他的推测,这案子背后还有更多更深的面目,即使真凶就是马桂英,他也要把这些背后的面目一张张揭露出来。
  
  马桂英低下头,摸索着又掏出了儿子的照片,捧在手里看着。吴庆既气也无可奈何,逼一个人承认是坏蛋比较难,没想到逼一个人承认是好人也很难。
  
  马桂英女士,如果你坚持自己是投毒的人,那么,谁也帮不了你,很快你便会被审判,然后押赴刑场执行死刑,可能到你死的那一天,你儿子还没醒来,当他醒来后,第一眼最想见的母亲已经永远见不到了。
  又假如,你死后,警察找到了真凶,你还是没有保护到这个人,而你却白白送死了。
  
  马桂英站起来,轻轻说了句,我想回去睡觉。说完转头走了。
  吴庆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离去,气恼地用拳砸了一下桌子。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突破点究竟在哪里,吴庆苦苦思索着这两个问题,对今天自己的失态有些后悔,作为职业律师,冷静是起码的要求。
  
  走出看守所,吴庆给张爱华打了个电话,说,我要去土家寨一趟,调查马桂英这四年住的家,如果你需要取证,可以同行。
  张爱华说,我们正准备去寨子呢,乡上来了个电话,刘翠花与丈夫打架后离家出走,竟然去了另一个寨子的人家里,结果让人家赶了出来,刘翠花还在人家那里大闹一场,砸了些家什,我们要赶过去看看。
  吴庆有些疑惑,为什么你们会为这事亲自而去呢?
  张爱华告诉他,据说刘翠花打砸的是情夫家,而这个情夫你猜是谁?
  吴庆当然问,是谁?
  张爱华说,就是那位刘翠花本来要介绍给她表妹刘桂芳的男人,叫赵福生。
  
  于是,小伟驾车来接上了吴庆,三人直驱土家寨子。
  
  吴庆在车上眯着眼睛很快进入梦乡,脑袋重重压着张爱华的肩膀,一会就发出了不小的鼾声。张爱华把手轻轻握住丈夫的手,一会儿,也犯困了,只有小伟一路专心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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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初探石洞
  
  
  到了土家寨,三人直接到了赵福生家,赵福生父母一见警察同志到来,赶紧拉着警察同志的手参观打砸后的现场景观,其实也就是掀翻个桌子,踢飞个罐子,摔碎了几个盘子。
  
  大概扫视了一下后,张爱华问事主,刘翠花呢?
  跑了。
  你儿子赵福生呢?
  跟她跑了。
  
  三人面面相视,再问跑哪去了?谁都不知道。吴庆建议说,我们去一趟马桂英的家,这个地方好象警察没有去搜查过?小伟说,有民警去过了,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
  吴庆建议,还是去一趟。
  
  三人找到了马桂英住了四年的家,一个破旧的吊脚楼,完全可用家徒四壁来表述。吴庆当然不会轻易放弃既来的机会,他细心地在各处慢慢扫视。屋子里没有床,在右边角落卷着一床破被子,看来马桂英平时就是席地而睡,不过吊脚楼用的是木板,并且远离地面,并无潮湿之忧。
  吴庆沿着木板一块一块地敲着,看意图是希望从某块木板上敲出秘密来。小伟突然笑了,说,姐夫,要看知道木板下藏没藏东西,不用敲,站下面一看不就行了?
  
  吴庆突然醒悟过来,马上直起腰,不好意思笑笑,小伟挥下手,自个下楼去瞧。
  张爱华耸耸肩,直走过来靠在一根柱子上,这便又引出了一个无心插柳的例证来,她刚靠上柱子,那木柱子啪一声掉下一块,里面竟然是个小洞洞。
  
  走出马桂英的家,吴庆收好刚才找到的一叠发黄的纸。这时村长一路小跑过来,要拉他们去家里吃饭,时近中午,三人也没推辞。
  
  村长家在寨子里算是富户,有藤椅收音机,还有一个显眼处挂着的美女月历。按土家的接待规格,三人享受到了贵宾待遇,在客厅里围着吊锅吃风干野猪肉。
  席间,吴庆不失时机地打听着朱家的细琐之事,无非一些捕风捉影,人云亦云。村长谈到高兴之时,突然指着吴庆问张爱华,这位同志是你爱人么?三人惊讶,村长并不知他们二人关系。
  村长哈哈几声说,可能你们知识人不会相信,不过我们土家有个传说,村长敲敲烟杆,心里多少得意之情,他告诉三人,吊锅在土家族流传了千年,有关吊锅的神话传说非常之多,但有一个传说尤其神奇,普通人俱可试验,百试不爽。
  三人都聚神等待着村长。
  村长说,围坐在吊锅前的男女,如果如果注定今生有姻缘,那么其中一人用过锅勺,入下后勺柄会自动指向另一个人,连续三次。我刚才就是注意到这位女警官的勺柄连续三次都指向了这位男同志,便敢说这话了,哈哈……
  
  村长的话让大家眼光自然落在了锅上,刚刚张爱华用过的那勺子柄果真向着吴庆。张爱华好奇地问,是连续三次了吗?
  村长点头说,没有三次我怎么会乱说,如果两人结婚了,但勺柄不能连续三次转到另一人身上,那也会离婚的,姻缘不到头。
  小伟捡起勺子看了看问,如果事先知道岂不可以故意转来转去?
  村长正色说,不可欺天,土家人不会做这种事,会得罪神灵的。
  小伟不服,固执地说,人的心理是有暗示的,大家明知道这个传说,就会有潜意识的举动。
  村长脸一沉,道,我不懂什么潜,不过此传说并非人人皆知,只有媒司人代代相传。
  张爱华问,什么媒司人。
  村长解释,媒司人就是专门做媒牵线的人,在土家族人中是一个受人尊敬的职业,并且代代相传,一代只传一人,我家婆娘就是媒司人,所以我才得知这个传说,没想到被我用中了一次,呵呵。
  三人恍然大悟,心里依然将信将疑,毕竟此事根据不足。
  村长聪明,看出三人的疑虑,又添加证据说,那个朱向发,他的婆娘就是我婆娘做的媒,刘翠花是孤儿,她姑父托我婆娘做媒司,当时来了三个汉子,刘翠花两次勺子都转到了朱向发,此事便成了。
  吴庆问,为什么不是三次呢?
  村长笑了,说,三次是今生姻缘,两次是前生订缘,未婚人两次便可,要知道人海茫茫,能找到前生所订缘之人,也是很难嘛。
  吴庆笑着说,是挺难的,要是都没转对两次呢?
  那就先转到第一次的,先转到一次表示两人前生是朋友,或兄妹,也是有缘的。
  吴庆哈哈笑了起来,民间传说总能自圆其说。张爱华也不笑,还白了他一眼,然后问村长,那么象朱向发刘翠花这样转到两次的多吗?
  村长点头,多,但连续的不多,朱向发是连续的,这媒才一次做成啊。
  
  小伟插了一句,现在还不是鸡飞蛋打?
  村长摇摇头叹口气说,前世有缘,今世可能就拆缘了。
  
  张爱华打趣道:小伟,有空带你女朋友来试试前生有没有缘啊。
  小伟不好意思地转着手腕上的红绳圈,吴庆问:那是你女朋友们送的吧,她是想今世圈住你哦。
  小伟笑了,说,她还在读大学,倒是我想圈住她。
  村长说:缘份天定,岂是死物可圈住?
  小伟不爱听这话,也不再喝汤,只是低头玩弄着手腕的红绳圈。
  
  张爱华让村长帮她找个向导,下午他们去了土司洞,向导也没去过,靠着张爱华的点点记忆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地方,当站在土司洞对面的山头时,吴庆也不禁叹服,那天然的巨型蝌蚪图案他太熟悉了,昨天晚上就研究了通宵。
  吴庆取出相机认真地拍了好几张。
  
  进洞后,张爱华低头看着地面,说,你们看看,地上的脚印似乎很新啊,莫非刚刚有人来过?
  她的话引起了小伟吴庆的注意,三人蹲了下来,认真察看,由于昨天还下过一场雨,地面仍有些积水,而脚印陷在湿泥上的痕迹还没来得及被水注满,这么分析,这脚印离开不会超过半小时。
  吴庆听着小伟很专业的分析,不住点头。
  
  吴庆认真观察着这个洞,两边墙壁果然有一些壁画,准确来说并不算是画,只是一些简单的线条,更象是古人用来计算的标志。
  他们站的地方,也就是朱向贵住的地段,离洞口不过五米左右,再前两米,有个狭小的卡口,能容一人过去,吴庆用手电照了照,里面黑不见底,他扯开嗓子对着卡口喊了一声,没多久就传来了回音,证明里面也不是很深,吴庆问张爱华,你进去过吗?张爱华摇头。
  小伟突然说,地上脚印的人会不会进里面了呢?
  
  吴庆问,那会是谁?
  谁也答不上来。
  
  吴庆决定进去看看,反正不是很深,张爱华不同意,她认为,如果是一般人,进了里面,必定有火光,那么,里面要么没人,要么是别有用心的人,并不愿意我们撞到他们。
  小伟听了很不服气,说,我们是警察,我进去看看,说完一手按在枪把上,一边猫下身子走到卡口钻了进去,同时喊道:里面有人么?我们是警察……
  
  等了一会没有回答,小伟便举着手电钻了进去,吴庆见状,也提了手电跟进去。
  
  张爱华突然想起向导的村民带了火把,便去要了过来,让村民点着后,也跟了进去。有了火把,里面一下子明亮起来,眼前出现了令三人停止呼吸的景象,这里简直是一个被人工凿开的圆顶石屋,宽达一百平米,四周及天花都异常平整,并且密密麻麻刻满了各种各样的动物花草图案,这才是真正的壁画啊……
  
  三人站着半晌说不出话来,都被眼前这个石屋所惊叹折服,要说宝藏,这石屋便是一座宝藏啊。
  吴庆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在马桂英家里找到的纸,一张张在地上铺开来,没错,那上面画的正是这里的壁画。吴庆挑了一张,走到壁前,找到相对应的图,比试了一下,图形及尺寸大致相同。
  
小伟吧唧两声嘴巴说,马桂英说得没错啊,这里真是个宝藏啊。
  吴庆摇着头说,不对,马桂英不会认为这些壁画是宝藏。
  小伟问,那她画这些图干什么呢?
  吴庆答,不知道,这要她才能解答。
  小伟沿着四壁,用手轻轻摸着,说,难道你后面还会藏有宝藏?土司的金子?
  吴庆说,不一定,不过我敢肯定即使真藏有金子,也肯定有机关之类的防备,不然马桂英及其继父不可能不动手挖掘,一定是投鼠忌器。
  
  张爱华听着他们的对话,忍不住就说,你们男人啊,尽想好事,哪来这么多宝藏金子的,要有啊,就这么大点地方,早被人挖完了。
  吴庆笑了,点着头说,有道理,慈禧太后的墓在解放前都能一颗炮弹炸掉,别说这么个小洞,一颗手榴弹就够了。
  
  小伟看着看着似乎瞧出来点问题,他招呼两人过去,指着壁画说,你们看,这些画好奇怪,没有什么规律性哦,动物中间有太阳,树却又长到上面,狗画得比牛都大,这是兔子吧,还长个山羊胡子……
  吴庆看了一会,突然笑起来,说,这就是山羊嘛,耳朵画得长了些而已,你看,耳朵后不是还有角嘛。
  
  大致看完后,吴庆接着拍了不少照片,然后三人离去。
  
  可能是洞中呆得久了些,下山后,天色已经昏黑下来。三人走出寨子,启动了车往城里赶。进寨出寨的路都不好走,石路多,小伟开得很小心,车底仍不时传来石头磕碰在底盘上的声音。
  慢慢绕过了一座山后,前面便开上国道,路也会好走多了,这时,突然从旁边冒出一个人,这是一个土家族男人,缠着头巾,身上也是一身标准的土家服装,男人急急站到路中间,张开双手拦住了去路,小伟赶紧刹身。
  
  经过一番解释,张爱华知道了这个男人正是在此等候他们的,从脸上的神情来看,事情还比较重要。
  更重要的是,这个男人叫赵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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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迷情刘翠花
  
  朱向发整天来阴沉的脸色给送葬的过程添加了明显的压抑气氛,刘翠时断断续续地干嚎几句,请来的村民倒是一丝不苟完成了挖坑入土的工作。半下午的时候,埋葬完父亲及儿子,朱向发结清了工钱,打发走村民,走到厨房舀了一大勺水咕咚咚灌了下去。
  刘翠花捡起扫把正在打扫院子,朱向发走过来,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就往屋子里拖去,一进屋便劈头劈脸一顿拳打脚踢。象往常一样,刘翠花紧抿着嘴唇,她从来不会在挨打过程中哼一声,因此,房间里只有拳脚砸在身上沉闷的啪啪声。
  刘翠花倔强地站在屋子中间,心里想的是打完后要扫的院子。朱向发从不在正面揍他的老婆,他躲在她的后面尽情发泄着。
  如果朱向发没有在打完之后说那句话,那么,刘翠花会捡起扫把,抹干嘴角的血痕,扶扶剧痛的腰,然后沉默着继续打扫她的院子。
  
  朱向发说了那句话——贱婊子,让你偷人怀娃子。
  
  刘翠花独自在屋子里站了很久,听着朱向发的脚步离家远去,她默默地叠了几件衣服,事实上她也没有更多的衣服。卷了一个小包袱,离家而去,至始至终,她没有回头看一眼这个生活了八年的房子。
  从此,她再也没有回来过这里。
  
  刘翠花去的地方是赵福生家里,天已经黑了,赵福生的父母知道她家发生的不幸,也知道未过门的媳妇已遭不幸,充满同情地安慰了她两句,然后告诉他,赵福生这两天心情也不好,整天呆在水磨房。
  刘翠花在水磨房里见到了赵福生。两人对视了很久,都不知道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后来就抱在了一起,疯狂过后,他们并排躺着,赵福生在抽烟,刘翠花茫然地看着屋顶,告诉赵福生,她已经回不去那个家了。
  赵福生问她,为什么。
  刘翠花转身趴在他身上,轻轻抚摸着赵福生壮实的胸脯,身体的温热,未干的汗渍,她用手指在他身上慢慢游走,然后告诉他,我有了你的孩子。
  
  赵福生突然把她推开,看着她,想从她脸上找出谎言的痕迹。
  刘翠花红着脸,带着憧憬和幸福,给予他肯定的点头。
  
  赵福生烦燥起来,他想要的本来是刘桂芳,现在送来的是刘翠花,看情况还不可以拒绝。不过,他还是坦白了他的忧虑,说:翠花,我们是不可能的,你有丈夫。
  刘翠花说,你喜欢我吗?
  赵福生犹豫着,现在不是欢喜不欢喜的问题,而是明天他要面对的生活。
  
  刘翠花说,如果你喜欢我,我们一起走吧,去城里,把孩子生下来。
  赵福生坚决地说,我不能走,我还有这磨房。
  刘翠花笑了,说,这磨房不值钱,我带你去找值钱的,我们有了钱,到那里去都可以了。
  赵福生第一次听到了有关土司洞的故事,从小他就听过许多土司的故事,穷人没见过金子,却能想象出土司家睡的是金床,吃的是金碗,夜壶也是金子做的,还镶了绿宝石。赵福生问,那里真的是土司的洞吗?
  刘翠花肯定地说,是的,我去过,我婆婆的继父是土司的后代,他一直守着这个秘密,我婆婆还让朱向贵守在那里,朱向发每隔几天就会去送吃的。
  
  赵福生对马桂英的印象很深,那是个无所不知的神姑。
  可是,他们找到金子了吗?
  刘翠花摇摇头,说,朱向贵成了废人,挖得慢,不过我知道已经挖出一个洞口了,里面有很多画,婆婆说画后面就是藏宝的洞,不过朱向贵已经给警察发现了,送到城里医院去了。
  赵福生心动了,问,你是说,现在土司洞已经没人了吗?没等刘翠花点头,他就扑了过去,也许是睡金床的土司,也许是土著人司的金床,此刻都让赵福生激情汹涌。他的激情和强壮让刘翠花一遍遍被汹涌的浪涛推向半空,浪尖在骚痒着她的身体,拼命伸展和挥舞的四肢似乎想抓住点什么……
  
  磨房里只有水流声和石磨的吱伊声,两具光溜的身体一动不动绞缠在一起,月光象一条白布铺地他们腰上。赵福生冷静了很久,提出建议:翠花,你明天先回家去,我们再找个日子一起上土司洞,如果挖出金子,我们就远走高飞。
  
  刘翠花朦朦胧胧还在平静下来的海面上飘浮着,她晃忽应答着他:福生,我不走,我已经回不去了。
  哦,为什么呢?
  他们都死了,我不能再住那里了。
  过去了就好了,你也不用住太久,找到金子我们就走。
  
  不——刘翠花突然从海面上跳回了磨房里,她站了起来,单手撑地,眼睛放出坚定的光芒,射向赵福生,一字一句说:是我放的毒药,没有人再能毁我的生活了。
  赵福生被她的表情和话吓了一跳,也坐起来看着她,不相信地说:你别吓我,你不会的。
  刘翠花冷冷一笑:我会的。
  为什么?
  我有了你的孩子,我的生活可以不一样了。
  
  赵福生木然地仰面倒下,头脑一片空白,手脚仿佛断线的风筝飘远而去……
  
  天亮之前,赵福生在一个问题里纠缠了很久,要留下刘翠花吗?如果不留下,她会去哪里呢?这样的问题其实不是他所能决定的,天亮之后,刘翠花要赵福生一起回家去,她认为,赵的父母知道她怀了福生的孩子,会高兴得跳起来。
  
  赵福生的父母在他们俩人托出实情后,果然跳了起来,赵福生的父亲首先顺手抓起扫把开始追打二人,三人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后,刘翠花泪流满面夺门跑走,赵福生想了想,挣脱母亲的手追了出去。
  
  刘翠花与赵福生已经没有时间了,他们决定马上去土司洞,踩着湿滑的地面来到土司洞后,刘翠花带着他在洞里转了一圈,并告诉他,只要在里面洞里把壁打穿,金子就在后面。
  赵福生望着洞壁上密密麻麻的彩绘图案,这是他半辈子从没见过的、最令他刹那间感到敬畏和激动的事情了。他确信,这是一个不平凡的山洞,里面有金子,有大量的金子。
  赵福生紧紧抓着刘翠花的胳膊说,翠花,咱们这就下山去带上工具,明天回来挖金子。
  
  二人刚出洞口,便看到张爱华小伟吴庆等四人正向洞口走过,赶紧绕到一块大岩石后面躲藏,等四个进了洞后,他们飞快往山下跑去。
  
  赵福生不敢再把刘翠花往家里带了,他把她藏在磨房里,然后回家去取食物,刚到家,便有人告诉他,刚才有警察来找过你,现在上山去了,一会可能还会来找你,你就在家等着吧。
  赵福生听了脸色顿时灰白,呆呆地坐地椅子上半晌不说话。警察已经找上门了,还找上了土司洞,自己还能往哪里去呢?警察一定是来抓刘翠花的,如果没抓到刘翠花,警察一定会守住土司洞,那金子也挖不到了,没有金子,就进不了城走不了了。
  
  何去何从,土司的金床金碗金夜壶,一直在赵福生脑子里盘旋着……
  
  刘翠花在磨房里等了许久,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她禁不住走出磨房去张望,没想到就望到了赵福生匆匆从家里走出来,不过方向却不是磨房,而是下山。
  刘翠花心想他下山去干什么呢?不行,不能让他丢下我一个,于是,刘翠花关好门,从另一条路下山去赶赵福生。
  
  才走到一半,就看到山那边公路上慢吞吞驶过来一辆警车,刘翠花赶紧蹲在树后面,等警车过去,这时候,她不无置信地看到,赵福生把警车拦了下来,和车上走下来的警察交谈了一会,然后四人一起走路上山而去。
  刘翠花满腹疑虑,远远地跟随着。
  当她看到赵福生果然带着警察走进了磨房的门时,她晃了几下身子,眼前的景象突然被挤压得变形模糊,身体象被突然戳破的气球一般散成碎片,她再也站立不住,眼前一黑,身子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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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向发整天来阴沉的脸色给送葬的过程添加了明显的压抑气氛,刘翠时断断续续地干嚎几句,请来的村民倒是一丝不苟完成了挖坑入土的工作。半下午的时候,埋葬完父亲及儿子,朱向发结清了工钱,打发走村民,走到厨房舀了一大勺水咕咚咚灌了下去。
  刘翠花捡起扫把正在打扫院子,朱向发走过来,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就往屋子里拖去,一进屋便劈头劈脸一顿拳打脚踢。象往常一样,刘翠花紧抿着嘴唇,她从来不会在挨打过程中哼一声,因此,房间里只有拳脚砸在身上沉闷的啪啪声。
  刘翠花倔强地站在屋子中间,心里想的是打完后要扫的院子。朱向发从不在正面揍他的老婆,他躲在她的后面尽情发泄着。
  如果朱向发没有在打完之后说那句话,那么,刘翠花会捡起扫把,抹干嘴角的血痕,扶扶剧痛的腰,然后沉默着继续打扫她的院子。
  
  朱向发说了那句话——贱婊子,让你偷人怀娃子。
  
  刘翠花独自在屋子里站了很久,听着朱向发的脚步离家远去,她默默地叠了几件衣服,事实上她也没有更多的衣服。卷了一个小包袱,离家而去,至始至终,她没有回头看一眼这个生活了八年的房子。
  从此,她再也没有回来过这里。
  
  刘翠花去的地方是赵福生家里,天已经黑了,赵福生的父母知道她家发生的不幸,也知道未过门的媳妇已遭不幸,充满同情地安慰了她两句,然后告诉他,赵福生这两天心情也不好,整天呆在水磨房。
  刘翠花在水磨房里见到了赵福生。两人对视了很久,都不知道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后来就抱在了一起,疯狂过后,他们并排躺着,赵福生在抽烟,刘翠花茫然地看着屋顶,告诉赵福生,她已经回不去那个家了。
  赵福生问她,为什么。
  刘翠花转身趴在他身上,轻轻抚摸着赵福生壮实的胸脯,身体的温热,未干的汗渍,她用手指在他身上慢慢游走,然后告诉他,我有了你的孩子。
  
  赵福生突然把她推开,看着她,想从她脸上找出谎言的痕迹。
  刘翠花红着脸,带着憧憬和幸福,给予他肯定的点头。
  
  赵福生烦燥起来,他想要的本来是刘桂芳,现在送来的是刘翠花,看情况还不可以拒绝。不过,他还是坦白了他的忧虑,说:翠花,我们是不可能的,你有丈夫。
  刘翠花说,你喜欢我吗?
  赵福生犹豫着,现在不是欢喜不欢喜的问题,而是明天他要面对的生活。
  
  刘翠花说,如果你喜欢我,我们一起走吧,去城里,把孩子生下来。
  赵福生坚决地说,我不能走,我还有这磨房。
  刘翠花笑了,说,这磨房不值钱,我带你去找值钱的,我们有了钱,到那里去都可以了。
  赵福生第一次听到了有关土司洞的故事,从小他就听过许多土司的故事,穷人没见过金子,却能想象出土司家睡的是金床,吃的是金碗,夜壶也是金子做的,还镶了绿宝石。赵福生问,那里真的是土司的洞吗?
  刘翠花肯定地说,是的,我去过,我婆婆的继父是土司的后代,他一直守着这个秘密,我婆婆还让朱向贵守在那里,朱向发每隔几天就会去送吃的。
  
  赵福生对马桂英的印象很深,那是个无所不知的神姑。
  可是,他们找到金子了吗?
  刘翠花摇摇头,说,朱向贵成了废人,挖得慢,不过我知道已经挖出一个洞口了,里面有很多画,婆婆说画后面就是藏宝的洞,不过朱向贵已经给警察发现了,送到城里医院去了。
  赵福生心动了,问,你是说,现在土司洞已经没人了吗?没等刘翠花点头,他就扑了过去,也许是睡金床的土司,也许是土著人司的金床,此刻都让赵福生激情汹涌。他的激情和强壮让刘翠花一遍遍被汹涌的浪涛推向半空,浪尖在骚痒着她的身体,拼命伸展和挥舞的四肢似乎想抓住点什么……
  
  磨房里只有水流声和石磨的吱伊声,两具光溜的身体一动不动绞缠在一起,月光象一条白布铺地他们腰上。赵福生冷静了很久,提出建议:翠花,你明天先回家去,我们再找个日子一起上土司洞,如果挖出金子,我们就远走高飞。
  
  刘翠花朦朦胧胧还在平静下来的海面上飘浮着,她晃忽应答着他:福生,我不走,我已经回不去了。
  哦,为什么呢?
  他们都死了,我不能再住那里了。
  过去了就好了,你也不用住太久,找到金子我们就走。
  
  不——刘翠花突然从海面上跳回了磨房里,她站了起来,单手撑地,眼睛放出坚定的光芒,射向赵福生,一字一句说:是我放的毒药,没有人再能毁我的生活了。
  赵福生被她的表情和话吓了一跳,也坐起来看着她,不相信地说:你别吓我,你不会的。
  刘翠花冷冷一笑:我会的。
  为什么?
  我有了你的孩子,我的生活可以不一样了。
  
  赵福生木然地仰面倒下,头脑一片空白,手脚仿佛断线的风筝飘远而去……
  
  天亮之前,赵福生在一个问题里纠缠了很久,要留下刘翠花吗?如果不留下,她会去哪里呢?这样的问题其实不是他所能决定的,天亮之后,刘翠花要赵福生一起回家去,她认为,赵的父母知道她怀了福生的孩子,会高兴得跳起来。
  
  赵福生的父母在他们俩人托出实情后,果然跳了起来,赵福生的父亲首先顺手抓起扫把开始追打二人,三人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后,刘翠花泪流满面夺门跑走,赵福生想了想,挣脱母亲的手追了出去。
  
  刘翠花与赵福生已经没有时间了,他们决定马上去土司洞,踩着湿滑的地面来到土司洞后,刘翠花带着他在洞里转了一圈,并告诉他,只要在里面洞里把壁打穿,金子就在后面。
  赵福生望着洞壁上密密麻麻的彩绘图案,这是他半辈子从没见过的、最令他刹那间感到敬畏和激动的事情了。他确信,这是一个不平凡的山洞,里面有金子,有大量的金子。
  赵福生紧紧抓着刘翠花的胳膊说,翠花,咱们这就下山去带上工具,明天回来挖金子。
  
  二人刚出洞口,便看到张爱华小伟吴庆等四人正向洞口走过,赶紧绕到一块大岩石后面躲藏,等四个进了洞后,他们飞快往山下跑去。
  
  赵福生不敢再把刘翠花往家里带了,他把她藏在磨房里,然后回家去取食物,刚到家,便有人告诉他,刚才有警察来找过你,现在上山去了,一会可能还会来找你,你就在家等着吧。
  赵福生听了脸色顿时灰白,呆呆地坐地椅子上半晌不说话。警察已经找上门了,还找上了土司洞,自己还能往哪里去呢?警察一定是来抓刘翠花的,如果没抓到刘翠花,警察一定会守住土司洞,那金子也挖不到了,没有金子,就进不了城走不了了。
  
  何去何从,土司的金床金碗金夜壶,一直在赵福生脑子里盘旋着……
  
  刘翠花在磨房里等了许久,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她禁不住走出磨房去张望,没想到就望到了赵福生匆匆从家里走出来,不过方向却不是磨房,而是下山。
  刘翠花心想他下山去干什么呢?不行,不能让他丢下我一个,于是,刘翠花关好门,从另一条路下山去赶赵福生。
  
  才走到一半,就看到山那边公路上慢吞吞驶过来一辆警车,刘翠花赶紧蹲在树后面,等警车过去,这时候,她不无置信地看到,赵福生把警车拦了下来,和车上走下来的警察交谈了一会,然后四人一起走路上山而去。
  刘翠花满腹疑虑,远远地跟随着。
  当她看到赵福生果然带着警察走进了磨房的门时,她晃了几下身子,眼前的景象突然被挤压得变形模糊,身体象被突然戳破的气球一般散成碎片,她再也站立不住,眼前一黑,身子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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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吴庆的推理
  
  赵福生拦住警车的时候,小伟首先下车,然后吴庆和张爱华也下车来,赵福生脸色苍白,神色紧张,他结结巴巴地总算把事情表述清楚了。
  他告诉警察,你们要找的刘翠花我知道在哪里,我也知道刘翠花就是投毒的凶手了,我不敢包庇,我要揭发,我带你们去抓她。
  
  四个走进磨房,刘翠花并不在,赵福生急了,转来转去,小小的磨房也藏不下人,不过他找到了刘翠花来不及带走的包袱,证明他说的是真的。
  吴庆问赵福生,你刚才说你知道刘翠花是投毒的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福生由于让警察扑了空,心里着急,此时被问话,恨不得把心肝脾肺都一下子掏出来,以表白自己与刘翠花的案子是毫不牵连的。
  
  他把刘翠花昨晚在磨房里的话几乎一定不差表述了一遍,同时甚至夸张地描绘了刘翠花如何勾引了他一晚上,不过,他隐去了金子的故事。
  
  小伟看着赵福生踩在地上的脚印,突然问,赵福生,你今天去了土司洞?
  赵福生被这突然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竟然问:你怎么知道?
  小伟冷笑一下说,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和刘翠花一起进的洞?你们进洞干什么?
  赵福生哭丧着脸说:我们本来想去那里躲一躲的,后来你们来了,我们就跑下山来了,我下山后越想越怕,我不能包庇坏人啊,于是我就去找你们了,警察同志,我可是好人,我什么也没做错。
  
  张爱华冷冷地看着他,问:你的意思是说,刘翠花之前和你有奸情,后来怀上了你的孩子,然后又投了毒,现在跑来投奔你,想为你生个孩子,还想和你远走高飞,而你为了正义,转身就把她出卖了,是不是?
  
  赵福生哆嗦着嘴,答不上来。
  
  小伟走过去,拍拍赵的肩膀说,你明天到公安局来一趟,作个证词,如果你发现刘翠花的行踪,请及时通知我们,或者先通知乡派出所,谢谢你的配合。
  
  三人离开磨房下山,回到车里,小伟刚要启动汽车,吴庆说,慢,等一下。
  什么事?张爱华问。
  吴庆若有所思说:你们觉得赵福生的话可靠吗?
  小伟说:不管如何,也要先找到刘翠花再说。
  吴庆说:不,我觉得我们疏忽了一个细节,小伟,你赶紧回去磨房,把刘翠花留在那里的衣服找回来,然后我们去朱家找朱向发。
  
  朱向发正在厨房里手执吹火筒,趴在地上对着灶台眼吹火。听到有人喊他,便走了出来,一见是警察,赶紧请进屋里。
  吴庆也不废话,把刘翠花的包袱打开,里面的衣服摊在地上,问:朱向发,这些是你妻子的衣服吗?
  朱向发点头说是的。
  吴庆说:那么,请你告诉我,案发那天,她穿的是哪一件?
  朱向发看着衣服,仔细回忆了一下,摇摇头说,不在这里,那天她穿绿色毛衣,长袖的。
  吴庆问,那你能不能找出那件衣服来?
  朱向发说,如果她没有穿走,我可以找出来。
  说完他站起来,走到另一屋去翻了一会,果然给他找到了那件绿色毛衣,朱向发把它递给吴庆说:找到了,一直没洗,就扔在床边。
  
  吴庆捡起来认真地翻看着,张爱华和小伟都莫明其妙看着他。
  吴庆重点检查着衣角和袖口,过了一会,他露出一丝笑容,把衣服小心包了起来,交给小伟说:我们马上回去,你把这件衣服交给检验科,检验目的是找出衣服上是否残留毒鼠强。
  朱向发一听跳起来,问,你们认为刘翠花投的毒吗?那那那,不是我妈投的了?我我,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进城去看我妈吗?
  
  张爱华告诉他,你还不能见马桂英,因为检验结果没有出来,没有证明马桂英无罪之前,她仍是重大嫌疑犯,必须在移交检察院之后才能见面。
  
  三人在朱向发失望的眼神中离去。回去的路上,吴庆向他们讲了他的推测。赵福生的话是有一定可信度的,我们知道朱向发是一个性无能,这种人心理常常有一定的扭曲,那么,虐待刘翠花的事情是完全有可能的。而刘翠花与赵福生通奸后,初试云雨,做了一回女人,欲罢不能,便有心与赵福生建立亲戚关系,为长期通奸方便,于是将表妹介绍给他。在这种情况下,最坏就是通奸暴露,受人指责。而刘翠花也不会考虑这么多。
  不过,后来刘翠花发现自己怀孕了,这件事在刘翠花的心理上发生了根本性的扭转,她想着肚子里的孩子天天会长大,并且这时候,她看到了另一种生活的希望,做一个真正的女人和母亲,成了她心理上的主导。从此,她对现状越来越感到无法忍受,目前生活的绝望和对未来生活的渴望将她的心理推向了极端,她渴望与赵福生一起,渴望将孩子生下来,渴望过一种正常女人应该有的人生。
  朱兵兵本来就不是她的孩子,至于来处,她肯定心里有数,因此,她不可能对这个孩子有什么感情可言。这时候,她如果想过上她要的生活,她必须彻底与这个家庭决裂,同时排除掉拦在她与赵福生之间的障碍。
  一个契机来了,那就是朱有田的死,她有了机会可以一次解决的机会,表妹是她的障碍,如果表妹死了,赵福生就会死心。朱兵兵的死,可以看作是她对朱向发马桂英,或者说是整个朱家长期怨恨的报复体现。马桂英死不死,其实对她来说是无关紧要的,朱向发也必须死,她才能光明正大嫁给赵福生,可惜她没料到,村民们毒得来得这么快,朱向发还没开始吃一口饭,毒性便开始发作了。按她的想法,朱向发、朱兵兵、刘桂芳是一定会吃饭的。
  
  吴庆的推测丝丝入扣,仿佛真是那么回事,张爱华问,所以你就怀疑刘翠花是凶手,找了她当天穿的衣服回去检验,如果是她投的毒,衣服上可能会沾有毒药,是吗?
  吴庆点点头,说,没错,我刚才仔细看了一下,袖口上还残留了一点点白色象毒药的粉末,多亏是毛衣,如果真有毒药,容易残留在毛线里。
  
  小伟打心里佩服吴庆的推理,插一口嘴说,我也觉得马桂英不象凶手。
  
  张爱华白了他一眼,又问吴庆:那你说,刘翠花为什么要连村民一起毒杀呢?
  吴庆叹了口气说:这个嘛,刘翠花当天眼里看到的只有朱向发、刘桂芳、朱兵兵,机会是难得的,肚子会一天天长大,迟早会被朱向发看出来,为了不错过机会,至于村民就考虑不了这么多了。并且村民们陪着中毒,人多杂且乱,就不容易怀疑上她。假设只有一家人吃饭,大家都毒死了,就她一人活着,那凶手不用查也是她了,被抓起来,还谈什么未来的美好生活憧憬呢?
  
  小伟插了句总结:最毒妇人心啊。
  
  张爱华推了他一把,说,去你的,男人也不是好东西。不过,一切等检验出来再说。
  吴庆满怀信心说,我深信凶手是刘翠花无疑了,要知道,她在那种情况下,是不会对赵福生撒谎的。如果她没有投毒,她也不会想到用这个话来表明她要跟着赵福生的决心。
  
  张爱华扁扁嘴问:吴庆,你似乎很了解女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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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金子的证实
  
  车到市区,吴庆中途下车,张爱华还回娘家住,小伟驱车回公安局。
  
  吴庆并没有告诉张爱华他要去哪里,实际上,他急着去的地方是看守所,在刘翠花的衣服检验报告出来之前,他必须争取到一些时间做些事。
  
  马桂英知道来者肯定是吴庆,在这里没有第二个人会来找她,她对这位送上门的辩护律师说不上好感坏感,只是觉得他有些多管闲事。看守所里的警察也常常打扰她的安静,不时来给她读上一大段似懂非懂的改造小故事。她觉得,城里人都爱多管闲事。
  
  吴庆坐在马桂英对面,先问了几句生活上的关心话,这两天胃口好吗?房间里有蚊子吗?如果有什么生活上的需要,可以跟我说,我帮你买。
  吴桂英连续摇头,她什么都不需要,只想多安静呆呆,这两天她回忆起了一些早年继父教她的“吐纳心法词”。那是一段能让人迅速进入安静境界的句子,轻轻在心里念就行了。
  (注:“吐纳心法词”是民间术士修心的秘传,术士们常年行走江湖,所居之地不象佛门清静,通常都是市井吵杂之地,因此在早晚吐纳练气时,为了让自己能在恶劣吵杂环境迅速安静下来,便创了一套心法句子,盘腿闭目,心里默念此句,只消五遍过后,不管身处何地,都可达到在深山幽静之地的效果境界,由此可知中华文化之博大精深。读者如果有兴趣,文章后面我再附上此秘传“吐纳心法词”供各位研究借鉴。)
  
  关心过后,吴庆与马桂英之间出现了短时间的沉默。吴庆是在观察着马桂英,这位老太太在他心里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心结,认识的时间越久,吴庆越觉得马桂英的深不可测,她完全无法让吴庆猜测到她的内心世界,就象一个散发着瘴气的森林黑洞,稍微靠近,便仿佛进入了无知的太虚之中。这种对当事人的不可把握性是他第一次遇到的,吴庆自认寒窗十载,通晓博学,阅人无数,这一次,却栽了。
  
  吴庆带着某种不甘心态,仍按照他事先设计的步骤进入话题,他说:马桂英女士,我今天去了一趟土家寨。见到了你儿子朱向发,也去了土司洞,看了洞里的壁画。
  吴庆停了一下,观察着马桂英的反应,后者无动于衷。
  
  吴庆继续说:请问,你认识赵福生这个人吗?
  马桂英摇摇头。
  那么,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还是摇头。
  
  那么好吧,我想告诉你一件你也许并不愿意听到的事情。吴庆缓缓地说,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马桂英的脸。
  马桂英抬着看着他。
  吴庆说:你儿媳妇刘翠花怀孕了,这事你知道吗?
  吴庆讲完这句话,立刻从马桂英的脸上读到了惊讶的表情。他继续说:已经四个多月了,不过,你和我都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可能是你儿子朱向发的。
  
  马桂英的表情出现了奇怪的变化,脸部肌肉轻轻抖动了几下,眼眸子时而转动着,吴庆知道那是表示她心里在转动着事情,眼睛果然是心灵窗户,虽然从这窗子里看不见心里活动着什么,但起码知道里面有活动。
  
  吴庆轻轻咳嗽一下,用极为诚恳的口气说:马老太太,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为之保护的人正在背叛着你的家庭,你如果和我说实话,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可以帮助你打赢官司,救你出去。
  
  马桂英突然开口了,问:你想知道什么?
  
  吴庆心里一阵狂喜,赶紧说: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了。
  马桂英点头。
  
  第一, 你没有投毒是吗?
  马桂英轻轻点头。
  好,第二,朱向发三兄妹都是你与继父所生,是吗?
  马桂英又点头。
  吴庆耐着性子,一边脑子快速整理着思路,一边说:第三,朱兵兵并不是朱向发与朱向妹所生,是吗?
  马桂英没有点头,沉默着。
  吴庆等了一会,说:好吧,这个问题押后,我继续问,朱向贵是七年前摔伤了腿,为什么两年前突然要让他住到土司洞?
  马桂英想了一会说:我们不再从事驱妖鬼的生活之后,有两年时间,朱向贵呆在家,啥也做不了,这样下去会饿死的。
  吴庆马上接过话问:于是你让他住到土司洞,告诉他里面有土司有金子,让他挖出来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是吗?
  马桂英点点头。
  吴庆说:那么,土司洞是否真有金子存在?
  马桂英抬头看了一眼吴庆,说:我是骗他的,让他可以活下去。
  吴庆说:你还用金子去骗朱向发,让他可以给朱向贵提供食物,是吗?
  马桂英点头,苦笑了一下。
  吴庆突然站起来,加大了声音说:不,你说谎,如果洞里根本没有金子,你不会让朱向贵在那里一呆两年,并且还被野猪咬得伤痕累累的情况下继续让他呆在那里。如果没有金子,呆在家里是死,呆在洞里也是死,你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受这样的苦。因此,答案只有一个,土司洞里的确藏有金子,只是,你和继父都无法知道如何找到金子。是不是?
  
  吴庆的一番话说得马桂英哑口无言。吴庆坐下来,放慢语气说:马桂英女士,你还要回答我几个问题,据我的调查,朱向贵摔断腿是在七年前,正好是朱兵兵出生的十个月之前,我记得你曾说过朱兵兵是你给朱向发和朱向妹请神爷而得来的。可是你心里很清楚,并没有所谓的送子神爷,朱向发不管有没有喝神水,他都不可能与朱向妹生出孩子来,而据公安局的证词资料,曾有村民目睹过你请神爷那天发生的事情,请问,那天与朱向妹发生关系的是不是朱向贵?
  
  马桂英身子一抖,低下头不说话。
  
  吴庆没有放过她,继续说:因为你一心想为朱家延续香火,而朱向发十岁时曾摔伤生殖器官,是不可能延续香火了,于是你想出了名义上朱向发、实际上是朱向贵的香火延续计划,正因为朱向发知道自己不能人道,所以才更加相信你的神爷送子,是不是?朱向贵生性懦弱,从小习惯听从你的指挥,他与朱向妹发生关系之后,心里受到极大压力,从山后跑走时心不在焉,不小心摔下了山。由于内疚,也的确由于朱向贵的残疾,生活陷入困境,于是你想起继父以前向你透露的土司洞秘密,你便想让朱向贵去碰碰运气,或许真能因为呆久了找到金子的秘密出来。的确,朱向贵也挖出了一个小洞口,不过进了里洞后,你们却不再挖下去了,为什么?
  
  哈哈哈,马桂英突然张开笑了起来,吴庆莫明其妙地看着她,一时猜不透她笑声里的意思。
  马桂英笑完后,却并不说话。
  
  吴庆按捺不住了,步步紧逼着说:如果我刚才的猜测没有错的话,那么,我下面的猜测也是对的,你纹在朱向贵身上的,也就是和你袋子上纹的图案,其实是一张土司洞的藏宝地图,是不是?不管如何,这些图案肯定和土司洞的金子的莫大联系,是不是?这些都是你继父留下给你的,是不是?你们没有继续挖掘下去,是因为你没有破解出藏宝图的秘密,胡乱挖掘会有一定的危险,是不是?而你在朱向发家里躺着生病的两天里,你也没有闲着,一直在琢磨藏宝图的秘密,并且还在墙上留下了很多你琢磨时画的图。
  马桂英女士,事实上,你就算不告诉我,我也能猜测到,这个藏宝图,你继父和你两人都毕生在寻找破解的方法,你继父没有成功,你到现在为止,也没有成功,我还在你家柱子里找到了二十年前你画出来的壁画图,这些壁画是不是也藏着什么秘密?如果你不告诉我,那么,你会就带着这个秘密被枪毙,这个秘密就永远不会再传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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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桂英不再发抖,她的脸色慢慢有了气色,眼睛睁了开来,深深叹口气说:唉,没想到,到了最后,事情又转到了土司的金子上啊,我的继父,两人一生的所有生活,所有磨难,无不和这土司的金子息息相关。你很聪明,你猜到了很多事情,不过,我告诉你,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没错,那是一张藏宝图,你也看到了,你没解开的事情,也是我还不知道的事。
  
  吴庆笑了,他取得了胜利,他知道,马桂英已经证实他是对的,于是他轻松下来问:马桂英女士,你可以告诉我如果挖掘错误,会出现什么危险吗?
  
  马桂英神色凝重了起来,说,我继父告诉我,土司洞的壁画后面,是上百个洞的入口处,每一处都带着一个咒语,如果没有找到解开咒语的办法,一旦打开洞口,外面的人马上会死去。
  吴庆不相信地盯着马桂英,竟然是这种解释,咒语只是一种迷信,毫无科学道理,如果这仅仅是传说的话,那么,壁画后面的洞就毫无危险了啊,难道马桂英及她的继父会相信这样的传说,这样的鬼话吗?
  
  吴庆觉得今天是不会再有什么进展的了,便站起来告辞,马桂英没有向往常一样马上离开会面室,而是依然坐着,看着吴庆离去的背影,嘴角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二十一、善良与预言
  
  张爱华刚刚上班就接到检验报告,如吴庆所猜测,刘翠花衣袖上的确有毒鼠强的残留,并且与案发现场的毒药成分、存放年月一致。
  
  张爱华看完报告,默默坐在椅子上,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应该说,前面马桂英招供出来的毒药瓶子作为证据尚有些微弱的话,那这份检验报告和那件毛衣便可算是铁证了。吴庆说得对,刘翠花的确是投毒者。
  
  如果昨天她还有所怀疑的话,那么今天她的工作便是要把之前写的报告,证词等等推翻重来,她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把马桂英作为凶手已经到了可以结案的地步,突然又换了一个凶手,竟然也马上可以结案。
  不管怎么样,吴庆又一次赢了官司,这次更精彩,还没正式以“官司”的形式建立起官司,律师就已经赢了。
  
  张爱华马上将检验结果附上一份简要的报告,申请立即抓捕刘翠花。
  然后她将工作分配给几个助手,今天上午她决定去看守所见马桂英一面。
  
  这次会面可以说是非正式的,因为在刘翠花被抓捕归案前,马桂英的嫌疑人身份还不能在法律层面完全洗脱,即使可以洗脱,那么马桂英仍然是一个重要证人。
  
  马桂英见到张爱华的到来有些意外,她并不知道吴庆是张爱华的丈夫。张爱华告诉她,可以放心,你的辩护律师吴庆是我丈夫,他是个好人,会努力帮你的。马桂英又一次感到意外。
  
  在与马桂英接触过的警察里,张爱华是和马桂英最为熟悉的,两人有某种默契与理解。所以,马桂英看张爱华的眼神显得柔和且温暖。
  张爱华先问了一些看守所里面的生活情况,马桂英表示可以满意。
  
  张爱华告诉她,案子有了一些突破,对你的作案情况尚有一些存在分岐的地方。接着张爱华问她:老太太,你回忆一下,墙里面的毒药瓶子,除了你以外,还有谁知道?比如你媳妇?
  
  马桂英不置可否,默不出声。
  
  张爱华叹了口气,说,你毕竟有四年没住在那里,刘翠花作为一家之妇,经常打扫屋子,发现过也是有可能的。
  
  马桂英突然问:妹子,吴律师说,我儿媳妇怀孕了,是真的么?
  张爱华看着她,点点头。马桂英显然非常信任张爱华,张爱华的默认令她脸上开始出现阴沉的脸色,少许愤怒表现无遗。
  张爱华心里也在琢磨,为什么吴庆会告诉了她这些?作为辩护律师,这有必要吗?难道他想通过激起当事人的愤怒,而得到某些非理智下的真相?不管怎么说,这都不是一个律师应该用的手段。
  
  马老太太,吴庆什么时候来看过你?
  昨天晚上。
  你是说昨天晚上?张爱华更加的纳闷,昨天他们从土家寨回到市区的时候已是晚上,吴庆竟然马不停蹄来告诉马桂英儿媳妇怀孕之事,那么说,吴庆在知道刘翠花怀孕的时候,并没有第一时间利用这个消息,而是在昨天晚上才说出来,他在钻一个什么样的空子呢?他还告诉了马桂英什么?比如刘翠花与赵福生的事情,刘翠花被定为最新嫌疑犯的事情?
  
  张爱华试探性地追问后松了口气,吴庆并没有暴露更多的事情,不过这也更加让张爱华疑虑丛生,吴庆似乎所做的事情超出了打赢官司的范围,他关心的事太多,他想干什么呢?
  
  马老太太,既然你知道了吴庆是我丈夫,那么我请求你一件事,你别告诉他我怀孕的事情,我想,我想自己告诉他。
  马桂英理解地笑笑。
  
  张爱华心事重重,吴庆的神秘举动显然有意瞒着她,虽然,在这个案子上,吴庆的敏锐触觉帮了她大忙,但重新审视起来,在整个过程中,吴庆显得比警察更加专业及深入,他更多的时候不是去从案发现场或过程来寻找打赢官司的机会,甚至没有见过一个证人。
  
  马桂英看出了张爱华带着心事的表情,拍拍她的手背说:妹子,你男人是个聪明的人,不过,他未必是保护你终生的人。
  马桂英的话让张爱华心头一震,忙问为什么?
  
  马桂英仰着头,似在回忆着什么,一会,她对张爱华这样说来:泥鳅一辈子都在泥里钻来钻去,它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钻出一个温暖安全,有可以吃上一辈子食物的洞来,它的身体很滑,脑袋很尖,这让它钻起洞来得心应手,快得很。虽然它一辈子都不可能找到那样的洞,但是它自己并不知道,它每当想起自己滑滑的身体,尖尖的脑袋时,就认为它一定能钻出那样的洞来,结果呢,它把干净的水塘弄脏了,到处浑浊一片。
  
  张爱华似懂非懂,喃喃地问:你是说,吴庆是一条泥鳅?
  
  马桂英握着她的手,眼睛里泛起祥和的光亮,对她说:妹子,你本是个清澈的水塘。
  
  张爱华苦笑着摇摇头,对马桂英说:你不了解他,他其实是个勤奋聪明的好人,他来自大山里面,小时候很穷很苦,他靠自己的努力和聪明,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毕业后没有人帮他,他也是靠自己的勤奋智慧创出了一片事业天地。
  
  马桂英微笑着,她并不想去刺破美丽的气泡。虽然她知道气泡总会自己破灭。
  
  张爱华想起一件事,突然高兴起来,她对马桂英说,你知道吗?你们土家族的传说里,竟然在我们身上应验了,我用过的勺子三次都转到了他。
  
  马桂英皱眉问:什么勺子?
  张爱华和她讲了昨天在村长家的故事,她告诉马桂英,这是她亲眼见的奇迹,她很高兴,天意告诉她,她嫁对了人。
  
  马桂英听完不禁脸色发白,眼睛里泛起可怕的神色,她死死盯着张爱华,突然伸过手来,把张爱华额前的头发撩起,认真仔细地观察着她的额头。
  张爱华感到莫明其妙,问,有什么问题吗?
  
  马桂英放下她的额头,站起来走到一边,仰头望着高高的小窗子,一会叹气,一会摇头。过一会,她转过来问张爱华,你在村长家喝的是什么锅?
  张爱华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是一些野菜吧,还有野猪肉,挺香的,很好喝啊。
  是不是没有叶子,只有细细的缠在一起的根条?马桂英急急问。
  张爱华努力回忆着,说,好象是,没什么印象了。
  
  马桂英脸色凝重,对她说:妹子,你回去好好回忆回忆,你如果想起来了喝的是什么,马上过来告诉我,你只要告诉我熬汤的是细根条,还是粗根条?
  马桂英的表情和话把张爱华吓着了,她紧张地问:喝的汤有什么问题吗?
  
  马桂英摇着头说,我现在也不敢肯定有什么问题,但是,土家族根本没有那个传说,村长的老婆也从来没有做过媒司人,更不可能为朱向发牵过媒,因为,他老婆在十年前就患肺痨死了。
  
  张爱华轻轻惊叫了一声,一股让她战栗的不祥气在头顶冒起,这么说,村长在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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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专家的推测
  
  吴庆驾车开进掩盖在一片竹林中的别墅群,这是本市唯一的高档住宅区,居民多是海外投资者。如同仙境般的环境此刻在吴庆眼里只是恼人的迷宫,他慢慢滑行着汽车,一边数着门牌号,终于,28号的门牌进入了他眼中。
  
  别墅的主人之前与吴庆通过电话,这是一位有着学者外表的外商,在本市拥有一家拍卖行及琉璃工艺厂。吴庆没有更多的寒暄,两人很快切入了正题。
  
  吴庆将手头的资料铺在客厅巨大的茶几上,对这位韩姓商人说:韩冬先生,你是考古专家,请看看,你是否认识这些东西。
  韩冬戴上眼镜,先一张张翻着吴庆在马桂英家里找到的手绘图研究起来,看了几张后,他抬起头对吴庆说:吴先生,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是土家族的传统壁画,线条及色彩都非常的典型,你看,土家人喜欢在动物形状上作一些夸张变形处理,把后肢画得更大,看似失去比例,事实上,这是山地文化的特点,后肢强壮的动物更适合在山地生存。
  
  吴庆轻轻鼓起掌,说:果然是专家,一眼便洞察。
  
  韩冬取下眼镜,摇着头说:吴先生,恕我直言,如果你仅仅有这些壁画的话,可能会让你失望,因为这些壁画年代并不久远,土家族的民间工艺品里到处充斥着这类作品,它既无研究价值,也无收藏价值。
  
  吴庆微笑着,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递过去,说,韩先生,请你再看看这个,如果你也能解开出来,你会有非常意外的惊喜。
  韩冬又戴上眼镜,接过照片,他只是看了一会,便急急站起来,到书桌前找出放大镜,极其认真细心地一遍遍看着。吴庆在一旁抽完第二支烟后,韩冬放下放大镜,把照片还给吴庆,摇着头说:这个图案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不过从刚才的细看,我发现这张照片拍的不是壁画,倒象是人体身上的纹身。
  
  没错,吴庆回答,正是纹身,并且,我还可以告诉你,这是一张藏宝图,暗藏着一个解放前土著人司家族的藏金处。
  韩冬不解,仍看着他。
  吴庆将来龙去脉大概介绍了一下,韩冬听完又抓起茶几上的绘图仔细看着。后面问:吴先生是说,这些壁画是在土司洞抄画下来的?
  
  是的,吴庆说。
  韩冬摘下眼镜,架起腿,点起他的烟斗,香烟缭绕中,韩冬在脑子里搜索着记忆。
  
  吴庆非常有耐性地等着,他知道目前最权威的可能就是眼前这个小老头。
  
  老头总于开口了,他告诉吴庆,这家土司在解放前非常有名,是个大家族,姓龙。壁画里的龙都是红色的,红龙是这个家族的图腾,不过,在解放前期,该家族发生过一件大事,据记载,龙家经过此事后,从此一蹶不振,在当地也销声匿迹。仅剩的后人从此没有再当地出现过。
  
  吴庆兴趣浓厚,探身问道,是什么样的大事呢?
  
  韩冬说:关系到一件宝物,那是龙家的祖传之宝,据说是当年明朝开国将军徐达所赠,因为龙家的祖先曾救过徐达一命,当年朱无璋与陈友谅长江一战,惊天地泣鬼神,无比惨烈,徐将军苦战三天三夜,队伍被敌军冲散,一骑逃至当地,龙家祖先本是地方巫医,本着医者本心救治了徐将军,就此种下善因,几年后,朱无璋得天下,徐达将军念当年救命之恩,欲赠官位,龙家拒绝,徐将军便将征战中掠夺之宝物让龙家任选一件,龙家世代行走江湖,甚有眼力,独独挑了这件并不起眼的宝物,后徐将军以为龙家老实,加赠黄金百两,龙家用赠金购田置屋,从此发家,后来更是做了几百年的大土司。
  
  吴庆听得入神,不禁问,那是一件什么宝物呢?
  
  韩冬脸上流露出无限神往的表情,说:传说是商汤用五彩石炼玉制出来的玉杯,那只是传说,此杯曾被唐宋皇家收藏,是唐高祖心爱之物,每饮必用此杯。用此杯盛酒,满而不溢,如遇好酒,杯色会逐渐通透泛翠,如遇酒中有杂质,但会慢慢乌黑浑浊,因此,无人可用此杯下毒。现在的科学分析看来,此杯的材质很可能是远古的陨石经地层万年腐蚀,逐渐晶体化后而成的晶体物。
  
  吴庆听得呆了,他问,果真有此杯存在么?
  
  韩冬点点头说,是的,此杯的确存在,收藏家们习惯将它称为彩石玉杯,即借用的商汤的传说。可以说,龙家世代秘密守了些杯几百年,最后也因为此杯家毁人亡,可悲可叹。
  
  吴庆说,那么,令龙家销声匿迹的事件又是怎么回事呢?
  
  韩冬说,民国时候,龙家出了个纨绔子弟,吃喝嫖赌,眼看家产败得差不多了,又欠了一屁股赌债,赌场不愿意再借钱给他,他便吹嘘自家的这个宝贝,没想被一小军阀知道了,于是暗中借钱给他,中间弄点手脚,转眼那败家子输个精光,只发画押写欠条,军阀连夜带了一小队兵,押着败家子和欠条,来到龙家,龙家不肯交出宝贝,那军阀一气之下,放火烧了龙家大宅子,仅有几个人逃了出去,也下落得不知所踪。
  
  那宝贝呢?吴庆问。
  
  韩冬摇头,说,从此便再没有听过彩石玉杯的消息,这是收藏家们的一大遗憾,不过可以肯定的事,此杯并未落入军阀手中,否则,早就在国际拍卖市场流转了。
  
  吴庆心里一动,呵呵笑了两声说:韩先生,你告诉我这个故事,是不是认为,彩石玉杯可能在此洞内?
  
  韩冬说,有此可能,如果那土司洞的确是龙家祖墓的话。
  
  吴庆又问,你是说,里面可能会有杯子,但会有其它金子吗?
  韩冬笑了,说,估计没什么金子,因为龙家后来基本是逃命出来的,除了这个没找到的五彩玉杯,其它金银细软估计是无瑕带走了。再说,此一杯子,能抵上十个龙家的全部金银财产。
  
  吴庆表示惊讶,这么值钱吗?
  
  韩冬笑了,他说,如果阁下能找到此杯,鄙人愿意用大陆全部财产加五千万现金购买。
  
  吴庆也笑了,他说,如果韩先生愿意随我去一趟土司洞,验明的确是龙家祖墓的话,我倒是有意开墓寻宝。
  韩冬说,没问题,鄙人随时愿意同往,不过,我作为一个海外投资商人,遵守中国法律,只能购买,不会参与你的寻宝活动。
  
  吴庆说,我理解,因为本人就是律师,不过,如果韩先生愿意助我一臂之力,用你的专业知识帮我解开藏宝图秘密的话,你可以用低三成的价格得到此杯,否则,再高的价也没用,根本就进不去藏宝洞里。
  
  韩冬微微点头,吴庆说得没错,他又重新戴上眼镜,拿起照片细细看起来。
  
  吴庆想给他一些提示,告诉他,蝌蚪图案的排列是有意义的,因为纹身和马桂英袋子的图案排列完全一致,这肯定不是偶然。
  吴庆还告诉他,那个洞的四周完全没有破绽,只有这些壁画,但我确信壁画后面肯定藏着某一条通向宝藏的洞口,而开错洞口会有灭顶之灾,有两代人一生没有研究透此图,都不敢轻易动手。
  
  韩冬一边频频点头,一边眼睛没有离开过照片。
  
  最后,韩冬失望地将照片交还给吴庆,并说,据我所知,土家族并没有文字,而此图肯定隐含着某种文字意义,比如告诉我们壁画上哪个动物代表着宝藏洞口,我们按着这个思路应该是没错的。
  
  吴庆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些图案,这些天来,他闭着眼睛都能清清楚楚、丝毫不差地画出这幅图来了。
  
  告辞的时候,他们约好第二天便一同去上土司洞。
  这个时候,他们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土司洞里已经发生了令人震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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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古墓之毒
  
  吴庆想到山区小径复杂,没有熟悉地形的向导,一旦迷路可能几天都走不下山来。便带着韩冬直奔村长家,村长刚巧提了一个篮子准备外出,见他们到来,清楚来意后,非常热情,把篮子锁回家里,三人直奔土司洞而去。
  
  几天的太阳照射,泥泞的山路已干涸,凹凸不平,踩得脚底生痛。韩冬对沿途风景极感兴趣,不时拍照留念,兴致颇高。吴庆不时和村长谈谈天气收成,无意中问村长,怎么每次都没见到嫂子啊,村长说去世两年啦。
  然后再无话,转眼到了土司洞口,吴庆抢先一步正在进去,韩冬突然说,慢着。吴庆收住脚,韩冬走前一步,使劲吸吸鼻子,回头问吴庆,你闻闻,是不是有什么味道不同?
  吴庆与村长被他一说,好象也闻到什么不对似的,连连点头。
  
  韩冬这时从包里掏出一个小仪器,在手里按了几下,然后远远抛到洞内,小盒子刚一落地,就滴滴滴地响个不停。韩冬对吴庆说,洞里有特殊气体,可能是毒气,我们必须排完气才可进去。
  怎么排气?村长问。
  吴庆想了想说,这好办,我们先下山,我去把汽车的蓄电池拆下来,村长,你去村里找几台最大的电风扇来。
  
  一小时后,三台风扇及蓄电池被村民们抬了上来,吴庆接好线后,对着洞里使劲吹起来,韩冬招呼大家站到洞口下面以防中毒,因为气体出来后是往上飘散的。
  
  大概过了半小时,韩冬扔进洞的小仪器停止了叫唤,韩冬对吴庆说,可以了,于是二人走进洞去,村民们都不敢跟进去,只在远远观看,村长想了想,也跟着进去了。
  
  三人进洞后来到里洞的洞口,里面光线比较弱,吴庆打开手电,往里面照了一圈,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天前好好的洞壁,不知什么时候被破开了一块,露出脸盆大小的一个黑洞。吴庆忙用手电光扫向其它地方,转到地上的时候,赫然看到地上的碎石堆里躺着一个人的身体。
  
  里面的人被抬了出来,身体僵硬冰凉,吴庆一眼就认出是赵福生,他的脸部肿得仿佛鼓足气的蛤蟆,颜色青紫骇人,裸露的十指由于死前的剧烈抽搐弯曲成鸟爪状,脖子以下冒出了许多水泡,一触即破。
  这是什么毒?吴庆第一次看到这种中毒症状。
  韩冬摇摇头,表示不明白,
  两人都各自用相机拍了多张尸体照片。
  
  吴庆凝视着这具可怖的尸体,眼前浮现出几天前那活生生的赵福生,心里泛起一丝悲怜之情,他在想,假如赵福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假如他明白刘翠花对他的一片情深,假如他以一个男人的胸怀去保护爱他的女人,甚至,假如情人间少一些出卖,假如人世间多一些同情,那么,躺地这里的就不止是他一个人了,还有刘翠花。
  吴庆突然觉得,被出卖其实也是一种幸运,至少刘翠花保住了小命。
  
  村长叫了一个村民马上下山去报告派出所。吴庆与韩冬不愿再拖延时间,返身又进洞去。
  
  派出所接到村民的报案时,市公安局下来抓捕刘翠花的小伟与两个警察正好也在派出所,一听案情,小伟马上带着队员直扑土家寨。
  
  吴庆与韩冬重返里洞,吴庆首先走到被赵福生破开的口子前,借着手电的光亮,他看到这是一条并不深的小洞穴,里面有一具平躺着的白骨,白骨旁边还有几个陶罐,白骨身下是一些腐碎的布条,应该是当时的裹尸布。
  这是一个墓穴,韩冬走过来说。
  两人又仔细在将手电光在整个洞壁中一块一块扫过去。吴庆第二次来这里,壁画他已经看过,他突然想起什么,蹲了下来,将散落在地上的碎片一块块捡在手里琢磨着。
  韩先生,你看,这些封住洞口的材料并不厚啊,只不过是碎石加糯米黄泥土,非常容易可以破开。
  韩冬看了看,笑着说,用不着太厚,再厚也是可以破开的,他们有更厉害的防备,毒气。
  有道理,吴庆说着扔掉碎石,正在站起来,眼角突然看到一块小石头下露出一小截红红的东西,他小心地将石头挪开,眼前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物件。吴庆没多想,不动声色地把它捡起来放到口袋里。
  
  韩冬一边研究着壁画,一边说,没错,这里是一个大土司才能拥有的墓洞,不过,是不是龙家呢?
  吴庆站起来,又走到被破开的墓洞前,盯着里面的那具骷髅沉思着。突然他伸出手去,把骷髅旁边的一个陶罐抓到手里,然后放到手电面前转着。
  
  韩先生,你过来看,吴庆叫道。韩冬走过来,吴庆指着陶罐上的一个刻字说,这个是龙字吧?
  韩冬扶扶眼镜,将脸凑过去仔细辨认着,一会他点着头说:应该是龙字,不过不太清楚,我们把它带走吧。
  吴庆笑了,说,这么大,一会警察来了,能带走吗?
  韩冬看看他,也笑了,说,你有办法的。
  吴庆抓着陶罐的手突然一松,罐子叭一声掉地上碎成片,吴庆蹲下来,翻了一下,找到那块刻字的碎片,朝韩冬扬了扬,收到口袋里。
  
  韩冬突然感觉洞口有声音,大声问了句,谁?同时两束手电光照向了洞口,刺眼的光芒把村长的眼睛照得睁不开,他只好用手挡着,说,是我是我,我来叫二位的,警察上来了。
  
  吴庆与韩冬出到洞来,看见带队的竟然是小伟,便主动过去握手,小伟愣了一下,平时吴庆见他只会拍肩膀,没有握手的印象,这时吴庆再给他介绍旁边的考古专家韩冬先生,他便释然了,也和韩专家握了握手。
  吴庆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小伟说,他其实是昨天下午就进了山,张爱华派他负责带队抓捕刘翠花,昨天搜了一天没有收获,今天上午刚回到镇上派出所休整,你们的报案又来了。
  
  吴庆简单向小伟讲了他们发现尸体的过程,然后说,我要送专家回去,先走了,还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吧。
  小伟说行。吴庆便与韩冬转身下山,小伟突然又喊了一句,等等,不好意思,因为都是见证人,请这位韩专家也留下一个联系方式吧。
  韩冬大度地微笑说,没问题,我一定配合公安的工作。说完他又以专家的口气对小伟说:我也想请求公安同志一事,里面的壁画是非常宝贵的文化遗产,请你们在取证的时候注意保护,一旦毁坏就是永远无法修复的了。
  小伟说,谢谢专家建议,保证爱护文物,呵呵。
  
  回到市区,吴庆先将韩冬送回家,然后直奔看守所,一见马桂英便开门见山说,马老太,我刚刚从土司洞回来,昨天晚上有人去把洞里砸了一个口,里面是一个墓洞。
  
  马桂英诧异得睁大了眼睛,连声说不可能,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呢?这可是我亲眼看到的,哦对了,我拍了些照你看看。吴庆将存在相机里的数码照片调出来,找到骷髅的那几张,一张张给马桂英看。
  马桂英看得非常认真,却不停轻轻摇头。
  
  看完照片,吴市带着嘲笑的口吻说,根本没有咒语,是么?里面也根本没有金子,只有几个破罐,考古人员明天就会把所有洞墓通通破开,可惜啊,你和你继父穷一辈子,竟然被咒语骗了。
  
  马桂英脸色变了几变,依然很坚决地说,绝对不可能,如果真的破开了洞,一定有人死了。
  吴庆说,你真的相信所谓的咒语?
  马桂英急急说,是毒气,无药可解的毒气。
  吴庆得意地笑了,又从相机里调出赵福生的尸体照片,递过相机给马桂英,问:中了毒是这样子的吗?
马桂英接过来,死死盯着相机里那具可怖的尸体,浑身轻轻颤抖,看完她问:我没见过那毒气,只是听说过,因为,那毒气必须在密封十年以上才有毒力,一旦毒力形面,威力无比,方圆十米,闻者即亡,无药可救,并且,成形的毒气在短时间内有极强的腐蚀渗透力,再厚的衣服也能在瞬间穿透。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毒药呢?吴庆追问她。
  马桂英摇头说:我继父曾经有这毒药的配制方,不过他一直说,此毒太猛,不宜传世,有一年除夕夜,我亲眼见他烧掉了配方。
  吴庆突然问:你继父是不是姓龙?
  马桂英一怔,问,你怎么知道?
  吴庆说:是不是?
  马桂英盯着他,良久才淡淡地说:你可以去查当年他被枪毙时的记录,我继父姓方,名正。
  
  吴庆冷笑一下,这老太太果然顽固,防心极重。于是也不再追问下去,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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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真实的马桂英
  
  当天晚上,吴庆正在书房里潜心研究藏宝图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是张爱华打来的,她说医院来电,朱向贵醒来了。
  吴庆挂了电话马上穿衣要去医院,刚出房门,被母亲拉住,吴妈妈正在神台前上香,见儿子出来,非要拉住他上一柱香,吴庆心急去医院,又拗不过母亲,只好草草上香。
  上完香,母亲并未让他马上走,而是将一个旧龟壳放在手里,说,你跪下,诚心念你媳妇的名字十遍,然后抛一卦出来,看她到底回不回来。
  妈,我急着有事,吴庆从来不信封建迷信,但他母亲可是个传统的虔诚者,说什么也要吴庆卜完卦再走,她说今天是佛诞,错过了就不准了。
  吴庆知道不卜完这卦是走不了了,只好顺从地跪在佛前,煞有介事地念了十遍张爱华张爱华……,然后将龟壳里的铜钱一抛,咣咣咣铜钱出来,剩下的事他也不懂了,留给母亲去解卦吧,他起身就跑出门去。
  
  朱向贵其实还处于半醒状态,有外界有了一些反应,但说话和动作并不是太清晰。张爱华早吴庆到了医院,她正在试着问一些简单的问题,朱向贵似答非答。医生说,病人现在身体还非常虚弱,不过能醒来就是一个好消息,再休养多一周左右,身体机能可以逐渐恢复正常。
  吴庆注视着朱向贵,见他嘴唇一直在嚅动,喉咙里不时咕噜咕噜,他问医生,病人是不是想说什么啊?
  医生说,你仔细听听,他是在叫妈妈,叫了半天了,呵呵。
  吴庆半信半疑地将耳朵凑过去,听了好一会,果然是在叫妈妈。他突然想起一个好主意,掏出手机,找出录音选项,放到朱向贵的嘴边。
  
  张爱华问,吴庆,你在干什么?
  吴庆嘘着食指,示意她别出声。
  
  录完后,吴庆说,他去见马桂英的时候,可以让老人家听听儿子的声音啊,多么珍贵的礼物,是吧,哈哈。
  张爱华很意外地看着吴庆,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还这么细心,她不禁低头看了一眼肚子,她已经明显感觉裤腰紧了,吴庆既然这么细心,他能看出来吗?
  吴庆发现了她的眼神,对她说:别看了,早看出你胖了,在你妈家好吃好喝吧。
  
  看守所的会面室里,马桂英握着吴庆的手机,听着听着大颗的眼泪扑扑掉下来,她听出来了,那是贵儿的声音,很弱很弱,仿佛在梦里迷失了,找不到回家的路,茫然无助地寻找妈妈。
  
  吴庆也不禁有些心酸,世间最容易打动人的莫过于母爱了,舔犊之情是最无私最纯洁的。
  感动完一轮的,吴庆突然想起今天来的目的,他想知道更多马桂英继父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他想知道她继父对藏宝图的研究方向和成果阶段。不过,这突然其来的慈母孝子剧让他软化的心再揉不成原来的形状了。
  
  马老太太,你安心住多几天吧,你儿子出院的时候,我一定让你亲自去接他,我向你保证,吴庆说。
  马桂英淌着老泪哆嗦着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吴庆也顾不上其它了,正色地说:是的,马老太,我实话和你说吧,目前最大的嫌疑人已经不是你了,而是你的儿媳妇刘翠花,并且我们找到了绝对可靠的证据,现在警察正在抓捕刘翠花,不管能否抓捕归案,你的案子会在几天内得出结论,到时你就可以出去了。
  
  马桂英突然站起来,走前一步对着吴庆倒头就跪拜下去。慌得吴庆连忙去扶。
  马桂英坚持不肯站起来,她说:恩人,我一定要拜,是替我贵儿拜啊。
  吴庆哪里敢受,手上稍用力,将老太太强行架回椅子上。
  
  马桂英坐着慢慢喘平了气,对吴庆说:好吧,你救了我,我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不过,你听完后,还要听我老太太一个劝。
  
  吴庆点点头。
  
  马桂英说:你很聪明,之前你的猜测都是对的,不过,我也确实不知道如何找到藏金的洞,但是继父告诉我,只要破解出藏宝图的答案,就可以放心去敲开藏宝洞,因为那是唯一没有毒气的洞,我继父还说过,里面有一个价值连城的宝贝,是他祖上传了几百年的,以前是皇帝用的宝贝。
  吴庆问:那宝贝是什么?你继父果真姓龙吗?
  
  马桂英点头说:是的,以前这一带只有一个大土司,姓龙,解放前一场大火烧得家破人亡,我继父被管家抱了出来,从此流落江湖,他对自己身世了解也不多,都是管家临死前说的那些,但是管家给他留下了这张藏宝图,还来不及说其它的,管家就死了。
  
  吴庆想想,也没什么可再知道的了,便问:马老太太,请问,你代为认罪,是否早就知道刘翠花投毒的事?
  马桂英点点头,说:我的确知道我媳妇是投毒的人,那天我一直躺在房间,从我房间到客厅还有一个小房间,也就一个过道,那瓶毒药是藏过道墙洞里,是我从门缝里看到她取出来,投了毒再放回去。那天上午大家吃过早饭后,她过来给我送饭,我没吃,她出去的时候是从小门进过道的,我正好翻身过来,就看到了她在过道里掏药瓶子。后来说有人投毒了,我过后想啊想啊,就是她了,可她是我儿媳妇,我怎么能说出来呢,如果这个儿媳妇也没了,我两个儿子都废了啊。
  
  吴庆问:那你后来为什么要搞妖鬼出来,还鼓动村民,又绑警察上山,然后突然又自认凶手呢?
  马桂英苦笑说:我四年没有设坛了,我觉得那天是个好机会,人又多,又出了怪事,如果能一下子重新取得村民敬怕,那日后我又可以接向贵下山,再做旧业了。绑那女警察,嗯,就是,就是你媳妇,本来我是想,嗯,想让她给向贵生个儿子,不过后来没有,真的没有。我后来啊,以为自己杀了贵儿,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孙子没了,儿子没了,我一老太婆还活着干嘛呢?不如我认罪,反正我知道毒瓶子在哪,警察准信,这样还能保住儿媳妇和向发。没想到,那个刘翠花竟然……那个千刀万剐的……马桂英说到这儿哽咽起来。
  
  吴庆轻轻合上记事本,直觉告诉他,这一份供词应该是目前所有供词里面最真实的。马桂英身上具备了江湖人士的狡黠大胆,也集中了妇女母亲的无私牺牲,这种人你很难判断她是好人还是坏人,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好人坏人,大家只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只不过,有些人会把事情做得更有趣,呵呵。
  
  马桂英比吴庆预计的更快走出看守所,第二天马桂英被公安局提到局审问室,马桂英将与吴庆说的话重新说了一遍,警察向她宣读了几项临时限制自由的规定后,问她要去哪里,她说,医院,我要去看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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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真实的马桂英
  
  当天晚上,吴庆正在书房里潜心研究藏宝图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是张爱华打来的,她说医院来电,朱向贵醒来了。
  吴庆挂了电话马上穿衣要去医院,刚出房门,被母亲拉住,吴妈妈正在神台前上香,见儿子出来,非要拉住他上一柱香,吴庆心急去医院,又拗不过母亲,只好草草上香。
  上完香,母亲并未让他马上走,而是将一个旧龟壳放在手里,说,你跪下,诚心念你媳妇的名字十遍,然后抛一卦出来,看她到底回不回来。
  妈,我急着有事,吴庆从来不信封建迷信,但他母亲可是个传统的虔诚者,说什么也要吴庆卜完卦再走,她说今天是佛诞,错过了就不准了。
  吴庆知道不卜完这卦是走不了了,只好顺从地跪在佛前,煞有介事地念了十遍张爱华张爱华……,然后将龟壳里的铜钱一抛,咣咣咣铜钱出来,剩下的事他也不懂了,留给母亲去解卦吧,他起身就跑出门去。
  
  朱向贵其实还处于半醒状态,有外界有了一些反应,但说话和动作并不是太清晰。张爱华早吴庆到了医院,她正在试着问一些简单的问题,朱向贵似答非答。医生说,病人现在身体还非常虚弱,不过能醒来就是一个好消息,再休养多一周左右,身体机能可以逐渐恢复正常。
  吴庆注视着朱向贵,见他嘴唇一直在嚅动,喉咙里不时咕噜咕噜,他问医生,病人是不是想说什么啊?
  医生说,你仔细听听,他是在叫妈妈,叫了半天了,呵呵。
  吴庆半信半疑地将耳朵凑过去,听了好一会,果然是在叫妈妈。他突然想起一个好主意,掏出手机,找出录音选项,放到朱向贵的嘴边。
  
  张爱华问,吴庆,你在干什么?
  吴庆嘘着食指,示意她别出声。
  
  录完后,吴庆说,他去见马桂英的时候,可以让老人家听听儿子的声音啊,多么珍贵的礼物,是吧,哈哈。
  张爱华很意外地看着吴庆,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还这么细心,她不禁低头看了一眼肚子,她已经明显感觉裤腰紧了,吴庆既然这么细心,他能看出来吗?
  吴庆发现了她的眼神,对她说:别看了,早看出你胖了,在你妈家好吃好喝吧。
  
  看守所的会面室里,马桂英握着吴庆的手机,听着听着大颗的眼泪扑扑掉下来,她听出来了,那是贵儿的声音,很弱很弱,仿佛在梦里迷失了,找不到回家的路,茫然无助地寻找妈妈。
  
  吴庆也不禁有些心酸,世间最容易打动人的莫过于母爱了,舔犊之情是最无私最纯洁的。
  感动完一轮的,吴庆突然想起今天来的目的,他想知道更多马桂英继父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他想知道她继父对藏宝图的研究方向和成果阶段。不过,这突然其来的慈母孝子剧让他软化的心再揉不成原来的形状了。
  
  马老太太,你安心住多几天吧,你儿子出院的时候,我一定让你亲自去接他,我向你保证,吴庆说。
  马桂英淌着老泪哆嗦着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吴庆也顾不上其它了,正色地说:是的,马老太,我实话和你说吧,目前最大的嫌疑人已经不是你了,而是你的儿媳妇刘翠花,并且我们找到了绝对可靠的证据,现在警察正在抓捕刘翠花,不管能否抓捕归案,你的案子会在几天内得出结论,到时你就可以出去了。
  
  马桂英突然站起来,走前一步对着吴庆倒头就跪拜下去。慌得吴庆连忙去扶。
  马桂英坚持不肯站起来,她说:恩人,我一定要拜,是替我贵儿拜啊。
  吴庆哪里敢受,手上稍用力,将老太太强行架回椅子上。
  
  马桂英坐着慢慢喘平了气,对吴庆说:好吧,你救了我,我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不过,你听完后,还要听我老太太一个劝。
  
  吴庆点点头。
  
  马桂英说:你很聪明,之前你的猜测都是对的,不过,我也确实不知道如何找到藏金的洞,但是继父告诉我,只要破解出藏宝图的答案,就可以放心去敲开藏宝洞,因为那是唯一没有毒气的洞,我继父还说过,里面有一个价值连城的宝贝,是他祖上传了几百年的,以前是皇帝用的宝贝。
  吴庆问:那宝贝是什么?你继父果真姓龙吗?
  
  马桂英点头说:是的,以前这一带只有一个大土司,姓龙,解放前一场大火烧得家破人亡,我继父被管家抱了出来,从此流落江湖,他对自己身世了解也不多,都是管家临死前说的那些,但是管家给他留下了这张藏宝图,还来不及说其它的,管家就死了。
  
  吴庆想想,也没什么可再知道的了,便问:马老太太,请问,你代为认罪,是否早就知道刘翠花投毒的事?
  马桂英点点头,说:我的确知道我媳妇是投毒的人,那天我一直躺在房间,从我房间到客厅还有一个小房间,也就一个过道,那瓶毒药是藏过道墙洞里,是我从门缝里看到她取出来,投了毒再放回去。那天上午大家吃过早饭后,她过来给我送饭,我没吃,她出去的时候是从小门进过道的,我正好翻身过来,就看到了她在过道里掏药瓶子。后来说有人投毒了,我过后想啊想啊,就是她了,可她是我儿媳妇,我怎么能说出来呢,如果这个儿媳妇也没了,我两个儿子都废了啊。
  
  吴庆问:那你后来为什么要搞妖鬼出来,还鼓动村民,又绑警察上山,然后突然又自认凶手呢?
  马桂英苦笑说:我四年没有设坛了,我觉得那天是个好机会,人又多,又出了怪事,如果能一下子重新取得村民敬怕,那日后我又可以接向贵下山,再做旧业了。绑那女警察,嗯,就是,就是你媳妇,本来我是想,嗯,想让她给向贵生个儿子,不过后来没有,真的没有。我后来啊,以为自己杀了贵儿,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孙子没了,儿子没了,我一老太婆还活着干嘛呢?不如我认罪,反正我知道毒瓶子在哪,警察准信,这样还能保住儿媳妇和向发。没想到,那个刘翠花竟然……那个千刀万剐的……马桂英说到这儿哽咽起来。
  
  吴庆轻轻合上记事本,直觉告诉他,这一份供词应该是目前所有供词里面最真实的。马桂英身上具备了江湖人士的狡黠大胆,也集中了妇女母亲的无私牺牲,这种人你很难判断她是好人还是坏人,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好人坏人,大家只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只不过,有些人会把事情做得更有趣,呵呵。
  
  马桂英比吴庆预计的更快走出看守所,第二天马桂英被公安局提到局审问室,马桂英将与吴庆说的话重新说了一遍,警察向她宣读了几项临时限制自由的规定后,问她要去哪里,她说,医院,我要去看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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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村长家的谜团
  
  刘翠花到底在哪里?
  
  这是市公安局目前最为紧急的问题,郭局长在听了张爱华的最新报告后,非常震怒,首先是对警察工作的失误,地毯式的搜索里,竟然忽略了对事主衣服的取证,这绝对是警察主观意识错误造成的,凭主观意识排除了刘翠花嫌疑的可能,第二,面对混乱的场面缺乏冷静周密的思维。同时,郭局也作了自我批评,毕竟当时是他在带队。
  内部的总结批评会结束后,小伟正好赶了回来,他汇报了抓捕工作的进展情况,通过与乡派出所的配合,基本上可以认定刘翠花已经离开了土家寨,目前只剩下两种可能,第一,藏匿于深山中,第二,已经远走他乡。
  郭峰当机立断,针对两种可能布置两套方案,第一,全国公安系统内通告二级缉拿令,第二,由张爱华带领两个分队,再次进山,并由三个乡的派出所出动人员在各个山下出口设卡,同时在三个乡的所有寨子中张贴通缉布告。
  
  一张无形的大网张开了,刘翠花这条鱼究竟何时会撞进网里来呢?这时候,谁的心里也没底。
  
  张爱华当天就动身往土家寨而去,组织进山之前,她还需要找几个向导。向导的数量是根据分队的数量决定的,最后张爱华决定去拜访村长,她这么做有两个目的,一是可以由村长作为她的向导,二是马桂英的话令她对村长疑窦丛生,究竟谁在说谎,以马桂英现在的情形,说谎的可能性不大,那么,村长隐瞒了什么?为什么要有所隐瞒?
  
  张爱华还想起一件事情来,小伟执行了第一轮的搜索,正轮休在局里,她让小伟去医院留意马桂英的动向,经过了这么多的曲折与纠葛,张爱华不敢再对任何一个人掉于轻心,尤其是土家寨子的这些有着神秘思维的怪人们。
  
  村长家的门虚掩着,张爱华在门口唤了几声,无人应答,于是她推门进去,里面陈设依旧,客厅中央的火坑里还冒着些许热气,说明村长离开不久。张爱华在门后摸到电灯线,拉亮了四十瓦的灯泡,红红黄黄的灯光在屋里营造出怀旧久远的气息,仿佛每一根木头里都发出百年的叹息。
  张爱华在炉子边盘腿坐下来,眼睛漫无目的地巡视,一会,眼睛就落在了某根柱子边上的纸包上,纸包里露出了几根黑枝条,她心里一动,这一动就响起了马桂英的话,熬汤的根条?张爱华迅速走过去,撕开纸包,里面是一捆细细的草根,根上还有象绒毛似的须,她闻了闻,马上就认定是这就是那天村长给她们喝的汤里草根的味道。
  
  张爱华这时候心在收紧,马桂英的话得到了证实,可是,马桂英并没有告诉她,这东西喝了会怎么样?村长要害我们吗?显然不是,因为几天过去了,她还活着。如果仅仅是村长的热情招待,马桂英为什么会紧张这东西呢?
  张爱华扯了一根收在身上,带回去化验就明白了,科学总是能解释一些的,她一直深信。
  
  女人自有女人的细心处,张爱华有一种直觉此时变得非常强烈,她需要对这个屋子,村长的屋子进行检查,这当然不是正式的搜查,只不过是时机正好,屋里没人。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就这么有趣,雷声最大的地方不下雨,彩虹总落在山那边。张爱华经过简单的翻查,手头得到了这么几件认为有用的东西:村长老婆的遗照,几张残破的信纸,信纸上画了些她很熟悉的图案,另外一些不知名的草药,一顶绣着“龙”字的年代久远的皮帽……另外,她得到了一个令她强烈震惊的东西——与朱向贵背上一模一样图案的藏宝图,而这张图是烙在一张皮革上的,皮革泛黑陈旧,边上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张爱华作为一名有多年侦查经验的警察,她感觉到了村长身上大有文章,那一副谦卑的笑脸里面埋藏着很深很深的内容,这让张爱华不禁有些战栗,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住着一群什么样的人?她走出门外,望着远山近屋,苍茫的天穹里有乌云翻腾,把这片世界搅得混浊不清。
  
  对讲机不时报告着毫无进展的消息,张爱华开始紧张起来,村长和刘翠花的脸不断叠现在眼前,仿佛他们就躲在某一根柱子后面,正偷偷地瞧着她冷冷地笑。也许突然地,某一处会冒出来一个人,瞬间将她击倒在地。
  
  公安局里每年都会对刑侦人员作一些心理培训,培训的内容主要针对刑侦人员心理的稳定性及灵敏度,比如在一个小屋子里长达十小时独自坐在黑暗中,不时会有某种声音传来,培训人员必须准确判断出声音的来源方位及声音类别,初期接收培训的人员常常会在五小时后,脑子里臆想出根本不存在的声音,这便是稳定性的缺乏,根本原因是心理自我崩溃,任何生物在接近崩溃的时候,总会有某些自我制造的幻觉,幻觉导致异常举动,心理学判断一个人是否精神崩溃,会根据这个原理从行为上去找出幻觉类别,再根据幻觉类别找到形成的根源。
  可惜的是,张爱华在这一项培训中从没过及格过。这个时候她的心理由于高度紧张,周围又寂静得令她窒息,她下意识地拨出了枪握在手里,判断了一下方位,便朝上山的路上跑去。
  
  这时候,小伟来了电话,他告诉张爱华,医院里并没有见到马桂英,医院证实,马桂英并没有去过医院看望她最牵挂的儿子,而是神秘地消失了。
  这个消息让张爱华有些不知所措,刚刚从村长家里建立起来的信任感,又一次被疑惑击破,这个马桂英刚刚离开看守所,她会去哪里呢?如果是回家,那么她家里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东西令她如此迫不及待呢?
  张爱华当机立断,指挥一名警察到马桂英的家里守株待兔,一旦发现马桂英,便暗中跟踪,只需控制住她的行踪便可。自己仍旧按照原计划上山。
  
  村民们几乎都被动员上了山,她跑出一段路后,远远看到了同事们的身影在另一边的山路上,她用对讲机询问了一下情况,心情也渐渐安定下来。
  这条路并没有安排小分队搜索,因为这条是上山的主要道路,不时有村民上下,张爱华只在村口安排了两人把守,她原计划是和村长一起从此路上山。
  
  两小时后,张爱华独自走的这条路上,马桂英踩着张爱华的脚印也上了山,她们都见到了刘翠花和村长,这个会面,竟然是一出高潮迭起的生死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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