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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空洞地盯着地面,好久。他的嘴角扭曲了一点点,不过非常细微,难以察觉。他终于抬起头,但眼神已经不一样了,变得更加坚定——就像液态金凝固了一样。

  “贝拉,我不想你跟我一起走。”他慢慢地说出这些精确的措词,冷漠的视线落在我的脸上,注视着我逐渐领会到他真正的意思。

  “你……不……要我去?”我试探着说出这些话,被它们传递出来的信息、排列的顺序弄迷糊了。

  “不要。”

  我不明就里地盯着他的眼睛,他毫无歉意地回视着我。他的眼睛像黄玉一样——坚硬,透明,也很深邃。我感到我能看透他眼里很深很深的地方,但是在深不见底的地方我看不到一处与他刚刚所说的话相矛盾的地方。

  “好吧,那会改变许多事情。”我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理智,这倒令我感到很意外。这肯定是因为我已经如此麻木不堪了。我无法弄明白他正在跟我说的话,那些话仍然没有意义。

  他又开口说话的时候视线转到树上去了,“当然了,我会永远爱你的……在某种程度上。但是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使我意识到做出改变的时候到了。因为我……厌倦了假装成本来不是我自己的样子,贝拉。我不是人类。”他往后看了一眼,完美的脸庞冷冰冰的,但那轮廓不是人类的。“我已经放任太久了,为此我感到很抱歉。”

  “不要,”我的声音现在只有耳语那么轻了;我的意识像硫酸一样慢慢地在我的血管里流淌,开始渗透全身。“别这样做。”

  他只是盯着我,我能从他的眼睛看出来我的话已经太迟了。他已经这样做了。

  “你对我没好处,贝拉。”他把先前说话的对象对调了一下,这样我就不会再争论了。我多么清楚地知道我配不上他啊。

  我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接着又闭上了。他耐心地等待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张开嘴巴,又努力了一次。

  “如果……那是你想要的。”

  他再次点了点头。

  我整个身体都麻木了,颈项以下没有任何感觉。

  “但是,我想请你帮个忙,如果不是那么过分的话。”他说道。

  我想知道他从我的表情上看到了什么,因为他对此有回应,某种东西在他脸上一闪即逝。但是,在我还没能弄清楚那是什么之前,他就让自己镇定下来,戴上了同样严厉的面具。

  “什么事情都可以。”我信誓旦旦地说道,我的声音虽然虚弱,却不肯示弱。

  我注视着他,他僵硬的眼神开始融化,眼里的金色再次变得清澈起来,他的眼神炙热,在我的眼里剧烈地燃烧起来,让人无法抗拒。

  “不要做鲁莽的事情,也不要做傻事,”他命令道,不再不近人情,“你了解我所说的话吗?”

  我无助地点点头。

  他的眼睛冷却下来,那种距离感又回到他眼中。“当然,我在想查理,他需要你,好好照顾自己——为了他。”

  我又点了点头,“我会的。”我轻声说道。

  “作为回报,我也会答应你一件事情,”他说道,“我答应你这是你最后一次见到我,我不会再回来,我不会再让你承受这样的事情,你可以继续自己的生活而不受我的干涉,一切就像我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我的膝盖准是颤抖了,因为树突然摇晃起来,我能听到血液快速地撞击着我的耳后根,比正常情况还要快一些。他的声音听起来更遥远。

  他温柔地笑了:“别担心,你们是人类——你们的记忆只是一个滤网,对你们人类而言,时间会治愈一切创伤。”

  “那么你的记忆呢?”我问道,听起来我的喉咙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我仿佛在哽咽一样。

  “噢,”——他停顿了片刻——“我不会忘记的,不过我们这类……我们非常容易分神。”他微笑了;他的笑容很平静,但他的眼中没有笑意。

  他向后退了一步,离我更远一些了:“我要说的都说了,我想。我们不会再打扰你了。”

  他用的是复数的“我们”,这引起了我的注意;这倒是令我感到惊讶不已,我以为我已经注意不到任何东西了。

  “爱丽丝不会回来了。”我意识到,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听见我在心里说的话的——那些话没有声音——但是他似乎理解了我的意思。

  “是的,他们都走了,我留下来跟你说再见。”

  “她本想跟你说再见的,但我说服她彻底决裂、完全改变对你来说更好。”

  我一阵眩晕,很难集中精神。他的话在我脑子里像漩涡一样旋转着,去年春天,我听菲尼克斯医院里的医生在给我看X光片的时候对我说的话。你看这里完全裂开了,他的手指顺着断裂的骨头图片如是说,那很好,这样更容易恢复,好得更快。

  我努力正常地呼吸,我需要集中精神,找到一条路逃出这场梦魇。

  “再见,贝拉。”他还是那么从容平静地说道。

  “等等!”我挤出这个词语,向他伸出手,希望我一动也不能动的双腿能使我向前走动。

  我以为他也会向我伸出手,但是他冰冷的双手紧箍在我的腰间,把我的身体扶正。他弯下腰,轻轻地把嘴唇贴在我的额头上,但这一刻非常短暂,我闭上双眼。

  “好好照顾自己。”他呼着气,使我的皮肤感到寒冷。

  忽然吹来一阵轻柔而不自然的微风。我猛地睁开眼睛,一棵小藤枫的叶子随着他离开时身后扬起的轻风抖动起来。

  他走了。

  我双腿颤抖起来,跟着他走进森林,完全顾不上我的行为根本无济于事。他所到之处的踪迹一会儿就消失了,连脚印都没有,树叶又静止下来,但是我想都没想就往前走去。我什么也不能做。我得不停地走,如果我停止寻找他,一切就都结束了。

  爱情,生命,人生的意义……一切都结束了。

  我走啊,走啊。我慢慢地穿过茂密的小树丛,时间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几个小时过去了,但是也只不是几秒钟的时间而已。或许感觉时间已经停滞了,因为无论我走得有多么远,四周的森林看起来都是一样的。我开始担心我是在绕圈子了,绕着一个很小的圈子,但是我还是继续往前走,一路上跌跌绊绊个不停,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我还经常摔倒。

  最后,我被什么东西绊倒了——现在四周一片漆黑,我不知道脚底下踩到什么东西了——我趴在地上,翻了个身,侧躺着才能呼吸,而后在潮湿的灌木丛上蜷缩起来了。

  我躺在那里,感到这样过的时间比我意识到的还要久。我不记得从夜幕降临后到现在到底过了多久。难道这里晚上一直都是这么黑吗?当然了,通常会有一缕月光漏过云层,铺洒在沙沙作响的树梢上,穿透华盖般的树荫,洒落在地面上。

  但是今晚却没有。今晚的天空黑漆漆的一片,可能是因为今晚没有月亮——但是有月蚀,有新月。

  一轮新月。我颤抖了,尽管我并不冷。

  这样漆黑一片过了很久,我才听见他们叫喊的声音。

  有人在大声叫喊我的名字。 声音被环绕在我周围的潮气压低了,变得模糊不清,但是他们肯定是在喊我的名字。我没认出来这是谁的声音,我想到要回答,但是我感到头晕,过了很久我才得出我应该回应他们的结论。在这之前,叫喊声已经停止了。

  又过了一会儿,雨水把我唤醒,我想我并没有真的睡着;我只是沉浸在一种无法思考的昏迷之中,我用尽全力抓住那种麻木的感觉,阻止我意识到我不想知道的事情。

  雨水让我有些心烦意乱,天气很冷,我从腿旁边伸开双臂蒙住我的脸。

  就在那时我又听见了呼喊声。这一次离我更远了,有时候听起来好像有好几个声音一起在叫我。我努力深呼吸,记起来我应该回答,但是我想他们不会听见我的声音。我能喊出足够大的声音吗?

  突然,传来另一个声音,离我惊人地近。那是用鼻音发出的呜呜声,是动物的声音。听起来这头动物很大。我不知道我是否感到害怕,我没有害怕——只是感到麻木。不过,那没什么,呜呜的声音走开了。

  雨一直在下,我能感觉到雨水从我的脸颊上流淌下来,当我看见灯光的时候,我用尽全力转过头。

  起初只是从远处灌木丛中反射出来的昏暗灯光。灯光越来越明亮,照亮了更大一片地方,不像手电筒聚集的光束。光穿透了最茂密的灌木丛,我看得见那是一只丙烷灯笼,不过那是我能看到的全部——明亮的光线让我有一会儿什么也看不见。

  “贝拉。”

  这个声音深沉而陌生,但是却一下子认出了我。他不是在搜寻中呼喊我的名字,而是确定找到了我。

  我抬起头,仰望着——这个身影看起来不可思议的高——我盯着这张黝黑的脸,现在我能看见他俯视着我。我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这个陌生人可能只是看起来那么高,因为我仍然躺在地上,从地下仰视着他呢。

  “你受伤了吗?”

  我知道这些话传达出来的意思,但是我只能盯着他,意识仍迷惑不清。现在这种意识难道还重要吗?

  “贝拉,我叫山姆?乌利。”

  这个名字一点儿也不熟。

  “查理让我来找你。”

  查理?这拨动了我的心,使我努力集中注意力去听他所说的话。查理很重要,要是没有其它事情让我感到更重要的话。

  这个高个子伸出一只手,我凝视着它,不清楚我该怎么办。

  他用黑色的眼睛打量了我一会儿,接着耸了耸肩,敏捷轻快地一把把我从地面拉了起来,抱在他的怀里。

  他动作灵敏、轻松自如地穿过湿润的森林,而我则软绵绵地挂在他的胳膊上,我心中的某个地方知道这应该令我不安——被一个陌生人带走了,然而,我心中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让我担心的了。

  好像没过多久就出现了许多灯光,很多男人们低沉地说着听不清楚的话。山姆?乌利向这团混乱的人群靠近时放慢了脚步。

  “我找到她了!”他的声音隆隆作响。

  喧闹的声音一下子停了下来,接着又哄闹了起来,这次声音更大了。一张张迷惑不解的脸现在都围在我身边,山姆的声音是我在这片混乱中唯一能听清楚的声音,也许是因为我的耳朵贴着他的胸膛。

  “没有,我想她没有受伤,”他对某个人说,“她只是一直不停地说‘他走了’。”

  我说得那么大声吗?我咬住下嘴唇。

  “贝拉,宝贝,你还好吗?”

  那个声音——哪怕因为担忧而失真了,就像现在一样,无论我身处何方都会认出来。

  “查理?”我的声音很奇怪,也很小。

  “我就在这儿,宝贝。”

  有人在我身下交换了一下,接着传来一阵我爸爸治安警装的皮革味。查理抱着我摇晃了一下。

  “也许我应该继续抱着她。”山姆?乌利建议道。

  “我来抱她。”查理说道,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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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慢慢地走着,艰难地前进着。我希望我能让他把我放下来,让我自己走,可是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人群和他一道往前走,从他们那里传来的光弥漫了四周,看起来像游行一样,或者像送葬的队伍。我闭上了双眼。

  “我们就快到家了,宝贝。”查理时不时地咕哝着。

  听到开门的声音,我再次张开了眼睛,我们已经到了家门口,叫山姆的黑皮肤的高个子为查理扶着门,向我们伸出一只手,仿佛查理的胳膊不堪重负时他随时准备把我接过去一样。

  但是查理抱着我走进门,然后来到客厅的沙发上。

  “爸爸,我全身湿透了。”我虚弱地说道,感到很不满。

  “没关系,”他声音沙哑地说道,接着他走向另一个人,“毯子在楼梯顶上的柜子里。”

  “贝拉?”另一个陌生的声音问道。我看着在我上方弯着身子,头发灰白的人,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认出他来。

  “杰兰迪医生?”我含糊不清地问道。

  “是我,亲爱的,”他说道,“你疼吗,贝拉?”

  我过了一会儿才想清楚,我感到迷惑不解起来,因为我还记得在森林里山姆?乌利也问过类似的问题,只不过山姆问的不一样:你受伤了吗?。这种不同不知何故好像很重要。

  杰兰迪医生等待着,他抬起一只灰白的眉毛,接着额头上的皱纹加深了。

  “我不疼。”我撒谎了,不过我说的话足以回答了他问的问题。

  他用温暖的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并用手指头压住我的手腕内侧,当他盯着手表,默默地数数时,我注视着他的嘴唇。

  “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经意地问道。

  我的身体在他的手下僵硬了,一阵恐慌涌进喉咙。

  “你在森林里迷路了吗?”他提醒我问道。我知道还有其他几个人在听。三个脸庞黝黑的高个子男人——他们来自拉普西,那里是奎鲁特印第安人的保留地,奇-_-書--*--网-QISuu.cOm沿着海岸线下去,我猜想——山姆?乌利也在他们当中,他们站得很近,都盯着我。牛顿先生和迈克,韦伯先生——安吉拉的父亲站在一起;他们都注视着我,目光比这些陌生人更诡秘。另一阵低沉的声音从厨房和前门外面轰隆隆地传过来,小镇上半数以上的人肯定都在找我。

  查理站得最近,他弯腰靠近我想听清楚我的回答。

  “是的,”我轻声细语道,“我迷路了。”

  医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用手指头轻轻地按了按我的腮腺。查理脸色变得坚硬起来。

  “你觉得累吗?”杰兰迪医生问道。

  我点点头,温顺地闭上眼睛。

  “我想她没有生病,”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一声跟查理轻声说道,“只不过筋疲力尽罢了,让她睡吧,明天我会过来给她检查的。”他停顿了一下,他肯定看着手表,因为他接着又说道,“好吧,今天真的很晚了。”

  他们俩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时候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

  “真的吗?”查理低声说道,他们的声音现在渐渐远去了,我竖起耳朵去听,“他们走了吗?”

  “卡伦医生叫我什么都别说,” 杰兰迪医生回答道,“工作邀请来的非常突然;他们得立即做出决定,卡莱尔不想因为离开而弄得沸沸扬扬。”

  “起码应该事先提醒一下。”查理抱怨道。

  杰兰迪医生回答的时候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是的,好吧,在这种情况下,是需要一些提醒的。”

  我不想再听了,我摸索着盖在我身上的被子,拉过被角堵住耳朵。

  我一会儿警觉,一会儿迷糊。当赶过来帮忙的人一个个离开的时候,我听到查理对他们轻声说着谢谢。我感觉到他把手指头按在我的额头上,接着感到另外一条毯子的分量。电话响了几次,八五八书房他赶在吵醒我之前跑过去接电话,他压低音量小声地使打电话的人放心。

  “是的,我们找到她了,她还好,她迷路了,现在她很好。”他一遍一遍地说着。

  他在扶手椅上坐下来休息,我听到椅子的弹簧吱嘎作响的声音。

  又过了几分钟,电话铃又响了。

  查理边抱怨边挣扎着站起来,接着摇摇晃晃地跑到厨房里。我把头深深地埋在毯子里面,不想再听见同样的谈话。

  “是啊。”查理打着呵欠说道。

  他的声音变了,他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变得更警觉,“哪里?”他暂停了一下,“你确定在保留地外面?”另一阵短暂的停顿,“但是那里会烧到什么东西呢?”他的声音听起来既担忧又迷惑,“瞧,我会打电话到那儿弄清楚的。”

  我饶有兴趣地听着他拨电话号码。

  “嘿,比利,我是查理——很抱歉这么早给你打电话……没,她很好,她睡着了……谢谢,但是我打电话来不是为了这个。刚才斯坦利夫人给我打电话说她从二楼的窗户看见海边的悬崖上有火光,但是我真的不……哦!”突然他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带着烦躁不安……或者说是愤怒。“那么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呢?嗯哼,是吗?”他讽刺地说道,“好吧,别给我道歉,是的,是的,只要确保火焰别扩散……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惊讶他们在这种天气下还能把火点燃。”

  查理犹豫了一下,接着勉强补充道:“谢谢你让山姆和其他男孩子过来,你说得对——他们的确比我们更熟悉森林。是山姆找到她的,那么,我欠你个人情……好的,我晚些时候再跟你联系。”他赞成道,在挂电话之前声音里还带着酸溜溜的味道。

  查理拖着脚走回客厅时语无伦次地咕哝着什么。

  “出什么事情了?”我问道。

  他匆忙地跑到我身边。

  “对不起我吵醒你了,亲爱的。”

  “有东西着火了吗?”

  “没什么,”他安慰我说,“不过是悬崖上有篝火在燃烧。”

  “篝火?”我问道,声音里没有一点儿好奇,倒是有些疲惫。

  查理皱了皱眉头,“保留地的一些男孩子们吵吵闹闹的。”他解释道。

  “为什么?”我迟钝地问道。

  我能猜出来他不想回答。他看着膝盖下的地板,“他们在庆祝这个消息。”他语气挖苦地说道。

  只有一个我能想到的消息,我尽力不要去想,接着这些片断突然联系到一块儿,“因为卡伦家离开了,”我轻声说道,“拉普西的人不喜欢卡伦家族——我差点儿忘记这事儿了。”

  奎鲁特印第安人对“冰冷的人”有他们自己的迷信,他们认为饮血的人是他们部落的敌人,正如他们有大洪水和狼人祖先的传说一样。 对他们大多数人而言,这只不过是故事,民间传说罢了,只有很少的人相信这些。查理的好朋友比利?布莱克就相信,尽管雅各布,他自己的儿子认为这只不过是些无聊的迷信罢了。比利曾经提醒过我离卡伦家的人远一点……

  这个名字激起了我内心的某种东西,它开始向上爬暴露在外面,那是我不想面对的东西。

  “无稽之谈!”查理不以为然气愤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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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默不做声地坐了一会儿,窗外的天空不再那么黑暗了,大雨过后的某个地方,太阳开始升起了。

  “贝拉?”查理问道。

  我不安地看着他。

  “他把你一个人留在森林里?”查理猜测道。

  我转移了他的问题:“你怎么知道到哪里去找我啊?”我的思想避开无法避免的意识,现在它步步为营,迅速地向我逼近。

  “你的留言条。”查理惊讶地回答道。他把手伸进牛仔裤背后的口袋里,拉出一张破烂的纸条。 纸条很脏,很潮湿,上面布满经过多次打开,折起来的褶皱。他再次打开纸条,把它当成证据摆在我面前。潦草的字迹显然很接近我的。

  和爱德华一起出去走走,在小道那边,纸条上这样写着,很快就回来,贝字。

  “当你还没有回来的时候,我给卡伦家打了电话,没人接,”查理低声地说道,“接着我给医院打电话,杰兰迪医生告诉我卡莱尔走了。”

  “他们去哪儿了?”我轻声问道。

  他盯着我:“难道爱德华没有告诉你吗?”

  我畏缩地摇摇头。听见他的名字把那个在我体内爬行的东西释放出来了——那种令我震惊不已的痛苦一下把我击垮,使我不能呼吸。

  查理怀疑地看着我,回答道:“卡莱尔在洛杉矶的一家大医院接到一份工作,我猜他们在他身上砸了很多钱。”

  阳光明媚的洛杉矶。他们实际上最不会去的地方。我想起了我做的那面镜子的噩梦……明亮的阳光洒落在他的皮肤上——

  一想到他的脸庞,剧烈的痛苦就向我侵袭而来。

  “我想知道爱德华是否把你一个人留在树林里中。”查理坚持问道。

  一提到他的名字,另一波痛苦涌遍我的全身。我疯狂地摇头,绝望地想逃离这痛苦:“是我的错,他把我留在交界的地方,还看得见房屋……但是我想跟着他。”

  查理开始说着什么,我孩子气地捂住耳朵:“我不想再谈论这事儿了,爸爸,我想到我自己的房间去。”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我就从沙发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朝楼梯上走去。

  有人来过我家给查理留了字条,那张字条可以带领着他找到我。从我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刻起,恐怖的怀疑就开始在我脑海中变得越来越强烈。我冲进房间,关上门,并且上了锁,接着跑到我床边的CD播放机那边去。

  一切看起来和我走之前完全一样,我按住CD播放机顶部,弹簧锁弹开后盖子慢慢地翻开了。

  里面空无一物。

  蕾妮送给我的相册平放在床边的地板上,就在我上次放的地方,我的手颤抖着打开封面。

  只用翻开扉页,我就用不着继续往下翻了。夹在小小的金属边里面的那张照片已经不见了,扉页上是空白的,除了我自己在页底潦草地书写的一行字:爱德华?卡伦,查理的厨房,9月13日。

  我停在那里,确定他干得非常彻底。

  就好像我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他答应过我。

  我感觉到膝盖下光滑的木质地板,然后是我的手掌,接着地板贴到我脸颊的皮肤上。我希望我只是感到眩晕,但是,令我失望的是,我并没有失去知觉。刚刚缠绕着我的痛苦像层层叠加的波浪一样,越来越高,朝我的头顶泼溅下来,把我摔倒在地。

  我没有重新浮上来。

  一月

  当贝拉为爱德华的离去伤心的时候,曾经那个可爱的小男孩已经出落出高大英俊的雅各布成为了她唯一的心灵寄托。可是,不怎为什么,平时主动的雅各布突然一段时间失去了联系。

  雅各布没给我打电话。

  我第一次打电话过去是比利接的,他说雅各布还躺在床上。我追问比利有没有带他去看医生,比利说去过了,但是我总有些不确定,我不太相信他。接下来的两天,我每天都打好几个电话过去,却没有人应答。

  星期六,我决定去看看他,不管他们欢迎不欢迎。但是小红房里空无一人。我感到害怕——难道雅各布病得这么严重,不得不去医院了吗?回家路上,我顺便去了一趟医院,值班护士说雅各布和比利都没有来过。

  查理一下班,我就让他给哈里?克力尔沃特打电话。查理和他这位老朋友聊着天,我在一旁焦急地等待。他们的谈话似乎根本扯不上雅各布。听上去哈里好像是在医院里??????做心脏检查什么的。查理愁容满面,哈里却和他开着玩笑,逗得查理又笑了起来。这时,查理才问到雅各布的情况,但他只是嗯嗯啊啊地回应几句,让我很难猜出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我用手指不停地敲着他旁边的橱柜,直到他用手按住我的手指。

  查理终于挂了电话,他转向我。

  “哈里说电话线出了故障,所以一直没人接你的电话。比利领雅各布去看过医生了,说他好像是单核细胞增多症。他非常憔悴,比利说谢绝访客。”他说道。

  “谢绝访客?”我怀疑地问道。

  查理抬起一边的眉毛。“别瞎操心了,贝尔。比利知道什么对杰克有益。他很快就会康复的,耐心点。”

  我没再问下去。查理很担心哈里,这显然是更严重的问题——我不应该再拿我的烦恼去打扰他。于是我上楼打开了电脑,上网查到了一个医学网页。我在搜索栏里键入了“单核细胞增多症”字样。

  我对“单核细胞增多症”唯一的了解就是这种病症是通过接吻传染的,杰克当然不是这种情况。我快速浏览了症状——他确实发烧了,但是怎么没有其它症状呢?没有喉咙疼,没有极度疲劳,没有头痛,至少在他回家之前还没有表现出这些症状,况且他自己还说他“非常健康”。难道这种病来得这么快?网上的文章好像说最初症状应该是喉咙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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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盯着电脑屏幕,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这样想。为什么我会如此??????如此怀疑,好像我不相信比利的话?比利为什么要对哈里撒谎呢?

  也许是我在犯傻。我只是太担心了,更坦诚地说,我是因为见不着雅各布而担心——这让我感到不安。

  我略读了文章的其它部分,寻找更多信息。当我看到文中提到单核细胞增多症会持续一个多月的时候,我又停了下来。

  一个月?我张大了嘴巴。

  但是比利不可能这么长时间地“谢绝访客”。当然不能。杰克也不可能这么长时间地待在床上,不跟任何人交谈。

  比利到底在担心什么呢?文章说患者最好不要进行剧烈运动,但是没说不让人去探病,这种病的传染性又不强。

  我决定在我采取行动之前给比利一个星期的时间。一个星期已经够长了。

  这个星期太漫长了。到了星期三,我确信自己熬不到星期六。

  我决定给比利和雅各布一个星期时间的那一刻,我还不相信雅各布能遵守比利的规定。每天从学校回到家,我都会跑到电话前查听留言,但每次都一无所获。

  时间期限还没过,我就给他打了三次电话,但一样没人接听。

  我在家里待得太久了,也太孤单了。没有雅各布,没有激动人心的时刻,没有分散注意力的消遣,我那些被强压下去的念头又开始悄悄滋生。梦境变得晦涩可怕、毫无止境,只有恐怖的空寂——一半时间在森林里,一半时间在空空如野的荆棘丛中,而那间白色房子已不复存在。有时候,山姆?乌利在森林里看着我。我不理会他——他的存在并不能带给我丝毫慰藉,我还是觉得自己孤零零的。每天夜里,我都惊叫着从梦中醒来。

  我胸膛的伤口比从前恶化。我以为我已经痊愈,但每天我都会蜷缩着身子,紧紧抱住双肩,吃力地喘着气。

  我实在没法一个人应付这些。

  一天早上醒来时——当然,是惊叫着醒来——我感到格外的愉快,因为我记得这一天是星期六。今天,我可以给雅各布打电话。如果还是没人接听,我就去一趟拉普西。不管怎么样,今天比过去的寂寞的一周强多了。

  我拨通了电话,不抱什么希望地等待着。电话响了两声后传来比利的声音,我一下子没回过神来。

  “喂?”

  “噢,嘿,电话线修好了!嗨,比利,我是贝拉。我想问问雅各布怎么样了。能去探望他吗?我想顺路——”

  “抱歉,贝拉,”比利打断我的话,我猜他正在看电视,因为他听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他不在家。”

  “哦,”我顿了一下,“那他好多了?”

  “是的,”比利犹豫了半天才开口,“结果根本不是单核细胞增多症,是其它病毒。”

  “哦。那??????他在哪呢?”

  “他载几个朋友去天使港了。我想他们会连看两场电影,今天一天都不会在家。”

  “好吧,这下我就放心了,我一直都很担心他,真高兴他已经能够外出了。”我说道,声音里透漏了我的口是心非。

  雅各布康复了,却没给我打电话。他和朋友们一起外出,而我坐在家里,对他的想念越来越强烈。我感到孤独、焦虑、无聊??????伤心——现在又增添了一份凄凉感,因为我发现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他并没有和我相同的感受。

  “还有其它事情吗?”比利礼貌地问。

  “没有了。”

  “好吧,我会告诉他你打过电话来,”比利保证道,“再见,贝拉。”

  “再见。”我回了一句,可是他已经把电话挂了。

  我握着电话站了好久。

  正如我所担心的一样,雅各布肯定是改变主意了。他接受了我的建议,不再把时间浪费在不能回报他的感情的人身上。我能感觉到自己此时已是面无血色。

  “怎么了?”查理从楼上下来,问道。

  “没什么,”我放下电话,对他撒了谎,“比利说雅各布好多了。他患的不是单核细胞增多症。太好了。”

  “他要来这里吗?还是你要去他那里?”查理漫不经心地问道,打开冰箱找吃的东西。

  “他不来,我也不去。”我回答道,“他和一些朋友出去了。”

  查理终于发现了我的异常。他警觉地抬起头看着我,手里握着一包奶酪片。

  “现在吃午饭太早了吧?”我尽量轻声地问道,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

  “不是吃午饭,我要带些吃的到河边??????”

  “哦,要去钓鱼吗?”

  “是的,哈里打电话过来??????今天正好没下雨。”他一边说话,一边给食物打包。突然,他又抬起头看着我,好像意识到什么事情。“对了,既然杰克不能来,你想让我在家陪你吗?”

  “不必了,爸爸,”我说,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天气好的时候,鱼儿更容易上钩。”

  他盯着我,明显有些犹豫不决。我知道他是在担心我,他害怕留我一个人在家,我又会变得“抑郁”。

  “真的,爸爸,我会给杰西卡打电话,”我又对他撒了个谎,我宁可一个人待着,也不愿他整天在家监视我。“我们要准备微积分考试,我需要她辅导辅导我。”这是实话,但我必须自己应付过去。

  “这是个好主意。你和雅各布待在一起的时间太久,其他的朋友会以为你把他们给忘了。”

  我笑着点点头,好像我很在意其他朋友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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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理正准备转过身去,突然又掉过头来,面带愁容地对我说:“嘿,你要么就在家,要么就在杰西卡家,对吗?”

  “当然了。还能去哪呢?”

  “哦,我只想告诉你别去森林里,我以前也对你说过。”

  我想了半天才弄懂他是什么意思。

  “森林里又有熊了?”

  查理皱起眉头,点点头。“有个游人不见了——护林员早上发现了他的帐篷,但没找到他本人。他们还发现了一些动物足印??????当然,熊也有可能是在游人失踪以后出现的,它一定是闻到了帐篷里的食物??????不管怎样,他们正在安装捕获装置。”

  “哦。”我茫然地说,其实并没怎么听他的警告。我更关心的是我和雅各布现在的状况,而不是被熊吞食掉的可能性。

  好在查理是在赶时间,他没来得及等我给杰西卡打电话,我就不必自说自话一番。我没精打采地把课本搬到餐桌上,然后一本本装进书包;我装得书太多了,他如果不是正赶着赴约,一定会起疑心。

  我装作很忙的样子,可是看着他开车离去后,我才发现这一天其实相当空闲。我盯着厨房里的电话看了一会儿,立马决定不能待在家里。我想了想可供选择的去处。

  我不会给杰西卡打电话。我根本就不想去她那儿。

  我可以开车去拉普西,去取我的摩托车——这个点子很不错,但是有一个小问题:如果我又受伤的话,谁送我去急诊室呢?

  或者??????我的小卡车里有地图和指南针,而且我确信自己对路线足够熟悉,一定不会迷路。也许今天我可以将远足的计划提前完成一部分,剩下的等到雅各布想见我的时候再说。我不去想他什么时候才会想见我,也许他永远都不想见我了。

  想起查理临走前的话,我感到一阵内疚,但很快便忘记了。反正今天我不会再待在家里。

  几分钟后,我已经行驶在熟悉的泥土小路上,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我摇下车窗,提高车速,让风吹着我的脸庞。天气多云却相当干燥——正是驾着福克斯出游的好天气。

  我在准备工作上花的时间要比雅各布长。在老地方停好车后,我足足用了一刻钟来研究指南针的指向和地图上的记号。确信自己对地形已经了如指掌,我才向森林中出发。

  森林里到处都是小动物,它们都出来享受这短暂的干燥天气。小鸟在头顶唧唧喳喳,昆虫在耳旁嘤嘤嗡嗡,田鼠在脚边悉悉嗦嗦,尽管如此,我仍觉得今天的森林格外恐怖,这让我联想到最近做的噩梦。我知道这是因为雅各布不在身边,我想念他无忧无虑的口哨声,我想念另一双脚踏在潮湿的土地上的声音。

  越往森林深处走去,这种恐怖的感觉就越强烈。呼吸开始有些困难——不是因为我没了力气,而是胸膛的裂口在作怪。我用手臂紧贴在身体两侧,努力不去想体内的疼痛。我几乎想打道回府,但又不甘心半途而废。

  我吃力地向前走着,均匀的脚步声逐渐平息了我的愁思和疼痛,呼吸也舒坦多了。我很高兴自己没有放弃。看得出来,我在丛林徒步方面的长进不少,比起以前行走得更快了。

  我并不知道走了多远,我原以为会走四公里左右,但中途并没留意自己究竟走到了什么地方。突然间我好像失去了方向,我穿过由两棵藤枫树搭成的拱门——推开齐胸高的蕨草——竟然到达了那片草地。

  我一眼就能确定,这正是我要找的地方,没有哪一个草地能比这里更匀美。这是一片完美的圆形草地,似乎有人刻意创造了这个无缺的圆,他们拔除了树木却没有在随风起伏的草丛中留下任何空缺。我听见东面的泉水在静静流淌。

  没有阳光的照射,这草地并不是那么引人入胜,但它依旧美丽、安宁。在这个季节里没有野花开放,满地厚厚的草丛在微风的轻抚下摇摆起来,就像湖面上泛起的涟漪。

  就是这个地方??????但是它已经不再拥有我要找寻的一切。

  失落感几乎在发现草地的那一刻就漫布全身,我身子一沉,跪在草地边上,喘着粗气。

  还有什么意义往下走呢?这里什么都没有了,除了回忆。只要能忍住回忆带来的痛楚,我随时都将这里发生的往事召回——而此时此刻,痛楚正侵蚀着我,让我失去知觉。他不在,这草地就毫无意义。虽然我不确定自己究竟想在这里感受到什么,但是这草地了无生气、空无一物,与别处无甚区别,甚至与我的噩梦雷同。我感到一阵眩晕。

  还好我是一个人来的,我暗自庆幸着。如果我是和雅各布一起发现了这片草地??????那么,我就无法掩盖我正坠入其中的深渊。怎样才能向他解释我被摔得支离破碎的样子?如何才能向他说明蜷缩成球的身子是为了减缓裂口的伤痛?还好没有人目睹这一切。

  同样,我也没有必要向人解释为什么要匆匆离开草地。雅各布一定会以为,我花费了这么多精力来寻找这片草地,肯定想在这里多待上一小会儿。但是,我已经使出全力立起蜷缩的身子准备离开。这片空旷的草地带给我无法承受的痛苦——就算是爬,我也要赶快离开。

  幸好我是一个人来的!

  一个人。我自我安慰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强忍疼痛直起了身子。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北面的树丛中冒出来,站在离我大概三十步远的地方。

  我顿时百感交集。一开始觉得吃惊,在这个远离人烟的地方,根本没料到会碰上其他人。接着,我注视着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看到那僵硬的躯干和苍白的皮肤,强烈的希望开始穿透我心。我强抑住激动,继续打量着黑发遮掩下的脸庞。那并不是我渴望见到的脸庞,我的心里又涌上一股苦水,随之而来的是恐惧。这不是我朝思暮想的人,但我清楚地看到,站在我眼前的这个人也并非迷路的旅行者。

  最后,我终于恍然大悟。

  “劳伦特!”我惊喜地叫出来。

  这一反应简直失去理智。也许我的情绪应该停留在恐惧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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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初次见面时,劳伦特是詹姆斯血族的一员。他没有参加后来的追捕——追捕的猎物正是我——原因是他感到害怕,因为我被一个更强大的血族保护着。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情况可能大不相同——他当时会毫不犹豫地把我当作美食下咽。当然,现在的他一定改变了不少,因为他后来去了阿拉斯加,和一些文明的血族居住在一起,这些血族由于道德原因从不吸食人血,比如??????我没法让自己去回想这些血族的名字。

  没错,恐惧才应该是此刻最正常的反应,但我感到的只有无法抑制的快乐。草地又恢复了以往的神奇,比我预料中更加令人难以理解,但它始终是个神奇的地方。这才是我要找寻的一切,它向我证明了,无论距离我多么遥远——在我生活的这个世界上——他仍然存在着。

  劳伦特简直和以前一模一样。也许只有人类才会在一年的时间里有很大变化吧。但是,他总有点不对劲的地方??????我也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对劲。

  “贝拉?”他问道,看上去似乎比我更惊讶。

  “你记得我。”我笑了。因为一个吸血鬼能记住我的名字而喜出望外,真是荒唐。

  他也笑了。“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他慢慢地向我走过来,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我就住在这附近。我还以为你去了阿拉斯加。”

  他在距离我十步远的地方停下来,把头转到一边。他有一张我所见过的最美丽的脸庞,从他的脸上似乎能体会到永恒的感觉。我端详着他的面容,有一种奇怪的解脱感。在他面前,我没有什么可隐藏的——他知道我所有的秘密。

  “是的,”他赞同道,“我确实去过阿拉斯加。我还是没想到??????卡伦家的房子空荡荡的,我以为他们已经走了。”

  “哦。”我咬着嘴唇,一提到这个名字就好像往我的伤口上撒了把盐。过了好久我才镇静下来。劳伦特好奇地看着我。

  “他们的确走了。”我告诉他。

  “嗯,”他嘟哝着,“他们竟然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你这不是变成他们的宠物了吗?”他丝毫没有故意冒犯的意思。

  我苦笑着:“大概是吧。”

  “嗯。”他说道,又一次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我终于意识到他为什么和以前一模一样——简直丝毫不差。自从卡莱尔告诉我劳伦特和坦尼娅一家住在一起后,我偶尔想起他时,总会想象他有一双金色的眼睛,和卡伦——想到这个名字又让我浑身颤抖——的眼睛一样。所有善良的吸血鬼都拥有金色的眼睛。

  我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他那双警觉的深红色眼睛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他们还经常回来吗?”他问道,还像刚才那样轻松自然,但他的身体渐渐向我靠近。

  “别说实话。”一个动听的温柔的声音从我的记忆深处向我低语。

  听到他的声音我吓了一跳。我不应该如此吃惊,我现在所面临的处境难道不是最危险的吗?骑摩托车跟这个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我按照他教我的去做。

  “有时候回来。”我试图让我的声音听上去轻柔、放松。“对我来说,时间间隔显得长一些。你知道他们总是到处游荡??????”我开始胡言乱语,好不容易才闭上了嘴。

  “嗯,”他又说,“他们的房子闻起来好像很久没住人了??????”

  “你必须装得像点,贝拉。”那个声音催促道。

  我努力照做。“我会告诉卡莱尔你路过这里。他一定会因为没见到你而感到失望。”我假装停顿了一下。“但是,也许我不会告诉??????爱德华,我想——”我几乎没法说出这个名字,一提到他我的表情变得怪异,将我的谎言暴露无遗“——他的脾气不太好??????你肯定还记得。他还在为詹姆斯的事耿耿于怀。”我转了转眼珠,随意地挥挥手,就好像说的都是些陈年往事,但是我的声音显得很不正常,不知道他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是吗?”劳伦特愉快地??????怀疑地问道。

  我用简短的回答掩饰内心的惊恐。“嗯。”

  劳伦特不经意地朝一边挪了一步,警觉地盯着草地。我发现他离我更近了一步,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变得低沉而愤怒。

  “德纳利那里怎么样?听卡莱尔说你和坦尼娅住在一起?”我提高了声音。

  他沉默了片刻。“我非常喜欢坦尼娅,”他想了想,“更喜欢她的姐妹艾瑞娜??????我以前从来没在一个地方待这么长时间,那里的优越和新鲜让我着迷。只是,对我们的要求太苛刻了??????他们能遵守如此之久,真是让我吃惊。”他不怀好意地冲我笑了笑。“有时候,我会打破这些约束。”

  我再也坚持不住了,开始向后挪动脚步。但是,当他那双红色的眼睛捕捉到我的举动时,我吓得停下了脚步。

  “噢,”我胆怯地说道,“贾斯帕和你的想法一样。”

  “别动。”那个声音轻声地说。我尽量按他说的去做。但却是如此困难;一股想要逃跑的冲动简直无法抑制。

  “是吗?”劳伦特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他们是因为这个理由才离开的吗?”

  “不是,”我如实地说,“贾斯帕在这里时很遵守规则。”

  “是的,”劳伦特赞成道,“我也一样。”

  他又朝我靠近了一步,这一次的动作非常明显。

  “维多利亚找到你了吗?”我紧张得几乎没法呼吸,想方设法分散他的注意力。这是我最先想到的一个问题,但一说出口我就后悔莫及。维多利亚——和詹姆斯一道寻找我,后来不见了踪影——并不是我在这个特殊时刻应该想到的人。

  但是这个问题果然令他止住步子。

  “是的,”他停下脚步,“实际上,我到这里来倒帮了她一个大忙。”他扮了个鬼脸,“她可能会不高兴。”

  “为什么?”我迫切地问,希望他继续说下去。他将视线从我身上转移到树丛中,我抓住这个机会,偷偷地向后挪了一步。

  他又看着我,笑了起来——这表情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黑发天使。

  “因为我会杀了你。”他用轻柔而颤动的声音说道。

  我摇晃着向后退了一步。脑子里的声音发狂似的咆哮着,根本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她想亲手杀了你,”他兴冲冲地说,“她想除掉你,贝拉。”

  “我?”我尖声叫道。

  他摇了摇头,轻声笑着说:“我理解,我一开始也不太相信。但是,詹姆斯是她的爱人,而你的爱德华杀死了他。”

  即使是死到临头了,我一听到他的名字还是感到心如刀割。

  劳伦特没有察觉到我的反应。“她认为杀你比杀爱德华本人更合适——公平交易,以牙还牙。她让我来打探一下情势,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你了。也许她的计划有漏洞——很明显,这并不是她所预期的报复。爱德华让你只身一人待在这里,显然你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意义。”

  我的胸口又感到一阵剧痛。

  劳伦特稍稍朝我移动,我向后退了一步。

  他皱了皱眉头。“但她还是会很生气的。”

  “那为什么不再等等她呢?”我从喉咙里挤出一句。

  他又露出不怀好意的笑脸。“你现在遇到我真不是时候,贝拉。我到这里来并不是执行维多利亚的命令——我是来觅食的。我饿极了,而你闻上去??????简直令人垂涎欲滴。”

  劳伦特满意地看着我,就好像他的话是对我的赞美。

  “吓吓他。”那个美好的幻影命令道,他的声音因为焦虑变得不一样。

  “他会知道是你杀了我,”我顺从他的意思,“你逃不掉的。”

  “不可能。”劳伦特咧嘴而笑。他环视着这一小片空地的四周。“一场雨就能把所有的气味冲洗掉。没有人能找到你的尸体——你会像其他人一样失踪。如果爱德华想调查整件事的话,他也没理由怀疑我。我对你没有任何偏见,贝拉,这是真的。我只是太饿了。”

  “求求他。”我的幻影乞求着。

  “求你了。”我屏住呼吸。

  劳伦特摇摇头,面色温和。“换个角度想想吧,贝拉。找到你的人是我,你已经很幸运了。”

  “是吗?”我随便应付了一句,摇晃着又向后退了一步。

  劳伦特跟了过来,体态轻盈而优雅。

  “是的,”他向我保证,“我的动作很快,你不会感到任何痛苦,我保证。哦,事后我会对维多利亚撒个谎,安抚一下她。如果你知道她的报复计划的话,贝拉??????”他慢慢地摇摇头,似乎还带着一丝厌恶的神情。“我发誓你会感谢我的。”

  我惊恐万分地盯着他。

  一阵微风穿过我的发丝吹向他那边,他嗅了嗅。“垂涎欲滴。”他重复了一句,使劲地吸了口气。

  我紧张得向后退缩,几乎不敢睁开眼睛。爱德华愤怒的咆哮声在我的脑中回响。我再也忍不住了,一遍又一遍呼唤着他的名字。爱德华,爱德华,爱德华。我快要死了,现在就让我毫无顾忌地想念他吧。爱德华,我爱你。

  我眯缝着眼睛,发现劳伦特屏住了呼吸,突然将头转向了左边。我始终看着他,不敢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别处,尽管他并不需要任何东西来分散我的注意力或者玩什么把戏来控制我。当我发现他在慢慢地后退时,我简直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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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以置信。”他说,他说得很慢,我什么也没听见。

  我不得不向四周望去,双眼扫视着草地,寻找使我的生命又多延续了片刻的插曲。一开始我什么也没看见,我又看了看劳伦特。他正迅速地后退,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树丛。

  这时,我也看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黑影从宁静的树丛中缓缓地移动出来,径直朝着吸血鬼走去。真是个庞然大物——同一匹马差不多高,但是比马要壮实的多。它张开大嘴,露出一排如利刃般的门牙。令人发怵的咆哮声穿过门牙,响彻整片草地,好似雷声阵阵。

  是一头熊。但它根本就不是熊。这个巨大的黑家伙一定和最近的失踪事件有关。从远处看,任何人都会以为这是头熊。还有其它什么动物能这么庞大、结实呢?

  我真希望自己是从远处看着它,但事实上,它就在离我仅有十英尺远的草地上缓慢地移动着。

  “别动。”爱德华的声音轻声说道。

  我注视着这个庞然大物,绞尽脑汁地想着它到底是种什么动物。从它移动的样子来看,应该属于犬科动物。我只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这个答案让我感到恐怖。我从没意识到,狼尽然能长得如此巨大。

  它又发出一声咆哮,我吓得浑身发抖。

  劳伦特已经退到了树丛边。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劳伦特为什么会害怕呢?虽然这匹狼看上去的确很吓人,但它毕竟只是动物。吸血鬼怎么会害怕动物呢?劳伦特确实害怕了。他的眼睛和我的一样充满恐惧,瞪得大大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解释我的疑问。突然间,巨狼的身后又跟出了两匹狼,它们尾随在巨狼的两侧,静静地走上草地。其中一匹是深灰色的,另一匹是棕色的,它们都不如第一匹巨狼高大。深灰色的那匹离我非常近,它死死地盯住劳伦特。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又有两匹狼出现了。它们像南飞的大雁一样,排成了一个V字。刚从树丛中出来的一匹红棕色的狼离我最近,我几乎一伸手就能摸到它。

  我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向后跳了一步——这也许是我有史以来做过的最愚蠢的事情。我愣在那里,等着这群狼转向我这边,显然,我是更加容易到手的猎物。一时间,我很希望劳伦特能抓住机会,趁势铲除狼群——这对他来说应该易如反掌。我想,与其被一群狼分食,倒不如死在劳伦特手下。

  听到我的喘息声后,离我最近的那一匹红棕色的狼微微地转过头来。

  它的眼睛颜色很深,接近黑色。它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那双眼睛十分有神,简直不像是野兽的眼睛。

  当它看着我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雅各布——又一次感到万幸。至少我是一个人来到这个野兽出没的魔幻草地,至少雅各布不会死,至少他不会因我而死。

  领头的巨狼又发出一声低嚎,红棕色的狼迅速地扭过头去,再次盯住劳伦特。

  劳伦特瞪着这群狼,震惊和恐惧暴露无遗。我能理解他的震惊,但是,我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转过身钻进树丛。

  他逃跑了。

  狼群疾跑追了上去,一下子就穿过草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和脚步声令我本能地捂住了耳朵。它们匿迹于树丛中,巨大的声响也随之消失。

  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的腿一软倒在地上,用手支撑着身子,禁不住哭了起来。

  我知道我必须马上离开。狼群会追到劳伦特吗?它们会回来找我吗?或者劳伦特是不是已经把它们都解决了?他会是那个回来找我的人吗?

  但是我完全不能动弹;我的胳膊和腿不停地颤抖,我不知道如何才能站立起来。

  我的思绪还停留在害怕、恐惧或者疑惑之中,我完全不能理解所看到的一切。

  吸血鬼见到狼是不会逃跑的。它们牙齿再锋利也没法对付吸血鬼那花岗岩般的皮肤。

  狼群应该和他保持距离才对。尽管它们体形庞大、无所畏惧,但它们去追劳伦特一点也不合理,他那硬邦邦、冰冰凉的皮肤闻上去根本就不是什么珍馐佳肴。那么,它们为什么放弃活生生的柔弱的我,而去追逐劳伦特呢?

  我实在弄不明白。

  一阵凉风吹过草地,草儿随风摇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草地上移动。

  我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尽管风不大,我还是被吹得站不稳脚。我踉跄着转过身,在惊惶中一头冲进了树丛。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简直是痛苦的煎熬。我花了来时三倍的时间才穿过树丛。刚开始的时候我根本没留意自己正去向何处,只顾着回想刚刚逃离的那个地方。当我意识到必须使用指南针的时候,我已经深陷陌生而险恶的深山老林。我的双手抖得厉害,我只好把指南针放在泥地上寻找方位。每过几分钟,我都会停下来,放下指南针,检查我行进的方向是否是西北方,听见——当我停下慌张的脚步时——树丛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地耳语。

  一只松鸦的鸣叫声吓了我一跳,我跌入一片厚厚的云杉丛中,擦破了手臂,头发缠在了树枝上。有只松树突然蹿了出来,我吓得尖叫起来,声音大得连我自己的耳朵都受不了。

  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我回到了空荡荡的道路上,停车的位置还要向北走大概一公里。我已经是精疲力竭,一路步履蹒跚,终于找到了我的车。我爬进车里,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我使劲按下车栓,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汽车的引擎声让人恢复了神智,我努力控制住眼泪,以最快的速度朝大路开去。

  回到家时,我清醒了许多,但还是心绪烦乱。查理的车停在车道上——我没意识到时候不早了,天色已经暗下来。

  我砰地一下关上大门,随即将门反锁。“贝拉?”查理叫道。

  “是我。”我的声音颤动。

  “你去哪里了?”他从厨房出来,一脸不满,对我大声地嚷道。

  我想了想。他也许给斯坦利家打过电话了,我最好实话实说。

  “我去徒步旅行了。”我承认道。

  他的目光变得十分严厉。“为什么不去杰西卡那里?”

  “我今天不想看微积分。”

  查理将手臂在胸前交叉。“我警告过你不要去森林。”

  “是的,我明白。放心吧,我不会去了。”我浑身哆嗦起来。

  查理似乎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我。我想起了在树丛中的遭遇;我现在的样子一定肮脏不堪。

  “怎么了?”查理追问道。

  这一次,我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至少透露一部分实情。此刻,我的样子实在不适合假装享受过了一天美好的森林时光。

  “我看到熊了。”我努力说得镇定些,但是声音尖锐而颤抖。“但又不是熊——是一种狼。一共有五匹。黑色的那匹最大,还有灰色的,红棕色的??????”

  查理瞪圆了眼睛,眼神中满是恐慌。他大步走到我面前,一把抓住了我的双肩。

  “你还好吧?”

  我无力地点点头。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它们并没有注意到我。它们离开后,我跑出森林,摔了好多跤。”

  他松开我的双肩,把我搂在怀里。过了好久,他一句话也没说。

  “狼。”他喃喃自语道。

  “什么?”

  “护林员说那些足迹不像是熊留下的——但是狼的脚印不可能那么大??????”

  “那些狼奇大无比。”

  “你刚才说你看到了几只?”

  “五只。”

  查理摇摇头,忧虑地皱起眉。他最后用没商量的口气说道:“以后再也不许徒步旅行了。”

  “没问题。”我满口答应。

  查理打电话给警局报告了我看到的一切。我捏造了看到狼群的具体地点——声称我当时是在通向北面的一条小道上。我不想让父亲知道我走了多远,更重要的是,我不希望任何人在劳伦特可能搜寻我的地方出现。一想到这一点我就感到不舒服。

  “你饿了吗?”他挂了电话,问我。

  尽管我一天没吃东西,已经饥肠辘辘,我还是摇了摇头。

  “只是有点累。”我告诉他,然后朝楼梯走去。

  “嘿,”查理说道,他突然又变得疑虑重重。“你不是说雅各布今天外出了吗?”

  “这是比利说的。”我向他解释,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这个问题。

  他观察着我的表情,似乎对我的反应比较满意。

  “嗯。”

  “怎么了?”我问道。他提问的时候仿佛是在暗示说我早上对他撒谎了,而且不是和杰西卡一起学习这件事。

  “是这样的。我去接哈里的时候,看见雅各布和一帮朋友站在商店门口。我向他挥手打招呼,但是他??????好吧,也许他没看见我。我想他是在和朋友们争执什么。他看上去怪怪的,好像有些心烦意乱。而且??????跟以前不同。就像你看着这个孩子在长大!每次见到他,他都更加成熟。”

  “比利说杰克和朋友们去天使港看电影了。他们也许是在那儿等其他人。”

  “哦。”查理点点头,朝厨房走去。

  我站在客厅里,想象着雅各布和朋友争执的样子。也许他正在质问恩布里关于山姆的事情,也许这正是他今天没找我的原因——如果这意味着他能从恩布里那里问出个究竟,我很高兴他没来找我。

  回房间之前我又检查了一遍门锁。真是可笑的行为。对于我所见到的庞然大物来说,这把区区小锁又算的了什么呢?我还以为它们没有大拇指就拧不开门把。如果劳伦特来了??????

  或者??????维多利亚。

  我躺在床上,浑身使劲地颤抖,根本没有睡意。我蜷缩成一团,想着自己所面临的可怕事情。

  我什么也不能做。没有任何预防措施,没有任何藏身之地,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帮的上忙。

  情况也许比我预计的更糟,因为所有这些可怕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在查理身上,想到这里,我的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我的父亲就睡在隔壁,距离我这个危险人物如此之近。不管我在不在家,我的气味都会把他们引到这里。

  我颤抖得更厉害了,连牙齿也开始打颤。

  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我幻想着不可能的情形:我想象狼群在树丛中捕获了劳伦特,然后像对待普通人一样将这个死不了的吸血鬼碎撕万段。尽管这个景象荒唐之极,但我还是忍不住这样想象。如果狼群抓到了他,他就没法告诉维多利亚我一个人在这里。如果他不去找维多利亚,她一定以为卡伦一家还在保护着我。如果狼群能抓到他??????

  我的那些善良的吸血鬼们再也不会回来了;如果另一类吸血鬼同样能消失的话,该是多么称心的事啊。

  我紧紧闭上双眼,等待着梦境的到来——甚至期盼着噩梦的开始。合上眼后我还能看到那张苍白、美丽的脸庞正冲着我微笑,比起他来,我宁可做噩梦。

  在我的想象中,维多利亚的眼睛是黑色而明亮的,充满饥渴且满怀期待,她的牙齿闪着银光,嘴唇蜷起在牙齿之上,红色的头发像一团烈火,乱糟糟地蓬松在粗蛮的脸颊两旁。

  劳伦特的话在我耳边回荡。如果你知道她的报复计划的话??????

  我用手捂住了嘴巴,不让自己喊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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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徒(1)  

每天早上当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安然度过了一夜就觉得欣喜.一阵短暂的欣喜过后心跳开始加速,掌心冒出冷汗,我赶紧身去看查理,确定他也安然无恙后我才能按下心来.  
我看得出来他很担心----我一听到任何响声都会惊跳起来,脸色总是会无缘无故变得苍白.从他偶尔的询问中,我知道他是在责怪雅各布太久没有出现.  
恐惧打消了我心里所有的念想,我几乎没有意识到一个星期又过去了,而雅各布还是没有给我打电话.当我的生活恢复正常----如果我的生活还算是正常的生活的话----这件事让我感到伤心.  
我非常想念他.  
在经历恐惧和惊吓之前,我已经忍受不了一个人独处.而现在,我比从前更想念他轻松愉快的笑声和打动人心的笑脸,想念他那间简单却安全、宁静的车库,想念他温暖的手掌握住我冰冷的双手.  
星期一,我期待他打个电话过来.如果他与恩布里一切进展顺利的话,他是不是希望告诉我一声呢?我宁可相信他是为了朋友的事情忙碌操心,而不是有意疏远我.  
星期二,我给他打了个电话,但是没有人应答.难道电话线路又出故障了?或者比利申请了来电显示?  
星期三,我每隔半小时就往他家打一个电话,直到晚上11点后才作罢,我急于听到雅各布温情脉脉的声音.  
星期四,我呆坐在门口的小卡车里----按下车栓----手里握着车钥匙,整整坐了一个小时.我艰难地作着思想斗争,想要说服自己开车去一趟拉普西,但是我不能这么做. 劳伦特现在肯定回到维多利亚那里了.如果我去拉普西,我也许会把他们也引过去.如果杰克(雅各布???)看到我被他们捉住怎么办?尽管看不到雅各布让我伤心不已,但是他离我越远就会越安全,这样想想,心里也就不那么难受了.
我决定先给查理打个电话,也许应该通知警方拉普西发生的事情.我冲进屋里,一刻也不想耽搁自己的计划.  
查理接了电话.  
"斯旺警长.〃  
"爸爸,是我,贝拉〃  
"出了什么事?"  
这次我并没有责怪他总是假设我会出事的态度,我的说话声在颤抖.  
"我很担心雅各布."  
"为什么?"他问道,并没有想到我会谈论这个话题.  
"我觉得......我觉得有些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雅各布曾告诉我,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儿身上发生了奇怪的事.现在他也和他们一样奇怪,我有些害怕."  
"是什么样的事情呢?"他显出了职业警方的查案时的语气.这样也好,起码他是在认真对待我所说的话.  

"一开始,他受了惊吓;接着,他开始回避我;现在......我担心他加入了那个怪异的帮派,山姆的帮派,山姆.乌利的帮派.”  
“山姆.乌利?”查理吃惊的重复了一遍。  
“是的”  
查理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我想你是弄错了,贝尔。山姆.乌利是个好孩子。对了,他现在应该是个男子汉了,一个听话的儿子,你应该听比利谈起过他。他和其他的年轻人相处的不错。他是......”查理突然停下来,我猜他打算提及我在树丛走丢的那个晚上。我立即插上话。  
“爸爸,并不是这样的,雅各布害怕他。”  
“你对比利说过这件事吗?”他尝试着安慰我。一提到山姆,我就没办法让他警惕起来。  
“比利和这件事无关。”  
“好吧,贝拉,我确信一切正常,雅各布还是个孩子,也许他只是想多花点时间和朋友们在一起。我相信他一切正常,毕竟,他不可能每分每秒都和你在一起。”  
“这事和我无关。”我坚持道,但我已经在这场口水战中败下阵来。  
“我认为你不必担心,让比利照顾雅各布吧。”  
“查理.....”我显得焦躁不安。  
“贝尔,我手头有一大堆棘手的事情。又有两个游人在湖边失踪,”他焦虑的说道,“狼群造成的问题越来越难处理了。”  
我一下子被他说的话吸引住了——确切地说,是被怔住了。狼群的对手是劳伦特,它们没理由能免于一死......  
“你确定是狼群造成的失踪吗?”我问道。  
“恐怕是的,亲爱的。有一些......”他犹豫一下,“又有一些脚印,还有......这次还有血迹。”  

“噢!”这样看来,劳伦特和狼群并没有交手,他只是比它们跑得更快些。但是,为什么呢?我在草地上目睹的一切变得越来越奇怪——越来越难以理解。  
“我得走了。别担心杰克,贝拉,我相信他没事。”  
“好吧。”我简单地回答一切,思绪又转回到眼前最急迫的事情上来,“再见。”我挂上电话。  
我盯着电话看了许久,无论如何我也要解决好这件事,我拨通了雅各布家的电话。  
响了两声后,电话那头传来了比利的声音。  
“你好。”  
“嘿,比利,”我强忍住对他大吼的冲动,尽可能友好地问道,“能让雅各布听电话吗?”  
“杰克不在。”  
真是出乎意料:“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他和朋友们出去了。”比利小心翼翼地说道。  
“哦,是吗?是我认识的朋友吗?”有奎尔吗?”我知道自己问这话是别有用心。  
“没有。”比利慢慢的说,“他今天没和奎尔在一起。”  
我最好不要提到山姆。  
“有恩布里吗?”我问道。  
比利似乎很乐意回答这个问题:“对,他和恩布里在一起。”  
知道恩布里同他在一起就已经足够了。  
“好吧,他回来了让他给我打个电话,好吗?”  
“当然,没问题。”电话断了。  
“再见,比利。”我对着挂断的电话自言自语道。  
我开车去拉普西,决定等待雅各布的出现。我会在他家门口等上一夜,即使逃课我也要等着他。总有一天他会回家,等他回来了,我要和他说个明白。(话说,我怎么觉得这里的BELLA脑子不太对)  
我一心想着雅各布的事情,原以为危险重重的路途似乎变得特别短。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森林就消失在视野之中,很快我就能看到专属地上那一排排房屋。
一个戴着棒球帽的高个子男孩儿在马路左边走着。  
我一时激动得几乎无法呼吸,幸运之神终于眷顾我了,让我这么容易就撞见了雅各布。但是,这个男孩儿比他更魁梧,帽下的头发也比他短。尽管只看到了背影,我确定这个人是奎尔,他比我上次见到他时更高大了。这些奎鲁特男孩儿怎么长的这么快?难道他们吃了什么成长激素?  
我在他身边停下车,他听到汽车声后抬起了头。  
奎尔的表情不仅让我吃惊,更让我害怕。他面色阴郁,垂头丧气,眉头紧锁。  
“噢,嘿,贝拉。”他无精打采地打了个招呼。  
“你好,奎尔.....你还好吗?”  
他犹豫地看着我:“还好。”  
“我能在你一程吗?”我提议道。  
“当然。”他绕到车门前,坐到了副驾驶的位子上。  
“去哪里?”  
“我家在北边,超市后面。”他告诉我。  
“你今天见到雅各布了吗?”他的话音刚落,我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充满期待地看着奎尔,等着他的回答。他望着车窗外,过了很久才说道:“从远处看到他了。”  
“从远处?”我重复着。  
“我想跟着他们——他和恩布里在一起.”他的声音很小,差不多被引擎的声音盖住。我朝他靠得更近一些,“我知道他们看到我了,但是他们转身钻进树林里。我想一定还有其他人——山姆那帮人一定都在那里。”我从树林里转悠了一个小时,大声地呼唤他们。你碰到我的时候,我刚从树林里出来。“  
”看来真是山姆改变了他。“我咬牙切齿,连话都说不清楚。  
奎尔盯着我:”你也知道这件事?”  
我点点头:“杰克告诉过我.....以前告诉过我。”  
“以前。”奎尔叹了口气。  
“雅各布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和其他男孩儿一样糟?”  
“在这之前——他是不是避开所有人?是不是心烦意乱?”  
他的声音低沉而粗哑:“也许有一天是这个样子,不像其他人一样经历了很长时间,然后山姆找到了他。”  
“你觉得是怎么一回事呢?是毒品吗?还是其他什么?”  
“我想雅各布和恩布里不会碰那玩意儿......可我又能知道什么呢?还有其他的可能性吗?为什么大人们一点都不着急呢?”他摇摇头,眼神中闪现一丝恐惧,“雅各布不想成为这个......帮派的一份子,我真搞不懂是什么改变了他。”他盯着我,惊恐万分地说:“我不想成为下一个。”  
我看出了他的恐慌,这是我第二次听到有人称它为帮派,不禁一阵哆嗦:“你的父母帮得上忙吗?”  
他沮丧地说:“我的祖父和雅各布的父亲都是议会成员。在我祖父眼里,山姆.乌利是这一带最值得骄傲的人物。”  
我们对视良久,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我的车几乎是在爬行。我们到了拉普西,镇上唯一的一家商店就在不远处。  
“我就在这里下车,”奎尔说道,“我家就在那边。”他指了指商店后面一座小小的木头房子。我在路边停了下来,他跳下车。  
“我去等雅各布。”我坚定地对他说道  
“祝你好运。”他关上车门,慢吞吞地朝前面走去。他耸拉着脑袋,肩膀无力地垂下来。  
我调转车头,朝专属地开去。一路上,奎尔的愁容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如此惧怕成为下一个目标,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在雅各布家门口停住车,摇下车窗。天气很闷,一点风也没有。我把脚搁在仪盘表上,开始等待。  
一个黑影突然在眼前晃了晃——我转过头看见比利正站在窗户边满脸疑惑地看着我。我朝他挥挥手,不自然地笑了笑,仍待在车里没有出去。  
他皱了皱眉头,拉下了窗帘。  
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下去,但我得做点事情打发时间。我从背包里掏出一支笔和一张废纸,心不在焉地在上面乱画起来。  
我刚画完一串菱形的图案,突然听见有人叩响车门。  
我吓了一跳,抬起头来,以为是比利。  
“你在这干嘛,贝拉?”传来雅各布粗鲁的声音。  
我惊愕的盯着他。  
雅各布在这几个星期里简直像变了一个人。我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他的头发——柔顺的头发全部剪掉了,一层短短的平头就像是盖在头上的深色缎子。脸上的线条僵硬、紧绷......看上去老了很多。他的颈和肩也有些不同,似乎比以前壮实了许多。他双手抓着窗框,手掌厚实宽大,筋腱和血管在深褐色的皮肤下清晰可见,但是,外表上的改变还不算明显。  
让人感到陌生的是他的表情。那张开朗、友善的笑脸消失得无影无踪,以前温和的眼神变成了充满怨恨的仇视,令我无所适从。眼前的雅各布完全是一个阴郁的人,我的世界里的唯一一束阳光如今也被阴霾取代。  
“雅各布?”我低声说道。  
他瞪着我,目光中带着一丝紧张和愠怒。  
我意识到他身边还有四个人,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是高高的个头、深色的皮肤,黑发就像雅各布一样剃得短短的。他们就像是同胞兄弟——我甚至看不出哪一个是恩布里,眼光中的敌意使他们更加相似。  
只有一个人的眼光与众不同。他们中最年长的山姆站在最后面,他看上去平静而自信。我按耐住内心的愤怒,我真想上前揍他一拳,不,我想变得残暴凶狠,没有人敢与我对抗,这样,我就能镇住山姆·乌利。  
我想变成吸血鬼。
但是,我听见自己轻柔的声音。  
“对不起,我以前不能......也许我现在能改变对你的感受,雅各布。”我绝望极了,这句真心话听上去就像是想方设法捏造出来的谎言,“也许......我能改变,”我低声说道,“也许,如果你再给我点时间......请不要放弃我,杰克,我会受不了。”  
他的脸色一瞬间由愤怒转变为痛苦,仍在颤抖的一只手向我伸过来。  
“不,别这样想,贝拉。不要责怪你自己,不要以为这是你的错。这次全是我的错,我发誓,更你无关。”  
“不是你,是我,”我说道,“是我的错。”  
“说真的,贝拉。我不再......”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声音愈发的嘶哑,眼神痛苦不堪,“我不再配做你的朋友或者其他什么人。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我不是好人。”  
“什么?”我惊恐地盯着他,“你说什么?你比我强多了,杰克。你很好!谁说你不是好人?山姆说的吗?这是恶毒的谎话,雅各布!别让他就这样说服你!”我突然间又嚷了起来。  
雅各布是我脸色恢复了起初的僵硬:“不需要别人这样说,我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人。”  
“你是我的朋友,这才是你!杰克——不要走!”  
他渐渐退后  
“对不起,贝拉。”他又一次道歉,这次,声音变得断续而含糊。他转过身,迅速地跑进屋。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盯着眼前这所小小的房子,这么小的一所房子竟然能容纳四个身材魁梧的男孩儿和两个比他们更加高大的男人。屋子里没什么动静,没有人撩起窗帘,没有说话声,没有脚步声,就好像是一间空房子。  
天空开始下起毛毛细雨,雨滴像针一样叮着我的肌肤,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房子。雅各布会出来的,他必须出来。  
雨越下越猛,风越刮越凶。雨滴似乎不是从天而降,而是从西面飘过来,风中夹杂着海水的咸味。我的头发拍打着脸庞,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和睫毛黏在一起,遮挡住我的视野。我等待着。  
终于,门开了,我欣喜地走上前。  
比利滑着轮椅出来了,就他一个人而已。  
“查理打来电话,贝拉,我告诉他你在回家的路上。”他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  
他用同情来表示一切就此打住。我什么也没说,机械地转过身,钻进了车里。我之前没有关车窗,座椅已经被雨水浸得透湿。无所谓,反正我已经浑身湿透。  
不算太糟!不算太糟!!我安慰自己。的确,事情还不算太糟,至少不是世界末日,只不过是结束了原本就很短暂的宁静生活,仅此而已。  
不算太糟,我承认,但是,也已经够糟了!!  
我原以为杰克能治愈我胸口的漏洞——至少能填补这个空缺,不让它继续伤害我,我错了。  
他在我的胸前又凿开了一个洞,现在的我已经千疮百孔,就像是一片瑞士干酪,总有一天我会粉身碎骨。  
查理在门廊上等我,一看见我的车,他就奔上前来。  
“比利打来电话,他说你和杰克吵架了——说你非常伤心。”他边说边给我打开车门。  
他瞧了瞧我,脸上立刻路出震惊的表情。我真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看看到底是什么让他如此诧异。我能感觉到脸上的茫然和冰凉,一定是这种表情让他会想到什么。(咳~~Bella也不好过啊,我估计这和以后的跳崖也有莫大的关系)  
“事情不是这样的。”我低声说道。  
查理搂着我的肩膀,将我从车里扶出来,他也没问我怎么会弄得像只落汤鸡。  
“发生了什么事?”一进屋他就问道。他拉下沙发靠背上的一条毛毯盖在我的肩上,我发现自己还在打着冷战。  
我有气无力地说道:“山姆·乌利说雅各布不能做朋友。”  
查理疑惑地看着我:“谁告诉你的?”  
“雅各布。”虽然他没有亲口对我这么说,但这是明摆着的事实。  
查理紧皱着眉头:“你真觉得山姆有问题?”  
“真的。但是雅各布不肯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我听见衣服上的水滴落在地毯上的声音,“我去换件衣服。”  
查理若有所思。“好吧。”他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我冷得要命,决定先洗个澡,但是热水似乎也不能让我感到暖和。我仍然浑身冰冷,干脆关掉水不洗了。四周安静下来,我听见查理在楼下说话,我裹着浴巾悄悄地走出浴室。  
我听出查理很生气:“我才不会相信呢,根本就不可能。”  
四周又安静下来,我意识到他是在打电话,一分钟过去了。  
“不要把责任推到贝拉身上!”查理突然叫道,我吓了一跳。再次说话时,他尽量压低嗓门,担心让我听到。“一直以来。贝拉都清楚地表示他和雅各布只是朋友......好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不早说?不,比利,我认为她是对的......因为我了解我的女儿,如果他说雅各布之前受到惊吓......”他的话被中途打断,过了一会而,他又控制不住嚷了起来。
“你说我不了解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意思!”他停了下来,听着电话那头的人说话,接着,他用我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你想让他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别做梦了。她刚刚熬过了所有的痛苦,我知道雅各布帮了不少忙。如果雅各布和山姆搞出了什么名堂让他又回到从前的样子,我绝对饶不了雅各布。你是我的朋友,比利。但是这件事伤害了我的家人。”  
他又停下来听比利说话。  
“你听清楚——那帮小子做任何事我都会知道。我们会盯着他们,这一点你不用怀疑。”他不再是查理,而是斯旺警长。  
“好吧,就这样,再见。”他狠狠地挂上电话。  
我踮起脚尖快速地穿过走廊回到房间,查理在厨房里气呼呼地自言自语。  
比利肯定会责怪我,是我误导了雅各布,令他越陷越深,终于忍无可忍。  
但我觉得有些奇怪。以前我也这样担心过,但是,即使雅各布说了很多绝情的话,我仍不相信这是真的。这件事远非单恋这么简单,而且比利也没有必要出面说是雅各布一厢情愿。我敢肯定,他们是在保守什么秘密,而且这个秘密远远超出我的想象。不管怎样,查理现在站在我这一边。  
我穿上睡衣爬到床上。生活是如此阴沉黑暗,那个洞——如今应该是两个洞——正隐隐作痛,怎么会不疼呢?我回忆着过去发生的点点滴滴——不是那些深深刺痛我的过去,而是不久前出现在我脑海中的爱德华的声音——我的脑子就像录音机一样反复播放着他的声音知道我渐渐入睡,泪水仍止不住地滑落脸颊。  
晚上我做了一个不同以往的梦。天下着雨,雅各布在我身边不声不响地走着,而我的脚步声却咯吱咯吱作响。他不是我的那个雅各布,这个雅各布有着陌生的模样,面露愁容。动作格外优雅、敏捷,他轻盈平稳的步态令我联想到另一个人。渐渐的,他的容貌开始改变,深褐色的皮肤褪了色,脸上毫无生气、苍白如骨;眼睛是金色的,一会儿又变成了血红色,一会儿又恢复成金色;头发缠绕在一起,在微风的吹拂下变成了青铜色。他的脸蛋十分俊俏,让我怦然心动。我朝他伸出手,他却向后退了一步,抬起了双手像盾牌一样挡住我。然后,爱德华就消失了。  
当我在一片漆黑中醒来时,眼角充满泪水。我不清楚自己是梦醒哭泣还是哭到梦醒,我盯着黑糊糊的天花板,此刻已经是深夜时分——我半梦半醒、昏昏欲睡。我疲惫地闭上眼睛,祈求一个无梦的夜晚。  
就在这时,我听见一阵声响,刚才一定是这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梦境。我房间的窗户被尖锐的东西刮出了刺耳的响声,就像是手指甲在玻璃上划过的摩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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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闯入者 >

尽管此刻我已经精疲力竭、头脑昏沉,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境里,我仍然惊恐万分地睁开了双眼。  
窗户上又一次响起了尖锐刺耳的声音。  
我笨拙地从床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朝窗户走去。我眨了眨含泪的双眼,让视线变得更加清晰。  
一个高大的黑影在玻璃窗外摇晃,它朝我这边倾斜过来,好像要破窗而入。我吓得往后一个踉跄,几乎要尖叫出来。  
维多利亚。  
她来找我了。  
我死定了。  
查理不能死!!  
我强忍住堵在喉咙口的尖叫。我必须保持安静,不管发生什么,不能把查理卷进这个危险地带.....  
黑影发出熟悉的嘶哑的声音。  
“贝拉!”它叫道,“诶哟!见鬼,开开窗!诶哟!”  
我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快速走到窗户边,推开了玻璃窗,窗外微弱的光亮足以让我看清楚黑影的模样。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喘着粗气说。  
雅各布趴在前院栽种的云杉上,树枝被他压得倒向房子这边,他在树顶上来回摆荡——她的双腿悬在离地二十多英尺的半空中——离我不过三英尺。纤细的树枝摩擦着房子的墙壁,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来履行”——他气喘吁吁地说着,在树顶上不断调整着姿势——“我的诺言。”  
我眨了眨湿润的眼睛,突然间确信自己是在做梦。  
“你什么时候承诺过要从树上掉下来摔死?”  
他哼了一声,样子非常严肃,不停地摆动着双腿保持平衡。“让开。”他命令道。  
“什麽?”  
他前后摆动着双腿,为自己增加冲力,我终于明白他想干什么了。  
“不,杰克!”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我闪到一旁,他憋足了劲朝着敞开的窗户跳过来。  
我几乎又要叫出声来,我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摔死——或者看着他撞到墙壁上受伤。出乎意料得失,他敏捷地跳进了我的房间,脚掌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响。  
我们同时朝房间望去,屏住呼吸,看看查理会不会被这噪音吵醒。一阵沉寂过后,我们隐约听到查理的鼾声。  
雅各布咧嘴一笑,他似乎十分满意自己的身手。他的笑容不是我所熟悉和喜爱的——这是一张不同的笑脸,在这张属于山姆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以往的真诚。  
我受够了。  
我整晚以泪洗面,因为这个男孩儿而辗转难眠。他冷酷地拒绝了我,在我的旧伤口上无情地撒了把盐。他留给我的噩梦挥散不去。就像是伤口引发的感染——就像遭人侵犯后赶到的羞辱。而现在,他在我的房间看着我傻笑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更糟糕的是,尽管他闯入是的动静很大,动作笨拙,还是让我想起了爱德华,他也曾在深夜时分穿过窗户来到我的房间。回忆又一次狠狠地刺痛了我尚未痊愈的伤口。  
想到这些,再加上沉沉的倦意,我的心情就好不起来。  
“出去!”我愤愤地说道,语气中满是怨恨和不满。  
他眨了眨眼睛,露出吃惊的表情。  
“不,他坚持道,”我是来道歉的。”  
“我不接受!”  
我拼命把他往窗户外推——反正这是梦境,他不会真正受伤,但是,我的努力是徒劳的,他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我放下双手,退到远离他的位置。  
吹进房间的凉风让我打了个冷战,而他连衬衫都没穿。我的手碰到他的胸膛时的感觉很不舒服,他的皮肤像在燃烧一样发烫,就跟我最后一次触摸他前额时的感觉相同,难道他还没退烧?  
他看上去不像生病的样子,身体壮实得很。他朝我弯下身子,几乎挡住了整扇窗户,对我暴怒的反应他一言不发。  
突然间,我再也撑不住了——好像所有不眠之夜的疲乏都在这一刻朝我袭来。我觉得天昏地暗,整个人就快要崩溃倒地。我左右摇摆了两下,挣扎地睁开了双眼。  
“贝拉?”雅各布焦急地喊着我。他抓着我的胳膊肘,扶我回到床上。我刚到床边腿就软了,一头倒在软绵绵的床垫上。  
“嘿,你没事吧?”雅各布问道,担心地皱起眉头。  
我抬头望着他,脸上还挂着泪水:“我怎么可能没事呢,雅各布?”  
他倔强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对,”他赞同道,然后深吸一口气,“我问了句废话。好吧.....我——我对不起你,贝拉。”他的道歉是真心的,这点毫无疑问,尽管他的脸上仍带着些许怒色。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不想听你道歉,杰克。”  
:我知道,“他低声说道,”但是我不能原谅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简直太伤人了,对不起。“  
我疲倦地摇摇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样对我。”  
“我知道,我想对你解释......“他突然停了下来,张着嘴巴,好像有东西止住了他的呼吸。过了一会儿,他又深吸一口气。”但是,我不能解释,“他气愤地说道,”我也希望自己能解释。”  
我把头埋入手掌心,说话声变得模糊不清:“为什么?”  
他沉默不语。我扭过头——实在没力气抬起头来——看着他,他的表情让我感到惊讶。他半眯着眼睛,咬紧牙关,眉头紧锁。  
“怎么了?”我问道。  
他大口地喘着粗气,我这才发现他一直都凝神屏息。“我不能说。”他心灰意冷地说道。
“说什么?”  
他不理会我的问题:“贝拉,难道你就没有不能说的秘密吗?”  
他看着我,眼神中带着某种暗示,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卡伦一家,但愿他没有察觉到我的心虚。  
难道那你就没有瞒着查理、瞒着你母亲的事情?“他追问道,”实质是不愿对我提及的事情?  
我睁大眼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我知道他把沉默当作认同。
“我现在也有相同的......处境,你能理解吗?”他断断续续地说着,似乎在寻求最切当的字句来表达,“有时候,诚实反倒会坏事。有时候,你保守的也许不是你一个人的秘密。”  
我没法同他争辩,因为他说的完全正确——我隐瞒的不是我一个人的秘密,我必须守住它,而他似乎已经对我这个秘密了如指掌。  
我始终不明白这跟他、山姆还有比利有什么关系。既然卡伦一家已经无影无踪了,他们又何必在意这件事呢?  
“如果你来是为了让我猜谜,而不是澄清问题,雅各布,我认为你根本没必要来这里。”  
“对不起,”他轻声说,“实在是叫人难受。”  
我们在黑暗的房间里对视许久,两个人都心灰意冷。  
“最要命的是,”他突然说道,“其实你早就知道了一切,我曾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你!”  
“你说什么?”  
他猛吸一口气,然后朝我靠过来,脸上又重燃起希望。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说话声迅速、急切。他正对着我的脸,我能感受到他的呼气就和他的皮肤一样火热。  
“我想到一个办法就绝所有问题——因为你什么都知道,贝拉!虽然我不能对你说,但你自己可以猜到!!这样我也能摆脱困境!”  
“你想让我猜?猜什么呢?”  
“我的秘密!!你能猜到——你知道答案!”  
我眨了眨眼,让头脑保持清醒。我太困了,根本想不通他说的话。  
他注意到我一脸茫然,努力振作起来。“等待,也许我能帮帮你。”他说道。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只听到他急促的喘息声。  
“帮我?”我硬撑着睁大眼睛,拼命抵抗着睡意。  
“对,”他喘着粗气说道,“我可以给你一些线索。”  
他用那双厚实、温暖的双手捧起我的脸,直视着我的眼睛,压低嗓音就好像暗示我他的话里有的话。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吗——在拉普西的海滩上?”  
“当然记得。”  
“跟我说说。”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集中精神:“你问了一些关于我的小卡车的问题......”  
他点点头,鼓励我往下说。  
“我们谈论你的‘兔子’车......”  
“接着说。”  
“我们在海滩边散步......”我的脸蛋在他的手掌下越来越热,几乎和他滚烫的皮肤一样热,但他一点不在意。我回忆当初邀请他同我一道散步,还为了从他那里获取更多的信息,笨拙地同他调情,结果相当成功。  
他又点点头,焦急地等待下文。  
我的声音几乎轻得听不见:“你给我讲了恐怖故事.....《奎鲁特传奇》。”  
他闭上双眼,然后睁开。“对。”他紧迫而激动地说道,好像正等着做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接着,他放慢语速,让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还记得我说了些什么吗?”  
即使身处黑暗中,他也一定能察觉到我脸色的变化。我怎么可能忘记他的话呢?当时,雅各布无意中说出了我正想要知道的事情——爱德华是吸血鬼。  
他会意地看着我。“使劲想想。”他说道。  
“是的,我记得。”我喘喘气。  
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地问道:你还记得所有的故事......“他问不下去了,嘴巴张的大大的,好像嗓子眼儿被堵住。  
”所有的故事?“我问道。  
他默默地点点头。  
我在脑海里快速地搜寻。对我来说,只有那一个故事很重要。我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他讲了好几个故事,但是我记不清这些无关紧要的内容,更何况我现在精疲力竭、一头雾水。我摇了摇头。  
雅各布叹了口气,从床上跳起来。他用拳头抵着前额,急促地喘息着。“你一定知道,你一定知道。”他对自己低语道。  
“杰克?杰克,我现在累极了,没精力去回想这些,也许早上.....”  
他调整呼吸使自己镇静下来,点了点头:“也许你会回想起来。我理解你为什么只记得那一个故事。”他的语气充满讽刺和挖苦,他又在我身边坐下,“你介意我提一个问题吗?”他问道,还是用那种讥讽的口气,“我一直都想知道。”  
“关于什么的问题?”我小心的问道。  
“关于我告诉你的那个吸血鬼的故事。”  
我用警惕的眼神盯着他,不置可否,他还是提出了问题。  
“你之前确实不知道吗?”他问我。声音变得沙哑,“我说了以后你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对吗?”  
他怎么知道这些事?!他为什么会相信这些事?为什么现在才信?!  
我咬紧牙齿,狠狠地盯着他,没打算回答他,他也看出了我的反应。  
“明白我所指的诚实是什么了吧?”他低声说道,声音变得更加沙哑,“我的状况也一样,甚至更糟,你想象不到我被约束得多么紧.....”  
我不喜欢他这个样子——不喜欢他说道约束是紧闭双眼痛苦的模样。不只是不喜欢——是憎恶,我憎恶一切让他感到痛苦的东西,强烈地憎恶。
山姆的脸出现在我脑海中。  
我所做所为都是自愿的,是因为爱而守住卡伦一家的秘密,心甘情愿,发自内心。
而雅各布却不一样。  
“有没有办法解脱出来?”我轻声问道,摸着他扎手的短发。  
他紧闭双眼,手开始颤抖。“没有,我一辈子都被约束,终身监禁,”他苦笑着说道,“也许更久。”  
“不,杰克,”我痛苦地说道,“我们逃走吧?只有你和我,我们离开这里、离开山姆吧?”  
“这不是逃脱能解决的问题,贝拉,”他低声说,“如果可以,我也愿意跟你一起逃走。”他的肩膀开始颤抖,他深深地吸一口气,“好了,我得走了。”  
“为什么?”  
“你看上去随时都会昏倒,你得睡觉——我需要你养精蓄锐。你会回想起一切的,你必须想起来。”  
“还有其他原因吗?”  
他皱起眉头。“我是溜出来的——我不应该来见你,他们一定会猜想我在哪里。”他咬了咬嘴唇,“我想我应该回去告诉他们一声。”  
“你没必要什么事情都对他们说。”我不满地说道。  
“我还是会说的。”  
一腔怒火在我身体里燃烧:“我恨他们!”  
雅各布吃惊地睁大眼睛看着我:“别这样,贝拉,别恨他们。这并不是山姆或者他们中任何人的错。我对你说过——是我的错。实际上,山姆这个人......好极了。杰瑞德和保罗他也很好,尽管保罗有一点......还有恩布里,他永远都是我的朋友。什么都没有改变——这是唯一不变的事实。我后悔以前误解了山姆.....”  
山姆好极了?我怀疑地盯着他,但没有问他理由。  
“那你为什么不应该来见我?”我问道。  
“因为不安全。”他压低嗓门,眼睛看着地上。  
他的话吓得我浑身一颤。  
他连那件事也知道了吗?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那件事,但他的话是对的——现在正值深夜,是吸血鬼觅食的最佳时刻。雅各布不应该在我的房间里,他们有可能来这里找我,不能让其他人受到牵连。  
“如果我认为非常......非常危险,”他轻声说,“我不会来。可是,贝拉,”他看着我,“我对你承诺过。我不知道履行诺言这么艰难,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会食言。”  
他看出了我脸上的疑惑。“那天看完电影,”他提醒我,“我问你保证永远不会伤害你.....但是我今天确实伤害到你了,对吗?”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杰克。没关系。”  
“谢谢你,贝拉,”他握住我的手,“我会尽我所能守护你,就像我承诺的那样。”他忽然朝我咧嘴一笑。这张笑脸不属于曾经的他,也不属于现在的他,而是两者奇怪的结合,“你最好能自己解开谜团,贝拉。努力地想想吧。”  
我微微露出痛苦的表情:“我会尽力的。”  
“我会想办法来看你,”他叹了口气,“他们肯定会劝我不要来。”  
“别听他们的。”  
“我尽力。”他摇摇头,似乎在怀疑自己能否成功,“你一知道答案就来告诉我。”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双手抖动一下,“如果你.....你还愿意见我的话。”  
“我为什么不愿意见你?”  
他的神色变得僵硬而冷酷,百分之百是那张属于山姆的脸。“噢,我知道原因,”他的声音变得粗暴,“好了,我必须离开。你能为我做件事吗?”  
我点点头,他的转变让我有些害怕。  
“如果你不愿意见我——至少给我打个电话,让我知道你的答案是否正确。”  
“我不会......”  
他抬起一只手打断了我的话:“记得告诉我一声。”  
他朝着窗户走去。  
“别傻了,杰克,”我抱怨道,“你会摔断腿的。从大门出去,查理不会发现你的。”  
“我不会受伤。”他说道,但还是转身朝房门走去。  
他在我身边停下脚步,转过来盯着我,脸上露出难以忍受的痛苦表情,就好像有利刃正刺入他的身体。他朝我伸出一只手。
我抓住他的手,他突然使劲拉住我——力气特别大——把我拉下床,几乎要把我的骨头挤碎。  
“没法——呼吸!”我气喘吁吁地说。  
他立刻松开手,一只手扶在我的腰上防止我摔倒。他推着我回到床上,这一次动作更温柔一些。  
“好好睡吧,贝尔。你要动脑筋想想,我知道你一定会想到的。我需要你的理解,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失去你,贝尔。”  
他一步跨到房门边轻轻地打开门,然后消失在门口。我竖起耳朵听他下楼梯时的咯吱声,但是什么声音也没有。  
我躺在床上,觉得头昏脑涨,一切都是那么混乱,那么伤脑筋。我闭上眼睛,想理出一个头绪,但是很快就被睡意吞噬,失去了方向。  
这并不是我所渴望的安宁的无梦的睡眠——当然不是。我又一次来到森林里,像从前一样开始漫步。  
不久我就意识到这并非往常的梦境因为,我并不觉得自己是在找寻什么,我只是习惯地散着步,就像一般人在森林里漫步一样。事实上,这片森林也不是从前的那一个,气味和光线都有所改变,闻上去不是树丛中湿土的味道,而是海洋的咸腥味。我看不到天空,但是,一定是艳阳高照——头顶的树叶都是亮闪闪的碧绿色。  
这是拉普西周围的森林——就在海滩附近,我敢确定。我想,如果找到海滩,我就能看到太阳,于是,我加快步伐,向着远处隐约的海浪声走去。  
这时,雅各布出现了,他拉着我的手,把我拉回到森林中最黑暗的地方。  
“雅各布,怎么回事?”我问道。他的脸就像一个受到惊吓的小男孩,长发还像从前一样柔顺,在颈背处扎成一个马尾。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拉着我。而我不停的反抗,我不想去黑暗的地方。  
“快跑,贝拉,你必须跑!”他惊恐地对我耳语道。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强烈地冲击着我,几乎要把我唤醒。  
我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因为我以前来过这个地方,在另外一个梦境。那是一百多万年前的生活,与现在完全不同。我和雅各布在海滩散步的那一天夜里,我做了这个梦,也正是在那一天,我知道爱德华是吸血鬼。一定是刚才在雅各布的要求下回忆海滩散步的情景,把这个埋藏在我记忆深处的梦境有挖掘出来。  
我清楚接下来会发什么。海滩上的一道光亮朝我照射过来,不久,爱德华会穿过树林,他的皮肤发出微光,黑色的眼睛透着杀气。他会微笑着向我打招呼,他的脸庞就像天使一样美丽,牙齿尖锐锋利.....  
但是,事情并不是按照我的想象发生。  
雅各布甩开我的手,发出痛苦的尖叫。他浑身剧烈地抽搐着,倒在了我的脚边。  
“雅各布!”我惊叫着,但是他消失不见了。  
在我脚边的是一匹巨大的红棕色的狼,黑色的眼睛机警灵敏。  
梦境完全超出了预计,就像脱轨的列车。
这并不是我曾梦到的狼。这匹红棕色的巨狼正是一个星期前我在草地上看到的离我不到半尺远的那匹。它体型庞大、相貌怪异,比起熊来更加威猛。  
它直勾勾地盯着我,敏锐的眼睛似乎想向我传达重要信息。这双深棕色的眼睛我再熟悉不过了,正是雅各布·布莱克的。  
我尖声惊叫着从梦中醒来。  
这一回我倒希望查理进来看看。我的叫声与平常不同,我把头埋在枕头下,想压抑住尖叫触发的歇斯底里。我用枕头紧紧地压住脸,似乎这样就能消除我刚刚恍然明白的事实。  
但是查理没有进来,我终于能控制住嗓子眼冒出来的刺耳声音。  
我全都想起来了——雅各布那天在海滩边对我说的字字句句,不单是吸血鬼的那部分,还有‘冷血家族’,特别是他最开始说的那段(传说省略).....  
似乎有东西堵住了我的喉咙,让我喘不过气来。我试图把它吞咽下去,但是它堵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又试图把它吐出来。  
“狼人。”我喘着粗气说。  
是的,就是这个词令我窒息。  
整个世界似地轴消失般天翻地覆。  
这是怎样一个世界啊?一个小不起眼的城镇里流传着古老的传说、居住着神秘的怪兽,这样的世界真的存在吗?这是否意味着所有难以置信的神话故事实际上都确凿无疑?到底有没有正常、健全的东西?或者说,一切都只是魔幻的故事?  
我用手拼命拽着快要爆炸的脑袋。  
头脑中一个冷静的声音轻声地问:这又有什么大不了?我不是很早以前就接受力吸血鬼的存在吗?——那时候一点惊惶的反应都没有。  
但是,我想冲这个声音还击。对于一个人来说,一辈子有一次传说故事的亲身经历不就已经足够了吗?  
而且,我从一开始就完全明白爱德华·卡伦是不同寻常的,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惊人之事——因为他显然是异族。  
而雅各布?雅各布?就是雅各布,不是别的什么,雅各布,我的朋友?雅各布,唯一和我心灵相通的人.....  
可是他根本不是人。  
我又一次强压住尖叫的冲动。  
这一回的事情说明什么呢?  
我知道上一回完全是我自己的问题。不然,我的生活里怎么会出现恐怖电影里的人物?不然,在他们神秘离开的时候,我怎么会悲凄欲绝、久久不能痊愈?  
我在脑海中将往事扭转、交替、重置,把上一回和这一回区分开来。  
没有什么帮派。自始自终都没有什么小团体,没有什么帮派。不过,事实更恐怖,他们是一群!!  
一群过目难忘、身材壮实、颜色不一的狼人,他们在爱德华的草地上与我擦肩而过......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看了看钟——时间还太早,但我顾不上这么多。我现在必须去拉普西,我必须去见雅各布,他会证明我还清醒。  
我随手抓起几件衣服穿上,不去理会搭配起来是否合适,三步并两步地跨下楼梯。从走廊奔向大门的时候,我差点跟查理撞了个满怀。
”还有什么办法?怎么了?他问道,警觉的眼睛观察着我的脸色。我感到虚弱无力,脸色一定比平常苍白许多,“你不会是要给我讲环境保护的大道理吧。”  
我没法回答。如果不是他正看着我,我早就昏倒在地了,这样,我就会彻底忘记失踪的游人、带血的脚印这档子事情......我就不会把它同我不久前意识到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亲爱的,别吓着自己。好好地待在镇里或者大马路上——别去其他地方——好吗?”  
“好的。”我虚弱地回答道。
“我得走了。”  
我第一次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发现他的腰间别着一把枪,脚上穿着长靴。  
“你不会去追捕那群狼,对吧,爸爸?”  
“我得帮忙,贝尔,有人失踪了。”  
我又提高了声音,这一次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叫起来:“不!不,别去,太危险了!”  
“这是我的工作,孩子。别这么悲观——我会没事的。”他转过身打开大门,“你不走吗?”  
我犹豫不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怎样才能把他留下呢?我的脑袋里一片混乱,想不出任何法子。  
“贝尔?”  
“也许现在去拉普西还太早了。”我低声说。  
“我同意。”他说道,然后关上大门,走了出去,外面正在下雨。  
他刚消失在视线之外,我就倒坐在地上,把头放在两个膝盖中间。  
我应该去追查理吗?我怎么对他解释呢  
雅各布怎么办?雅各布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应该去警告他。如果他真是——我身子一抖,逼着自己想出这个词——狼人(我知道他的确是,我能感觉到),他们会朝他开枪!我必须告诉他和他的朋友们,如果他们这群巨狼总在附近出没,人们会想方设法杀死他们,我必须告诉他们住手。  
他们必须住手!查理如今也在森林里,他们会在意他吗?我不知道......到现在为止,失踪的都是陌生人。这是否意味着什么?或者仅是偶然?  
我得相信至少雅各布会在意的。  
无论如何,我必须去警告他。  
但是......我真的必须去吗?  
雅各布是我最好的朋友,但他不也是只怪兽吗?一只名副其实的怪兽,一只凶恶的怪兽。如果他和他的朋友是.....是凶手,我有必要去警告他吗?如果是他们无情地杀害无辜的游人呢?如果他们真像恐怖电影里的怪兽一样凶残,保护他们岂不是大错特错?  
喔无可避免地将雅各布和他的朋友们同卡伦一家比较。一想到后者,胸口的伤口又隐隐作痛,我只好用手臂挡在胸前。  
我对狼人知之甚少,只是通过电影有所了解——他们体型巨大、毛发浓密、半人半兽——仅此而已。因此,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觅食,是因为饥饿、干渴,还是仅仅为了满足杀生的欲望。没弄清这个问题,就很难对他们的行为定罪。  
但不管怎样,卡伦一家对善的追求所付出的代价要比他们大得多。我想到了埃斯梅——想起她那善良、美丽的脸庞,我的泪水不禁掉了下来——她慈祥、温柔,但是当我流血的时候,她总是捏住鼻子,不得不弃我而去,狼人所要忍受的痛苦不可能超过这个。我想到了卡莱尔,几百年来,他一直努力告诫自己无视血液的存在,这样,他才能做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难以忍受了。  
狼人选择了一条不同的道路。  
而现在,我又应该如何抉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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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手 (1)

我开车前往拉普西,路旁是茂密的森林。我摇摇头,暗自思考,如果不是雅各布,把该多好啊。
我仍不确定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但我还有理由去见见他。
我不能饶恕雅各布和他的朋友的所作所为。现在我终于明白他昨晚说的话——也许再也不想见他——我可以像他说的那样打个电话,但那是胆小鬼的行为。至少,我欠他一次面对面的交谈,我要当面对他说我不会对发生的一切不闻不问。我不可能和杀人凶手交朋友、放任他们胡作非为、让杀人案无休止地发生.....不然,我同残忍的怪兽又有什么两样?
但是,我不可能不去警告他,我要尽我所能地保护他。
我在布莱克家门口停住车,紧紧地抿着双唇。我最好的朋友是狼人,这已经让人无法接受,难道他就不能做个善良的狼人吗?
屋子里漆黑一片,没有灯光,但我不在乎把他们从睡梦中唤醒,我怒气冲冲地用拳头捶打着大门,声音在屋子里回响。
“进来。”一分钟后我听到比利的喊声,里面亮起一盏灯。
我转动门把,门没锁。比利没有坐在轮椅上,而是倚靠在厨房的门口,肩上搭着一条浴巾,他看到进来的人是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但很快恢复了平常的漠然。
“早上好,贝拉,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嘿,比利,我要和杰克谈谈——他在哪儿?”
“恩......我不知道。”他显然在撒谎。
“你知道查理今天早上去干吗了吗?”我为他的遮遮掩掩感到恼怒。
“我怎么知道?”
“他和镇上一半的男人都到森林里去了,带着枪,去抓那群巨狼。”
比利的脸上闪过短暂的讶异。
比利撅着嘴,过了好久才说:“我想他还在睡觉。”他朝狭窄的走廊点点头,“最近今天他都很晚才回来,这孩子需要休息——也许你不应该叫醒他。”
“轮到我打扰他休息了。”我嘟囔道,怒冲冲地朝走廊走去,比利叹了口气。
雅各布的卧室是个狭小的储藏室,是一码长的走廊上唯一的房间。我没敲门,狠狠地将门推开,房门撞到墙上发出呯的响声。
雅各布还穿着昨晚那套黑色的运动服——斜躺在双人床上。这张床占据了房间的大部分空间,床边和墙壁之间留着一点空隙。尽管他是斜躺着,但床还是不够长,他的头和脚都撑到了床外。。他睡得正熟,张着嘴巴,微微地打鼾,根本没听到房门撞击墙壁的声响。
他的脸在沉睡中显得特别平静,愤怒时显出来的皱纹没有了。我从没注意到他的眼睛下有黑眼圈。虽然他身材高大魁梧,但现在看上去很年幼、很疲倦,我的心一下子软下来。
我退了出来,轻轻地关上身后的房门。
比利好奇而警惕地盯着我走回到客厅。
“我还是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吧。”
比利点点头,我们注视着前方,我很想质问他在整件事中承担的责任,他对儿子的变化有什么想法呢?但是,我知道他从一开始就站在山姆那边,对于杀人犯他一定也不以为然,我无法想象他如何能够坦然面对这件事。
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但是他也没有吱声。
“好吧,”我打破了沉默,“我到海滩去待一会儿。如果他醒了,告诉他我在等他,好吗?”
“当然,当然。”比利满口答应。
我对他的回答表示怀疑。管他呢,如果他不告诉雅各布,我就再来一趟这里。
我把车开到第一海滩,停在空无一人的泥地上。天还是灰蒙蒙的——阴天天亮前的阴郁——我关了车灯,几乎什么也看不见。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四周的黑暗,在杂草丛生的荒地上寻找道路。海滩边很冷,海风一阵阵刮过来,我把手塞进外套口袋,所幸的是雨已经停了。
我沿着海滩向北面的海堤走去。我望不见圣詹姆斯和其他岛屿,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海上的波浪。我小心翼翼地穿过岩石,生怕被浮木绊倒。
终于到了,我没意识到自己是在寻找这个地方。在不远处的昏暗之中,它朦胧可见:一棵高大、灰白的浮木深深插入岩石地中,朝向大海的树根纠结在一起,好像无数脆弱的触角。我不确定这就是雅各布和我第一次交谈的地方——从那次谈话以后,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得错综复杂——但是,大概就是在这附近。我在我曾经坐过的地方坐下,望着若隐若现的大海。
回想起雅各布的模样——熟睡时无辜、柔弱的模样——我的憎恶和愤怒全都烟消云散了。我不能像比利一样对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但我也不能将所有的过错都怪罪到雅各布身上。爱不是这个样子的,如果你在乎一个人,就没有办法理性地对待他的所作所为。不管雅各布有没有杀人,他始终都是我的朋友,我自己也不清楚应该如何是好。
一想到他安然沉睡的样子,我就有一股要保护他的强烈冲动,我就完全失去理性。
不管理性与否,我完全沉浸在对他的回忆之中,也许想着他那张安宁的脸庞,就能想出庇护他的法子。天这时渐渐亮起来。
“嗨,贝拉。”
灰暗中传来雅各布的声音,我吓了一跳。他的声音温柔,甚至带有一丝羞怯,但他靠进时没发出一点声响,着实吓坏了我。借着日出前的光亮,我看见了他的轮廓——高达壮实。
“杰克?”
他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紧张地交替着双脚站立。
“比利告诉我你去过家里——没花你多长时间,对吗?我就知道你会猜出来的。”
“是的,我记起来了。”我轻声说道。
我们沉默了许久,尽管四周很暗,什么也看不清楚,但我觉得他似乎在仔细观察着我的脸色。我感到浑身不自在,针刺般的难受。他一定是看清楚了我的表情,因为他再次开口说话时,声音变得尖酸。
“你可以打个电话过来。”他粗鲁地说道。
我点点头:“我知道。”
雅各布朝我走过来。我竖起耳朵听他的动静,在海浪声下,只微微听见他轻触岩石地的脚步声。而刚才我走过的时候,岩石地就像响板一样嘎嗒作响。
“那你为什么还来找我?”他问道,没有停下怒冲冲的脚步。
“我想,面对面地谈谈会更好。”
他哼了一声:“好得多。”
“雅各布,我得警告你......”
“关于护林员还有那些狩猎人?不用担心,我们已经知道了。”
“不用担心?”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杰克,他们有枪!他们设了陷阱,还提供了奖金,还......”
“我们能照顾好自己,”他愤愤地说,仍朝我走着,“他们什么也抓不到,他们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不久,他们自己也会失踪。”
“杰克!”我叫道。
“怎么了,这只是事实。”
强烈的憎恶又涌上心头,我冷冷地说:“你怎么能.....这样想?你认识这些人,查理也在其中!”一想到这一点,我的胃里就一阵不舒服。
他突然停住了脚步。“我们还能做什么?”他反问道。
太阳出来了,我们头顶的云彩被染成了粉色的彩带。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表情,他的脸上写满了愤怒、失落,似乎遭人背叛。
“你能不能.....不要做.....狼人?”我低声地试探道。
我抬起一只手,“我别无选择!”他说道,“既然你担心人们失踪,我不做狼人就能解决问题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怒视着我。眯着眼睛,大声吼道:“你知道是什么让我愤怒到恨不得破口大骂吗?”
我被他充满敌意的样子怔住了。他似乎在等我的答案,我摇了摇头。
“你真是个伪君子,贝拉——你坐在那里,被我吓倒!这样公平吗?”他的手抖得厉害。
“伪君子?!我被怪兽吓倒,这也算伪君子?”
“啊!”他痛苦地呻吟着,颤抖的双拳使劲按住太阳穴,眼睛紧紧地闭着,“听听你自己说的话吧!”
“什么?”
他朝我走了两步,俯下身子,恶狠狠地盯着我。“好吧,抱歉,我不是那种适合你的怪物,贝拉。我没有吸血鬼那么伟大,对吗?”
我跳了起来,同样愤怒地盯着他。“对,你没有他们伟大!”我嚷道,“不是因为你是什么,笨蛋,而是因为你做了什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咆哮着,气得浑身发抖。
爱德华的声音这时侯突然出现,我惊讶不已,“千万小心,贝拉,”他温柔地提醒我,“不要逼迫他,你得让他冷静下来。”(心电感应啊~~~撒花~~~~)
即使是他的话,在今天也同样让人费解。
但我还是照他说的话做了,我会为了这个声音做任何事情。
“雅各布,”我恳求道,语气温柔、平和,“真的非得杀人吗,雅各布?就没有别的什么方法?我是说,如果吸血鬼可以不杀人而活下来,你为什么不能试试呢?”
他突然直起身子,我的话仿佛电击令他一震。他扬起眉毛,眼睛瞪得圆圆的。
“杀人?”他问道。
“你认为我们在谈什么呢?”
他不再颤抖,用解脱之后满怀希望的眼神看着我:“我以为,我们在谈你对狼人的憎恶。”
“不,杰克,不。不是因为你是一匹......狼。这一点问题都没有。”我向他承诺,这句话完全发自肺腑。我的确不在乎他会变成一匹巨狼——他仍然是雅各布。“如果你可以不再伤人......这是让我心烦的事。他们都是无辜的人,杰克,像查理这样的人,我也无法忍受他们抓捕你.....”
“仅仅是因为这样?真的吗?”他打断了我的话,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你只是因为我是杀人凶手而害怕?仅此而已?”
“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充分吗?”
他笑出声来。
“雅各布·布莱克,这件事并不可笑!!”
“当然,当然。”他赞同道,还是咯咯笑着。
他朝前跨了一大步,把我紧紧地揽入怀中。
“你真的一点儿也不介意我会变成一匹巨狼?”他在我耳边问道,声音中充满欣喜。
“不介意,”我喘着粗气说,“呼吸——困难——杰克!!”
他松开胳膊,握住了我的双手:“我不是凶手,贝拉。”
我盯着他的脸,看得出他说的是实话,我立刻松了一口气。
“真的吗?”我问道。
“真的。”他严肃地回答。
我张开双臂搂住了他。这让我想起了第一次骑摩托车的那一天——他比那时更加高大,我觉得自己此刻比当时更像个小孩子。
他像从前一样轻抚我的头发。
“对不起,我刚才不该叫你伪君子。”他抱歉地说。
“对不起,我刚才不该叫你杀人犯。”
他笑了起来。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轻轻推开他,盯着他的脸,焦急地皱着眉头,“那山姆呢?还有其他人?”
他摇了摇头,如释重负般笑着:“当然不是,记得我们怎么称呼自己吗?”
往事历历在目——我正在回忆那斓男 埃骸氨;ふ撸俊?
“没错。”
“但是我不明白,森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失踪的游人,还有血迹?”
他的脸色立马变得严肃、焦虑:“我们在尽力完成我们的使命,贝拉。我们设法保护他们,但是每次都迟了一步。”
“为什么要保护他们?难道森林里真的有熊吗?”
“贝拉,亲爱的,我们对抗的目标只有一个——我们唯一的敌人,这是我们存在于世界上的原因——因为他们也存在。”
“劳伦特,”我轻声说,“他还在这里。”
雅各布眨了眨眼,把头歪向一边:“谁是劳伦特?”
我理了理纷乱的头绪,回答道:“你知道的——你在草地上见过他,你当时在场.....”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你当时在场,保护我不被他伤害.....”
“哦,是那个黑头发的吸血鬼吗?”他咧嘴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凶恶,“那是他的名字?”
我浑身一抖。“你不害怕吗?”我低语道,“他很可能要你的命!杰克,你不知当时有多危险.....“
他又笑着打断我的话:“贝拉,一个吸血鬼势单力薄,根本不是我们这么一大群狼人的对手。一切易如反掌,我们都还没体会到其中的乐趣呢!”
“什么事情易如反掌?”
“杀死了那个想要杀死你的吸血鬼。我认为这算不上是杀人案,”他马上补充道,“吸血鬼压根不是人。”
我简直说不出话:“你......杀了......劳伦特?”
他点点头、“对啊,其实是集体努力的结果。”他更正道。
“劳伦特死了?”我自言自语道。
他变了脸色:“你不会是为了他的死伤心吧?他当时想杀了你——他确实想杀你,贝拉,我们对此确信无疑才会袭击他。你知道的,对吗?”
“我知道。不是,我不是伤心——我是......”我实在站不住了,向后退了一步,小腿碰到了浮木,一下子倒坐在上面,“劳伦特死了,他再也不会来找我。”
“你疯了吗?难道他也是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我抬起头盯着他,感到一阵眩晕,但内心充满了被解救后的欣喜,我开始有些语无伦次,眼睛渐渐湿润,“不是,杰克,我太......太高兴了。我以为他会找到我——每天夜里我都担心他会来找我,我只希望他放过查理。我真的很害怕,雅各布.....但是,怎么可能?他是个吸血鬼!你们怎么可能杀死他?他那么强壮,那么坚硬,像顽石一样......”
他在我身边坐下,结实的手臂温柔地搂着我:“这是我们的使命,贝尔,我们也很强壮。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你的恐惧,其实你没必要感到害怕。”
“那段时间我找不到你。”我陷入沉思中。
“哦,是的。”
“等等,杰克——我以为你知道我的害怕。昨天晚上,你说在我的房间不安全。我以为你知道吸血鬼有可能来找我,难道你指的不是这件事?”
他露出疑惑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他埋下脑袋:“不是,不是这件事。”
他充满愧疚地看着我:“不安全的那个人不是指我,而是指你。”
“什么意思?”
他眼睛望着地上,脚踢着旁边的岩石:“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是有许多原因的,贝拉。我不应该告诉你我们的秘密,这是其一。另外,我和你在一起对你来说非常危险。如果我太生气.....太烦乱......也许会伤害到你。”
我仔细地想着他的话:“你生气的时候.....我朝你大吼大叫的时候......你的身子在发抖.....”
“是的,”他又低下头,“我当时真是太傻了,我应该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之前我还发誓,无论你对我说什么我都不能生气,可是......一想到我会失去你.....一想到你不能接受我是......我就心烦意乱。”
“如果你太生气.......会发生什么事情?”我轻声地问道。
“我会变成一匹狼。”他也轻声地回答道。
“你们不是在月圆的时候才会变成狼吗?”
他转了转眼珠。“好莱坞的电影不太现实。”他叹了口气,神情严肃,“你不用这么紧张,贝尔,我们将会处理好一切。我们会特别留意查理还有其他人——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相信我。”
有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我早该察觉——但是我一直想象着雅各布和他的朋友们同劳伦特进行殊死搏斗的情景,一点也没有留意——直到听到他的话里的将来时,我才如梦初醒。
我们将会处理好一切!!
这一切都还没有完结。
“劳伦特死了。”我喘着粗气,全身冰凉。
“贝拉?”雅各布紧张地问道,轻抚我苍白的脸颊。
“如果劳伦特一个星期前.....死了.....那么现在行凶的一定另有其人。”
雅各布点点头,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们是一对。我们以为他的伴侣会来报仇——传说中说,如果有人杀死了他们的伴侣,他们会非常生气——但是她躲躲闪闪,不找我们寻仇。要是我们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事情会变得容易得多。她不露痕迹,总是在边缘地带活动,似乎在伺机突破我们的防守,进入某个地方——但是进入哪里呢?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山姆认为她企图调虎离山,把我们分开,她就有机可乘.....”
他的声音渐渐变得模糊,仿佛来自一条深远的隧道,我一个字也听不清楚,额头上冒出粒粒汗珠,好像又染上了肠胃感冒一样难受。没错,就像染上了肠胃感冒。
我迅速地转过身,靠在树干上,发出声声呻吟。身体不断的抽搐。我因为惊吓过度而感到一阵恶心,尽管胃里空无一物却仍想要呕吐。
维多利亚在这里。她在寻找我,她在森林里杀害无辜的人们,查理也在森林里.....
我感到头晕目眩。
雅各布伸手抓住我的肩膀——我就快倒在旁边的岩石上。我的脸颊感觉到他的温暖的鼻息。“贝拉!怎么了?”
“维多利亚。”我喘着粗气,强忍住身体的抽搐和胃部的痉挛。
一听到这个名字,脑海里爱德华的声音开始愤怒的咆哮。
我的身体逐渐下沉,雅各布支撑着我。他拉着我坐到他腿上,将我耸拉的脑袋靠在他肩膀上。他尽力让我保持平衡,不再左摇右晃,又伸手抚开我脸颊上被汗水浸湿的头发。
“谁?”雅各布问道,“能听见我说话吗?贝拉?贝拉?”
“她不是劳伦特的伴侣,”我靠在他的肩膀无力地说道,“他们只是老朋友.....”
“想喝水吗?去看医生吧?告诉我应该做些什么。”他惶恐地问道。
“我没有生病——我只是害怕。”我轻声地向他解释。害怕这个词似乎不足以形容我此刻的感受。
雅各布轻柔地拍拍我的后背:“害怕维多利亚吗?”
我点点头,身子一抖。
“维多利亚是不是一个红头发的女人?”
我又是一阵颤抖,呜咽地说:“是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他的伴侣?”
“劳伦特告诉我詹姆斯是她的爱人。”我解释道,那只带着伤疤的手不自觉的抖动一下。
他用厚实的手掌稳稳的捧着我的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的双眼:“他还对你说过什么,贝拉?这太重要了。你知道她想要什么吗?”
“当然知道,”我低语道,“她想要我。”
他突然睁大眼睛,然后又眯缝着眼问道:“为什么?”
“爱德华杀死了詹姆斯。”我轻声说,雅各布紧紧地抓着我,我根本不用去捂住胸前的伤口——他强而有力的支撑就是我的止痛剂,“她确实.....非常生气。但是劳伦特说,她觉得杀我比杀爱德华更公平。这叫以牙还牙,爱人换爱人。她不知道——至今都不知道——我们......我们.....”我哽咽地说,“我们已经不是以前那种关系了,至少对于爱德华来说已经不是了。”
雅各布听得入神,脸上露出不同的表情:“就是这样一回事吗?卡伦一家是因为这个理由而离开的吗?”
“毕竟我是个普通人,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我解释道,虚弱地耸耸肩。
似乎有一阵低嚎——那是一种类似于人类咆哮时发出的声音——在雅各布的胸膛里回荡:“那个白痴吸血鬼真是太愚蠢了......”
“不,”我伤心地说道,“不,别这样说。”
雅各布犹豫片刻,点点头。
“这件事太重要了,”他的脸色变得十分严肃,“这正是我们想要知道的事情,我们必须马上通知其他人。”
他站了起来,搀扶我站稳。他用双手搂着我的腰,保证我不会倒下。
“我没事。”我撒了谎。
他腾出一只手握住我的手:“走吧。”
他扶着我向小卡车走去。
“我们去哪啊?”我问道。
“我还不确定,”他说道,“我会召集一个会议。嘿,在这里等我一下,好吗?”他让我靠在小卡车边上,松开了我的手。
“你去哪里?”
“我很快就回来。:他承诺道,然后转过身,快速地穿过停车场,接着穿过马路,窜进了路边的森林。他在树丛中轻快地穿梭,像只鹿一样敏捷、迅速。
“雅各布!”我扯着嗓子喊道,但他已经无影无踪。
这个时侯单独待在这种地方实在不是明智之举。雅各布刚刚消失在视线之处,我就感到呼吸加速。我吃力地爬进车里,使劲按下车栓,但是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维多利亚一直在找我。她没找到只不过是因为我运气好——运气好再加上五个年轻狼人的保护,我喘着粗气。不管雅各布怎么安慰我,一想到他靠近维多利亚就让我毛骨悚然,不管雅各布在愤怒时会变身成什么样子,我满脑都是维多利亚可怖的形象,野蛮的脸,似火的发,杀人不眨眼,无人能匹敌.....
但是,雅各布说,劳伦特死了。这是真的吗?爱德华——我下意识地捂住胸口——曾告诉我杀死吸血鬼是件很难办到的事,只有另外一个吸血鬼才有这个能力,可杰克却说狼人生来就是为完成这个使命......
他说他们会特别留意查理——应该相信狼人能保证我父亲的安全,但是,我怎么可能相信呢?我们每一个人都不安全!特别是雅各布,如果他介入维多利亚和查理之间......介入维多利亚和我之间。
我又感到一阵恶心。
车窗上突然响起急促的敲打声,我吓得尖叫起来——是雅各布,他回来了。我松了口气,用颤抖的手指打开车门。
“你吓坏了,是吗?”他边问边钻进车里。
我点点头。
“别怕。我们会照看好你——还有查理,我发誓。”
“让你发现维多利亚比让她发现我更恐怖。”我轻声说。
他笑了起来:“你应该对我们充满信心,别太小瞧我们。”
我摇了摇头,凶狠残暴的吸血鬼我见得太多了。
“你刚才去哪里了?”我问道。
他撅起嘴,什么也不说。
“怎么了,难道是个秘密?”
他皱着眉头:“不是,但是听上去有些不同寻常,我不想吓着你。”
“我现在已经习惯了不同寻常的事情。”我想笑但却笑不出来。
雅各布轻松地冲我咧嘴一笑:“我想你也应该习以为常了。好吧,告诉你,我们这些狼人变成狼以后,可以......听见对方。”
我疑惑地皱了皱眉。
“不是指听见对方的声音,”他继续说,“而且.....内心的想法——彼此都能听见——不管我们相隔多远。当我们追踪敌人时,这一点确实帮了不少忙,但在其他时候,它却带来了不少麻烦。有时候真叫人难堪——连一点秘密都藏不住。不同寻常,是吗?”
“昨天晚上,你说,虽然你不愿意告诉他们你见过我,但不得不向他们坦白。你当时就是指得这回事,对吗?”
“你真聪明。”
“谢谢。”
“你竟然能够接受这些不同寻常的事情,我以为说出来会让你害怕。”
“不会.....其实,你不是我所遇见的第一个有这种特异功能的人,所以我并不觉得奇怪。”
“真的吗?等待,你说的不会是那些视血如命的家伙吧?”
“我希望你不要这样称呼他们。”
他笑了笑:“好吧,卡伦一家,可以吧?”
“不是.....只是爱德华而已。”我假装自然地抬起一只胳膊挡在胸前。
雅各布看上去有些吃惊——面露愠色:“我以为这些只不过是传说而已,我听说有些吸血鬼拥有......特异功能,但我以前以为这些只不过是传说,并非事实。”
“如今还有什么传说不是事实呢?”我不太高兴地问他。
他皱了皱眉:“也许没有了吧。好了,我们去以前骑摩托车的地方和山姆还有其他人碰头。”
我发动了小卡车,朝大路上开去。
“你刚才是不是变成一匹狼。为了和山姆说话?”我好奇地问道。雅各布点点头,显得有点尴尬:“我只简短地说了几句——我试着不去想你,这样他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然,山姆不会让我带你一起去。”
“他阻止不了我。”我始终没有摆脱坏蛋山姆的印象,一听到他的名字,我还是会感到深恶痛绝。
“但是,他可以阻止我,”雅各布犹豫地说道,“还记得昨晚我说话时的吞吞吐吐吗?还记得我多想实话实说却欲言又止吗?”
“记得,你看上去就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
他苦笑了一下:“形容得真贴切。山姆告诉我任何事都不能对你说,他是......群狼之首,是老大。当他告诉我们要做什么事情,或者不能做什么事情——如果他决意已定,那么,我们就必须照做。”
“真奇怪。”我咕哝道。
“非常奇怪,”他赞同道,“这就是狼群的习性。”
“嗯。”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回答。
“是啊,还有很多类似的规矩——狼群的习性,我仍在学习。我无法想象山姆是如何独自度过难关的。即使有一群狼人陪在我身边,我都无法忍受其中的痛苦。”
“山姆是独自一人?”
“对,”雅各布压低声音,“第一次......变身的时候,我觉得这是我所经历的最.....恐怖。最可怕的事情——简直超乎我的想象,但我不是孤单一个人——我脑子里有很多声音,它们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应该怎么做。正是这样,我才不至于惊慌失措。但是山姆.....”
他摇了摇头,“没有人帮山姆。”
我脑海中对山姆的一贯印象渐渐转变。听着雅各布如此诉说,很难不动恻隐之心。我不断提醒自己,没有理由再继续憎恶山姆。
“我和你一起去,他们不会生气吗?”我问道。
他扮了个鬼脸:“也许会。”
“也许我不应该....”
“不,没关系,”他向我保证,“你知道许多能够帮助我们的事情,并不像其他人一样一无所知。你像是一个......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间谍或者什么,你曾经深入敌人内部。”
我紧锁眉头。难道这就是雅各布想从我这里得到的东西?帮助他们战胜敌人的内部消息?我不是间谍,我从没有刻意搜集过他们想要的信息,但是,他的话还是让我感到自己像个叛徒。
可我希望他能消灭维多利亚,不是嘛?
不是。
我确实希望维多利亚被消灭掉,最好是在她折磨我至死之前,或者撞上查理之前,或者杀害其他无辜者之前被消灭掉,但我不希望雅各布去追踪她、消灭她,我不希望雅各布靠她太近。
“比如吸血鬼也会心灵感应这类事,”他继续说着,没有发现我正在陷入沉思,“这就是我们想要知道的信息。那些传说竟然是事实,真让人沮丧,我们面临的问题更加棘手了。嘿,你认为维多利亚也有特异功能吗?”
“我不这么认为,”我想了想,叹了口气,“如果有的话,他应该会提起。”
“他?哦,你是说爱德华——哎呀,对不起,我忘了,你不喜欢说起或者听到他的名字。”
我轻轻地揉了揉肚子,尽量不去想胸前的阵痛:“不太喜欢。”
“对不起。”
“你怎么这么了解我,雅各布?有时候,我觉得你似乎也能读着我的心思。”
“不,我只是比较留心而已。”
我们到了雅各布第一次教我骑摩托车的泥路上。
“停在这里?”我问道。
“可以,可以。”
我开到路边,关掉发动机。
“你还是非常不开心,对吗?”他低声问道。
我点了点头,茫然地盯着阴郁的森林。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现在的生活比从前更好?”
我慢慢地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地呼了出来:“没有。”
“因为他不是最适合.....”
“求你了,雅各布,”我打断了他。轻声地请求道,“我们能不能不谈这个?我受不了。”
“好吧,”他深吸了口气,“抱歉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别自责了。能够找人诉说苦恼、分担心事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只是我的情况不同。”
他点点头:“的确如此,向你保守秘密的那两个星期实在不好过。找不到任何人倾诉,就像在地狱里受煎熬一样。”
“确实是煎熬。”我赞同道。
雅各布猛吸一口气:“他们来了,我们走吧。”
“你确定吗?”他推开车门时我问道,“也许我不应该来这里。”
“他们会接受的,”他说道,接着咧嘴一笑,“你是不是害怕这群巨狼?”
“哈哈。”我笑了笑。我从车里下来,快速地绕过车头,紧挨在雅各布身边站着。在草地上见到的巨型怪兽的样子至今历历在目。我的双手同之前雅各布的手一样颤抖不停,不同的是,我是因为恐惧而不是愤怒。
杰克握住我的手轻轻地捏着:“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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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 (1)

我缩在雅各布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森林,等待其他狼人出现。
当他们从树丛中大步走出来的时候,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巨狼的形象深深刻在我的脑海中,而眼前只是四个身材高大,上身赤裸的男孩儿。
我又一次联想的四胞胎兄弟。他们步伐整齐地走出森林,站在路的另一边。清一色的红棕色皮肤下是一块块结实的肌肉,黑色的头发剪得短短的,就连脸上的表情也如出一辙。
他们行动时小心翼翼,一看到躲在雅各布身后的我,他们一下子全都变的怒气冲冲。
山姆仍是他们中最魁梧的一个,尽管雅各布就快要和他差不多了。山姆其实不算是男孩儿,他看上去更成熟——倒不是指他脸上刻有岁月的痕迹,而是他的神色中带有几分稳重和镇静。
“你都做了什么,雅各布?”他质问道。
其中一个人我没认出是谁——杰瑞德或者保罗——从山姆身边冒出来,没等雅各布开口解释就嚷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守规矩,雅各布?”他喊道,抬起双臂举到空中,“你到底怎么想的?难道她比一切都重要——比整个部族都重要吗?
比那些无辜的死者更重要吗?”
“她能帮助我们。”雅各布平静地说。
“帮助我们!”愤慨的男孩儿叫道,他的臂膀有些颤抖,“噢,太对了!我相信吸血鬼的情人宁死都要帮助我们!”
“不许你这样说他!”雅各布被他的话激怒,也大声叫了起来。
那男孩儿像被电击中了一样,从肩膀顺着脊柱浑身抖动。
“保罗!放松!”山姆命令道。
保罗不停地摇着头,不是反抗山姆的命令,而是在努力使自己集中精神。
“天哪,保罗,”另一个男孩儿——好像是杰瑞德——嘟哝道,“管好你自己。”
保罗朝杰瑞德扭过头去,愤怒地咬着嘴唇,接着,他又把视线转回到我这边。雅各布向前走了一步,挡在我身前。
战争终于爆发了。
“好啊,你护着她!!”保罗狂吼道,身子跟着一颤,像痉挛一样抽搐着。他仰着头,对着天空一声长啸。
“保罗!”山姆和雅各布同时叫道。
保罗像是要扑倒在地,身体剧烈地颤动,快要着地的时候,传来响亮的爆裂声,他变身了。
银灰色的软毛从他的身上冒出来,他的体形一下子比刚才增大了五倍多——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蹲伏着的形状,似乎正准备一跃而起。
他的牙齿外面长出了狼的嘴鼻,又一声长啸从宽大的胸膛里咆哮而出,那双黑色的杀气腾腾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就在这时,雅各布向道路另一边的怪兽狂奔过去。
“雅各布!”我尖叫出来。
雅各布浑身颤抖,他迅速地朝前跃起,头朝下俯冲过去。
又传来了一声刺耳的爆裂,雅各布也变身了。他的皮肤一寸寸裂开——黑色和白色的衣服碎片散落在空中。他的转变太快了,似乎我眨眨眼就会错过这一切。前一秒钟他还是奔跑着的雅各布,现在却变成了一匹巨大的红棕色的狼——我实在搞不清雅各布的身体里怎么可能容下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他和那匹蹲伏着的灰狼相互对峙。
雅各布正面迎击另一个狼人的进攻,他们凶狠的嚎叫似雷鸣一样在森林里回荡。
黑色和白色的碎片——雅各布的撑破的衣服——飘落在他变身时的那块地上。
“雅各布!“我又尖声叫着,琅琅牡?白呷ァ?
“站在那儿别动,贝拉。”山姆命令道。在两只狼的搏斗下,我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们互相咬扯,锋利的牙齿直冲对方的颈项咬去。雅各布变成的那只狼似乎占了上风——他比起另一只狼来更高大,看上去也更壮实。他不断用肩胛猛撞那只灰狼,想把对手撞进森林里。
“带她去艾米丽那儿。”山姆朝另两个男孩儿叫道,他们正出神地看着眼前的搏斗。雅各布成功地将灰狼推进森林,他们消失在树丛之中,但愤怒的咆哮声依然清晰。山姆踢掉脚上的鞋,跟着他们跑了进去。奔入树林的那一刻,他从头到脚都在颤抖。
咆哮和咬扯的声音逐渐远去,突然,所有杂声戛然而止,路上又恢复了平静。
一个男孩儿笑了起来。
我回过头盯着他——我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一下都不敢眨。
他好像是因为我脸上的表情发笑。“瞧瞧,这可不是你每天都能看到的好戏。”他傻笑着。他的脸有些熟悉——比其他人更瘦削.....恩布里·卡勒。
“我能,”另一个男孩儿杰瑞德说道,“每天都能看到。”
“哦,保罗可不是每天都会发脾气,”恩布里笑着表示反对,“也许隔三差五吧。”
杰瑞德从地上捡起一块白色的东西,递到恩布里面前,那东西从他手上软塌塌地悬吊下来。
“完全撑破了,”杰瑞德说,“比利说过他再也买不起新鞋——看来雅各布从此要光着脚了。”
“这里还幸存一只,”恩布里说道,捡起一只白色帆布运动鞋,“杰克可以单脚跳着走路。”他边笑边补充道。
杰瑞德收拾着散落在地上的碎布:“拿上山姆的鞋,好吗?剩下的这些都扔进垃圾箱。”
恩布里抓起鞋子,一路小跑进了森林,山姆刚才就是在那一带消失的。过了一会儿,他跑了出来,手臂上搭着一条运动牛仔裤。杰瑞德拾起雅各布和保罗的碎衣服,把它们揉成了团。突然间,他似乎意识到我还站在一旁。
他仔细打量着我。
“嘿,你不会昏倒或者呕吐吧?”他问道。
“我想不会。”我喘着粗气。
“你好像不大舒服,也许你应该坐下来。”
“好的。”我有气无力地说道。这是我今天上午第二次把头放在两个膝盖之间。
“杰克应该提前跟我们说一声。”恩布里抱怨道。
“他不应该把女朋友牵扯进来,他想做什么呢?”
“咳,狼人的秘密被泄露了,”恩布里叹了口气,“你干的好事,杰克。”
我抬起头盯着这两个男孩儿,他们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你们难道不担心他们吗?”我问道。
恩布里惊奇地眨了眨眼:“担心?为什么?”
“他们会伤害到对方!”
恩布里和杰瑞德哄然大笑。
“我希望恩布里咬他一口,”杰瑞德说,“给他点教训。”
我吓得脸色发白。
“那可不一定!”恩布里反对道,“你刚才没看见吗?就连山姆那不可能像杰克那样飞跃起来。他看出保罗必败无疑,还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不是吗?他有天赋。”
“可是保罗经验更丰富,我和你赌十美元,保罗赢。”
“就这么定了。杰克是个天才,保罗一点希望也没有。”
他们握了握手,怪笑着。
我想借他们轻松的谈话安慰自己,但是狼人搏斗时的残忍场面始终缠绕在我心头,空荡荡的胃和昏沉沉的脑袋都疼得厉害。
“我们去艾米丽那儿吧,她肯定做了好吃的东西。”恩布里低头看着我,“不介意开车过去吧?”
“没问题。”我慢吞吞地说。
杰瑞德翘起一边的眉毛,“还是你来开车吧,恩布里。她看上去像是要吐的样子。”
“好主意,钥匙在哪里?”恩布里问我。
“在点火开关上。”
恩布里拉开靠近副驾驶座位的车门。“进去吧。”他愉快地说道,一只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塞进车里。他看了看车里剩下的空间,“你得坐在后面的拖车板上了。”他对杰瑞德说道。
“没关系。我可不想坐在前面看着她吐,我会受不了的。”
“我赌她不会吐,她可是和吸血鬼待在一起的人。”
“五美元?”杰瑞德问道。
“一言为定。就要拿走你的钱了,我深感惭愧。”
恩布里上了车,发动引擎,杰瑞德也敏捷地跳上拖车板。刚关上车门,恩布里就悄声对我说:“别吐,好吗?我刚赌了十美金,如果保罗真的咬了雅各布.....”
“好的。”我轻声地回答。
恩布里带着我们朝村庄开去。
“嘿,杰克为什么会违背禁令呢?”
“什么.....令?”
“恩,禁令,就是,不能散播我们的秘密。他怎么会对你说起呢?”
“哦,原来是这件事,”我说道,想起来雅各布昨晚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模样,“他没有泄密,是我自己猜到的。”
恩布里撅起嘴,看上去有点儿吃惊:“恩,似乎有道理。”
“我们现在去哪儿?”我问道。
“艾米丽家,他是山姆的女朋友....不,现在应该是未婚妻了。等山姆解决好那两个小子的问题,等保罗和杰克找到新衣服穿上,如果保罗那家伙还有新衣服的话,他们会到艾米丽家同我们会合。”
“艾米丽知不知道.....”
“知道,对了,别盯着她看,山姆会不高兴的。”
我朝他皱了皱眉:“我为什么要盯着她看?”
恩布里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你刚才也看到了,和狼人待在一起是非常危险的。”他很快转换了话题,“嘿,你不会在意我们把草地上那个黑发吸血鬼除掉吧?他看上去不像是你的朋友,但是.....”恩布里耸了耸肩。
“不是,他不是我的朋友。”
“那太好了。我们不想惹任何麻烦,不想违反条约。”
“哦,是的,杰克很早以前向我提起过条约这回事,为什么杀死劳伦特就违反了条约呢?”
“劳伦特,”他哼着鼻子重复道,好像觉得吸血鬼也有名字是件好玩的事,“我们杀死他的时候其实是在卡伦家的地盘上。我们不可以在不属于自己的地盘上攻击别人,至少不能攻击卡伦一家——除非是他们首先违反条约。我们不知道那个黑发吸血鬼是不是他们家的亲戚或者别的什么。你好像认识他。”
“那他们怎么做算是违反了条约呢?”
“如果他们伤害了人类,就违反了条约,杰克可没那份耐心等着他先违约。”
“哦。谢谢,幸亏你们没有多等。”
“不用谢。”他略带自豪地说道。
恩布里开过大陆最东面的房子,转弯绕进一条狭窄的泥路。“你的卡车真慢。”他说道。
“抱歉。”
泥路的尽头是一所小房子,房屋上灰色的油漆几乎脱落殆尽。褪了色的蓝色大门旁有一扇窄窄的窗户,窗台下种了一排鲜艳的橘黄色金盏花,花给这个地方添了些明亮的色彩。
恩布里推开车门,深深吸了口气:“恩,艾米丽在做饭。”
杰瑞德跳下车,朝大门走去。恩布里用一只手拦在他胸前,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清了清嗓子。
“我没带钱包。”杰瑞德说道。
“没关系,我不会忘记的。”
他们跨上门口的一层台阶,没有敲门就走了进去,我怯生生地跟在他们后面。
这房子和比利家的差不多,客厅几乎是当厨房用。一个年轻女子站在水槽旁的餐桌边,取出罐子里松饼,把它们一个个摆在纸盘子上。她的铜色的皮肤光滑细腻,乌黑的长发柔顺自然。我顿时明白了恩布里为什么不让我盯着她看,因为这个女孩儿实在太漂亮了。
“你们饿了吗?”她的声音温柔动人。她转过身正对着我们,只有左边的脸蛋上挂着笑容。
右边的脸蛋上,从前额到下巴,有三道深深的红色疤痕。尽管伤口早已愈合,印记看上去还是很刺眼。其中一道伤痕从她那杏仁般的黑色眼睛边划下来,另一道扯住右边的嘴角,使她的右脸永远都是一副苦相。
好在有恩布里事先的警告,我赶紧把目光转移到她手中的松饼上。松饼的问道闻上去棒极了——就像是新鲜草莓的香味。
“噢,”艾米丽吃惊地问,“这位是谁?”
我看着她,尽量把视线集中在她左边脸蛋上。
“贝拉·斯旺,”杰瑞德告诉她,耸了耸肩。很显然,他们曾经谈论过我,“还能有谁?”
“一定是雅各布泄露了秘密。”艾米丽自言自语道。她盯着我,曾经楚楚动人的脸上没有丝毫友善,“那么,你是那个吸血鬼女孩儿。”
我直起身子:“是的,你是巨狼女孩儿吗?”
她笑了起来,恩布里和杰瑞德也笑了。她的左脸蛋看上去友好了许多。“我想我是的。”她转过身对着杰瑞德,“山姆呢?”
“贝拉,恩,刚才让保罗受惊了。”
艾米丽转了转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啊,保罗,”她叹了口气,“你觉得他们还要都久才回来?我真准备煎鸡蛋。”
“别担心,”恩布里安慰她,“如果他们赶不上吃饭,我们也不会浪费任何粮食。”
艾米丽咯咯笑着,打开了冰箱。“毫无疑问,”她赞同道,“贝拉,你饿了吗?去吃点松饼吧。”
“谢谢。”我从纸盘子上拿起一块松饼,一点点地吃起来。松饼的味道好极了,我那虚弱的胃立马恢复了元气。恩布里一口气吃掉了两个松饼,他又拿起了一个,整个吞了下去。
“给你的兄弟们留一些。”艾米丽责怪道,她用木勺把儿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她的话让我有些惊讶,但其他人都不以为然。
"真是头猪。”杰德瑞责骂道。
我靠在餐桌边,看着他们三个人像一家人一样互相逗弄。艾米丽的厨房很温馨,白色的橱柜和浅色的地板将这个地方映衬得亮堂堂。
小小的圆桌上摆着一个带裂纹的蓝白相间的的瓷水罐,罐子里插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花,恩布里和杰瑞德在这里显得特别自在。
艾米丽将好几打鸡蛋在一个黄色的大碗里捣碎。她卷起淡紫色衬衣的袖子,我这才看到那几道伤痕一直从她的胳膊延伸到她的右手手背上。和狼人待在一起是非常危险的,恩布里说的太对了。
大门打开了,山姆走了进来。
“艾米丽,”她唤道,声音里满是浓浓的爱意我看着他大步穿过客厅,用宽厚的手掌捧起了她的脸,我感到有些尴尬,觉得自己似乎打扰到他们的二人世界。他弯下身子,亲吻了她右脸上的伤痕,又吻了吻她的唇。
“嘿,别这样,”杰瑞德抱怨道,“我在吃东西呢。”
“那就闭上嘴好好吃。”山姆回应道,又吻了吻艾米丽受伤的嘴唇。
“诶哟。”恩布里叫道。
这一切比任何爱情电影里的情节都完美,它是如此真实,充满了快乐、生命和真爱。我放下手中的松饼,在胸前抱着双臂。我盯着桌子上的野花,不去在意他们正在享受的安宁,也不去理会胸口难忍的疼痛。
我很庆幸雅各布和保罗走了进来分散了我的注意力,让我震惊的是他们俩竟然有说有笑。我看到保罗朝雅各布的肩上打了一拳,雅各布朝他腰上回击了一拳,两人开心的笑起来,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雅各布将屋里扫视了一番,他的视线停在我身上。我笨拙地靠在厨房一角的餐桌边,同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
“嘿,贝尔,”他很高兴地向我打招呼,从桌上抓起两个松饼,走到我的身边,“刚才真抱歉,”他轻声地说,“你还好吧?”
“别担心,我很好,这松饼的味道不错。”我拿起我的那块松饼,又一点点地咬起来。有雅各布在身边,我的胸口不再那么痛。
“噢,天哪!”杰瑞德喊了起来,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我朝他那边看去,他和恩布里正在察看保罗前臂上的一道红印。恩布里得意扬扬地笑了起来。
“十五美元。”他欢叫道。
“是你干的吗?”我低声地问雅各布,记起了恩布里和杰瑞德的赌注。
“只是轻轻地碰了他一下,日落时伤口就会愈合。”
“日落时?”我看着保罗的手臂。奇怪的是,这伤口似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这也是狼群的特性。”雅各布低语道。
我点点头,尽量不让自己显出大惊小怪的样子。
“你没事吧?”我轻声地问他。
“一点上也没有。”他得意地答道。
“嘿,小伙子们,”山姆高声喊道,打断了屋子里所有人的谈话。
艾米丽站在炉子旁,将捣碎的鸡蛋倒在平底锅里,山姆的一只手自然地抚摸着她的后背,“雅各布有事情对我们说。”
保罗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吃惊。雅各布肯定已经对他和山姆解释过了,或者.....他们听到了雅各布内心的想法。
“我知道那个红头发的家伙想要什么。”雅各布冲着杰瑞德和恩布里说道,“这正是我刚才想要告诉你们的事情。”他踢了踢保罗坐着的椅子。
“什么事?”杰瑞德问道。
雅各布的脸色变得十分严肃:“她正想法设法替他的爱人报仇——但不是我们杀死的那个黑发吸血鬼。去年,卡伦一家除掉了她的爱人,所以他现在想要的是贝拉。”
这对我来的说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我还是忍不住一阵颤抖。
杰瑞德、恩布里和艾米丽张大了嘴巴,惊讶地盯着我。
“她只是个小女孩儿。”恩布里抗议道。
“我知道有些不可理喻,但这正是那个吸血鬼不断避开我们的原因,她的目的是福克斯。”
他们张大嘴巴盯着我看了好久,我低下了头。
“太好了,”杰瑞德终于开口说话,嘴角渐渐露出一丝笑容,“我们现在有诱饵了。”
雅各布极其迅速地拿起餐桌上的开罐器,朝杰瑞德扔过去。杰瑞德的反应速度简直超乎我的想象,他抬起手,在开罐器快要打到他脸上的那一刻一把抓住了它。
“贝拉不是诱饵。”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杰瑞德镇定地说。
“所以我们得改变方式,”山姆没有理睬他们的争吵,“我们可以在地上挖些陷阱,也许她会掉进去。我们不得不分头行动,虽然我不太喜欢这个主意。但是,如果她的真正目标是贝拉,她也许不会趁机袭击我们。”
“奎尔就快要加入我们了,”恩布里低声说,“这样我们就能均分成两队。”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我憋了一眼雅各布,他的脸上露出绝望的神情,就跟昨天在他家门口时一个样。在幸福、融洽的厨房里,这群狼人乐观、豁达地接受命运的安排,但是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希望自己的朋友也变成狼人。
“算了,我们先不要这样想。”山姆压低嗓门说道,接着,他又恢复了平常的声音,“保罗、杰瑞德的恩布里负责外围防守,雅各布和我负责内线。如果她落入陷阱,我们就马上回合。”
我注意到艾米丽不太愿意山姆待在更加危险的内线,她担心的样子让我也着急地朝雅各布看了一眼。
山姆发现了我的不安:“雅各布认为你最好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拉普西。虽然她不会这么容易就找到你,但我们得做好防范,以防万一。”
“查理怎么办?”我问道。
“森林里的疯狂搜捕仍在继续,”雅各布说道,“我想比利和哈利有办法让查理下班后待在我们这里。”
“等待?”山姆抬起一只手,他看了看艾米丽又看看我,“这是雅各布认为最好的办法,但是你必须自己做决定,你应该认真地衡量两种选择的危险性。你上午也看到了,待在这里也很危险,他们很容易就失去控制。如果你选择和我们在一起,我不能保证你百分之百安全。”
“我不会伤害她。”雅各布嘟哝道,他埋下脑袋。
山姆就好像没听见他说的话:“如果你觉得有其他更安全的地方.....”
我咬着嘴唇。我去哪里才不会是任何人卷入危险之中呢?一想到蕾妮会牵扯进来,我就打了个冷战——把她拽进我所在的目标圈内.....“我不想把维多利亚引到其他任何地方。”我轻声说。
山姆点点头:“的确如此,最好让她待在这里,我们就地了结。”
我又被吓得一阵颤抖。我不希望雅各布或者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去同维多利亚作了结!我看了一眼杰克,他一脸轻松的样子,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变成狼人之前的雅各布,他对于追捕吸血鬼一点也不担心、不害怕。
“你会小心的,对吗?”我声音哽咽地问道。
这群男孩儿哄堂大笑,每个人都在笑我——除了艾米丽。她和我四目相对,我突然看到她毁容的那半儿脸的真实面貌。她的脸是那么美,脸上流露出的不安和焦虑甚至比我更强烈。我逼自己移开视线,因为那种不安和焦虑所掩盖的爱意已经让我的伤口隐隐作痛。
“开饭啦。”她叫了一声,关于作战方案的讨论就此打住。男孩儿们都快速地围坐在餐桌边——餐桌显得太小了,似乎要被他们压垮——大口地吃着艾米丽放在他们中间的一大锅煎蛋。艾米丽和我靠在炉台边上吃——避开餐桌上的混战——她神情地看着他们,那表情分明在说这些男孩儿就是她的家人。
总的说来,我从没料想过狼人的生活是这个样子的。
我在拉普西待了一天,大部分时间是在比利家。他给查理的电话和警局留言,查理在晚饭时间带来了两个比萨饼,幸好他买的是尺寸最大的比萨饼,雅各布一个人就吃下了一个。
查理整晚都在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们俩,特别是变化明显的雅各布。他问了问头发的事,雅各布耸了耸肩,告诉他这种发型更易于打理。
我知道我和查理一回家,雅各布就会开始行动——变成一匹狼,在周围奔跑,他在白天偶尔也会这样。他和他的兄弟们毫不松懈的监视四周的动静,寻找维多利亚的蛛丝马迹。昨天晚上,他们已经把她赶出了温泉区——雅各布说把她赶往了加拿大——她还没开始新一轮的突然袭击。
我根本就不指望她打消进攻的念头,我没这么好运。
晚饭后,雅各布送我上了我那辆小卡车,他在车窗边迟迟不肯离去,等查理把车开走。
“今晚别害怕。”雅各布说道,查理还没发动他的车,假装安全带出了问题,“我们会在那儿守卫。”
“我不会为我自己担心的。”我承诺道。
“你真傻。追捕吸血鬼是件乐事,这可是一顿乱摊子中最顺人心意的一部分了。”
我摇了摇头:“如果我傻,那你就头脑不正常。”
他咯咯笑了起来:“好好休息,贝拉,亲爱的,你看上去精疲力竭。”
“我会的。”
查理不耐烦地按了按喇叭。
“明天见,”雅各布说,“明天一大早就过来。”
“知道了。”
查理开车跟在我后面,他的车灯照在我的后视镜上,我却没留意到。我心里想的是山姆、杰瑞德、恩布里、保罗他们晚上会在哪里,雅各布会不会同他们在一起。
一回到家里,我就匆匆朝楼梯走去,但查理紧跟在我身后。
“发生了什么事,贝拉?”他在我逃开之前问道,“我以为雅各布参加了什么帮派,你们两个为此吵的很凶。”
“我们和好了。”
“那个小团体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谁能了解这些小男孩儿呢?他们总是神秘兮兮的。我今天见到山姆·乌利和他的未婚妻艾米丽,他们对我很好,”我耸耸肩,“以前的事也许都是些误会吧。”
他变了脸色:“我倒没听说他和艾米丽订婚的事,真是件喜事,那女孩儿太可怜了。”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被一头熊抓伤,在靠北面的地方,那时正是马哈鱼产卵的季节——恐怖的意外事故。到现在差不多一年多了,我听说山姆为了这事心情一团糟。”
“太恐怖了。”我重复道。一年多以前,我敢说那时候拉普西只有一个狼人。一想到山姆每次看到艾米丽的心情,我就不寒而栗。
那天夜里,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我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和比利、雅各布、查理共进晚餐,在布莱克家焦急等待雅各布的漫长午后,艾米丽家的厨房,可怕的狼人之战,与雅各布在海滩边的谈话。
我想起了雅各布早上所说的话,关于伪君子的那部分,我想了好久,我不愿意把自己认作伪君子,可是,对自己说谎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蜷缩成一团。不,爱德华不是杀人凶手,即使他有着灰暗的过去,他至少从不伤及无辜。
但是,如果他曾经伤及无辜,我会怎么办?如果我和他一起的那段时间里,他和其他吸血鬼一样杀人不眨眼,我会怎么办?我会因为这些原因离他而去吗?
我伤心地摇摇头。爱是没有理智的,我提醒自己。你越爱一个人,你就越缺乏理智。
我翻了个身,试着想想其他事情——我想到雅各布和他的兄弟们正在黑暗中奔跑,我想象隐匿在夜色中的狼群正在守护着我,我渐渐入睡。梦里,我又一次来到了森林中,但这一次我没有走动,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我牵着艾米丽那只伤痕累累的手,我们眼望着面前阴郁的森林。焦急地等待着我们的狼人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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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压 (1)

福克斯的春季休假又到来了。星期一早上,一觉醒来,我躺在床上思绪万千。去年春假时,我也被一个吸血鬼追逐着,真不希望这种追逐成为每年一次的惯例。
我已经习惯了拉普西的生活,周日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在海滩度过,查理和比利则待在布莱克家的房子里。我应该同雅各布在一起,但是雅各布有其他事情要做。我只能一个人在海滩上散步,对查理J厮 忻孛堋?
雅各布偶尔会到海滩上来看看我是否安全,他为冷落了我而感到抱歉。他告诉我,他从没像现在这样忙碌过,再除掉维多利亚之前,所有的狼人都处于红色警备状态。
当我们有机会一起散步的时候,他总是会牵着我的手。
这让我想起了杰瑞德的话,他曾说过雅各布不应该把“女朋友”牵扯进来。我想,在外人看来,我们的确是男女朋友关系。只要杰克和我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大可不必在意外人的看法。如果不是雅各布总喜欢叫别人误解,我也许根本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他的手是那么的暖和,握着他的手让我感到温暖。
星期二下午我要工作——雅各布骑着摩托车跟在我的车后,确保我安全到达——迈克看见我和他在一起。
“你在和拉普西的那个男孩儿约会吗?二年级的那个?”他问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反感。
我耸耸肩:“严格地说,没有,虽然我大部分时间和雅各布在一起,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迈克狡黠地眯缝着眼睛:“别骗自己了,贝拉,那家伙都被你弄得神魂颠倒了。”
“我知道,”我叹了口气,“生活太复杂了。”
“女孩儿们太残忍了。”迈克低声说道。
我们俩都做了简单的论断。
这天晚上,山姆和艾米丽也来到比利家,他们同我和查理一起吃甜点。艾米丽带来了蛋糕,即使是比查理更难对付的人也会被她的蛋糕征服。我们一桌人轻松、自然地闲聊着,我看得出,查理对拉普西小团体的忧虑完全烟消云散了。
杰克和我走到屋外,想单独待一会儿。我们来到他的车库,坐进“兔子”车里。雅各布仰头倚靠在座椅背上,一脸疲惫不堪的样子。
“你应该睡一觉,杰克。”                                                                                                             “有时间我会睡的。”
他握住我的手,他的皮肤像是在燃烧一样发烫。
“这也是狼的特性吗?”我问他,“我是说体温。”
“对。我们比一般人的体温要高一些,大概四十二摄氏度或者四十三摄氏度,我再也不会感冒了,我可以”——他指了指只穿着一件外套的上半身——“像这个样子站在暴风雪中,而且一点事也没有,雪花落在我周围都会化作雨点。”
“你们有很强的复原能力——这也是狼的特性,对吗?”
“对,想见识一下吗?简直酷毙了。”他兴奋地睁大眼睛,咧嘴大笑。他打开仪表板下的储物柜,在里面摸索了半天,掏出了一把折叠刀。
“不,我不想看,”我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叫了起来,“把它拿开!”
雅各布咯咯地笑着,把折叠刀有扔回了原处:“好吧,不过,能够自我复原确实是件好事。我们的体温这么高,是正常人的话早就死了。如果去看医生,医生肯定会被吓坏的。”
“没错。”我想了想,“.....还有,体形魁梧——这也是特性之一吗?所以你们才会担心奎尔?”
“不仅是因为奎尔身材高大,他的祖父说这孩子的额头烫得可以煎鸡蛋。”
雅各布露出绝望的神色,“要不了多久了。然后,突然间.....”他停了下来,半晌才开口说话,“如果时常感到特别伤心或者心情不大好,变身会提前发生,但是我从没觉得伤心——我向来很快乐,”他苦笑了一下,“主要是因为你而快乐,所以我的变身来得更晚一些,但是,我体内的那股能量一直在积蓄——我就像是一枚定时炸弹。你知道我是怎样被引爆的吗?看电影的那天,我回到家里,比利说我看上去怪怪的,就这样,我发作了。接着,我——我开始变身,我几乎要把他的脸给撕烂了——我亲爱的父亲!”他身子一抖,脸色惨白。
“真的这么糟糕吗,杰克?”我不安地问道,希望自己能有法子帮他,“是不是感到特别痛苦?”
“不,不痛苦,”他说道,“再也不会痛苦。你现在已经知道真相了,而在此之前,日子确实不好过。”他朝我靠过来,脸贴在我的头上。
他沉默了半天,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我不想知道。
“什么时候最难熬?”我轻声问道,仍希望能帮上忙。
“最难熬的时候就是觉得.....完全失控,”他慢慢地说,“觉得连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觉得你不应该待在我身边,任何人都不应该待在我身边,我是一个会伤人的怪兽。你看到艾米丽的样子了,山姆一下子失去控制....而她当时离他太近了。如今,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挽回一切。我听到他的心思——我了解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谁愿意变成魔鬼、变成怪兽呢?“变身对我来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我在这方面比他们任何一个都娴熟——这是不是意味着我比起恩布里或者山姆更没人性?有的时候,我很害怕我会迷失自己。”“变回自己很难吗?”
“刚开始时,”他说道,“需要多多练习,但是这个过程对我来说比较容易。”
“为什么?”我问道。
“因为伊弗列姆·布莱克是我的父亲的祖父,奎尔·阿蒂拉是我母亲的祖父。”“奎尔?”我疑惑地问道。
“他的曾祖父,”雅各布解释道,“你认识的那个奎尔是我的第二代表弟。”
“你的曾祖父是谁跟变身有什么关系呢?”我问道,想让他振作起来。
“最大的好处,”他突然笑了起来,“就是速度。”
“比摩托车还要快吗?”
他激动地点点头:“简直没法比。”
“你们能跑多快.....”
“快?”他接过我的问题,“足够快。怎么说呢?我们追到了....他叫什么来着?劳伦特吗?我想你就能明白我们究竟有多快了。”
我确实明白了。我没想到——狼竟然比吸血鬼跑得还要快。卡伦一家人跑起来就像阵风似的,速度快得惊人。
“好了,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吧,”他说,“关于吸血鬼的事情。你怎么敢和他们在一起?难道不觉得心惊胆战吗?”
“不。”我简单地回答道。
我的语气让他迟疑了片刻。
“那么,你的吸血鬼到底为什么除掉那个詹姆斯?”他突然问道。
“詹姆斯想杀了我——这对他来说就像是玩游戏,但他失败了。
你记得去年春天我住进了凤凰城的医院吗?”
雅各布深吸了口气:“那他岂不是快要得手了?”
“他差一点点就得手了。”我摸了摸伤疤。雅各布注意到我的动作,因为他正握着我移开的那只手。
“这是什么?”他握住我的右手,仔细地看着,“是你的伤疤,冰冰凉的伤疤。”他又凑近了一些,睁大眼睛盯着那道疤,喘着粗气。
“是的,你想得没错,”我说,“詹姆斯咬了我。”
他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深褐色的脸变成了奇怪的蜡黄色,他看上去像是要吐。
“如果他咬了你....你不就是.....”他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爱德华救了我两次,”我轻声说,“他帮我把毒液吸出来——像处理毒蛇咬的伤口那样。”我的胸口一阵剧痛,整个身子抽搐起来。
身体颤抖的人不止我一个。我能感到身旁的雅各布也在不停抖动,连车身也跟着颤动起来。
“小心,杰克,放松,冷静下来。”
“是的,”他大口喘着气,“冷静。”他的脑袋迅速的前后晃动着。过了一会儿,只有他的手还在抖动。
“还好吗?”
“是的,好多了。说点别的什么吧,让我想想其他事情。”
“你想知道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闭上眼睛,使自己集中精神,“说说特异功能吧。卡伦家的其他人有.....特异功能吗?比方说心灵感应?”
我犹豫了一下。这个问题似乎是对间谍而不是对朋友提出的,但是,我隐瞒我所知道的事情又有什么意义呢?一切都不重要了,况且说出事实还能帮他平静下来。
于是我很快回答了他。脑子里一想到艾米丽那张毁容的脸,我就觉得毛骨悚然。我无法想象“兔子”车如何容纳一匹深褐色的狼——如果雅各布此刻变身,整个车库都会被他摧毁。
“贾斯帕可以.....控制周围人的情绪。当然不是用这个本领来干坏事,而是帮助人们镇定下来,诸如此类。也许这招对保罗很有用。”
我开玩笑地补充了一句,“爱丽丝能够预见将来发生的事情,就是预见未来,但也不是那么准确。如果当事人中途改变了原有的想法,她所遇见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比如,她曾预见我会死去......我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分子。这两件事都没有发生,而且其中一件永远都不会发生。我有点儿头晕目眩——似乎没办法吸入足够的氧气,我的肺似乎消失不见了。
雅各布完全恢复了镇定,静静地坐在我身边。
“你为什么总是这个样子?”他问道,轻轻地拉着我压在胸前的手臂,但是我紧紧按着胸口,迟迟不肯松开,他只好作罢。连我自己也没意识到我是什么时候抬起手臂的,“你伤心的时候就会这个样子,为什么?”
“一想到他们,我的胸口就疼痛难忍,”我轻声说,“好像不能呼吸....好想要粉身碎骨.....”此时此刻,我竟然对雅各布敞开心扉,我们之间再也没有秘密了。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没事,贝拉,没事。我不会再提起他们,对不起。”
“我没事,”我喘着粗气,“总是这个样子,不是你的错。”
“我们俩真是糟糕的一对,不是吗?”雅各布说道,“我们都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可怜。”我赞同道,仍然上气不接下气。
“至少我们拥有彼此。”他欣慰地说道。
我也感到莫大的安慰:“至少是这样。”
我们待在一起的时候,一切都风平浪静,但雅各布肩负着一个必须去完成的危险使命,这样,我不得不经常一个人独处,为了安全,我只能留在拉普西,整天无所事事,那些愁情烦绪终日缠绕着我。
在比利家,我感到无所适从。我复习功课,准备下周的微积分考试,但我不可能长时间和比利聊聊天——这似乎是社会潜规则造成的强制行为。可是,比利并不是个善谈的人,我们的谈话常常陷入僵局,于是,我的无所适从感与日俱增。
每个周三下午我会去艾米丽那里换换心情。刚开始我还觉得很愉快,艾米丽性格开朗,似乎总有做不完的家务活,拔除刚刚冒出来的野草,修理坏掉的门铰链,在一台老式织机上费力的纺线,其余的时间她都用来做饭。她抱怨男孩儿们因为整天奔跑而大大增加的食欲,但看得出来,她非常乐意照顾他们。和她在一起我感到舒心——毕竟,我们俩现在都是巨狼儿女孩了。
可是,我在她家刚刚待上几个小时山姆就回来了。我总是简单地向他打听雅各布是否安全,然后就匆匆离去。他们两人之间的浓情蜜意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就这样,我只能一个人在海滩漫步,在岩石地上徘徊。
独处对于我来说毫无益处。自从向雅各布坦白了心声,我再也无法停止对卡伦一家的谈论和回忆。不管我怎么努力去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其实还有很多事情值得操心:我为雅各布和他的狼人兄弟们而牵肠挂肚;我为查理和其他在森林狩猎的人们而担惊受怕;虽然我没有同雅各布发展下去的打算,但我却越来越离不开他,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所有这些真实迫切的想法和急需解决的问题都无法令我忘却胸口的伤痛。最后,我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只感到呼吸困难。我在一片潮湿的岩石地上坐下来,将身子蜷缩成一团。
雅各布在这个时侯来到我身边,我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完全理解我的心情。
“对不起。”他一见我就说道。他把我从地上拉起来,用双臂紧紧地搂住我的肩膀。直到此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冻得像冰块。他温暖的身体让我打了个寒噤,有他在我身边,我又能自如地呼吸。
我们一起沿着海滩散步。“是我破坏了你的春假。”雅各布自责道。
“不,你没有。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安排,反正我本来就不太喜欢春假。”
“明天上午我休息,他们没有我也能应付,我们可以做点有趣的事。”
“有趣?”这个词似乎与我现在的生活毫不相干,听上去都让人觉得奇怪。
“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有趣的事。嗯.....”他望着远处灰蒙蒙的海浪,仔细地考虑着。他扫了一眼海平线,突然有了主意。
“有了!”他欢叫道,“履行另外一个诺言。”
“你说什么?”
他松开我的手,指向海滩的最南角,一堵陡峭的海崖截住了弯月形的海岸线。我盯着那座悬崖峭壁,还是不理解他的意思。
“我不是承诺过要带你去按压跳水吗?”
我身子一抖。
“确实,会很冷——但是不会像今天这么冷。你没感觉到天气的变化吗?气流的变化?明天会更暖和。你想不想去?”
昏暗的海水看上去一点也不适合跳水,而且,从我们站立的角度望去,那些绝壁似乎比平常更高一些。
但是,我有好些日子没听到爱德华的声音了。这也许正是所有愁情烦绪的源头。我太痴迷于这个幻想中的声音,如果太久没有听到,心情就会越来越糟,从悬崖上跳下来肯定能解决这个问题。
“好,我去,做点有趣的事。”
“这算是个约会。”他说道,手臂绕上我的肩膀。
“好——但现在你必须去睡一觉。”他的黑眼圈似乎是要永远留在他的脸上,而这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床,悄悄地将潜水的行头装进小卡车里。我猜想查理应该会同意我们今天的计划,就像他曾经支持我学骑摩托车一样。
我想到将要暂时摆脱所有的烦恼就觉得兴奋,也许这将会是件快乐的事,与雅各布约会,与爱德华约会.....我暗自高兴。杰克有理由说我们是糟糕的一对——而我才是那个真正糟糕透顶的人,我竟然把狼人视为完完全全的正常人。
我以为雅各布会在他家门口等我,每次一听到小卡车的声音,他都会出来接我,但这次他没有,我想他应该还在睡觉。我可以等——让他拥有充足的睡眠。他需要休息,而且晚一点出发天气会更暖和。杰克对天气的判断很准确,气温的确升高了许多。厚厚的云层压在头顶,像是一床灰色的毛毯,让人感到格外闷热。我脱掉毛衫放在车里。
我轻轻地敲了敲门。
“进来吧,贝拉。”比利说道。
他坐在餐桌边吃着凉的燕麦粥。
“杰克还在睡觉吗?”
“恩,没有。”他放下勺子,眉头紧锁。
“发生了什么事?”我急切地问道。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一定有什么是发生了!
“今天一大早,恩布里、杰瑞德和保罗发现了一些新的足迹。山姆和杰克过去帮忙了。山姆希望——她躲在山边,他们就有很好的机会结束这一切。”
“噢,不,比利,”我轻声说道,“噢,不。”
他笑了起来,声音低沉:“难道你舍不得拉普西,想要延长在此监禁的时间?”
“别开玩笑了,比利,这么恐怖的事情实在开不得玩笑。”
“你说得对。”虽然他嘴上表示赞成,但脸上仍然一副毫不担心的样子。我简直无法从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读懂他的意思,“这一次的确应该小心谨慎。”
我咬了咬嘴唇。
“但也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危险。山姆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应该担心的人是你自己。吸血鬼的目标不是他们,她只是在想法子绕过他们找到....你。”
“山姆怎么会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质问道,完全漠视他对我的关心,“他们只杀过一个吸血鬼——而且很有可能是凭运气。”
“我们非常严肃地对待自己所做的事情,贝拉。他们学到的东西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没有一点疏漏。”
他想要安慰我,但是我还是放不下心。维多利亚凶残、野蛮的形象一直深深印刻在我脑海里。如果她没法绕过狼群,她肯定会跟他们一决高下。
比利又开始吃早餐,我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调换电视频道。没过多久,我就感到自己被困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窗帘遮住了窗外的风景,让我觉得恐惧不安。
“我去海滩。”我突然对比利说道,然后匆匆奔向门外。
但是,来到户外情况并没有好转。厚厚的云层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往下压,似乎要将我包围。我朝着海滩走去,森林里出奇的空荡,没有任何动物——没有小鸟,也没有松鼠,我也听不见鸟鸣声。这种寂静叫人发憷,就连风吹过树丛都没有任何声响。
我知道这时天气的原因,但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烦躁不安。气压是如此强大,连我这个不太敏感的人都能感觉到,似乎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我抬头望了望天空,尽管没有风来吹动,云层仍在空中缓缓地翻滚着。最低的云层像烟雾一样灰蒙蒙的,透过低云层的缝隙,我能看到另一层可怕的紫色云朵。天空中正孕育着一个危险的计划,动物们一定都躲藏起来了。
一到海滩,我就后悔不该来——我来了太多次,几乎每天都到这里漫无目的地散步。这里同噩梦中的海滩又有什么区别呢?但是,我还能去哪里呢?我又走到那棵浮木旁坐下,身子倚靠在纠缠的树根上。我仰望着云海翻腾的天空,等待着第一滴雨滴坠落,打破所有的寂静。
我不愿去想雅各布和他的朋友们深处的险境,雅各布不可能有事的,可是,这样想不过是自欺欺人。我已经失去了太多——难道命运还要将仅存的一点安宁打破?这样也太不公平了,太不合理了。也许是因为我犯了天理
受了诅咒,也许是因为我深陷传说、神话中不能自拔,也许.....
不,雅各布不会有事的,我一定要相信这一点,不然,我再没法支撑下去了。
“啊!!”我痛苦地叫出声,跳了起来,我不能坐着一动不动,这比漫步更让人难以忍受。
我原本期待着今天能听到爱德华的声音,这是让我熬过漫长的一天的唯一动力。胸口的疼痛变本加厉地折磨我,似乎是在报复雅各布前些日子带给我的片刻欢愉,伤口像被灼烧般火辣辣的疼。
我沿着海滩走着,海浪渐渐汹涌起来,冲击着岸上的岩石,但始终无风。我觉得自己被被暴风雨前的强气压钉在原地,所有事物在我周围旋绕,只有我站立的地方静止不动。空气中带着微弱的电荷——我能感受到头发上的静电。
海上的波浪比岸边的更加汹涌。海水拍打着崖壁,激起巨大的白色浪花。空气中一丝风也没有,云层却翻滚得更加迅速。云层看上去怪怪的——它们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志移动着。我为之一颤,虽然我知道出现这种景象不过是气压在作怪。
悬崖峭壁映衬在青灰色的天空下像是黑色的刀刃,我盯着它们,想起来雅各布对我说起山姆和“帮派”的那一天。我回想起那些男孩儿——狼人——在空中跃起的样子。还有他们急速下落的模样,至今仍历历在目。我想象着他们下落时的无拘无束....我想象着脑海中爱德华的声音——愤怒的、温柔的、完美的....胸口的伤痛似火燃烧。
一定有法子熄灭胸口的这团火,疼痛每分每秒在加剧,我呆呆地看着陡峭的山峰和澎湃的海水。
对了,为什么不在此刻就将它熄灭呢?为什么不呢?
雅各布承诺过要带我悬崖跳水,不是吗?仅仅因为他不在,我就应该放弃这一次摆脱所有烦扰的机会吗?我是多么渴望得到这样的机会啊——正因为雅各布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我就更加迫切地需要机会来赶走心头对他的担忧。事实上,雅各布是在为我铤而走险。如果不是因为我,维多利亚不会在这里杀害无辜的人们....她会到一个狼人遥不可及的地方。如果雅各布有什么闪失,全都是我的错。想到这里,我感到一阵钻心的痛,我朝着比利家走去,朝着我的小卡车走去。
去悬崖的近道我非常熟悉,但我还得找寻通往跳水点的小道。
我摸索着,研究每一个转弯和岔口,我知道,杰克计划带我从半山腰而不是山顶跳水,但是,蜿蜒曲折的小路一直把我引到了崖顶。我没时间再返转下山了——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临。风终于刮了起来,云层似乎抬手可及。我沿着泥路到达山顶的时候,雨水开始滴落在我脸颊。
其实我根本就不用说服自己再折返回去——我就想从山顶跳下去!这是我蓄谋已久的计划,我想体验长时间待在空中的飞翔版的感觉。
这是我做过最愚蠢、最鲁莽的事情,意识到这一点,我不禁笑了起来。胸口的疼痛已经减轻了许多,似乎我的身体也意识到马上能听到爱德华的声音。
海浪声听上去非常遥远,比起我在山间小道上听到时要远得多。
想到海水的温度,我撇了撇嘴,但我不会因此退缩。
风越刮越猛,雨水在我身边形成了一个个小旋涡。
我走到悬崖边上,盯着前方的一片空白。我盲目的向前挪动着脚步直到无路可走,脚趾不停地摩挲着岩石的边缘。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屏住了呼吸....等待着。
“贝拉。”
我笑了,吐了口气。
“怎么了?”我轻声回答道,生怕我的声音会破坏这个美丽的幻影。他听上去是如此真实,如此亲近。只有当他像现在这样阻止我的时候,我才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他的声音——温柔音质和动听语调所构成的最完美的声音。
“别这样。”他恳求道。
你要我做个凡人!我提醒他,好了,看着我跳吧!
“求你了,为了我,别这样。”
可是,无论怎样,你都不会和我在一起....
“求你了。”雨声几乎掩盖了他的声音。风雨吹打着我的头发和衣服,我浑身湿漉漉的——好像刚从海里潜水出来。
我踮起脚尖。
“不,贝拉!!”他有些生气,而生气时的声音显得更加迷人。
我笑了笑,举起伸直的手臂,仰起脸迎着雨水,摆出潜水前的姿势,但是,多年来在公共游泳池养成的习惯动作根深蒂固——记得我第一次在那儿游泳的时候,是脚朝下如水的。我朝前倾,躬起身子,争取更强的弹力....
我猛地一蹬腿跃了出去。
我像流星一样在空中坠落,我尖叫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度兴奋。空气无力地抵抗着不可战胜的万有引力,它将我螺旋转动,我仿佛是即将撞击地球的火箭。
棒极了!!落入水中的那一刹那,这句话在我脑中回荡。海水冰凉,比我预想的更冷,但是,这一丝寒意令我更加兴奋。
我在冰凉的海水里越沉越深,我为自己感到骄傲,因为我一点也不害怕——只有按耐不住的激动。真的,从峭壁上跳下来一点也不可怕。那么,悬崖跳水的挑战性究竟在哪儿呢?
当海水把我包围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之前,我只留意到陡峭的悬崖,只担心它的高度和陡峭带来的显而易见的危险,丝毫没有意识到等待着我的海水。我从没想到真正的威胁来自下方,来自汹涌的海面之下。
一波波的海水似乎为了争夺我而搏斗着,它们把我拉过来扯过去,像是要将我撕成几块,共同分享我这个战利品。我懂得如何应付激流:沿着与海岸平行的方向游,但是,我现在无法判断海岸在什么方向,这点知识压根儿帮不上忙。
我甚至无法判断海面在哪个方向。
四周是黑糊糊的海水,没有光亮指引我向上。引力在空气中是万能的,但面对海水,它却束手无策——我觉察不到向下的重力,没有向任何方向下沉的感觉。澎湃的海水把我当作玩具皮球一样翻转、投掷。
我强憋住一口气,紧紧地闭上双唇,锁住仅存的一点氧气。
爱德华的声音再次出现时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他早该出现了,因为我正在垂死挣扎。让我觉得意外的是,我竟然如此确定自己必死无疑。我就会被淹死,我是一个即将死去的人。
“接着游!”爱德华急切地恳求我。
游向哪里?漆黑一片,无处可游。
“不许这样想!”他命令道,“不许你放弃!”
冰凉的海水使我四肢麻木,我隐约觉得自己仍在游动,但那也只是在水里无力和无助地旋转。
但是,我听从了他的命令。我使劲伸开双臂、踢动双腿,但是每一次我都游向不同的方向。一点用都没有,再努力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游!”他嚷道,“见鬼,贝拉,继续游。”
为什么?
我不想再游了。我乐意待在这里,倒不是因为我觉得头晕目眩,也不是因为海水冰凉,更不是因为我四肢无力、精疲力竭,而是因为我庆幸,一切都将画上句号。比起我所面临的其他死亡方式,这是一种更舒服,更轻松,也更安宁。
我突然想起人们常说的一句话:临死前,你的一生将在你眼前闪现。我幸运的多,什么也没有看见,谁愿意看重播的情节呢?
但是,在我放弃的时候,我看到了他!他的形象如此清晰,比以往任何一次回忆中的印象都分明。我在潜意识保留了一个完美无缺的爱德华,直到最后关头他才会出现。我望着他那张精致的脸,好像是他就在我的面前;我看着他的冰冷皮肤、他的嘴唇、他的下颌、他那双愤怒的金色眼睛。他因为我的放弃而怒气冲冲,紧紧地咬着牙齿,连鼻息都带着怒气。
“不!贝拉,不!!”
我的耳朵里灌满了冰凉的海水,但是他的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楚。我不去管他说了些什么,全神贯注地聆听他的声音。既然我乐意待在这里,又何必挣扎求生呢?尽管我的肺急需空气,我的腿痉挛不止,但是,我很满足,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真正的幸福了。
幸福,是它让死亡的过程不那么痛苦。
海水完全征服了我,将我猛推向一个坚硬的东西,我估摸是黑暗中的一块岩石。它像坚硬的铁棒一样狠狠地直撞到我的胸膛,仅存的一口气迅速涌出胸腔,化成了许多银色的小气泡。海水冲入我的喉咙,让人感到窒息、刺痛。那铁棒似乎在用力拽我,硬拖着我离开爱德华,深入黑暗之中,潜入大海之底。
再见了,我爱你!这是我最后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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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里斯 (1)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头冒出了水面。
多么不可思议啊,我一直确信自己是在下沉。
海水一刻也不停歇,将我推向更多的岩石,一块块的岩石猛烈而有节奏地直撞我的后背,把我肺里的水击了出来。大量的海水如湍流般从我的嘴巴和鼻子里涌了出来。海盐刺激着我的嘴鼻,肺里火烧火燎,喉咙被水堵住简直不能换气,岩石还在不停地撞击我的后背。尽管周围波浪起伏,我却停留在原地。除了朝我拍打过来的海水,我什么也看不见。
“呼吸!”一个急切、焦虑的声音命令道。我认出了这个声音,心里感到一阵刺痛——因为这不是爱德华的声音.....
我没法照他说的做,从我嘴里源源不断流出的水根本不给我机会呼吸,胸腔里满是冰凉的海水。
岩石又一次猛撞我的后背,正好撞在两片肩胛骨之间,肺里的海水又涌出了许多。
“呼吸,贝拉!快!!”雅各布着急地说。
我的眼前出现了无数的黑点,它们越变越大,几乎挡住了所有的光亮。
岩石再次撞了我。
这岩石不像海水那么冰凉刺骨,它撞到我时,我感到它是热乎乎的。我这才意识到,是雅各布的手在帮我把肺里的水拍击出来。
那个拽我离开大海的铁棒也是.....热乎乎的....我一阵晕眩,黑点终于遮挡了一切.....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我不喜欢这一回的感觉——比不上刚才那一回。眼前黑漆漆的一片,没有什么可以看,没有什么值得看。轰鸣的海浪声渐渐消失于黑暗之中,变成了宁静的、轻柔的流水声,这声音似乎是从我耳朵里发出来的.....
“贝拉?”雅各布叫道,他的声音还是那么焦虑,但没有先前那么急切,“贝尔!亲爱的,能听见我说话吗?”
我感到天旋地转,脑袋里就像注入了汹涌的海水一样翻腾着....
“她失去知觉多长时间了?”另一个人问道。
这个不属于雅各布的声音让我一惊,我的神志逐渐清醒。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是静止不动的,没有海水推动我——有波涛起伏的感觉是因为我头晕目眩。身下是平展的、静止的地面,我的胳膊能触到地面上的沙砾。
“我不知道。”雅各布着急地回答,他的声音如此之近,有一双手——这么温暖的手一定是他的——抚开了我脸颊上的湿发,“几分钟吧?把她拖上岸没花多长时间”
之前听见的宁静的流水声并不是海浪发出的声音——是我大口地呼气、吸气的声音。每一次呼吸都是煎熬——呼吸道像是被钢丝绒摩擦过一样皮破肉绽,接触到空气就是一阵揪心的刺痛,但至少我能呼吸了。
我浑身冰凉,刺骨的冰雨从天而降,击打着我的脸和手臂,真是雪上加霜。
“她在呼吸,她会醒过来的。我们不能让她待在这么冷的地方,她的脸色有些吓人.....”这一次我认出了山姆的声音。
“你觉得可以移动她吗?”
“她跳下来的时候有没有伤到背或者其他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
他们犹豫了片刻。
我试图睁开眼睛,费了好大的劲总算成功。我看见暗紫色的云层向我投来无数冰冷的雨滴。“杰克?”我低哑地说。
雅各布的脸立即出现在我眼前。“噢!”他喘着粗气,如释重负,他的眼角挂着雨水,“哦,贝拉!!你还好吗?能听见我说话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只有——我的——喉咙。”我结结巴巴地说道,嘴唇瑟瑟发抖。
“我们带你离开里?rdquo;雅各布说道。他把胳膊伸到我背下,轻轻地将我抱了起来——就像抬起一个空箱子。他赤着的胸膛十分温暖;他耸着肩,为我挡住雨水。我没精打采地将头倚靠在他的手臂上,茫然地盯着汹涌的海水,看着海水冲击他身后的沙滩。
“好了吗?”我听到山姆问道。
“好了,这里交给我吧。你回医院去,我过了一会儿到那里找你。谢谢,山姆。”
我的脑袋里还是一阵眩晕,完全不理解他在说些什么。山姆没有回答,周围一点声响也没有,我想他可能已经走了。
雅各布抱着我离开,海水卷起了我们身后的沙石,似乎因为我的逃脱而怒气冲冲。我疲乏地盯着海面,一点亮色吸引了我游离的目光——在海湾深处,黑色的海水之上跳跃着一团红色的火焰。这个景象简直不合常理,我怀疑自己仍处在神志不清的状态。我的脑海里想的尽是漆黑、翻滚的海水——还是那个迷失方向、不分上下的我,我迷失在深海中......但是,雅各布却能.....
“你是怎样找到我的?”我嘶哑地问道。
“我有线索,”他说道,他抱着我在雨中一路小跑,沿着海滩朝大路跑去,“我跟着轮胎印找到了你的小卡车,然后听到了你的尖叫......”
他身子一抖,“你为什么要跳呢,贝拉?你没有发现暴风雨来了吗?难道你就不能等等我?”他的语气显得有些恼怒,如释重负后的轻松感消失不见了。
“对不起,”我小声说道,“我太蠢了。”
“对,确实蠢。”他点点头赞同道,头发上的雨水滴落下来,“你能不能等我在你身边的时候再做这些蠢事?如果知道你会背着我跳悬崖,我根本没法集中精神干自己的事情。”
“当然,”我满口答应,“没问题。听上去我就像一个嗓音沙哑的烟鬼,我清了清嗓子——立马露出痛苦的表情,似乎有把匕首插入了喉咙,“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找到她了吗?”尽管紧挨着他温暖的身体,我并不觉得太冷,但一提到这件事,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雅各布摇了摇头。我们到了大路上,他仍然朝着他家慢跑。“没有,她逃到海里了——吸血鬼在水里比较有优势。这是我赶回来的原因——我担心她会游上岸,而你总是待在海滩边....”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喉咙有些哽咽。
“山姆和你一起回来的.....其他人也都到家了吗?”我不希望他们还在外面搜寻她。
“对,也许吧。”
我在雨中眯缝着眼睛,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他的眼神中充满忧愁和痛苦。
我突然间明白了刚才没有理解的那些话。“你说过......医院,刚才对山姆说的。有人受伤了吗?他和你们搏斗了?”我的嗓音徒然抬高了八度,再加上喉咙的嘶哑声,听上去怪怪的。
“不,没有。山姆和我回来的时候,恩布里在家里等着告诉我们一个消息。是哈里·克里尔沃特在医院,哈里今天早上心脏病发作。”
“哈里?”我摇了摇头,不愿相信他的话是真的,“噢,不!查理知道了吗?”“知道了,他和我爸爸都在医院。”
“哈里不会有事吧?”
雅各布的眼神又流露出一丝犹豫:“现在的情况很不妙。”
突然间,我的内心充满了负罪感——为了愚蠢的悬崖跳水而深感内疚。这个时侯大家担心的人不应该是我,我在不恰当的时间做了不恰当的事情。
“我可以做些什么?”我问道。
这时,雨停了。直到雅各布穿过屋子的大门,我才意识到我们已经回到他家,暴风雨仍在猛烈地击打着屋顶。
“你可以待在这里,”雅各布边说边把我放在沙发上,“我不是开玩笑——就待在这里,我去给你拿些干衣服。”
雅各布在卧室里粗手粗脚地找着衣服,我让眼睛逐渐适应屋里的黑暗。比利不在,狭小的客厅显得空荡荡的,甚至有些荒凉,似乎带着什么不详的预兆——也许是因为知道他在医院里,我才会有这种感觉。
雅各布很快回到客厅,他扔给我一堆灰色的衣服。“你穿肯定太大,但这些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了。
我,嗯,出去一下,这样你可以换衣服。”
“那里也别去,我现在太累,还不想换,和我待在一起。”
雅各布在我身旁的地板上坐下,背倚靠着沙发。我怀疑他很长时间没睡过觉,他看上去疲惫不堪。
他把头靠在我旁边的坐垫上,打了个哈欠:“也许我可以休息一下.....”
他闭上眼睛,我也合上眼睛。
可怜的哈里,可怜的苏。我想,查理一定会受不了,哈里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之一。尽管杰克已经作了消极的判断,我仍迫切地希望哈里能恢复健康。为了查理,为了苏,为了莉亚和赛思.....
比利家的沙发正靠近电暖炉,我觉得暖和多了,虽然衣服还是湿漉漉的。我的肺疼痛不已,这种疼痛让我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而不是令我保持清醒。也许现在不应该睡觉.....难道溺水造成的脑震荡?雅各布开始轻轻地打鼾,他的鼾声像温柔的摇篮曲抚慰人心,我很快便进入梦乡。
很长一段日子里,我都没有做过这样一个平平常常的梦,仅仅是模糊地回忆往事片段——凤凰城耀眼的阳光、妈妈的脸庞、摇摇欲坠的树上小屋、褪了色的被褥、挂满镜子的墙壁、黑色海水上的火焰.....每一个景象都转瞬即逝,我一个也没记住。
唯一留在我脑海中的是最后一个景象,它毫无意义——只是个舞台布景。深夜的阳台,一轮描画的圆月挂在天空,我看见一个女孩儿穿着睡衣倚靠在阳台栏杆上,自言自语地说着话。
毫无意义.....但是,当我渐渐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的脑中闪现朱丽叶这个名字。
雅各布还在熟睡,他整个人倒在地板上,呼吸均匀而有力。屋子里比刚才更暗了,窗外也是一片漆黑。我身子僵硬,但却觉得温暖。衣服差不多快干了。我每吸一口气,喉咙里就像是被火灼烧。
应该起身走走——至少去拿杯水喝。但是,我的身体只希望毫不费力地躺着,再也不想动弹。
我们有起身,而是又想起了朱丽叶。
如果罗密欧离开了她,不是因为被放逐他乡,而是因为对她失去了兴趣,朱丽叶又会怎样呢?如果罗莎琳德对他痴心不改,他们俩重修旧好,朱丽叶会怎样呢?如果他没有娶朱丽叶,而是从此消失不见,朱丽叶又会怎样呢?
我想,我完全明白朱丽叶的感受。
她不可能再回到从前的生活,恐怕再也不能了。她不可能再开始正常的生活,我对此确信无疑。即使她一直活到年迈体衰、两鬓霜白的年纪,每当她合上双眼,她一定还会看到罗密欧的脸庞,她最终会接受这个事实。
她会不会为了取悦父母、维持和睦而嫁给了帕里斯。不会,不太会,我这样猜想着,可是,故事并没有过多地讲述帕里斯。他只是个配角——是一个仗势欺人、危险分子,也是她的死敌。
但是,如果帕里斯是另外一个人呢?
如果帕里斯是朱丽叶的朋友呢?如果他是她最好的朋友?如果他是她唯一的倾诉对象,能倾听她诉说罗密欧的一切?如果他是她唯一的知己,能帮助她点燃重生的希望?如果他既耐心又友善?如果他保护着她?如果朱丽叶发现自己离开他就无法生存?如果他真心深爱她,衷心希望她幸福快乐呢?
还有......如果她也爱帕里斯?当然不是像爱着罗密欧那样,但是,这份爱足以令她也由衷地企盼他幸福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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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里斯 (2)

屋子里只有雅各布舒缓、有力的呼吸声——像哼唱给小孩子听的摇篮曲,像摇椅的轻摇声,像老钟不紧不慢地滴答声......这声音听上去让人心安神宁。
如果罗密欧走了,再也不回来,朱丽叶是否接受帕里斯还重要吗?也许她应该试着习惯没有他的日子,重新开始正常的生活。也许只有这样,她才能得到最大的幸福。
我叹了口气,叹息又刺痛了喉咙,我忍不住痛苦地呻吟。我完全曲解了故事情节,罗密欧永远都不会变心,正因如此,人们才会记住他的名字,才会将他们两个人的名字成双的摆在一起:罗密欧与朱丽叶,这才是值得千古传唱的动人故事。“朱丽叶被抛弃,与帕里斯终成眷属”一定不可能成为热门的戏剧。
我闭上眼睛,又开始浮想联翩。我不再去想那出毫无意义的戏剧,而是回到现实之中——我想到了跳崖这件事,多么愚蠢错误啊。不知是跳崖,还有骑摩托,还有所有不负责任的冒失行为。如果我出了事怎么办?查理怎么办?哈利的心脏病发作突然让我把一切事情看得透彻。而这种透彻不是我想要的,因为——如果我接受了它——这就意味着我不得不改变现在的生活状态,但是,我真的能改变吗?
也许能。虽然改变不是那么容易,实际上,放弃幻想、学会成熟对于我来说简直是痛苦的煎熬。但是,也许我应该试试,也许我能做到,只要有雅各布陪着我。
这个问题实在令人苦恼,我现在没法做出决定。于是,我又回想起其他事。
我想回忆一些令人愉快的画面,但是,下午惊心动魄的场面一直在我脑海中挥散不去.....坠落时空气的阻力、一片漆黑的海底、汹涌的海水....爱德华的脸庞.....我舍不得把思绪从他身上移开。雅各布温暖的双手,拼命地把我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紫色云层投射下来的刺骨的雨滴.....海面上奇怪的火焰....
海面上的这点光亮似曾相识,当然,它不可能真是火焰....
屋外传来汽车的声音,我回过神来。我听见车在屋前停了下来,接着传来开关车门的声音。我想坐起来,但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一下子认出了比利的说话声,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听上去沙哑而阴郁。
大门开了,灯亮起来。我眨了眨眼,被光亮照得视线模糊。杰克惊跳起来,喘着粗气。
“抱歉,”比利深沉地说,“吵醒你们了吧?”
我盯着他的脸,渐渐读懂了他脸上的表情,我的眼睛顿时被泪水浸湿。
“噢!不,比利!!”我呜咽着。
他慢慢地点点头,神情悲伤痛苦。杰克赶快朝父亲走去,握住了他的双手。因为伤心至极,老人的脸看上去像个孩子——脸庞和身体似乎不属于同一个人。
山姆站在比利的身后,推着轮椅穿过大门。他以往镇定的脸色全然消失,只留下痛苦的表情。
“真叫人难过。”我轻声说道。
比利点点头:“所有人都会觉得难以忍受。”
“查理呢?”
“你父亲在医院陪着苏,还有好多.....事情要安排。”
我说不出话来。
“我回医院去了。”山姆低声说,匆匆朝门外走去。
比利从雅各布手中抽出双手,转动着轮椅穿过厨房,进了他的房间。
杰克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接着又回到我身旁的地板坐下。他用手捂着脸,我轻抚他的肩膀,想找些话来说却又开不了口。
过了很长时间,雅各布抓着我的手,抚上他的脸庞。
“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也许该带你去看医生。”他叹了口气。
“别为我担心。”我的声音嘶哑。
他扭过头看着我,眼眶红红的:“你看上去不太舒服。”
“我的确觉得不太舒服。”  
“我开车送你回家——等查理回去了,最好能有你陪陪他。”
“对。”
我无神地躺着沙发上,等他去开我那辆小卡车。比利在房间里一声不响,我仿佛是个偷窥者,从裂缝中偷看别人的心事,偷看不属于我的伤心事。
杰克很快就把车开了出来,小卡车发动机的响声打破了沉寂。他将我从沙发上扶起来,什么也没说。他的胳膊搂着我的肩膀,门外的寒气让我瑟瑟发抖。他主动坐到驾驶座上,拉我紧挨着他,胳膊依旧紧紧地搂着我,我的头倚靠在他的胸膛。
“你待会儿怎么回家?”我问道。
“我不回家了,我们还没抓到那个吸血鬼,不是吗?”
我浑身一阵颤抖,这次绝不是因为寒冷。
一路上我们都很安静。冰凉的空气令我睡意全无,我的头脑格外清醒,努力而快速地思考问题。
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
我无法想象失去雅各布的生活,甚至连想象到这一点都让我心寒。他已经成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是,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是不是.....太残忍了,就像迈克指责的那样?
我记得我曾希望雅各布是我的兄长。如今我意识到,我所要做的是向他表明我的真实想法。他这样搂着我的时候一点不像是兄长。我觉得这个样子很舒服——温暖、安宁、熟悉,还有安全,雅各布是安全的庇护所。
我可以表明一切,我应该这样做。
我得告诉他我的感受,这样才算对他公平。我得对他好好解释,这样他才会明白我不适合他,我远远配不上他。他已经知道我受过伤,但他不了解这伤的有多深。我得向他承认我有些疯狂——因为我总能听到某个人的声音,我必须在他做出决定之前表明这一切。
尽管我觉得有这个必要,但我确信,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会接受我,他会毫不犹豫地接受我。
但我得坚持向他表明一切——将这样一个残缺不全的我毫无掩饰地展现给他,这是唯一对他公平的方式。我会这样做吗?我能这样做吗?



为什么我这么希望雅各布幸福快乐呢?我对他的爱丝毫比不上先前付出的爱,我的心仍在远处游荡,痛苦地追随着我的那个狠心的罗密欧。为什么我还这么希望雅各布幸福快乐呢?
雅各布在黑漆漆的房子前停了车,四周突然安静下来,跟从前一样,他似乎又一次读懂了我的心思。
他的另一只胳膊也揽住了我,将我紧紧地拥在他胸前,似乎要把我和他黏在一起。这种感觉一如既往的舒服,我好像又恢复为一个完整无缺的人。
我以为他在想哈里的事,但他开口说话时,语气里满是歉意:“对不起,我知道你和我的感受不同,贝尔。我发誓,我不介意。我只是非常高兴你愿意听我唱歌——而其他人根本不愿意听。”我的耳边响起他独有的笑声。
我的呼吸加快,喉咙里像有千万颗沙砾摩擦。
爱德华会不会希望我此时此刻陶醉于幸福感之中呢?我们之间尚存的一点朋友情谊足不足以让他如此希望呢?我想他会的。他不可能妒忌:他只不过是把自己不想要的一点点爱送给我的朋友雅各布。况且,这份爱已不同与从前。
杰克暖暖的脸紧贴我的头发。
如果我转过脸——如果我的双唇触到他赤裸的肩膀....我完全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一切都将自然而然地发生,不需要任何理由,不需要任何解释。(妈妈的!雅各布你个混蛋,要是你敢碰我们的小贝拉一下,我就砍下你的狼爪,爱德~~你在哪啊~~)
但是,我会这样做吗?尽管我不是全心全意,但为了拯救自己可悲的生活,我会这样做吗?
我心神不宁地犹豫着要不要转过头去。  

就在这时,爱德华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同我遇到危险时听到的声音一样清晰分明。
“享受幸福吧。”他对我说。
我愣住了。
雅各布察觉到我的身体变得僵硬,不由自主地松开胳膊,伸手去开车门。
等等!我想说,等一会儿!但是,我什么也没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脑袋里回响着爱德华的声音。
一阵暴风雨过后的冷风吹进了驾驶室。
“噢!”雅各布猛地吐出一口气,就好像有人在他肚子打了一拳,“真见鬼!”
他呯的关上车门,使劲地拧着点火开关上的车钥匙。他的双手抖动得厉害,我简直不相信他用这双手拧动了钥匙。
“怎么了?”
他加速过快,引擎噼啪作响,车身跟着抖动了几个。
“吸血鬼。”他狠狠地说。
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整个人觉得头晕目眩:“你怎么知道的?”
“我闻得到!该死!”
雅各布的眼神充满杀气,他扫视着车前黑暗的道路,一点都没有意识到他的身子颤动的厉害。“变身还是带她离开这里?”他低声地自言自语。
他转过头迅速地看了我一眼,发现了我惊恐的双眼和惨白的脸色,他又调过头去扫视着前方的道路。“对,带你离开。”
他猛踩油门,发动机听上去像是在怒号。他调转车头,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车灯的光柱一直从公路延伸到黑压压的森林,最后落在了一辆小轿车身上,它就停在我家门口的马路对面。
“停车!”我喘着粗气喊道。
这是一辆黑色的车——我认识这辆车。我绝不是个车迷,但是我对这部车了如指掌。这是梅赛德斯S55 AMG型,我熟悉它的马力和车内的颜色;我熟悉它强大引擎的振动声;我熟悉它皮座椅的浓浓气味;我熟悉它车窗的暗色,让白天看上去都像是傍晚。
这时卡莱尔的车!
“停车!”我又喊道,声音比刚才更大,因为雅各布正不顾一切地朝前方驶去。

“什么?!”
“不是维多利亚。停车,停车!我要回去!!”
他用力踩住刹车,我牢牢地抵住仪表板,才不至于让整个身子冲向前去。
“你说什么?”我惊讶地问道,直勾勾地盯着我,眼神中充满恐惧。
“是卡莱尔的车!是卡伦一家人!我认得。”
他看着我如梦初醒的样子,浑身剧烈地颤动着。
“嘿,镇定下来,杰克。没事,没有危险,明白吗?放轻松。”
“是的,镇定!”他气喘吁吁地说,低下头闭上了眼睛。当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变身为狼的时候,我朝车窗外那辆黑色的轿车望去。
只有卡莱尔而已,我对自己说,别指望还有其他人。也许还有埃斯梅....别再往下想了!!我警告自己。只有卡莱尔而已,这已经足够了,已经超越了我的预想。
“你家里有个吸血鬼,”雅各布不满地说,“你却想回去?”
我看了看他,极不情愿地将视线从梅赛德斯身上挪开——生怕我一看向别处,它就消失不见了。
“当然。”我答道,对他提出的质疑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我当然想回去。
我盯着雅各布,他的表情变得僵硬,那种带有敌意的神情有凝结在他的脸上,我还以为再也不会看到这种样子的他,我发现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遭人背叛的痛楚。他的双手仍在不停的颤抖,整个人看上去老了十几岁。
他深吸一口气,“你确定这不是个圈套?”他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这不是圈套,是卡莱尔,带我回去!”
他宽厚的双肩猛地抖动,但他的眼神却冷淡、漠然:“不!”
“杰克,没事.....”
“不。你自己回去吧,贝拉。”他的话如此冷酷无情——我的身子向后退缩,仿佛被他的话击中,他用力地咬着牙齿又松开。
“你知道的,贝拉,”他的声音一点也没变,“我不能回去。不管条约里怎么规定,他们都是我们的敌人。”
“不是这样的.....”
“我得马上通知山姆,情况有变,我们不能在他们的地盘上出没。”
“杰克,这不是战争!”
他不理睬我,把换挡器挂到空挡,跳出车门,跑着离开。

再见,贝拉。”他回过头喊道,“我真希望你不会死。”他冲进了森林黑暗深处,身子抖动得如此剧烈,甚至连背影都变得模糊,我还没来得及叫他,他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呆坐在车里,深感内疚,我刚才对雅各布做了些什么啊?
但是,我没时间自责下去了。
我还到驾驶座上,发动了小卡车。我的双手就同杰克的一样抖动着,过了好久我才镇定下来。我小心翼翼地跳转车头,朝家里开去。
我熄灭车灯后,四周一片漆黑。查理走的时候太匆忙了,忘记打开走廊的灯。我迟疑地盯着黑暗中的房子,如果这是个圈套怎么办?
我又回过头看了一眼那辆黑色的车,它几乎隐匿在夜色之中。不,我认得这部车。
但是,当我伸手去取门框上的钥匙时,双手忍不住又抖了起来。我握住门把,轻轻一扭便打开了大门。我没有关门,门道里黑糊糊的。
我想打个招呼,但是嗓子又干又痛,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我向屋里走了一步,摸索着电灯开关。屋里真黑——就像海底一样黑......开关究竟在哪儿呢?
黑漆漆的海水,海面上还不可思议地跳跃着红色的光亮,那光亮不可能是火,那会是.....我的手指沿着墙壁摸索着,依旧抖动不止——
突然间,今天下午雅各布对我说的一段话在脑海中回响,变得越来越清晰....她逃到海里了,他说,吸血鬼在水里比较有优势,这是我赶回来的原因——我担心他会游上岸。
我的手停住了,整个身子呆立在那里,我明白为什么我会觉得海面上奇怪的红色光亮很眼熟了。
维多利亚的头发,被风吹散,火一般的颜色.....
她当时就在那里。她就在海湾,同我和雅各布在一起。如果山姆不在那儿,如果只有我和雅各布两个人.....我觉得呼吸困难、四肢僵硬。
灯亮了,尽管我麻木的手指根本没有摸到开关。
在徒然出现的灯光下,我眨了眨眼睛,看见了那个一直在等待着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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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客 (1)

我的访客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厅中央,黑色的双眸直直地盯着我的脸。她显得异乎寻常的安静而白皙,整个人美得超乎人们的想象。
有那么几秒钟,我双膝大战,险些跌倒,于是便迅速倒向她。
砰然倒向她的同时我不禁叫道:“爱丽丝,啊,爱丽丝!”
我忘了她的身体是很硬实的,碰到她就像一头撞到了水泥墙上。
“贝拉?”她开口了,声音中好似有些解脱又有些迷惑,这种混合甚是奇怪。
我双手搂着她,大口大口地喘气,贪婪地感受她的体香。她的皮肤有着特殊的香味——既不是花香、辛香,也不是柑橘或麝香。这奇香就是举世的香水亦无法比拟,比我记忆中她的香味还要美妙。
不知何时我从喘气变成了抽泣——直到爱丽丝费力地把我扶到客厅的沙发,把我的上身挪到她的大腿上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在低泣。我感觉像蜷缩在清凉的石头上,躺得很舒适,因为这石头极好地贴着我的身体,仿佛是依人赋形的。我反复轻抚着我的背,等待我冷静下来。
“我.....对不起....我只是.....见到你.....太激动了!”我一边抽噎一边说。
“没事,贝拉,一切都好啦。”
“我知道。”说着便大哭起来。这一刻,一切似乎的确都好了。
爱丽丝叹了口气:“咳~我忘了你是情感多么丰富的人。”语气中有些责备的意味。
我抬起头,流泪的双眼望着爱丽丝。她直挺着脖子,离我很远,双唇紧闭,眸子像树脂一般黝黑。
“哦,”我意识到出了什么问题,紧跟着透了一口气。她很饥渴了,而我闻上去令她更有胃口。我已经有很久不用想这种事情了。“对不起。”
“是我自己不好。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捕猎了。不该让自己饿到这种程度的,可我今天太匆忙了。”说着,她瞪了我一眼,问道,“说到这事,你说说你是怎么还活着的?”
这话使我一下子清醒起来,也停止了哭泣。我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明白了爱丽丝问什么会在这里。
我大声说道:“你看到我跌倒了。”
“不,”她眯起双眼说,“我看到你跳下去。”
我撅着嘴唇,感觉像是在努力寻找合理的解释,一个听上去不至于太蠢的解释。
爱丽丝摇摇头说:“我跟他说过这事迟早会发生,可他就是不信。‘贝拉保证过。’她在模仿他的语气,声音像极了,这突然的震动令我的血液猛然凝固了,一阵剧痛穿透全身。她又接着模仿他:“‘以后也别去找她了’,我们造成的伤害已经足够多了。”
“但是我不看并不意味着我不会看见,”她继续道,“我并没有监视你,贝拉,真的,我可以发誓。和你在一起是如此河蟹.....看到你跳的那一刻,我想也没想,就上了飞机。我知道一定赶不及,但是要我什么都不做,我做不到,于是我就到这儿来了,心想也许可以帮帮查理。然后我就开车回来了。”说完,她迷惑地摇摇头,声音变得焦虑起来,“看到你沉没到水里后,我就等啊等啊,等你的头冒出来,但一直没等到。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查理呢?还有我哥哥?你知不知道爱德华他.....”
一提到他的名字,我就打断爱丽丝。我已经明白她其实是误会了,刚没有打断? 且蛭 不短 缌灏忝烂畹纳 簦 还 衷诓坏貌徽庋 隽恕?
“爱丽丝,我没有企图自杀。”
她疑惑地瞪着我:“你是说你没有跳下悬崖?”
“我是跳了,不过.....”我扮了个鬼脸,说,“只是娱乐娱乐而已。”
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僵硬了。
“我以前看过雅各布的一些朋友从悬崖上跳水,”我继续解释,“看起来好像...蛮有意思的,而且我当时又有些无聊……”
她一言不发,等着我继续说。
“我并没想到暴风雨会对水流造成什么影响。事实上,我当时压根儿就没多想水的问题。”
爱丽丝不信我的话。看得出来,她还是认为我是想自杀。我决定换个角度,说:“对了,既然你看到我跳了,为什么没看到雅各布呢?”
她的头扭到一边,显得心烦意乱。
我又说:“要是雅各布没有跟着跳下去,我的确很可能会被淹死的。好吧,不是可能,是肯定会被淹死,但是他跳下去了,把我拉上来,我猜他又把我拖到了岸上,虽然那时我已经没有了知觉。从我被淹到他抓住我,最多不过一分钟,你怎么没看见这些?”
她困惑的皱着眉头,问道:“有人把你拉出来了?”
“对啊,雅各布救了我。”
我好奇地看着她的脸上掠过复杂的表情和高深莫测的变化,不知是什么令她如此不安——是她不够完美的透视能力?我不能确定。这时她特意低下头来,靠近我,闻了闻我的肩膀。
我顿时僵住了。
“别这么荒唐。”她低声抱怨道,又靠近我闻了闻。
“你干吗呀?”
她没有回答我:“刚才和你在一起的是谁?听起来你们像是在争吵。”
“雅各布·布莱克。他可以说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觉得。他至少……”我想着雅格布生气的神情,完全溢于言表的样子,不知现在他与我而言到底算是什么呢?
爱丽丝点了点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什么?”
“我不知道,”她答道,“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么说吧,至少我没有死。”
她眼珠子转了转,说:“他还以为你一个人可以生还,真是个傻瓜,从未见过这样致命的白痴。”
“可我的确活下来啦。”
她在想别的事情:“对了,如果水流湍急,你无法应付,雅格布怎么就能应付呢?”
“雅格布他……很健壮。”
她感觉到了我语气中的迟疑,眉毛向上挑了起来。
我紧抿嘴唇,脑子里在打转:这算是秘密呢还是不算?要是的话,我该对谁推心置腹,雅格布,还是爱丽丝?
保守秘密太难了。我决定了,既然雅格布知道了一切,为什么就不能告诉爱丽丝。
“是这样的,他是……是个狼人,”我急切地说道,“如果周围有吸血鬼,奎鲁特成员就会变成狼。他们早就认识卡莱尔,你那时和卡莱尔在一起么?”
爱丽丝呆呆地盯着我,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我猜这解释了我闻不到的气味,”她自言自语地说,“但是这也解释了我没看到的一切么?”她眉头紧锁,光洁的额头皱了起来。
“气味?”我重复道。
“你身上的气味很难闻,”她心不在焉地说,眉头依然紧锁着,“狼人?你确定么?”
“很确定,”我回答道,想起保罗和雅格布在路上打架的情景我情不自禁的感到畏缩,“我猜上一次狼人来到福克斯的时候你并没有和卡莱尔在一起吧?”
“不在一起,我还没有找到他。”爱丽丝还是沉浸在沉思中。突然,她双眼睁大,看着我,惊讶地说,“你最好的朋友是个狼人?”
我羞怯地点点头。
“有多久了?”
“他成为狼人也不过几个星期。”
她愤怒地看着我:“年轻的狼人?这样更糟!爱德华没错——你就像是引来各种危险地磁铁,不是说要你别自找麻烦吗?”
受她这一刺激,我不禁抱怨说:“狼人又没什么错。”
“不错,可是狼人一发怒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她猛烈地摇着头说,“随你了,贝拉。吸血鬼一走,这个城里其他的人都会更好,可是你就不得不和你最先能找到的怪物待在一起了。”
我不想和爱丽丝争吵——我正在为她的到来而兴奋得发抖。我很高兴她真的在身边,我可以抚摸她大理石般的皮肤,听她风铃般的声音——可是她所想的全错了。
“不,爱丽丝,吸血鬼没有真正离去——反正不是所有的都离去了,问题就在这里。要不是狼人,维多利亚这会儿保准已经抓住我了,或者说,要不是因为雅各和他的朋友,劳伦可能会抢在维多利亚之前抓住我,我觉得是这样的....”
“维多利亚?”她问道,“劳伦?”
我点点头,她黑色的双眼中透露的神情令我有点儿吃惊。我指了指自己,说:“我会吸引危险的大磁铁,没忘吧?”
她又摇摇头,说:“告诉我这一切——从头说起。”
我掩盖了开头,省去了摩托车和各种声音的那段,但是之后直到今天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告诉她了。爱丽丝对我说无聊和到悬崖边这些轻描淡写的解释很不满意,所以我就急着告诉她在水上看到了奇怪的火苗以及我以为那意味着什么。听到这里,她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她这个样子很怪......很危险的样子——像个吸血鬼。我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感情,继续讲述我经历的折磨。
她一言不发地听我讲述,偶尔她会摇摇头,额头一直深锁着,直到后来,她的额头看上去就像大理石似的皮肤上刻了几道痕一样。她没有说话,最后我感到安静了,又一次为哈里的去世感到难过。我想起了卡莱尔,他很快就会回家了,不知他的境况怎样?
“我们离开你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对吗?”爱丽丝含糊地问。
我笑了——这笑稍微有点儿歇斯底里的味道:“关键不在这里,对吗?这和你为我好而离开不一样。”

爱丽丝板着脸盯着地板,过了一会儿说:“咳,我觉得自己今天行事有些冲动,也许我不该介入的。”
我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血液仿佛被抽干了,胃部有向下跌落的感觉。“别走,爱丽丝,”我轻声地说道,我的手指紧急抓住她白衬衣的领子,呼吸开始加快,“求你,别离开我。”
她双眼睁大了,“好吧,”她说,然后一字一顿地说,“今晚我哪儿也不去。你深呼吸一下。”
我想按她说的去做,可这会儿却好像找不着肺部在哪儿似的。
我集中注意力在呼吸,这时她紧盯着我,直到我情绪稳定下来才开始说话。
“你神情很糟,贝拉。”
“我今天险些被淹死了。”我提醒她。
“不止这个,你看上去比这个还糟。”
我开始感觉有些退缩了:“你瞧,我这不是在努力嘛。”
她皱了皱眉,自言自语地说:“我告诉过他的。”
“爱丽丝,”我叹了口气,“你以为你会发现什么?我是说,除了发现我死了还有什么?你期待我会上蹿下跳。吹口哨表演?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
“我知道,但我本来是期待的。”
“这么说来我不是唯一的傻瓜。”
电话铃响了。
“一定是查理。”说着,我摇摇摆摆地站了起来,抓住爱丽丝石头般冰冷的手,拖着她和我一起到了厨房。我不能让她离开我的视线。
“查理?”我接着电话。
“不,是我。”雅各布说。
“雅各!”
爱丽丝挑剔地审视着我的表情。
“就是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你还没死。”雅各布坏坏地说。
“我没事,我告诉过你不是....”
“恩,明白了,再见。”
雅各布挂了我的电话。
我叹了口气,仰起头,望着天花板。“这会出问题的。”
爱丽丝握紧我的手说:“我来了,他们并不兴奋。”
“不是特别兴奋,不过这本身也和他们无多大关系。”
爱丽丝一手揽着我,若有所思地问:“咱们现在干什么呢?”她似乎在自言自语,:“有事要做,还有很多没处理完。”
“什么事要做?”
她的脸色突然变得小心翼翼:“我也不确定.....我必须见见卡莱尔。”
她这么快就要走?我的胃开始有向下跌落的感觉。
“你能留下来吗?”我请求道,“求你?就一会儿嘛。我一直很想念你。”我的声音开始变得断断续续。
“你要是觉得这主意不错,我就留下来吧。”她的双眼露出不快的神情。
“我觉得不错。你可以待在这里——查理一定会喜欢的。”
“我有房子,贝拉。”
我点点头,虽有些失望,不过也不再强求,她犹豫地看着我。
“不过,我至少得回去拿一箱子衣服过来吧。”
我一把抱住她:“爱丽丝你是最好的人!”
“还有我觉得必须马上觅食。”她声音中略带压抑。
“哦。”我退了一步。
“给我一小时吧?”她疑惑地问。我还没来得及作答,只见她举起一个手指,闭上眼睛。有几秒钟,她的脸变得很光滑而毫无表情。
然后她睁开眼睛,回答着自己的问题:“好吧,你会没事的,无论如何,至少今晚不会有事的。”她皱了皱眉,甚至向我做鬼脸,看起来像个天使。
“你会回来吗?”我小声问道。
“我发誓——一个小时。”
我看了一眼厨房里的钟。她笑了起来,靠近我迅速地亲了一下,然后离开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想着爱丽丝会回来的,感觉好多了。
等她的这段时间里,我必须让自己忙起来,首先得冲个澡。我脱下衣服,闻了闻自己的肩膀,只闻到盐水和海藻的味道,不知道爱丽丝所我身上很难闻是指什么。
冲凉后我回到厨房,厨房的迹象表明查理最近没怎么吃东西。我一边哼着不成调的音乐,一边在厨房里走动。
我把星期四的培盘食物放进微波炉里加热,把沙发铺上垫单,放了个旧枕头。爱丽丝倒用不着这个,但是查理得看看。我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不去看钟,免得让自己惊慌,爱丽丝保证过会回来的。
很快吃完了饭,没什么胃口——只是感觉到吞下食物时喉咙里很痛。最主要是口渴,到饭吃完的时候,我喝了足有半加仑的水,是体内的盐分引起了严重脱水。
我尝试着在等候的时候看看电视。
爱丽丝已经到了,坐在为她临时准备的床上,双眸像液体的奶油糖果。她拍拍枕头说:“谢谢。”
“你早到了。”我兴高采烈地说。
我在她身边坐下,头靠在她肩膀上。她用冰冷的手臂挽着我,叹了口气。
“贝拉,我们该对你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我老实说道,“我真的很努力地尝试过了。”
“我相信你。”
我们沉默了。
“他——他是不是.....”我深吸了口气。虽然此刻我已经能想起来了,但是要叫出他的名字很困难。“爱德华是不是知道你在这儿?”我忍不住问道,毕竟这是我心中永远的痛。我对自己承诺说等她走了,我会解决这个问题,想到这个我又有些不舒服了。
“不知道。”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他没有和卡莱尔和埃斯梅在一起?”
“他每几个月回来一次。”
“哦。”他一定还在外面享受他的生活,我转向另外一个更安全的问题,“你说你是飞过来的.....从哪儿飞来的呢?”
“从德纳利过来的,我在那儿拜访坦尼娅一家。”
“贾斯帕在这儿吗?他没和你一块儿来吗?”
她摇摇头:“他不赞成我介入。我们发过誓.....”说到这儿,她声音逐渐变小,然后一改口吻,“你觉得查理不介意我在这儿吗?”她略带担忧地问道。
“查理觉得你很棒呢,爱丽丝。”
“这个嘛,我们得慢慢看了再说呢。”
几秒钟之后,我听到摩托艇停靠在车道上的声音,跳了起来,去开门。
查理迈着沉重的步子慢慢走过来,双眼看着地面,肩膀无力地耸拉着。我走上前去迎接他,直到我抱住了他的腰他才注意到我,然后猛烈地抱住了我。
“哈里的事我很难过,爸爸。”
“我会很想念他的。”查理轻声说。
“苏怎么样?”
“她有些茫然,好像还没有接受事情的真相。山姆陪着她......”他的声音忽大忽小,“那些可怜的孩子,利亚比你大一岁,赛斯只有十四岁.....”他一边说一边摇摇头。说着,我们又向门口走去,他搂紧了我。
“对了,爸爸?”我想最好先给他打打预防针,“你怎么也想不到谁在这里呢。”
他面无表情地看看我,转过头去,看到街对面的奔驰车。走廊上的灯反射出黑色汽车的光亮。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爱丽丝已经站在门口了。
“嗨,查理,”她用柔和的声音说道,“不好意思,我来得不是时候。”
“爱丽丝·卡伦?”他眯起眼看着面前的人,似乎不确定自己的眼睛,“爱丽丝,是你吗?”
“是我,”她说,“我从附近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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