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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丢掉扳手向驾驶室跑去。这时候莎拉已经发动了引擎。他来到方向盘后面,把越野车挂上挡。这时候蓝色卡车正穿过空地,向他们逼近。

  “我们走吧。”莎拉说。

  埃文斯加大油门,掉头,朝森林中——沿着来路驶去。在他们身后,着火的小木屋已经被雨水浇灭,现在成了一堆闷烧的残骸,咝咝地冒出一股股烟雾。

  蓝色卡车驶过小木屋,没有停留,尾随他们上路了。

  科内尔调转车头,向十八轮汽车冲过去。那些人站在那里,抱着点火装置的盒子。其中一个家伙掏出手枪,开始向科内尔射击。科内尔拼命加速,径直朝他们开过去。他用手枪还击。开枪的家伙被击中了。尸体弹到空中,摔到越野车顶上。另一个家伙不知怎么溜掉了。科内尔猛打方向盘。

  车子转过头来时,科内尔发现被打倒的那个家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另一个家伙依旧不见踪影。就在那个摇摇晃晃的家伙再一次举起枪时,科内尔又朝他打了一枪。他倒了下去,越野车从他身上碾了过去。科内尔正在搜寻另一个家伙——那个抱着点火装置的人。

  他到处找,却没找到。

  他猛打方向盘。那个家伙只有一个地方可去。

  科内尔径直朝卡车开过去。

  三泳听见了卡车发动机的声音,此时他正在草地上等待着。他的视线被撞坏的越野车挡住了。卡车正好在它后面。他听见有人挂挡倒车的声音。

  三泳爬起来就开始狂奔。一颗子弹从他身边呼啸而过。他只得再次趴到地上。

  他们在屋子里留了人。

  他把身子压得很低,在草丛中向卡车爬过去。子弹打在他周围的草地上。不知怎么的,他们竟然发现了他的方位,即便在草丛中也是一样。那意味着……

  他蜷曲着身子,转向木屋,擦了擦眼里的雨水,从步枪的准星里看。

  那家伙在屋顶上。只有在他站起来开枪的时候,三泳才看得见他。

  三泳向屋顶的轮廓线下面开了一枪。他知道子弹会穿过屋顶的木头。他再也没看见那个人,只看见那家伙的枪从屋顶上滚落下来。

  他站起来向卡车跑过去,然而卡车已经开出了空地,雨中只见一对红色的尾灯,消失在通往大路的尽头。

  科内尔从越野车里出来,趴在地上。他看见那个家伙躲在十八轮卡车下面。

  “别开枪,别开枪!”那个家伙叫道。

  “放下武器,慢慢出来。”科内尔喊道,“让我看见你的手。”

  “只是别开……”,

  “出来。慢慢地——”

  突然响起一阵机关枪声。他周围湿漉漉的小草被啪啪地打断了。

  科内尔把脸贴在湿地上,等待着。

  “快点!”莎拉从她的肩上望过去,说道。

  他们的越野车在泥泞中颠簸着,车灯剧烈地跳跃着。

  “我想我不能……”埃文斯说。

  “他们快要赶上来了!”她说,“你必须开快点!”

  他们几乎就要走出森林了。埃文斯看见了公路,就在前面几十码的地方。他记得最后那段土路没有受到多少侵蚀,不是很滑,便加速向那边开过去。

  终于开到了公路上,车子向南驶去。

  “你在干什么?”莎拉说,“我们得开到火箭列阵去。”

  “现在太晚了,”他说,“我们应该回到公园里去。”

  “可是我们答应过科内尔——”

  “太晚了,”他说,“瞧瞧这暴风雨。真是太大了。我们得回到公园里去帮助那些家庭。”

  他把雨刷打到最快速度,车在暴风雨中疾驰着。

  在他们身后,轻型卡车调转方向跟了上来。

  州警来格尔·罗德里格斯一直在观察着瀑布的变化。一个小时前,从悬崖边缘下来的还是清清的水雾。现在水雾已经变成了棕色,而且水流更大了。河水也开始上涨了。水流越来越急,逐渐变成了泥褐色。

  公园里仍然没有下雨。空气已经明显湿润了,稀稀疏疏的雨点落了好一阵子,不久又停了。有几个家庭已经停止了烧烤。还有五六个家庭收拾好行装等待着暴风雨的到来。然而大多数家庭像没事一样依然故我。那个校长在野餐的人群中穿行,告诉他们雨马上就会过去,要他们呆在那里别走。

  罗德里格斯却很紧张。他使劲拉扯着自己的制服领子,天气太潮湿,不舒服。他在车门敞开的车子旁来来回回地走着。他听见警察无线电台播报麦金利公园所处的洛杉矶克莱顿郡会发生暴风雨的警报。虽然他不想再等下去了,但是他仍然有点犹豫。他不明白科内尔为什么没有给他打电话。公园位于峡谷里,随时都有可能遭到暴风雨和雷电的袭击。此前罗律里格斯一直生活在亚利桑那北部。他深知现在是疏散公园里的人的时候了。

  科内尔为什么还没有打电话呢?

  他的手指焦急地在车门上敲打着。

  他决定再等五分钟。

  只等五分钟。不能再等了。

  此时此刻,最让他牵挂的是瀑布那边。泥褐色让大家掉转方向,大部分人已经离开了那儿。可是仍然有几个十几岁的孩子在瀑布下面的水潭里嬉戏,罗德里格斯知道悬崖上随时都可能有石头掉下来。即使是很小的石头,力量也足以砸死底下的人。

  罗德里格斯正在考虑如何让孩子们从悬崖下走开。这时候他注意到一些奇怪的事情,在悬崖顶部瀑布的边缘,他看见一辆载有天线的有篷货车。看上去好像是电视台的。车厢周围没有文字,但好像有一个标识,离得太远,他没法看清楚。他看见一个人拿着摄像机下了车,在瀑布周围找了个位置,蹲下来把摄像机扛到肩上,俯视公园。一个身着短衫裙子的女人站在他身旁这边那边地指着。显然是在告诉他应该拍摄哪些地方,因为摄像机随着她的手势不停地变换方向。

  肯定是新闻记者。

  他想:新闻记者的到来难道仅仅是为了一个学校的野餐吗,

  罗德里格斯眯缝着眼,想看清车上的标识。黄蓝柜问的颜色像是交织在一起的圆圈。他知道这不是地方台的标识。然而在暴风雨即将降临这个公园的时候,他们来到这里,很明显一定有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原因。他决定是好前去问个究竟。

  科内尔现在不想杀死蹲在货车下面的那个家伙。目前还没有环境解放阵线的成员被俘,而这个家伙很可能就是成员之一。从他的声音里,科内尔知道他害怕了。听声音还很年轻,也许只有二十来岁。他很可能是看见朋友死去,吓得直哆嗦。这时候他肯定使不好机关枪了。

  此时这个家伙担心自己也要死了。对于自己的事业,也许他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出来,”科内尔对他吼道,“出来就没事了。”

  “他妈的,”那个家伙说,“你他妈的究竟是谁?你他妈的有什么毛病,难道你不明白吗,伙计?我们是在拯救地球。”

  “你们是在破坏法律。”科内尔说。

  “法律,”他轻蔑地说,“就是那些由少数公司拥有、只会污染环境、毁灭人类的法律吗,”

  “杀人的恰巧是你们。”科内尔说。

  黑色的云层后面划出道道闪电,响起阵阵雷声。在暴风雨中进行这样的对话真是荒谬可关。

  但是必须活捉这个家伙。

  “嘿!我什么人也没有杀,”他说,“甚至没有杀你。”

  “你在杀害公园里的,”科内尔说,“小孩子。你在杀害进行野餐的一个个家庭。”

  “在进行社会变革时伤亡是不可避免的。历史已经告诉了我们这一点。”

  科内尔不知道那个家伙是否相信他自己说的话,这些都是在上大学时学到的,或者是因为害怕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或许,是分散他的注意力……

  他看了看右边,自己的车子下面。他看见一双脚正绕过越野车向他逼过来。

  噢,天啊!他心里一紧。真让人失望。他瞄准,扣动扳机,打中了越野车后那个人的脚脖子,那家伙痛得直叫唤,躺倒在地。科内尔从车子下面可以看见他。他并不年轻,四十或四十五岁的样子,络腮胡。他拿着机关枪打了一个滚,正准备开枪——

  科内尔开了两枪。那人的头猛地甩了一下,手早的枪掉了下来,不再动弹,尸体平躺在草地上,样子十分难看。

  车子下面的那个人开枪了。子弹乱飞。科内尔听见越野车不断发出铛铛的响声。科内尔埋着头,趴在草地上。

  枪声一停,他就喊道:“最后的机会了!”

  “滚你妈的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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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内尔等待着。这样过了好一会儿。他倾听着雨声,现在又下大了。

  他等待着。

  那个家伙嚷道:“你他妈的蠢驴,在听我说话吗?”

  “听着呢。”科内尔说着,又打了一枪。

  埃文斯握着方向盘思忖道,沙漠里从来没有下过这样的倾盆大雨。雨点特别密集。即使把雨刷打到最高速度,还是很难看见前面的路。他把速度降到五十码,接着又降到四十码。现在他已降到了三十码。后面的轻型卡车也放慢了速度。没办法。

  他又超过了一两辆车,但都是停在路边的。也许这是明智的选择。

  公路浸泡在水里,凡是地面较低的地方都形成了一个个水坑,或者一条条湍急的水流。有时他不知道水的深浅,可又不想让点火装置浸泡在水里。于是便加大油门,不让点火装置打湿。

  他看不见任何路标。外面差不多跟夜一般黑,他打开车灯,可是好像于事无补。在大雨中他只能看见前面几码远的地方。

  他朝莎拉望去,发现她盯着前方,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他想知道她有没有事。

  他看看后视镜,后面轻卡的灯光,忽隐忽现。剩下的就只有大雨了。

  “我认为我们差不多到公园了,”他说,“但我不能肯定。”

  车里的挡风玻璃上起了一层雾。他用手臂背面和肘部捧了擦,玻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现在他看得清楚了一些。他们来到了一座和缓的小山顶上,向下一看——

  “哎呀,糟糕。”

  “怎么了?”莎拉说。

  “瞧。”

  山脚下有一条十五英尺宽的排水渠,路的上面有一串从小河里抽水的粗管子。早些时候,小河只不过是岩石河床上一条银色的细流。但是现在河流变宽,河水上涨,以至于漫过了路面,水流很快。

  埃文斯不知道河水有多深。也许不是很深。

  “彼得,”莎拉说。“你把车停下来了。”

  “我知道。”

  “你不能停。”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开得过去,”他说,“我不知道有多深——”

  六英寸深的水流足以冲走一辆车子。

  “你没有选择。”

  在后视镜里,埃文斯又看见了轻卡的灯光。它也在下山,朝排水渠的方向。他的眼睛盯着后视镜,想看看轻卡到底要干什么。这时候轻卡放慢了速度,越野车下山,它也下山。

  “祈求老天保佑吧。”埃文斯说。

  “我诚心诚意地祈求过了。”

  他把车开进了水里。车子两侧喷出的水嗖嗖作响,溅到车窗上,车子底板下的水发出咕咕的声音。他真担心点火器会熄火,但是到目前为止,一直都还不错。

  他叹了一口气。他现在到了河中间,水并不是那么深。不过二至二点五英尺。开过去应该没问题。

  “彼得……”莎拉指着前方。

  一辆十八轮大货车正向他们开过来。车上的灯闪烁着。根本没有减速。

  “他是个白痴。”埃文斯说。

  在水里,车走得很慢,他转右,朝自己行驶的这边靠了靠,留出更宽的路面给对方。

  卡车径直开进了他的车道。

  没有减速。

  埃文斯看见了车上的标识。

  上面是几个红色的字,“A&P”。

  “彼得,采取点什么行动吧!”

  “什么样的行动,”

  “采取行动!”

  几吨重的咆哮着的钢铁向他们冲过来。埃文斯瞥了一眼后视镜。蓝色轻卡还在他们后面,而且越来越近。

  他们前后夹击他。

  他们打算把他挤出公路。

  他的车现在在水中越陷越探,吼叫着向前移动。水已经浸到两边很高的位置了。

  “彼得得得!”

  已经没有任何选择了。

  他掉转方向驶离公路,陷入了湍急的河水之中。

  越野车头朝下冲进水里,河水淹没了防护罩,淹没了挡风玻璃,有那么一会儿,埃文斯认为他们会沉没在那个地方。后来,保险杠碰到了河床的石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车轮有了支点,车子稳了。

  有一阵子,他非常激动,以为可以在河床上开车行驶了——河水并不深,真的不——可是几乎就在同时,发动机熄火了。他感到后端牵引力不够,打着空转。

  他们只能无助的随波逐流了。

  埃文斯转动点火装置,想发动引擎,但是不行。越野车慢慢移动着,摇晃着,颠簸着。偶尔停下来,他就思考如何出去,可是还没来得及,车子又开始向下游漂去。

  他回头看了看。路已经离他们很远了。因为发动机坏了,所以车窗上很快上了一层雾水。为了看清外面的情况,他不得不把所有的窗户擦一遍。

  莎拉一声不吭。双手紧紧抓住座位的扶手。

  车子撞到一块礁石上,停住了。“我们是不是应该下车?”她说。

  “我不这样想。”他说。他能感受到车子在流水中剧烈地摇晃。

  “我认为我们应该下车。”她说。

  车子又开始移动了。他试了试点火器,还是没能发动。交流发电机呼呼地飞快转着,啪啪作响。这时他记起了什么。

  “莎拉,”他说,“打开窗户。”

  “什么?”

  “打开窗户。”

  “噢。”她轻轻地按开关,“开不了。”

  埃文斯试着打开驾驶员这一边的窗户,也打不开。车里电路短路了。

  他怀着侥幸的心理又去开后面的窗户。左边的窗子居然顺利打开了。

  “嘿!打开了。”

  莎拉什么也没说。她看着前方。河水流得更快,车子也加速了。

  他不停地擦着窗户上的水忾,试图看清外面的情形,可这太难了,突然车子猛地一颠,接下来就不一样了。车子快速向前,同时又慢慢打着转。车轮再也接触不到河床了。

  “我们到哪里了?怎么了?”他们一起疯狂地擦着玻璃。

  “噢,天啊。”莎拉看着外面说。

  他们在一条湍急的河流中间。河水呈泥褐色,水流湍急,波涛汹涌。周围与他们一起迅速流动的有巨大的树枝和各种残骸。车子越来越快。

  河水从车子底板里渗了进来。他们的脚打湿了。埃文斯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在下沉。

  “我想,我们应该下车了,彼得。”

  “不行。”他望着剧烈翻腾的河水产生的驻波。激流、巨石、漩涡。或许如果他们有头盔和身体保护设施的话,他们就可以试试下车跳入水流中。可是没有头盔。他们会死的。

  车子向右倾斜,接着又恢复正常。但是他有一种感觉,迟早会翻倒、沉下去。而且他还有一种感觉,会沉得很快。他看着车窗外说:“你熟悉吗,这是什么河?”

  “管它呢?”莎拉大叫道。

  接着埃文斯说:“看!”

  州警罗德里格斯看见越野车颠簸着、摇晃着向下游冲来,便立刻拉响了警报。他拿起喇叭转向野餐的人。

  “大家请注意,请离开这个地方!马上就要涨水了!请大家转移到高一点的地方去,赶快!”

  他又拉了一次警报。

  “大家听着!呆会儿再来拿你们的东西。赶快离开!”

  他回头看看越野车,不见了,车子已经顺河而下漂到麦金利公园处的跨河天桥下面去了。天桥那一边就是悬崖边缘,九十英尺的落差。

  车子以及车子上的人怕是在劫难逃了。

  可是他们却对此无能为力。

  埃文斯不能思考,不能计划——他惟一能做的就是坚持。越野车在汹涌的激流中翻滚着。车子沉得更低了,溅到膝盖上的水冰冷,车子好像更不稳定,其移动更加难以预料。

  在一个地方,他跟莎拉的头碰在了一趣,她好像哼了一声,但没说什么话。后来他的头撞到了门柱上,撞得眼冒金星。

  他看见了跨河天桥,路面由粗大的水泥柱子撑着。每根柱子旁积了些顺河漂来的废物;树枝、烧焦的树干、旧木板以及漂浮的垃圾结成一团,缠绕在桥塔上,让他们几乎没法通过。

  “莎拉,”他喊道,“解开安全带。”他自己的安全带现在已经浸到冷水里。他在翻滚的车子里摸索着。

  “我摸不到,”她说,“我摸不到。”

  他弯下腰来帮她。

  “我们怎么办,”

  “我们要出去。”他说。

  车子向前冲进了一堆树枝里。虽然仍然在流水中抖动,但是已经停了下来。它叮叮当当地跟一台上下沉浮的旧冰箱(是冰箱吗?埃文斯心想)碰在了一起。桥塔在他们上面若隐若现。河水涨得很高了,路面在他们上面大约十英尺的地方。

  “我们得想办法出去,莎拉。”估说。

  “我的安全带缠死了,我出不去。”

  他弯下腰帮她,把手伸到水中摸索着。水太浑浊,看不见安全带。他只得用手去摸。

  他感到车子又动了。

  车子又挣脱了羁绊。

  三泳恼怒地把车子向上游开去。他看见彼得和莎拉坐在越野车里漂到了天桥处,撞到了桥塔边,情况十分危急。

  桥上涌动着撤离公园的人们,他们惊慌不已,开车的按动着汽车喇叭,一片混乱。三泳把车开过桥,然后从车子里跳出来。他开始向桥下水中车于的方向跑去。

  越野车在汹涌的波涛中翻滚着,埃文斯在里面绝望地硬挺着。冰箱叮叮当当地撞击着他们的车子。树枝从破碎的窗户里伸出来,像手指一样颤动着。莎拉的安全带夹死住了,固定带子的闩子好像弄弯了。埃文斯的指头冻麻木了。他知道车子停住不动的时间不会太长。他感到激流在拉着它,侧边的力量也在拖着它。

  “我打不开,莎拉。”他说。

  车里的水在上升;现在已淹到了胸部。

  “怎么办?”她说。眼里充满了惊慌。

  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心想自己真是个白痴,然后向她那边纵身一扑,一头扎进水里,摸到了她那边车门的柱子。他从柱子上扯下三英尺长的安全带,浮出水面,大口地喘息着。

  “快爬出去!”他喊道,“快爬出去!”

  她明白过来,把手放在他的肩上,使劲挣脱了安全带。他的头再一次埋进水里,但他能感觉到她已挣脱了。她移到后座上,离开时脚踢到了他的头。

  他又浮出水面,大口喘息着。

  “快爬出去!”他喊道。

  车子开始移动了。树枝吱吱嘎嘎。冰箱叮叮当当。

  莎拉对体育的爱好这时派上了用场。她游到后窗,抓住车子。

  “到树枝那边去!爬出去!”如果她一直抓住车子不放的话,他担心她会被河水冲走。他爬回车的后座上,然后想从车窗里钻出去。车子越来越不稳,先是抖动了一下,接着在周围的垃圾堆里翻滚着,他仍然只露出了半截身子,

  “彼得!”莎拉喊道。

  他纵身一跳,摔进了村枝堆里,他顾不得脸被刮破,用双手紧紧抓住大树枝,使身子脱离了车子。就在那一刹那,激流把车子卷走,冲到了桥下。

  车子没了。

  他看见莎拉爬到了一堆废物上面,伸手抓住了路旁的混凝土栏杆。他跟着她,冷得直发抖,惊魂未定。不一会儿,他感到一只有力的大手伸下来把他拉了上去。他抬头一看,发现三泳咧着嘴正对他笑。

  “朋友,你真走运。”

  埃文斯跨过栏杆,倒在地上。他气喘吁吁,筋疲力竭。

  他听见远处传来警察的警报声和警察用喇叭喊话的声音。他这才意识到桥上的交通状况,喇叭声此起彼伏,人们惊慌失措。

  “来吧,”莎拉边说边把他扶了起来,“你呆在这儿会把别人绊倒的。”

  州警罗德里格斯还在忙着让大家上车,可是停车场一片混乱。桥上又发生了交通堵塞,雨下得更大了,人们跑得更快了。

  罗德里格斯不无忧虑地瞅了一眼瀑布,注意到深棕色水流的颜色更深,流量比以前更大。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大货车也不在悬崖之顶了。很蹊跷,他想。一般人还认为他们会留下来把紧急逃亡时的情形拍下来呢。

  桥上十分拥挤,汽车喇叭声此起被伏。他看见许多人站在桥上,向另一边张望。这只能意味着越野车已经翻下了悬崖。

  罗德里格斯不声不响地来到巡逻车后面,找到无线电叫了一部救护车。这时他才听说一辆救护车被叫到了十五公里以北的多斯·开贝扎斯。显然又是一伙猎人喝醉了,发生了火并,两死一伤。罗德里格斯摇了摇头。这些该死的家伙背着一支步枪和一瓶波旁威士忌酒出去,由于下雨,他们只好坐在一起喝酒,你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死了两个人。这种事每年都会发生,特别是在假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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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蛇丘 第8章 弗拉格斯塔夫
  10月11日,星期

  下午4时03分

  “我认为没有必要。”莎拉坐在床上说。她的胸部和双腿都遭电击了。

  “请别动,”护士说,“我们在作记录。”

  他们正在弗拉格斯塔夫医院急救室的小隔间里,小隔间是用屏风隔出来的。科内尔、埃文斯和三泳坚持要她来这里。现在他们在外面等着。她听见他们在低声交谈。

  “可是我只有二十八岁,”莎拉说,“我不会有心脏病。”

  “医生想检查你的心电图。”

  “我的心电图?”莎拉说,“我的心电图没问题。”

  “小姐,请躺下,不要动。”

  “可是这——”

  “不要说话。”

  她躺下来,叹了一口气。她瞅了瞅显示器,上面是白色的波浪线。“真可笑,我心脏没问题。”

  “是的,好像没什么问题,”护士朝显示器清楚点头说,“你真走运。”

  莎拉叹了口气说:“那么我现在可以起床吗?”

  “可以。别担心这些灼伤,”护士说,“时间一长,会自动消失。”

  莎拉问道:“什么灼伤?”

  护士指着她的胸部说:“只是烧伤了一点皮。”

  她坐起来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宽大的短外套。她看见被电击过的白色水泡。她也看见了浅棕色锯齿状的条纹印记,在胸部和腹部上,有点像一个个“之”字——

  “这是什么?”她问道。

  “这是遭电击所致。”

  她说:“什么?”

  “你遭电击了。”护士说。

  “你们在说什么?”这时候一个年轻医生走了进来,模样有点怪,秃顶。显得未老先衰。他看上去很忙也很敬业。他说,“别担心,这些烧伤很快就会消失的。”

  “是电击的吗?”

  “这很常见。你知道你现在在哪儿吗?”

  “在弗拉格斯塔夫医院。”

  “你知道今天是星期几吗?”

  “星期一。”

  “这就对了。很好。请看着我的手指。”他伸出一个手指,在地面前上下左右晃动着。“跟我学。好的。谢谢。你头痛吗?”

  “痛过,”她说,“不过现在不痛了。你是说我遭电击了吗?”

  “哎呀,肯定是遭电击了,”说着,他俯身用橡胶锤子敲打她的两个膝盖,“你没有缺氧的症状。”

  “缺氧?”

  “缺氧。心搏停止就是缺氧。”

  她说:“你在说什么?”

  “不记清楚也很正常,”医生说,“你外面的朋友说你昏过去了,其中一个朋友救醒了你,说是花了四五分钟。”

  “你是说我死过吗,”

  “如果不给你做心肺复苏的话,你就死了。”

  “是彼得救醒了我吗?”她想,一定是他。

  “我不清楚是哪一个。”现在他用锤子敲打她的肘部。“你真是走运。我们这里每年有三四个人死于电击,有的严重烧伤,而你却还好。”

  “是那个年轻人吗,”她说,“彼得·埃文斯?是他吗?”

  医生耸了耸肩。他说,“你最近得破伤风是什么时候?”

  “我不明白,”埃文斯说,“报道说他们是猎人。一次打猎事故或者类似的纷争。”

  “对呀。”科内尔说。

  “可是你们告诉我说是你们打的?”埃文斯看了看科内尔,又瞧了瞧三泳。

  “是他们先开的枪。”科内尔说。

  “天啊。”埃文斯说,“死了三个吗?”他咬住嘴唇。

  说真的,他很矛盾。他设料到自己的小心谨慎被代之以——一系列的枪杀,可能是谋杀,他成了帮凶或者至少是实质上的证人。他可能被带上法庭,受到羞辱,遭到监禁……这是他通常的逻辑,他所受的法律教育强调的就是这些。

  然而此刻他根本不担心。极端分子被发现而且被打死了。听到这个消息,他既不惊奇也不烦恼,相反他感到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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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他在堤坝裂口处的经历已经改变了——永远地改变了他。有人想杀死他。无论是在克利夫兰的郊区长大的过程中,还是在大学法学院学习期间,他从来设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即使后来他到洛杉矶的公司里工作生活时,也绝没有想到有这样的事。

  因此,他也不可能预料这事对他的改变会使他有这样的感觉。他感到身体好像被移动了——好像有人把他举起,向一侧移动了十英尺。他不再站在同一个地方。同时他内心的感受也变了,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动于衷。面对令人不快的现实,他以前的做法是视而不见,或者改变话题,或者对发生的事找出种种遁词。他曾经认为这是生活中一种可接受的策略——事实上,这是一种更加人性的策略。然而他再也不相信了。

  如果有人想杀你,你不能视而不见,也无法改变话题。你必须直面它。最终的经验是:丢掉幻想。

  世界并不随人意。

  世界就是这个样子。

  世界上有坏人,必须有人去阻止他们。

  “正确,”科内尔慢慢地点点头,说道,“三泳,死了三个,对吗?”

  “对。”三泳说。

  “让他们见鬼去吧。”埃文斯说。

  三泳点了点头。

  科内尔无言。

  六点钟,喷气式飞机飞回洛杉矶。莎拉坐在前面,望着窗外。她在听后面男人们的谈话。科内尔在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被打死的人是情报部的。对他们的枪支、卡车和衣服的检查结果证明了这一点。电视台的摄影人员也已经查明:他们的车是KBBD的,是喜多娜镇的一家电视台。他们接到一个匿名电话说公路巡逻队严重失职,不顾可能发生洪水灾害的警报,允许野餐继续进行。这就是他们为什么去公园的原因。

  显然,没有人想到为什么在“下一代气象雷达中心”发布洪水警报前半个小时他们会接到匿名电话。后来,他们查了一下那个电话。是从加拿大卡尔加里的一个公用电话打来的。

  “那是有组织的,”科内尔说,“他们在策划这件事情之前就知道了亚利桑那电视台的电话号码。”

  “为什么是在卡尔加里?”埃文斯说,“为什么在那儿?”

  “那儿好像是这个组织的一个重要基地。”科内尔说。

  莎拉看了看空中的云彩。喷气式飞机在云层之上,太阳正在西沉,西方有一道金色霞光。一派晴朗的景象。那天发生的事情仿佛发生在几个月前甚至几年前。

  她往下看了看胸前,看见那些电击留下的隐隐的浅棕色印记。她吃了一片阿司匹林,但烧伤处还是隐隐作痛。她成了一个身上有疤痕的女人。

  她不再听男人们说些什么,只注意他们说话的声音。她注意到埃文斯的声音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幼稚和迟疑。他不再处处跟科内尔作对。他的声音听上去略显苍老,却更加成熟,也更加坚定。

  过了一会儿,他过来跟她坐到一起,“你要人陪吗?”

  “当然。”她指了指一个座位。

  他坐下时,身子因疼痛而收缩了一下。他说:“还好吗?”

  “还好。你呢?”

  “不好,有点痛。噢,很痛。我想我是给车撞的。”

  她点了点头,朝窗外看了一会儿,然后回过头来,“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她说。

  “告诉你什么?”

  “第二次救我的事。”

  他耸了耸肩:“我想你知道。”

  “我不知道。”

  说这话时她显然很生气。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生气,但她确实生气了。也许因为现在她有了一种责任感,或者……或者……她不知道是什么。她只是生气。

  “对不起。”他说。

  “谢谢。”她说。

  “乐意效劳。”他笑着说,然后站起身向飞机后舱走去。

  她感到很奇怪。他身上有某种东西,某种她以前从未注意到的让人惊奇的品质。

  她再次向窗外看去时,太阳已经落山。金色的彩霞变得更加瑰丽,然后渐渐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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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蛇丘 第10章 范纳依斯


  10月11日,星期一

  晚上7时30分

  他只想睡觉。飞机着陆时,他查了一下手机上的短信,发现有人还惦记着他,这些短信充满了温情:

  “埃文斯,我是尼古拉斯·德雷克办公室的埃莉诺。你把手机忘在这里了,我给你留着。德雷克先生想跟你谈一谈。”

  “彼得,我是约翰·贝尔德办公室的詹尼弗·海恩斯。我们想请你明天十点钟以前到我们办公室来,有要事相商。如果因故不能来,请电话通知我。明天见。”

  “彼得,给我打电话。我是玛格。我出院了。”

  “埃文斯先生,我是贝弗利山警察局的荣恩·佩里,你忘了四点钟来加油站作口头说明。我不想下令逮捕你。给我打电话,你有我的电话号码吧?”

  “我是赫贝·洛文斯坦。你究竟在哪儿?我们雇佣这些年轻人,不是让他们一天天地消失的。这儿有工作要做。贝尔德办公室的电话一直没停。他们希望你明天上午十点整到卡尔弗城的办公室来一趟。我建议准时,否则请另谋高就。”

  “埃文斯先生,我是贝弗利山警察局的荣恩·佩里,请尽快回电话。”

  “彼得,打电话给我。玛格留言。”

  “彼得,晚上聚一聚吧’我是詹尼斯。请给我回电。”

  “埃文斯先生,我请来了德雷克先生,在国家环境资源基金会办公室。”

  “彼得,我是洛文斯坦先生办公室的利萨。警察在找你。我想你一定想知道究竟。”

  “彼得,我是玛格。我给你打了电话,也希望你给我个电话。不要像个笨蛋似的讨人嫌。给我回话。”

  “我是贝弗利山警察局的荣恩·佩里。如果你仍不给我打电活的话,我就只好请法官下逮捕令了。”

  “埃文斯,我是赫贝·洛文斯坦。你真的傻眼了吧。警察要下逮捕令了你马上处理这件事吧。这个公司的人是不能被捕的。”

  埃文斯叹了口气,合上手机。

  莎拉说:“有麻烦吗?”

  “没有。看起来我一时半会儿是睡不了觉了。”

  他打电话给那个侦探荣恩·佩里,得知他今天休息,明天上午要出庭。他的手机关了。埃文斯给他留了一个电话号码,让他打回来。

  他打电话给德雷克,可是他也休息。

  他打电话给玛格,她没接。

  他打电话给詹尼弗·海恩斯,说明天十点钟他会准时到那里。

  “穿上职业装。”她说。

  “为什么?”

  “你要上电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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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蛇丘 第11章 卡尔弗城


  10月12日,星期二

  上午9时51分

  瓦努图诉讼组的办公室外停着两辆白色摄影车。埃文斯走进办公室,发现工作人员正在布置灯光。更换天花板上的荧光灯泡。四个摄像人员在四处走动,检查各种拍摄角度。不过,还没有人开拍。

  他注意到办公室已经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现在墙上的图表复杂多了,也专业多了。其中有几幅放大的巨幅照片,拍的是太平洋上的国家瓦努图。有的是从空中拍摄的,有的是从地面拍摄的,其中有几幅是海滩和房子的图片,海滩受到了侵蚀,房子不同程度的倾斜,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滑进海水里。有一张瓦努图学校的照片,漂亮的棕色皮肤的孩子们面带笑容。在房子中间,有个主岛的三维立体模型。为了便于摄像,布置得特别明亮。

  詹尼弗穿着衬衫裙子和高跟鞋。看起来显得格外漂亮,格外神秘。埃文斯注意到每个人比第一次来这儿时都穿得体面些;所有的研究人员现在都身着夹克,打着领带。牛仔服和T恤衫不见了。研究人员似乎多了很多。

  “喂,”埃文斯说,“这是干什么?”

  “背景资料,”詹尼弗说,“我们在为电视台拍摄一些背景资料。我们也在制作一个电视宣传材料。”

  “可是你们还没有宣布这个诉讼案啊。”

  “今天下午就宣布,就在这儿的仓库外面。新闻发布会下午一点钟举行。你当然要在那儿,是吗?”

  “噢,我不——”

  “我知道约翰·贝尔德希望你在那儿,代表乔治·莫顿。”

  埃文斯感到不自在。这可能会在公司里给他带来一个政治问题。“有好几位律师的资格都比我老,可以处理乔治的案子一”

  “德雷克特别邀请你。”

  “是吗?”

  “是有关你在资助这件案子的文件上签字的事情。”

  原来如此,埃文斯心想。他们让他上电视,为的是让他以后对捐给国家环境资源基金会一千万美元的事有口难言。无疑他们会把他弄到开幕式的背景资料里,也许会对他的出席说上几句感谢的话。然后德雷克就会说他们将获得一千万美元,除非埃文斯站起来反驳他,否则的话,他的沉默就会被当作默认。如果以后他要申辩的话,他们就会说,你当时在场啊,埃文斯。你当时为什么不说呢,

  “我明白了。”埃文斯说。

  “你看上去顾虑重重。”

  “我是……”

  “我跟你说,”她说,“别担心。”

  “可是,你甚至不知道——”

  “别担心。听我说。”她直视着他的眼睛。

  “好的……”

  当然她是一番好意,可是无论怎么说,埃文斯还是感到不快与不安。警察威胁说要对他逮捕令。公司对他的旷工感到不满。现在又有人要强迫他保持沉默——办法是让他上电视。

  他说:“那你们为什么这么早把我叫到这里?”

  “我们想让你感到尴尬,作为我们对陪审团成员抉择的一个考验。”

  “对不起,我不能——”

  “是的。你必须。跟以前一样。来点咖啡好吗?”

  “好的。”

  “你好像很疲倦。我带你去理理发,化化妆。”

  半个小时后,他回到律师宣誓作证的房间里,坐在那张长桌的一端。又有一群好像也是从事科学研究的热心的年轻人俯视着他。

  “今天,”詹尼弗说,“我们想讨论一下全球变暖以及土地使用的问题。你对这些熟悉吗?”

  “略知一二。”埃文斯说。

  詹尼弗对坐在桌子另一端的一个研究人员点点头。“雷蒙多,你给他说说背景,好吗?”

  虽然这个研究人员乡音很重,埃文斯还是能听懂。

  “众所周知,”他说,“土地用途的变化会引发地面平均气温的变化。城市要比周围乡下的温度高——这就是所谓的城市热岛效应。种植农作物的土地要比森林用地热,等等。”

  “啊哈,”埃文斯点了点头说。他没有听说过这些有关土地使用的概念,但它肯定是有道理的。

  雷蒙多继续说道:“四十年前,设在乡间的气象站现在大多数都被水泥地面、摩天大楼、柏油马路等等所包围。这都会使温度记录上升。”

  “我明白,”埃文斯说。他透过玻璃墙朝外面看了看,发现摄影人员正围着仓库,在不停地拍摄什么。他不希望他们进来。更不想在他们面前丢人现眼。

  “这些事实,”雷蒙多说,“是众所周知的。所以研究人员都从靠近城市的站点获取温度的原始数据,适当减去几度。以补偿城市热岛效应造成的温差。”

  埃文斯说:“怎样计算这减去的几度?”

  “方法很多,要看是谁了。大多数算法是根据人口的数量。人口越多,减去的数字就越大。”

  埃文斯耸了耸肩:“听起来好像是正确的做法。”

  “遗憾的是,”他说,“这种做法可能不对。你知道维也纳吗?几年前波姆进行的研究发现:1950年以来,维也纳的人口没有增加,可是能源消耗翻了一番,居住面积也大大增加了。城市热岛效应增强了,但是在计算温度时减去的数值没有变化,因为其依据仅仅是人口变化。”

  “这么说来,城市升温被低估了吗?”埃文斯说。

  “还有更糟糕的,”詹尼弗说,“过去有人认为城市升温无关紧要,因为城市热岛效应只是全球变暖的一小部分。在过去三十年里,地球温度升高了零点三摄氏度。奇怪的是人们却认为城市的温度只升高了零点一摄氏度。”

  “是吗?真是如此吗?”

  “所以说,那些猜想都是错的。来自中国的报道说,在过去仅仅二十年间,上海的温度升高了一摄氏度。这比过去一百年里全球变暖的总数还要高。这种情况不只发生在上海。休斯顿在最近十二年里升高了零点八摄氏度。韩国各大城市的温度上升也很快。英国的曼彻斯特现在的温度比周围的乡村高了八度。即使是小城镇也比周围地区高。”

  詹尼弗伸手去拿图表。“不管怎么说,”她说。“关键是,你看见的图表不是原始数据。这些数据已根据一些胡诌的因素作了调整,以补偿城市的热岛效应。但很可能这还不够。”

  就在这时,门开了,四个摄影中的一个走了进来,摄像机上的灯亮着。詹尼弗毫不犹豫地伸手取来一些图表,拿了起来。她低声说,“拍摄现场没声音了,我们得积极提供视觉上的东西。”

  她把头转向摄像机说:“我给你们看一些气象站的数据。比如,这个是1930年以来帕萨迪娜的平均温度记录。”

  “正如你所见,”詹尼弗说,“温度大幅度地上升了。这是1930年以来伯克利的情况。”

  “这份记录很不完整。我们用的是原始数据,所以你可以看见有些年份没有。可是你能见到一个明显变暖的趋势:这一点毫无争议,难道你不同意吗?”

  “我同意。”埃文斯说,心想这并不是什么趋势——还不到一度。

  “看,这是死亡谷,地球上最热最干燥的地方。这里没有城市化,也有几年没有记录。”

  埃文斯什么也没说,他认为这一定是反常情况。詹尼弗举起了更多的图表。

  “这些是内华达沙漠和俄克拉何马平原气象站的记录,”她说,“其温度曲线或者平稳,或者呈下降趋势。不仅仅是农村地区,这一张是科罗拉多州的鲍尔德的温度变化图。之所以对这里感兴趣,是因为国家气温研究中心坐落在这里,很多全球变暖的研究都在这里进行。”

  “这里还有一些小城市。密苏里的杜鲁门——不准推倭责任的地方……”

  埃文斯说:“好了,你得承认,变化并不是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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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理解‘太大’这个概念的。1930年以来,杜鲁门的温度下降了两点五摄氏度,格林维尔下降了一点五摄氏度,安阿伯下降了一摄氏度。如果全球都变暖的话,这些地方就不考虑…

  “让我们再看一些大一点的地方,”埃文斯说,“比如查尔斯顿。”

  “我这儿正好有查尔斯顿的图表。”她翻开曲线图。

  埃文斯说:“大一点的城市也变暖了。纽约怎么样?”

  “我这儿有几份来自纽约市和纽约州的记录。”

  “你看,”詹尼弗说,“虽然纽约市变暖了,可纽约州的其他许多地方,从奥斯威戈到阿尔巴尼,温度都下降了。”

  摄像机对着埃文斯时,他非常敏感。他点点头,希望这是一种明智而周全的举止,然后说道:“这些数据是从哪儿来的?”

  “来自历史气候网络数据库,”她说,“这是一个政府的数据库,保存在橡树岭国家实验室。”

  “哦,”埃文斯说,“真有意思。但我还想看看欧洲和亚洲的数据。毕竟,这是一个全球现象。”

  “当然可以,”詹尼弗说。她也在摄像机面前装腔作势起来,“可是在此之前,我想知道你对已经看过的这些数据的意见。正如你所见,1930年以来,美国的许多地方似乎并没有变暖。”

  “你的那些资料肯定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吧。”埃文斯说。

  “可以这样说,这跟辩护的道理一样,要精心准备。”

  “可是我对结果并不感到奇怪,”埃文斯说。“气候园地而异。过去如此,将来也是这样。”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还有,为什么所有的气温表都是1930年以后的?气温记录可以追溯到更早的时候。”

  “这个问题问得好,”詹尼弗点点头说,“问题是,你追溯到多久以前。比如……”

  “这是1931年至2000年间纽约西点的数据资料。是下降趋势。还有……”

  “这儿是1900年至2000年间西点的情况,这次趋势是上升的,而不是下降的。”

  “啊哈,”埃文斯说,“这样说来,你们是在处理数据。你们特意选取某些时段来证明你们的说法。”

  “没错,”詹尾弗点点头说,“可是只有20世纪30年代美国许多地方的气温比现在要高时,这种做法才起作用。”

  “这还是一个骗局。”

  “是的。辩方不会放过任何向陪审团展示大量所谓骗人的例子的机会,更何况这些骗人的例子来自于受环境组织资助所做的记录。挑选那些特殊的年代是为了表明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

  埃文斯把她对环保组织的侮辱登记在册。“如果是那样的话,”他说,“我们不许耍什么阴谋,要使用完整的气温记录。最远可以追溯到什么时候?”

  “西点可以追溯到1826年。”

  “好的。假如你们使用这期间的数据呢?”

  埃文斯这样建议是心中有数的,因为大家都知道,1850年左右以来世界变暖的趋势就已经开始了。从那时起,地球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在变暖,西点的气温会反映这一点的。

  詹尼弗似乎也知道这一点,因为她突然显得非常犹豫,并且转过身去,翻着她那一大堆图表,同时眉头紧锁,好像找不到似的。

  “你找不到那张图,是吗?”埃文斯说。

  “不,不。请相信我,找得到。对了。就是这张。”然后,她把它抽了出来。

  埃文斯瞅了一眼,发现她对他打了埋伏。

  “正如你所料,这张图很有说服力,”她说,“最近一百七十四年里,西点的平均气温一直没什么变化。1826年是五十一华氏度,2000年还是五十一华氏度。”

  “可是,这只是一份记录,”埃文斯很快醒悟过来,说道,“许多记录中的一份而已。几百分之一。几千分之一。”

  “你是说其他记录表现出的是另外的趋势?”

  “我确信是这样的。特别是你使用的是1826年以来的整个记录。”

  “你是对的,”她说,“不同的记录确实显示出不一样的趋势。”

  埃文斯这才心满意足地坐回去。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在一百七十八年里,纽约市的温度上升了五华氏度。”

  “阿尔巴尼在一百八十年里下降了零点五华氏度。”

  埃文斯耸了耸肩:“这就是我前面所说的地域差异。”

  “可是我想知道,”詹尼弗说,“这些地域差异与全球变暖的理论怎么能吻合呢?根据我们的理解,全球变暖是由所谓的温室气体如二氧化碳的增加引起的,二氧化碳使得热量被限制在地球的大气层里,不让它进入太空。你是这样理解的吗?”

  “对。”埃文斯说,谢天谢地,不用自己给它下个定义。

  “那么,按照这个理论,”詹尼弗说,“大气层本身变暖了,就像在温室里一样吗?”

  “是的。”

  “而且这些温室气体会影响整个星球。”

  “对。”

  “我知道二氧化碳——一种我们大家都担心的气体——在世界各地都在以同样的速度增加……”她抽出另一张图。

  “对……”

  “它对世界各地的影响也许是一样的。这就是我们称之为‘全球变暖’的原因。”

  “正确……”

  “可是纽约离阿尔巴尼只有一百四十英里,开车只需三小时就能到达。两个城市的二氧化碳的含量是相同的。然而一个地方变暖了许多,另外一个地方变冷了一点。难道这也算全球变暖的证据吗,”

  “天气是地方性的,”埃文斯说,“有些地方变暖,有些地方变冷。以后一直会这样。”

  “可是我们谈论的是气候而非天气。一段时间里的大气才称作气候。”

  “是的……”

  “如果两个地方都变暖了,我同意你的说法,因为只是变暖程度不同而已。然而这两个地方,一个变暖,一个变冷。正如我们所见,西点——位于这两个地点之间——气温仍然没变。”

  埃文斯说:“我认为全球变暖理论预言过一些地方会变冷。”

  “真的吗?为什么会是那样呢?”

  “我不知道,但是我在某个地方看到过。”

  “地球整个大气层变暖,会导致一些地方变拎吗?”

  “我是这样认为的。”

  “按照你现在的想法,你能理解这种说法吗?”

  “不太理解,”埃文斯说,“可是你知道气候是很复杂的。”

  “你指的是什么呢?”

  “我是说,嗯,气候很复杂。实际表现出来的情况往往与你想像的不一样。”

  “你说的一点不错,”詹尼弗说,”让我们再回到纽约和阿尔巴尼吧。事实上,这两个地方离得很近,可是它们的气温记录却大相径庭。陪审团会提出质疑。我们所测量的数据结果并不具有全球性。在最近的一百八十五年里,纽约已经变成了拥有八百万人口的大城市,而阿尔巴尼的人口减少了很多。你不会不承认这一点吧?”

  “当然。”埃文斯说。

  “我们知道城市热岛效应使得城市比周围乡村地区的温度要高些。”

  “是的……”

  “这种城市热岛效应是地方效应,应该与全球变暖没有关系吧。”

  “是的……”

  “那么请你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纽约气温升高是由于全球变暖而不是由于修筑过多水泥地面和摩天大楼引起的呢?”

  “嗯。”埃文斯犹犹豫豫地说,“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可是我知道那是众所周知的。”

  “因为如果像纽约这样的大城市变大、变热,就会使全球升温,是不是?”

  “我想是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随着全世界城市的膨胀,我们也许就可以说,地表平均温度的升高仅仅是因为城市化,而与全球大气层的效应根本无关。”

  “我相信科学家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埃文斯说,“我想他们能回答这个问题。”

  “是的,他们能够回答。他们的答案就是用原始数据减去一个数作为城市热岛效应的补偿。”

  “噢,你说的没错。”

  “对不起,埃文斯先生,你是律师。你肯定知道诉讼案中律师总是要设法确保证据的纯洁性的。”

  “是的,但——”

  “你肯定不希望任何人对证据作任何改变。”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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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这个案子里,证据就是原始气温数据。恰巧锨这些声称全球变暖是世界性危机的科学家们篡改了原始数据。”

  “篡改?只是往下调了一点吧。”

  “可是辩方要问的问题是,他们往下调够了吗!

  “我不知道,”埃文斯说,“这也太专业化了,简直是在吹毛求疵。”

  “不能这么说。这是个核心问题。地表平均温度上升是城市化造成的,还是温室气体造成的呢,辩方对此会有一个充分的论据。”詹尼弗说,“正如我在前面提到的,最近几项研究表明,实际上,都市偏见并没有多少豪椽。至少有一项研究表明,观察到的气温变化有一半是因为土地使用问题。如果这是事实的话,那么在过去一个世纪里,全球气温的升幅还不到十分之三摄氏度。确切地说这还算不上危机。”

  埃文斯不再说什么,他在摄像机前尽量装得聪明伶俐。

  “当然,”詹尼弗继续说,“这项研究还需要讨论。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任何人只要对数据作过调整,人们就会断言他们的调整是不正确的。这对辩方是有利的。辩方要阐述的一个更重要的论点就是,我们只允许那些从调整中获得最多好处的人对数据进行调整。”

  “你是说气候科学家们没有职业道德吗?”

  “我是说让狐狸去给鸡当保安从来就不是什么好的做法。辩护律师这样的做法在医学上就决不允许,比如,医学上需要进行双盲实验没计。”

  “因此,你说气候科学家们没有职业道德。”

  “不,我的意思是,构建双盲程序是完全有道理的。你看:每个科学家对自已的实验结果都有某种设想,否则他当初根本就不会做那个实验。他有一种期盼。但这种期盼是神秘的——完全是下意识的。你知道有科学偏见的研究吗?”

  “不知道。”埃文斯摇了摇头说。

  “那好。举一个简单的例子。一群基因相同的老鼠被送到两个不同的实验室进行试验。其中一个实验室被告知,老鼠被驯养得很聪明,穿迷宫会比一般老鼠快。另一个实验室被告知老鼠很愚笨,只能慢慢穿出迷宫。反馈的结果是——一个实验室老鼠速度快,而另一个实验室老鼠速度很慢。可是这些老鼠的基困是相同的。”

  “那他们是在胡说。”

  “他们说他们没有胡说。还有很多这样的例子呢,”她说,“又比如,参加民意调查的人被告知,瞧,我们知道民意测验人对调查结果会产生微妙的影响。因此我们都想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你敲门之后,就在有人开门时,你开始读卡片上的文字:‘你好,我在做一项调查,为了不影响你,我把卡片上的文字读一下……等等。’民意测验人除了卡片上的文字以外什么也不说。一组被试者告知,这次问卷调查会获得百分之七十的肯定答案。另一组被告知会得到百分之三十的肯定答案。同样的调查问卷。结果反馈回来了——七十和三十。”

  “怎么会呢?”埃文斯说。

  “这不重要,”她说,“重要的是,成百上千欢的研究反复证明,期望决定结果。人们总能找到他们认为可以找到的东西。这就是要做双盲实验的原因。为了消除偏见,实验在彼此不认识的人中进行,准备实验的人不认识做实验的人或者分析结果的人。各组人员不得以任何方式进行联系。即使他们的配偶和孩子也从没见过面。各组分布在不同的大学,最好是在不同的国家。这就是新药被检验的过程,因为这是阻止偏见浸入的惟一方式。”

  “好的……”

  “现在我们是在讨论气温数据。必须从方方面面对它进行调整。不只是因为城市热效应的偏见问题,还有许多其他的问题。气象站搬迁了。气象站升级了,新的设备测出来的结果也许比以前高,也许比以前低。设备出故障了,你得决定是不是要扔掉某些数据,你很可能把气温记录放在一起,并对它们进行评价,这些要求你也要应付。偏见就是这样形成的。很可能是这样形成的。”

  “很可能?”

  “你不知道,”詹尼弗说,“只要你是让一组人来做这些工作,就有产生偏见的危险。如果一组人做了一个模型,对它进行测试并对结果进行分析,那么那些结果就是有危险的。就是这样。”

  “这么说,那些气温数据没有用了吗?”

  “这些气温数据值得怀疑,一个像样的律师会撕掉这些数据。为他们辩护,我们要做的是——”

  突然,摄像师起身离开了房间。詹尼弗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别担心,他们拍的镜头没有声音。我不过是想使这个讨论显得活泼一些。”

  “我觉得我很傻。”

  “你看起来根棒。这对上电视来说是重要的。”

  “不,”他把身子向她靠近了一些,说道,“我的意思是,我回答问题时,心口不一。我在,唉……我在问一些……对许多问题我都改变了想法。”

  “真的吗?”

  “是的,”他平静地说,“比如说那些温度曲线图。他们提出了一些明显的关于全球变暖的正确性的问题。”

  她慢慢地点了点头。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他说:“你也这样想吗?”

  她又点了点头。

  像以前一样,他们在同一家墨西哥餐馆吃午饭。跟以前一样,餐馆几乎是空的;同样是那些索尼电影编辑坐在角落的一张桌边谈笑风生。埃文斯想,他们一定每天都来这儿。

  可是不知怎么的,今天的情形不一样,不仅仅是因为他浑身疼痛,而目还因为非常困,随时都可能睡着。埃文斯感到自己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同了。

  詹尼弗安静地吃着饭,没怎么说话。埃文斯觉得她是在等他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他说:“你知道,‘全球变暖不是一种真正的现象’的说法真是荒唐。”

  “是很荒唐。”她点了点头说。

  “我是说,全世界的人都相信。可是在法庭上,我们只能考虑陪审团。辩方要与陪审团辩论。”

  “你指的是你跟我说过的那些例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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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还有更糟糕的,我们希望辩护律师这样辩论:陪审团的女士们先生们,各位都听说过这样的断言:由于大气层中二氧化碳以及其他温室气体的增加,引发了所谓的‘全球变暖’现象。但是你们不知道,二氧化碳只增加了一点点。他们会给你们看一张二氧化碳增加的曲线圈,这张曲线图看起来像珠穆朗玛峰的斜坡。然而这就是现实。二氧化碳含量由百万分之三百一十六增加到百万分之三百七十六,总共只增加了百万分之六十。整个大气层发生这样小的变化简直难以想像。我们又怎么看得见这种变化呢?”

  詹尼弗向后靠了靠,太幅度地摆着手说:“接下来,他们会拿出一张图,上面是一个足球场。他们会说,把地球大气层的构成当成一个足球场。大气层的大部分是氮。这样,从球门底线开始,氮一路带着你走过七十八码处。剩下的大都是氧气,氧气又带你走到九十九码处。现在只剩下一码了。剩下的大部分是惰性氩。氩气又带你走过三点五英寸的球门线。各位,其厚度只有粉笔那么粗。那么剩下的三英寸有多少是二氧化碳呢?一英寸。这就是我们的大气层中的二氧化碳的含量。一个一百码足球场的一英寸。”

  她突然停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陪审团的女士们先生们,”她说,“现在你们知道,最近五十年来二氧化碳的增长情况。那么你们知道在我们的足球场上增加了多少吗?增加了八分之三英寸——不到一支铅笔的厚度。也许二氧化碳含量多了许多,但在我们整个大气层里,这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很小的一部分。然而别人却要你们相信,正是这小小的变化,已经把整个地球变成了一个正在变暖的危险星球了。”

  埃文斯说:“可是回答很容易——”

  “等一会儿,”她说,“还没完呢。首先,提出疑问。接着,提供可供选择的解释。那么,现在,他们拿出你们前面看过的纽约市的气温变化表。1815年以来上升了五度。他们说1815年纽约的人口为十二万,现在为八百万。城市人口增长了百分之六千,更别提那些摩天大楼、空调和水泥地面了。现在,我问你们,一个人口增加了百分之六千的城市变暖了,是由于世界上的二氧化碳增加了一点点呢?还是因为城市比以前大多了?”

  她向后靠了靠。

  “要反驳这一论点很容易,”埃文斯说,“有许多小东西起大作用的例子。扳机只是枪上的一个小东西,但足以把子弹发出去。不管怎么说,证据的优势——”

  “彼得,”她摇了摇头说,“假设你是陪审团的成员,而且被问及纽约市的问题,你会得出什么样的结论?是全球变暖了还是太多的水泥?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变暖可能是因为城市大了。”

  “正确。”

  “可是还有海平面的问题。”

  “可惜的是,”她说,“瓦努图的海平面并没有明显上升。根据数据库里的资料,海平面要么是持平的,要么只不过增长了四十毫米。三十年里只涨了半英寸,几近于无。”

  “说得对,”她说,“我得承认。你有关扳机的论点不错。”

  “如果你不能胜诉,”埃文斯说,“你召开记者招待会又有什么意义呢?”

  “感谢各位光临。”约翰·贝尔德走到办公室外面的麦克风前面说。摄影记者们的镁光灯闪烁着。“我是约翰·贝尔德。站在我旁边的这位是国家环境资源基金会主席尼古拉斯·德雷克,还有我的首席顾问詹尼弗·海恩斯以及海斯勒和布莱克律师事务所的彼得·埃文斯律师。我们代表太平洋上的岛国瓦努图联合控告美国环保署。”

  彼得·埃文斯先是站在后面咬着嘴唇,心中盘算着。这个时候他没有必要露出紧张的种情。

  “贫困的瓦努图人民,”贝尔德说,“受到我们这个时代最严重的环境威胁,全球变暖以及随之而来的气候突变的危险,使他们变得更加贫困。”

  埃文斯回想起就在几天前,德雷克还把气候的突然变化看作是初显端倪的可能性。一个星期不到,就转化成一种确定无疑的事情了。

  贝尔德用生动的语言描述了瓦努图人民如何被洪水赶出了祖祖辈辈生话的家园,他特别渲染了小孩子的悲惨遭遇,因为无情的工业巨头,本来由这些孩子继承的财产被咆哮的巨浪冲到了北方。

  “今天,我们宣布起诉,是为瓦努图人民讨回公道,是一件关系到受到突发性天气威胁的整个世界未来的大事。”

  接下来他开始回答大家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你们起诉的确切时间是哪一天?”

  “这个问题在技术上具有复杂性,”贝尔德说,“现在,我们办公室里有四十位科学家为了我们的利益在夜以继日地工作。他们的工作完成以后,我们就会起诉。”

  “你们将在哪儿起诉?”

  “在洛杉矶联邦地区法院。”

  “你们要求赔偿什么样的损失?”另一个人说。

  “管理部门对此有什么反应?

  “法庭会受理这个案子吗?”

  虽然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但贝尔德在这方面是内行。埃文斯瞟了一眼詹尼弗。她站在讲台的另一边。她轻轻敲了敲手表。埃文斯点点头,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做了一个鬼脸,离开了讲台。詹尼弗紧跟其后。

  他们从保安身边走过,走进了仓库。

  埃文斯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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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蛇丘 第12章 卡尔弗城


  10月12日,星期二

  下午1时20分

  灯光调暗了一点。埃文斯早些时候看见的大多数人都走了。屋子里搬空了。家具堆了起来,文件放进了法律储存盘。搬运工们正把一个个盒子搬到推车上。

  埃文斯说:“怎么了?”

  “房子租期到了。”詹尼弗说。

  “所以你们要搬家吗?”

  “不。我们要走了。”她摇了摇头说。

  “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们要走了,彼得。去找新的工作。不再在这个诉讼案上主动出击了。”

  他们听见贝尔德在喇叭里说:“我们希望在未来的三个月里接到新的命令。我对帮助我们打这一场开天辟地的官司的四十位男女精英有十足的信心。”

  搬运工们搬着一张桌子从埃文斯身边走过时,他朝后站了站。仅仅在三个小时以前,他就是坐在这张桌子旁接受采访的。另一名搬运工跟在后面,使劲拖着几箱摄像器材。

  “会发生什么事情?”埃文斯说。这时他听见喇叭里传来贝尔德的声音:“我是说,大家都会知道正在发生的事情……”

  “正在发生的事情是完全符合逻辑的,”詹尼弗说,“我们要请求发布一个初步禁令。我们的请求必须经过一定的程序。我们希望这种请求因为管辖权限问题遭到地方法院的拒绝,那么我们就可以诉诸第九巡回审判区,接下来,我们希望能到最高法院。禁令的问题不解决,诉讼就不能进行,而禁令的发布可能要好几年时间。因此,我们在等待精干的司法人员到位的同时,明智地停止聘用大量的科研人员,关闭昂贵的办公室。”

  “精干的司法人员到位了吗?”

  “还没有。你曾经问过将怎么处理这件事。”

  埃文斯看着箱子被送出后门:“没有人想起诉,是不是?”

  “这样说吧,”她说,“贝尔德在法庭上有不俗的胜诉记录,只有一个办法保持这样一个记录——推掉这桩可能会败诉的案子。”

  “这么说,他要推掉这个案子吗?”

  “是的。我向你保证,没有法庭会因为美国经济释放出过量的二氧化碳而发布禁令救济。”她指着喇叭说,“德雷克让他强调突发性天气变化。这正好与德雷克明天举行的会议相呼应。”

  “是的,可是——”

  “瞧,”她说,“你我都明白这个案子的一切目的是引起公众的注意。他们已经召开了记者招待会,没有必要再深究了。”

  搬运工问她把东西放哪儿。埃文斯回到审讯室,看见堆在角落里的邪恶泡沫做的曲线图。他原来就想看一看没给他看的那些图表,所以现在他抽出了几张。上面是世界上其他一些气象台的情况。

  他当然知道这些特殊的图表是挑来证明相反的观点的。因此上面表现的是很少或没有变暖的情况。然而使他烦恼的是,世界各地有这么多这样的曲线图。他看到一堆标着“欧洲”字样的图表,粗略地看了一下。

  “彼得?”

  她在叫他。

  她自己的办公室已经打好了包。她只有几箱东西。他帮她把东西搬到车上。

  “喂,”他说,“你这是在干什么,回哥伦比亚特区去见你的男朋友吗?”

  “不是。”她说。

  “那是去哪里?”

  “实际上,我想跟你走。”

  “跟我走?”

  “你在跟约翰·科内尔一起干,是不是?”

  埃文斯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走出后门,他们听见喇叭里传来记者招待会的声音。是德雷克在说话,他感谢记者们的光临,强烈要求他们出席即将举行的会议,并说全球变暖的真正危险是潜在的突发性气候变化。

  最后,他说道:“对不起,很遗憾,我有一个极为沉痛的消息要宣布。刚才我收到一个条子,说我亲爱的朋友乔治·莫顿的尸体刚刚被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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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蛇丘 第13章 卡尔弗城


  10月12日,星期二

  下午2时15分

  这件事成了那天下午的主要新闻。大富翁乔治·莫顿的尸体被冲到了皮斯莫海滩。死者的身份是从受害者的衣服和手腕上的手表得到认定的。广播员说,尸体残缺不全,是鲨鱼袭击的结果。

  这位慈善家的家人已经得到通知,可是却没确定有关后事的日期。莫顿的密友国家环境资源基金会主席尼古拉斯·德雷克做了这样的陈述:莫顿把他的一生献给了环保运动和国家环境资源基金会这样的组织,最近,该组织授予他为“年度最关心公共事务公民”。

  “如果说有谁在关心我们地球上正在发生的可怕的气候变化的话,那就是乔治·莫顿,”德雷克说,“我们自从知道他失踪以后,就一直希望找到他,而且希望找到他时,他仍然安然无恙,神采奕奕。可是我们听到的消息不是这样的,我很悲哀。我沉痛哀悼我至亲至爱的朋友。没有他,这个世界会更加贫穷。”

  洛文斯坦通过车载电话呼叫时,埃文斯正在开车。

  “你在干什么,”

  “我接到命令去开记者招待会,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

  “这么说,你们打算去旧金山。”

  “为什么?”

  “莫顿已经找到了,得有人去认他的尸体。”

  “他女儿呢?”

  “她在进行康复治疗。”

  “他的前妻呢?还有……”

  “埃文斯,你是莫顿正式任命的。要做好安排。那些法医不想耽搁尸体解剖,因此他们需要在晚饭前确认他的身份。”

  “可是——”

  “照我说的做,我不知道你在唠叨些什么。天啊,赶快弄一架他的飞机。据我所知你近来一直在用他的飞机。现在他死了,你最好更为小心。噢,还有,因为你不是他的家人,他们需要两个人来鉴别他的身份。”

  “那好,我可以带上他的秘书莎拉——”

  “不行。德雷克希望你把特德·布拉德利带上。”

  “为什么?”

  “他妈的我怎么知道?布拉德利想去。德雷克想迁就他,让他高兴。布拉德利可能认为那里有新闻摄像。他毕竟是个演员。而且他也是乔治的好朋友。

  “原来是这样。”

  “他在宴会上与你同桌。”

  “但是莎拉会——”

  “埃文斯,你怎么就弄不明白呢?你要去旧金山,你要带布拉德利与你同行。就这样。”

  埃文斯叹了口气:“他在哪儿?”

  “他在美洲杉,你必须停下来去接他一下,”

  “美洲杉?”

  “美洲杉国家公园,就在你要经过的路上。”

  “但是——”

  “布拉德利已经得到了通知。我的秘书会给你旧金山停尸房的号码。再见。埃文斯。别再磨蹭了。”

  啪的一声,电话挂了。

  詹尼弗说:“出了问题吗?”

  “没有。可是我得去旧金山。”

  “我和你一起去,”她说,“莎拉是谁?”

  “莫顿的私人秘书。是他的老助手。”

  “我看过她的照片,”詹尼弗说,“看上去并不老。”

  “你在哪儿看到的?”

  “在一本杂志上。是在一次网球锦标赛上。好像她是网球冠军?”

  “我想是吧。”

  “我原来以为你和莫顿一起相处这么长时间,你应该非常了解她。”

  “并不是很了解,”他耸了耸肩说,“我是说最近几天我们很少在一起。”

  “啊哈。”她看着他,乐了。“彼得,”她说,“我并不在乎。她很漂亮,这是很自然的事。”

  “不,不,”他说着,伸手去拿电话,“事情根本不是那样的。”为了赶快结束这个话题,他拨通了贝弗利山警察局的电话,找侦探佩里,可是他在法院还没回来。埃文斯留言之后,挂断电话。他转向詹尼弗:“如果他们发逮捕令,怎么办?”

  “犯罪,”她说,“对不起,与我无关。”

  “也与我无关。”

  “有人要逮捕你?”

  “我希望不会。”

  接着赫贝·洛文斯坦那位爱闲聊的助手利萨打来电话。“喂,彼得。我这里有布拉德利先生以及旧金山停尸房的电话。停尸房八点关门。那个时候你能到达那里吗,赫贝想知道。他非常难过。”

  “难过什么,”

  “我从未见到过他这样。我是说他好几个星期没有这样了。”

  “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他是为乔治难过。简直太让人震惊了。后来德雷克又让他太发脾气。今天他至少打了五次电话。我想他们是在讨论你的情况。”

  “讨论我?”

  “是的。”利萨放低声音,用一种不可告人的语调说道。“赫贝说话时把门关了,可是我,呃,还是听到了一些。”

  “听到了什么?”埃文斯问。

  “别跟他人说哦。”

  “不会的。”

  “我是说我不是——我只是认为你一定想知道。”

  “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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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很多,”她说着,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关系到你的去留阿题。”

  “离开公司吗?”

  “别打断我。我还没说完。我想你一定想知道。”

  “我确实想知道。谢谢你。是谁在说呢?”

  “噢,是赫贝。还有唐·布兰丁斯以及其他几位年长的合伙人,鲍勃和路易新等。不知为什么,尼克·德雷克对你非常恼火。你跟一个叫坎纳尔还是科内尔的凡呆在一起,是吗,”

  “我明白了。”

  “德雷克先生对科内尔先生非常恼火。”

  “为什么?”

  “他说他是一个间谍。是为工业,为污染者卖命的。”

  “我明白了。”

  “不管怎么说,我的感觉是德雷克先生是一个重要的当事人,而你却不把他放在眼里。即便如此,如果莫顿还活着的话,他们决不敢解雇你。可是他不在了,那么你就要永远地离开了。这里的警察在找你。我得告诉你,过不是好的征兆。这让大家都很紧张。那么,他们——你跟这位科内尔先生一起到底在干什么?”

  “说来话长。”

  “值得,我告诉你。”她说,听上去有点生气。他知道他得告诉她一点什么作为交换。

  “好的,”他装作十分勉强的样子,“我在执行莫顿生前交给我的一项任务。”

  “真的吗,是什么任务?”

  “这是个秘密,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

  “乔治·莫顿交给你一项任务?”

  “以书面的形式,”他一边说,一边想着:那样说会让他们冷静下来。

  “哇,是真的吗?如果你是在为公司做事的话,他们是不敢解雇你的。”

  “利萨,我得走了。”

  “如果他们解雇你,那就是不当解聘行为。”

  “利萨……”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能再谈了。那就祝你好运吧!”

  他挂了电话。詹尼弗面带微笑。“你真老练。”地说。

  “谢谢。”

  但是他并没有报之以微笑。对他来说,周围的世界正在对他关闭。这是不祥之兆。他现在仍然非常、非常地累。

  他为飞机的事,给莎拉打电话,接通的却是她的有声电子邮件。她的录音。他又打电话给飞行员,却被告知他还在空中。

  “你是什么意思?”

  “他正在飞行。”

  “在哪里?”

  “先生,我不能告诉你。要他的有声电子邮件吗?”

  “不要,”埃文斯说,“我想租一架飞机。”

  “你什么时候要?”

  “半小时后内。去旧金山,在离美洲杉最近的哪个机场降落都行。今晚返回。”

  “我看看我能做些什么。”

  一阵倦意向他袭来。于是他把车停在路边,下了车。

  詹尼弗说:“怎么了?”

  “你认识去范纳依斯的路吗?”

  “当然认识。”

  “那么你来开车。”

  他坐到乘客位上,系好安全带。他看见她把车驶入车流之中,便闭上眼睛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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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蛇丘 第14章 美洲杉


  lO月12日,星期二

  下午4时30分

  林间空地阴暗但却凉爽。一束束阳光从他们周围的参天大树间渗透进来。空气中弥缦着松树的味道。地上软酥酥的。

  这是个不错的地方,阳光斑斑点点地洒在林间空地上。即便如此,电视摄像机连是打开了所有的灯,三年级的学生围坐在著名演员兼社会活动家特德·布拉德利周围。布拉德利穿着黑色T恤衫,衬托出他的体格和黝黑英俊的面孔。

  “继承这些高大的树木是你们与生俱来的权利。”他打着手势对大家说,“这些树术生长在这里,已经有好几百年了。在你们出生以前,它们就在这里。在你们的父母、祖父母、甚至曾祖父母出生以前,它们就在这里啊,其中一些,在哥伦布来美洲之前!在印第安人来之前!在所有一切之前!就已经在这里了啊!这些树木是地球上最古老的生物;它们是地球的卫士;是智慧的化身;它们给我们留下一个信息:不要破坏地球。请不要打扰地球,否则,我们的生活就会受到打扰。我们要聆听它们的声音。”

  孩子们一个个张大嘴巴,望着他发愣。布拉德利在摄像机前神态自若。

  “可是现在,这些高大的树木——躲过了大火的威胁,躲过了滥采滥伐的威胁,躲过了酸雨侵蚀的威胁,躲过了土壤侵蚀的威胁——现在却要面对从未有过的最大威胁。那就是全球变暖。孩子们,你们都知道什么是全球变暖,是不是?”

  所有的手都举了起来:“我知道,我知道!”

  “你们知道,我很高兴,”布拉德利说着,示意孩子们把手放下来。今天说话的只有特德·布拉德利一个人。“然而,你们也许不知道全球变暖会引发一些突发性的气候变化。也许几个月或者几年以后,气温会突然变得特别热或者特别冷。或者会有大群大群的昆虫或者许多疾病毁掉这些参天大树。”

  “什么样的昆虫?”一个孩子说。

  “害虫,”布拉穗利说,“就是那些躲在树里面蚕食这些树的虫子。”他用手做出虫子爬行的动作。

  “一只虫子吃掉一整棵树要花很长时间呀。一个女孩说。

  “不对,用不了很久!”布拉德利说,“这正是麻烦所在。因为全球变暖意味着许多许多的昆虫会来——昆虫的瘟疫——很快就会就把树啃光!”

  詹尼弗站在一边。这时向埃文斯靠了靠,说道:“你相信这些胡说吗,”

  埃文斯打了个哈欠。在飞机上他一直在睡,下了飞机在从机场到美洲杉国家公园这个树林的车上他又在打盹。这时他昏昏沉沉地看了一眼布拉德利。昏昏欲睡。百无聊赖。

  现在孩子们有些不安了,而布拉德利正对着摄像机侃侃而谈,语气从容不迫、充满了威严。这是他多年在电视上扮演总统的结果。

  “气候突变,”他说,“对人类、对地球上的所有生命都构成了非常大的威胁。全世界将举行会议解决这一问题。明天有一个会议将要在洛杉矶开幕,会上科学家们将就如何减堑解一可怕的威胁进行讨论。可是如果我们坐视不管,灾难就会来临。这些雄伟的参天大树就会成为一种记忆,一张过去的贺卡,或者一张人类残酷对待自然的快照。我们要肩负起灾难性气候变化的责任。也只有我们才能够阻止灾难性气候的发生。”

  他说完,稍微转了转身子,以便展现他好看的一面。他的眼睛里放出一种柔和的浅蓝色光芒。

  “我要尿尿。”一个女孩说。

  飞机离开跑道,飞到了森林上空。

  “很抱歉让你这么赶,”埃文斯说,“我们必须在六点之前赶到停尸房。”

  “没事,没事,”布拉德利宽容地笑着说。演讲完后,他花了几分钟时间给孩子们签名。摄像机把这个场面也拍了下来。他转向詹尼弗,对她灿烂一笑:“你是干什么的,哈德利小姐?”

  “我在全球变暖法律工作组。”

  “很好,这么说来,你还是我们中的一员。诉讼进行得怎么样了?”

  “还好。”她瞥了一眼埃文斯说道。

  “我有一种感觉,你的才能跟你的相貌一样出众。”布拉德利说。

  “事实上并非如此。”她说。埃文斯看得出来这个演员可能惹恼了她。

  “你很谦虚。这很有魅力。”

  “我很诚实,”她说,“告诉你我不喜欢拍马屁。”

  “对你来说,这一点儿也不是拍马屁。”他说。

  “对你来说,这一点儿也不诚实。”她回答道。

  “请相信我,我是真的羡慕你的工作,”布拉德利说,“我不能等着你们一直粘着环保署。我们必须继续给他们施加压为。这就是我和孩子们搞这项活动的原因。这个电视片段跟突发性天气变化非常吻合。我想一切都进展得非常顺利,是不是?”

  “从各方面考虑的话,还行。”

  “从各方面考虑?”

  “全都是胡说八道。”詹尼弗说。

  布拉德利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可是眼睛却眯了起来。“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他说。

  “我指的是所有一切,特德。整个演说。美洲杉是地球的哨和卫士吗?它们给我们留下了信息吗?”

  “是啊,它们确实——”

  “它们是树,特德。是大树。它们留给人类的信息跟一根茄子差不多。”

  “我想,你误会——”

  “它们能设法从森林火灾中活下来吗?几乎不能——它们依赖于火,因为火可以使它们再生。红木树的种子很坚硬,只有在火中才能裂开。火对于恐惧状态红木树林的健康是不可或缺的。”

  “我认为,”布拉德利有些固执地说,“你也许误会了我的意思。”

  “是吗?我误会什么了?”

  “我是想表达——也许有些抒情意味——这些伟大的原始森林具有永恒性,而且——”

  “永恒?原始?你了解这些森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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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想我了解。”他的声音有点生硬。显然他现在有点生气了。

  “看看窗外,”当他们飞临森林上空时,詹尼弗指着森林说,“你认为原始森林成为现在这个样子有多久了?”

  “显然有成千上万年——”

  “不对,特德。在这些森林出现以前,人类就存在数千年了。你知道吗?”

  他紧闭嘴唇。没有回答。

  “那么,让我给你细细道来。”她说。

  在两万年以前的冰川时代,冰川从加利福尼亚退出,形成了约塞米蒂峡谷以及其他一些风景区。冰墙退去时,形成了一块湿乎乎的平原,平原上有许多湖泊,冰川融化的水是湖水的主要来源。但是根本没有任何植被。基本上只是潮湿的沙地。

  又过了几千年,随着冰川继续北移,气候变得干燥了一些。加利福尼亚地区变成北极苔原地带,上面生长着很高的野草,老鼠、松鼠之类的小动物以此为生。这个时候人类来到过里,猎取这些小动物,生火过生活。

  “直到那个时候,”詹尼弗说,“还没有原始森林。”

  “我在听。”特德吼道。显然他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

  她继续说道:“起初,极地的野草和灌木是惟一能固定贫瘠冰土的植物。这些植物死去之后腐烂分解,几千年之后,表层土壤形成了。这为后来一系列植物的移植莫定了基础,基本上,冰川后期北美洲到处都是这种情况。”

  “首先是黑松出现了。时间是大约一万四千年以前。后来是花旗松、铁杉和桦树——这些树虽然适应性强,但不可能是最早出现的。这些树木构成了真正的‘原始’森林。在接下来的四千年里,它们是这儿的主要景观。接着气候发生了变化。变暖了,所以加利福尼亚所有的冰川都融化了。从此以后,加利福尼亚就一点冰川也没有了。气候温暖而干燥,发生了多次火灾,原始森林被烧毁。取而代之的是平原植被,橡树和一些草本植物。还有一些道格拉斯冷杉,但是不多,因为气候太干燥了,不适宜冷杉生长。

  “大约六千年以前,气候又发生了变化。变得湿润一些,冷杉、铁杉以及雪松进驻,并且覆盖了这片土地,形成了你们现在看到的茂密的大森林。可是有的人把冷杉看做是一种有害植物——过度蔓延——把此前生长在这里的植物都挤了出去,影响了景观。由于这些树木的树冠很大,致使地上太阴暗,因而其他树木无法存活。由于频繁发生森林火灾,这些具有浓密树冠的树木会使火势疯狂蔓延。所以它们也并不是永恒的,特德。它们只不过是最近的。”

  布拉德利哼了哼,说道:“天啊,它们还只有六千岁。”

  然而詹尼弗一点也不留情。“不对,”她说,“科学家已经指出,森林总是在不断地改变其成分。每个一千年都与前一个一千年不一样,森林在不断地变化着,特德。更何况那时又有了印第安人。”

  “印第安人怎么样?”

  “印第安人是观察自然界的专家,他们知道这些古老的森林非常不好,看上去也许不错,但是对猎物来说却是死亡的风景。因此印第安人就放火定期烧毁一片森林。但是,他们在平原上和牧场间一定要留存几片这样的古老森林。第一批欧洲人看到的几乎不是什么原始森林。是经过培植过的,特德。因此,这就毫不奇怪,一百五十年以前的原始森林比现在还要少些。印第安人是现实主义者。今天,这一切只是浪漫的神话了。”

  她朝后靠了靠。

  “好了,真是一段精彩的演说,”布拉德利说。“可是这只是技术上的反驳。人们不感兴趣。这是一件好事,因为你刚才说这些森林并不是真正的古老森林,因而不值得保护。而我说的是,它们是自然界美丽和力量的化身,应该不惜一切代价加以保护。特别是当他们受到全球变暖的可怕威胁的时候。”

  詹尼弗眨了眨眼睛,说道:“我想喝点东西。”

  “我们以后再聊。”布拉德利说。

  对埃文斯——在讨论的过程中,一直在时断时续地呼叫佩里侦探——来说,最烦人的是,不断变化的含义。埃文斯从未真正意识到冰川时期就有印第安人。当然他知道这是事实。他还知道早期印第安人猎取猛犸和其他一些巨大的哺乳动物并导致其灭绝。然而他从来没有想到他们还会烧毁森林、改变环境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然而,他们那样做了。

  同样使人烦恼的是,一茬一茬被取代的这么多不同森林的形象。埃文斯也绝没想到,在红木森林之前还有别的什么森林存在。他也认为这就是原始森林。

  他也不曾思考冰川过后留下的是什么景观。现在想起来,他认为那景观可能像他最近在冰岛看到的——寒冷,潮湿,遍地岩石,单调贫瘠。一代又一代的植物在这里生长繁衍,并形成表层土壤,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在他的脑海里,常常浮现出这样话生生的画面。冰川退去时,_沿着消退的冰川边缘突然长出一片片红木树。冰川退去,留下红木森林。

  他现在才意识到这种想法是多么可笑。

  埃文斯也无意间注意到,詹尼弗频繁说起不断变化的气候。起初是寒冷而潮湿,接下来是温暖而干燥,造成冰川融化,然后又变得差不湿润,最后冰川又回来了。变化,再变化。

  不断地变化。

  过了一会儿,布拉德利借口到飞机前舱叫他的代理人,离开了。

  埃文斯对詹尼弗说:“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东西?”

  “布拉德利自己提到过这个原因,那就是全球变暖造成的可怕的威胁。我们有一班人马在研究这种可怕的威胁。因为我们想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因素,来使我们的案子尽可能地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还有呢?”

  她摇了摇头。“全球变暖的威胁,”她说,“根本是子虚乌有。即使是一种真正的现象,也只可能给世界大部分地区带来好处。”

  飞行员打开对讲机,要求他们坐好,因为即将到达旧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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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蛇丘 第15章 旧金山


  10月12日,星期二

  下午6时31分

  接待室里灰暗阴冷,弥漫着消毒剂的气味,服务台后面的那个人穿着一件实验时穿的外套。他在键盘上敲击着,“莫顿……莫顿……对。乔冶·莫顿。好的,你是……”

  “彼得·埃文斯。我是莫顿先生的律师。”埃文斯说。

  “我是特德·布拉德利,”特德边说边伸出手来,想了一想,又缩了回去。

  “噢。你好,”那个技术员说,“我觉得你很面熟。你是国务卿。”

  “实际上,我是总统。”

  “对,对,总统,我想我以前见过你。你妻子是个酒鬼。”

  “不,事实上,国务卿的妻子才是酒鬼。”

  “噢。我不常看电视。”

  “现在已经播完了。”

  “我说呢。”

  “但所有主要的市场都买了。”

  埃文斯说,“我们是否现在就可以去辨认……”

  “好的。在这儿签字,我给你们去拿通行证。”

  詹尼弗留在接待室里,埃文斯和布拉德利走进停尸房。

  布拉德利回头看了一眼:“她到底是谁?”

  “她是在全球变暖小组工作的律师。”

  “我认为她是个工业间谍。很明显她像个激进分子。”

  “她就在贝尔德手下工作,特德。”

  “我明白了,”布拉德利窃笑道,“我也想要她在我手下工作,但是,天啊,你听她在说什么?古老的森林不好?这是工业界的说法。”他朝埃文斯身边靠了靠,说道:“我想你应该除掉她。”

  “除掉她?”

  “她没有什么用处。为什么她总跟着我们呢?”

  “我不知道。她想来。那你为什么跟着我们呢,特德?”

  “我有工作要做呀。”

  裹着尸体的被单上面有斑斑点点的灰色污迹。技术员掀开被单。

  “噢,天啊。”特德布拉德利迅速转过身去。

  埃文斯强迫自己看着尸体。莫顿生前是个强壮的男人,而现在他更粗大了。他的尸体呈淡紫色,十分臃肿。尸体腐烂的气味很重。一只浮肿的手腕上嵌着一只一寸宽的环。

  埃文斯说:“是手表吗?”

  “是的,我们把它摘下来吧,”技术员说,“很难摘下来。你们需要看一下吗?”

  “是的,我要看一下。”埃文斯靠得更近了,全身紧绷着以抵抗那难闻的气味,他想看一下尸体的手和指甲。莫顿小时候曾经弄伤了右手的第四个指甲,那个指甲上留下了凹痕,变形了。但是尸体的一只手不见了,另一只则腐烂不堪。这让他没法确定那具尸体是谁。

  布拉德利在他后面说:“你确定了吗?”

  “不太确定。”

  “天啊。”

  技术员说:“那个电视会重播吗?”

  “不,已经取消了。”

  “为什么,我喜欢那个节目。”

  “他们应该和你商量一下的。”布拉德利说。

  埃文斯正在检查胸部,极力回忆莫顿胸毛的样子。他见他穿泳衣的时候太多了,但是那肿胀的皮肤让他很难辨认。他摇了摇头。他不能确定他就是莫顿。

  “你好了吗?”布拉德利说。

  “好了。”埃文斯说。

  他们把被单重新盖在尸体上,走了出去。

  技术员说:“皮斯莫的救生员发现了他,报了警。警察通过他的衣着验明了他的身份。”

  “他还穿着衣服吗?”

  “啊哈。夹克基本完好,裤腿只剩一只,是订做的。他们打电话给纽约的裁缝,他证实给乔治·莫顿做过这些衣服。你们想拿走他的又物吗?”

  “我不知道。”埃文斯说。

  “可你是他的律师……”

  “是的,我想还是拿走吧。”

  “你得在这上面签字。”

  他们回到接待室,宿尼弗还在那儿等着。她正在打手机。她说:“对,我明白。对。好的,我们可以那样做。”看到他们出来,她啪的一声把手机关了。她说:“好了吗?”

  “好了。”

  “他是……”

  “是的,”特德说,“他就是乔治。”

  埃文斯什么也没说。他来到大厅,链了字。技术员拿出一个包递给他。他在包里摸了一会儿,从里面拉出礼服的碎布条。在他夹克的里袋里有一枚印有国家环境资源基金会的饰针。他又伸进去拿出一块手表,是劳力士牌的潜水表,与莫顿的一模一样。埃文斯看了一下手表的背面。上面刻着GM12—31—89。埃文斯点了点头,放进了包里。

  所有这些东西都是乔治的。仅仅是摸一下这些东西,埃文斯就感到难以言述的悲哀。

  “我想就这样吧。”他说,“走吧。”

  他们走到等在那里的车子上。他们坐进去之后,詹尼弗说:“我们必须还要停一停。”

  “噢?”埃文斯说。

  “是的。我们还得去一下奥克兰市政车库。”

  “为什么?”

  “警察在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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