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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木猛地抬起头,四处环视,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邰伟知道他在找什么,又递过一个物证袋,里面是一块手表,同样污秽不堪,但是能看见时针、分针、秒针都停在“5”上。

  方木怔怔地看着那块手表。第五起杀人案。

  “邰伟,怎么样了,可以开始了么?”那个法医大声喊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邰伟转身作了一个“开始”的手势,回过头来对方木解释说:“我让他们等你来看过现场之后再进行勘查,虽然派出所的人破坏了一些痕迹。我知道,现场的原始记录对心理画像很重要。”说完,颇为自得的冲方木挤了挤眼睛。

  方木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两个穿着雨靴的警察跳进猪圈,费力地把尸体抬出来,放在院子中央的一块塑料布上。

  死者身材不高,一米7左右,在美国人里应该算个矮子。尽管全身糊满烂泥,但是仍然能看见几处露了骨头的伤口。

  “靠,估计被猪啃了很久了。”法医一边戴上手套,一边皱着眉头说,“邰伟,你先忙你的,这个样子,”他指指尸体,“估计得验一阵子。”

  邰伟点点头,带着方木走进了屋子。

  穿过乱七八糟的摆放着炊具和农具的堂屋,他们进了里屋。

  里屋同样灯火通明。一个干瘦的农民模样的人老老实实的坐在屋角的小板凳上,估计是报案人。两个警察坐在炕沿上,中间的小炕桌上摆着询问笔录。

  见邰伟进来,两个警察停止了询问,站了起来,屋角的农民也赶忙站了起来。

  邰伟挥挥手示意他坐下,伸手拿起了询问笔录,翻了几页,对仍然紧张地站着的农民说:“把你刚才所说的话,再说一遍。”

  报案人一脸苦相地说:“我都说了好几遍了,领导,我还没吃饭呢。再说,我的猪还在隔壁吴老二家,这抠门肯定不能给我喂猪。”

  “领导”保证了请他吃饭以及他的猪的晚饭之后,他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开了口:

  “我那个败家媳妇昨天下晚跟我干了一仗,回了娘家。我在小卖店打了一下午扑克,下晚5点多钟的时候,就回来了。一进院子,我还寻思这猪一天没喂了,不得嗷嗷叫唤哪?还挺好,一声都没吭。我热了一锅猪食,就去喂猪了。喂猪的时候,我寻思省点电,农用电多贵啊,6毛八一个字,你们城里才3毛9一个字吧?(此处批评国家农民政策近2分钟,直到邰伟不得不提醒他说正题)”

  “哦,我说到哪了?哦,对了,省电——我就没开灯,可是我查来查去觉得不对,我家只有4口猪啊,圈里怎么有5头?我还以为是隔壁吴老二家的猪跳到我家来了,我正高兴呢,发现这口猪卧在那不吃食,我拿棍子捅捅它,也不动弹。后来我拿手电一照,我的妈啊,那是个人啊!我就报警了,派出所的人来了之后,从他身上翻出个工作证,就给你们打电话了。”

  这时法医进来了,在堂屋里拧开水龙头哗哗的冲着手上的泥。

  邰伟在屋里喊了一嗓子:“怎么样?”

  “失血性休克。”法医边甩着手上的水边走进来,“有些被猪啃掉的地方还得仔细验验,不过至少被捅了14刀。”

  他朝报案人努努嘴。

  “邰伟,怎么样了,可以开始了么?”那个法医大声喊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邰伟转身作了一个“开始”的手势,回过头来对方木解释说:“我让他们等你来看过现场之后再进行勘查,虽然派出所的人破坏了一些痕迹。我知道,现场的原始记录对心理画像很重要。”说完,颇为自得的冲方木挤了挤眼睛。

  方木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两个穿着雨靴的警察跳进猪圈,费力地把尸体抬出来,放在院子中央的一块塑料布上。

  死者身材不高,一米7左右,在美国人里应该算个矮子。尽管全身糊满烂泥,但是仍然能看见几处露了骨头的伤口。

  “靠,估计被猪啃了很久了。”法医一边戴上手套,一边皱着眉头说,“邰伟,你先忙你的,这个样子,”他指指尸体,“估计得验一阵子。”

  邰伟点点头,带着方木走进了屋子。

  穿过乱七八糟的摆放着炊具和农具的堂屋,他们进了里屋。

  里屋同样灯火通明。一个干瘦的农民模样的人老老实实的坐在屋角的小板凳上,估计是报案人。两个警察坐在炕沿上,中间的小炕桌上摆着询问笔录。

  见邰伟进来,两个警察停止了询问,站了起来,屋角的农民也赶忙站了起来。

  邰伟挥挥手示意他坐下,伸手拿起了询问笔录,翻了几页,对仍然紧张地站着的农民说:“把你刚才所说的话,再说一遍。”

  报案人一脸苦相地说:“我都说了好几遍了,领导,我还没吃饭呢。再说,我的猪还在隔壁吴老二家,这抠门肯定不能给我喂猪。”

  “领导”保证了请他吃饭以及他的猪的晚饭之后,他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开了口:

  “我那个败家媳妇昨天下晚跟我干了一仗,回了娘家。我在小卖店打了一下午扑克,下晚5点多钟的时候,就回来了。一进院子,我还寻思这猪一天没喂了,不得嗷嗷叫唤哪?还挺好,一声都没吭。我热了一锅猪食,就去喂猪了。喂猪的时候,我寻思省点电,农用电多贵啊,6毛八一个字,你们城里才3毛9一个字吧?(此处批评国家农民政策近2分钟,直到邰伟不得不提醒他说正题)”

  “哦,我说到哪了?哦,对了,省电——我就没开灯,可是我查来查去觉得不对,我家只有4口猪啊,圈里怎么有5头?我还以为是隔壁吴老二家的猪跳到我家来了,我正高兴呢,发现这口猪卧在那不吃食,我拿棍子捅捅它,也不动弹。后来我拿手电一照,我的妈啊,那是个人啊!我就报警了,派出所的人来了之后,从他身上翻出个工作证,就给你们打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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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时间的图书馆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看不到。方木看看手表,还不到1点,距离开馆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方木径直来到3楼的资料室,把书包放在水磨石地面上,然后背靠着墙坐在上面,打算在开馆前再打个盹。

  闭着眼睛,半梦半醒地眯了十几分钟后,方木听到一阵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还夹杂着一个男子的小声细语。

  “嗯……我知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下周吧……”来人看到走廊里坐着一个人,脚步骤然停了下来,手中的电话也随之挂断了,“一会再打给你。”

  方木费劲的睁开眼睛,是图书馆的孙老师。

  孙老师惊讶的俯下身子,“你怎么在这睡觉啊?也不怕着凉。”他把方木拉起来,指指冰冷的水磨石地面,“别老觉着自己年轻,这么凉,得了痔疮有你受的。”

  “嗬嗬,谢谢您。”方木不好意思地搔着头。

  孙老师看看表,“嗬,来得这么早。还没到开馆时间,不过你先进来吧。”说完,他就打开资料室的大门。

  进门后,方木直奔书架,接连抽下《美国犯罪百科全书》、《犯罪学大百科全书》、《疑嫌画像》几本书,捧着一大摞书歪歪斜斜的走向座位。坐在椅子上,方木习惯地抽出烟盒,想想又塞了回去。

  孙老师走过来,笑笑说:“开馆之前,可以吸烟。”他看看方木手中的烟盒,“嗬!芙蓉王,档次挺高的。”

  方木不好意思地说:“我老师给的。孙老师,你来一支?”说着,就抽出一根烟递过去。

  孙老师也从衣袋里拿出一盒芙蓉王烟,晃了晃,“一样的。别把烟灰掸得到处都是。”说完,就走到他自己的座位那里,边喷云吐雾,边看书。

  整整一个下午,方木都在埋头查资料,记笔记。除了去书架拿书、还书,他几乎没动过地方。

  资料室里人来人往,时而嘈杂时而宁静。然而,这一切似乎都与方木无关,他的全部身心都沉浸在面前这些书卷里。在人类犯罪史的漫漫长河中,那些或高大、强健或矮小、猥琐的刽子手们与方木擦肩而过。在一跃数载的匆匆一瞥中,在那些仿佛能将记录它们的纸张浸透血污的案件中,在那些十几年前、几十年前甚至一百多年前的罪犯的内心里,方木感到自己正一步步地接近真相。

  当他疲惫不堪的放下笔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方木疲惫不堪的揉着太阳穴,边去饮水机边接了一杯冷水一饮而尽。

  资料室里已经没有人了,看看手表,已经接近下班的时间。方木慢慢的整理着书包,突然感到倦意一阵紧似一阵的袭来。

  怎么会这么困呢?手脚都仿佛灌了铅一般的沉重,眼皮不住地打架,椅子前所未有的舒服……

  骄阳似火。被晒得滚烫的篮球场上,和寝室里的同学们穿着短裤,赤裸着上身打篮球。三哥太要强了,非得赢不可,输了就不让我们走。

  走廊里。越过那些披着毯子、抱着肩膀的沉默的男生,能看见351寝室的孙庆东坐在厕所门前,浑身发抖。有人轻声告诉我,周军死在厕所里了。

  图书馆里。手中的书如同树上的枯叶般簌簌发抖,借书卡上的名单里赫然是一连串熟悉的名字。

  小超市里。长发纷飞的陈希笑着对我说,你说,那样该多好。

  25路车站。陈希紧靠着我的肩膀。

  俱乐部里。面目狰狞的恶魔高高举起斧头。鲜血喷涌。陈希苍白平静的脸。

  352寝室门前,火光中,王建和祝老四被烧得卷曲的身体。空气中是刺鼻的焦臭味。肃立在门前的吴涵缓缓转身。我张皇失措地说,你,你是第七个读者。吴涵微笑着默认,手握着军刀向我慢慢走来,嘴里轻轻地说,其实,你跟我是一样的……

  不——

  方木一下子猛跳起来,面前有一个黑影被方木吓得倒退两步。

  “你怎么了?”

  是孙老师。从架在他鼻梁上的那两片镜片中,方木看见了自己满是冷汗,狰狞不堪的脸。

  “哦,没什么。”方木偷偷地把手从书包里抽出来,书包里放着那把军刀。

  “马上下班了,我看你还趴在桌子上睡着,就想把你叫醒,没想到你‘啊’的一声就跳起来了。”孙老师惊魂未定地说,“吓死我了。”

  “对不起,做恶梦了。”方木勉强笑笑。

  “没事。”孙老师拍拍方木的肩膀,“年轻人,也要注意休息啊。”

  “嗯。”方木没有多说,收拾好书包就离开了资料室。

  死者名叫托马斯·吉尔,41岁,白人男性,美国国籍。死者生前系J大公共外语部聘请的外籍教师。案发前一天晚上,死者曾在校门口乘出租车来到市内“晚风JAZZ”酒吧消费,但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什么时间离开酒吧。(上述情况来自于经常在校门口拉客的出租车司机和酒吧服务员)

  死者的死因为失血性休克。从尸检情况来看,发现尸体的时候,他至少已经死了15个小时以上。他的胸腹部一共被刺了21刀,凶器为一把长约14——18CM,宽约4CM的单刃尖刀。从伤口的部位和形状来看,凶手应该是一个身高在170CM——178CM左右,习惯手为右手的成年男性。

  死者身上的财物完好无损,除了手表被调至5点25分25秒之外,死者携带的现金和信用卡、银行卡都没有动过。

  经现场勘查,发现尸体的猪圈并非第一现场。考虑到死者体态较胖,因此,凶手应该使用机动车辆将尸体带至抛尸现场。根据抛尸现场户主的陈述以及尸体检验的情况,凶手弃尸时间大约在上午10时至下午16时之间。警方调查走访了抛尸现场附近的群众,试图寻找可疑车辆的目击者,但是没有得到有价值的线索。只有一个年近七十的老太太说曾看见一辆白色轿车停在抛尸现场附近,至于车型、牌照号码,目击者无法提供。而死者家门前的痕迹已经被破坏,即使留有轮胎印记,也无法提取。

  耐人寻味的是,死者生前的同事提及死者有同性恋倾向,怀疑凶手同样有同性恋倾向或者扮作同性恋者将死者骗至第一现场并实施杀人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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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年末和今年年初,中美两国国家元首进行了互访,新上任的美国总统更是首次来华访问。年底,美国军方高级将领还将来华访问,全世界都在关注中美两国军事关系的回暖。因此,J市的美国领事馆对此案表示了极大的关注,多次与市政府和市公安局进行交涉,希望尽快破案。专案组感到了极大的压力。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还是在篮球场,邰伟和方木坐在长椅上,身边堆着厚薄不等的案卷。

  邰伟先向方木简单介绍了刚刚得到的调查结果,方木很用心地听着,极少插嘴。最后,邰伟不无沮丧的说暂时没有发现提示下一起案件的不寻常的特征。方木想了想,拿过案卷材料,慢慢地看。

  看到物证图片的时候,一张照片让方木看了很久。照片上,死者的钱夹和钱夹内的现金、信用卡、银行卡等物摆在桌子上。从照片上看,除了中国工商银行的信用卡和银行卡之外,现金有人民币和美金若干,还有一张钞票的颜色比较特殊,由于被其它物品遮挡着,方木看不清它的币种和面值。

  “这是什么?夹在中间那张。”方木指指照片。

  邰伟凑过来,“哦,那个啊,是一张英镑,5英镑。”

  方木的眉头皱起来,“他身上为什么会有英镑呢?”

  “老外嘛,身上有外币很正常啊。”邰伟满不在乎的说。

  “问题是他是美国人,身上有美金和人民币就已经可以进行日常消费了。为什么还要带英镑?而且只带了5英镑?”

  这个问题把邰伟问住了,他搔搔头,“也许……也许有什么纪念意义吧。怎么?”他看看方木,“你觉得这是下一起案件的线索?”

  “我不能确定。”方木摇摇头,“只是觉得有点不同寻常。再找找资料吧。”

  “也好。你那边呢,怎么样了?”邰伟看看方木带来的案卷,迫不及待地问。

  方木点点头,目光变得坚定、冷静。

  “基本上有点眉目了。”

  “是吗,怎么回事?”

  “你别急,一本一本看。”方木把四起案件的材料一字排开,邰伟注意到每一摞材料上都有一叠打印纸。

  “我们先从第二起案件来看。在第一起案件的现场,女性死者的胸部上被插了一个注射器。我认为这是在提示下一起案件的案发地点在医院,至少也是与医生这个职业有关。结果,第二起案件就发生在校医院,死者是一个43岁的中年妇女,死因为海洛因中毒。”方木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拿起那叠打印纸,“你再看看这个。”

  邰伟伸手接了过去。那是一些期刊和书籍的复印件,上面还有方木勾画过的痕迹。

  “可能有点乱,你边看,我边讲。”方木慢慢地说,“这些是英国著名的连环杀人犯哈罗德·希普曼的资料。1963年,17岁的哈罗德·希普曼跪在母亲的床前,目睹年仅43岁的母亲撒手人寰。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也成为了他人生的重大转折点。母亲的死激发了他学习医学的兴趣,但是他的母亲由于病痛的折磨,长期以来只能依靠海洛因和吗啡来减缓发病时剧烈的疼痛。所以,他也同时产生了用海洛因和吗啡杀人的欲望。他不能容忍那么多与自己的母亲年龄相仿的妇女平安幸福的生活下去。”

  邰伟忘了看手中的材料,目瞪口呆的看着方木。方木平静地继续讲述:“1970年,他从医学院毕业,成了一名医术高超、医德良好的家庭医生。但是他从未真正摆脱童年的遭遇。1984年,希普曼开始用海洛因杀死自己的病人,受害者多为与母亲年龄相仿的女性。直到1998年底他被捕时为止,他一共毒杀了215个人。”

  邰伟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你的意思是,凶手在模仿哈罗德·希普曼的作案手法?”

  “是的。在第二起案件的现场,死者的手提袋里被凶手塞进了一本日文原版色情漫画。内容涉及到性虐待和同性恋。我认为这也是凶手在提示下一起案件的线索。因为第三起案件中,年仅7岁的死者就是死于性虐待。”方木又拿起一摞材料递到邰伟手里。

  “这是日本著名连环杀手宫崎勤的资料。宫崎勤是一个早产儿,双手腕骨略有畸形,也造就了他自卑的性格。这个人不喜欢与他人交往,但是非常喜欢看色情漫画。他被捕的时候,警方在他的寓所里搜出了大量描写性虐待的色情动漫作品,光是色情卡通片就有六千多盒。宫崎勤第一次犯罪是在1988年,他勒死了一个4岁的小女孩并奸尸,还拍摄了死者的下体特写,用作日后自慰的时候用。之后在1988年10月、12月、1989年6月,他又三次作案,死者都是不超过7岁的小女孩,作案手法都是虐杀死者后奸尸。最变态的是,宫崎勤在1989年1月重返第一起案件的弃尸现场,把第一个死者的遗骸装在纸箱里送回了被害人的家。纸箱里放有类似犯罪声明的字条。后来,他还把字条邮寄到几家比较大的报馆。1989年7月,宫崎勤被捕。1997年,东京地方法院判处宫崎勤死刑。不过他至今还在为自己的死刑上诉。”

  听罢,邰伟喃喃地说:“这,这简直和金巧那件案子一模一样啊。”他急切地拿过第四起案件的材料,“这个呢?又是谁?”

  “爱德华·盖恩。美国著名的连环杀人犯。”不知道方木是感到累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的语气越来越低,脸色也愈发阴暗。

  “第三起案件中,死者金巧手中握有一块陶片。这块陶片来自英国著名陶艺家葛瑞森·派瑞的一个作品。而葛瑞森·派瑞是一个异装癖者。历史上最有名的异装癖连环杀人犯当属爱德华·盖恩了。爱德华·盖恩的一生都在他母亲的管教和虐待之下。他把他母亲的尸体留在家里,把放置母亲尸体的房间钉死,当作神殿一样供奉。最初,他为了派遣寂寞,只是到附近的坟墓里,把女性的尸体挖出来,然后触摸、观赏她们。后来,他开始剥掉尸体的皮缝制人偶。最后,这种变态行径开始变本加厉,他在三年内杀死了3个中年女性,并用她们的器官制作‘人类手工制品’,包括人皮外衣、人骨汤碗等等。(方木用手指指第四起案件的现场图片说:“就是这样的人皮外衣。”)他被捕之后,承认自己非常渴望知道拥有阴道和乳房的感觉。当爱德华·盖恩穿上那些人皮外衣,就会幻想他是自己的母亲。你看过《沉默的羔羊》吧?”

  邰伟点点头。

  “那部电影就是根据爱德华·盖恩的案子改编的。”方木拿起邰伟带给他的材料,“第四起案件中,被剥掉皮的死者在‘听’一张CD,这是提示第五起案件的线索。他模仿的是查理·梅森。查理·梅森宣称自己受到一首披头士的歌曲《Helter Skelter》的启示,要发动对白人的末世种族战争,其屠杀对象是中产阶级的白人。我上次也对你说过了,梅森不仅在两个案发现场都留有称呼死者为猪猡的字迹,而且他一直把杀人称作‘宰猪’。这就是我这两天搜集得来的资料。我认为他在模仿历史上著名的连环杀人犯,并在每一次作案后都会留下下一个模仿对象的线索。第六起案件,我想应该与那张5英镑的钞票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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邰伟沉思了一阵,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第一起案件呢?你刚才没提第一起是模仿谁。”

  方木皱皱眉头,“我也在为第一起案件伤脑筋。历史上的连环杀人犯,杀死被害人之后肢解死者的太多了。从第一起案件的手法上来看,很难判断出他在模仿谁。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凶手的动机之一是嫉妒,这一点我坚信不疑。他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把曲伟强的尸体从家属区运到体育场,绝对不是毫无意义的。”

  邰伟想了想,“那乔老师所说的‘重新塑造’死者王倩的思路,会不会是个线索呢?”

  方木没有回答他,随手拿起第一起案件的材料,径直翻到现场图片。

  被砍成六块的王倩被重新拼成了人形,成“大”字形躺在地上。

  方木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又看了看文字说明。突然,他的目光变得极其专注,眉头猛地拧紧了。

  “头北脚南……头北脚南……”他喃喃自语着,突然开口问道:“现场的门窗位置是怎么样的?”

  邰伟略略思考了一下,“应该是南北朝向的。门北窗南。我记得老赵跟我说过,当时死者的头冲着门,脚对着窗户。”

  “也就是说,当警察进入现场的时候,他看到的,应该是这样一幅景象。”方木若有所思地说,把手中的照片调换了一下角度。王倩的尸体被倒转过来,变成了一个倒立的“大”字。

  方木的目光依次经过死者的头、双手、双脚,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飞快的掏出手机,颤抖着按下几个数字。

  几秒钟后,耳边传来杜宇的声音:“喂?”

  “我是方木。杜宇,你还记不记得,门上的那个五角星是什么样子的?”

  “五角星?什么五角星?”

  方木急得站了起来,“世界杯决赛那天!我们一起去看球,回来的时候,我先去了厕所,回来的时候,你说门上被人画了个五角星,你当时还用抹布擦来着,你想起来没有?”

  “哦,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你别管!你快想想,那个五角星是什么样的?”

  “五个角呗,还能什么样,我就记得画的挺难看的。”

  “你再想想,还有什么特殊的?是不是……”

  “哦,我想起来了,那个五角星,好像是倒着的。”

  “……倒着的……”方木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灰暗起来,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

  “是啊,就是一个角在下面,两个角在上面。你问这个干嘛啊?喂,方木,你在听我说话么?喂,喂……”

  方木没有理会他的召唤,慢慢地挂断了电话。

  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方木斜靠在长椅上,眼神空洞。邰伟从他和杜宇的对话中,隐隐知道曲伟强和王倩被杀案发生的前一天,有人在方木的宿舍门上画了一个倒转的五角星。可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倒转的五角星,什么意思?”

  方木仿佛被惊吓到似的颤抖了一下,好半天才颤抖着嘴唇说:“理查德·拉米雷兹。美国的连环杀人犯。1984年至1985年间,他多次在夜晚潜入居民家中,杀死家里的成年男性,强暴家中的女性和小孩,再将他们肢解。作案完毕后,他会在现场留下他的标志——一个倒转的五角星。有的时候画在墙上,有的时候画在镜子上,有的时候干脆画在被害人身上。(方木指指那张照片,“王倩的头冲着门,脚冲着窗户,呈“大”字形,当警察进入现场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个倒转的五角星。”)这家伙的犯案手段和其他的连环杀手不同:他既没有特定的杀人手段,射杀、钝器击杀、割喉、扼杀都试过;也没有特定类型的受害者,死者小到几岁,大到70多岁,各行各业的人都有。所以警方在抓捕他的时候,很费了一些力气。理查德·拉米雷兹1985年被捕,1989年被判死刑。”说罢,方木就低下头不作声了。

  邰伟点燃一根烟,慢慢整理着自己的思路。

  “理查德·拉米雷兹、哈罗德·希普曼、宫崎勤、爱德华·盖恩、查理·梅森,”他若有所思地说,“看来这个家伙真的是在模仿这些历史上著名的连环杀人犯。还在你的门上留下预示第一起案件的线索——倒转的五角星……”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邰伟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手中的香烟也忘了吸。愣了几秒钟,他把头转向方木,后者正在努力点燃一根烟,颤抖的双手怎么也打不着火。

  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邰伟慢慢地说:

  “方木,我觉得这个人是冲你来的。”

  邰伟小心地看着他,方木的脸正呈现出死灰一般的颜色。

  “他在考你,看你能不能猜出他下一个要模仿谁。在这个校园里,没有人比你更了解这些。”邰伟的话很轻、很慢,而在听者的耳朵里,却像一颗颗射入心脏的子弹。

  “是么?不会吧。”方木终于点燃了香烟,深吸了一口,转头对邰伟勉强笑笑。

  那是什么样的笑?恐惧、绝望、愤怒、沮丧。

  说服自己相信这只是个巧合?别逗了,即使那自欺欺人的微笑仍然在嘴角不自觉地抽搐。

  不知不觉中,天色暗了下来。方木感到周围那些轮廓逐渐模糊的事物一件件围拢过来,篮球架、铁丝栅栏、树木、甚至是宿舍楼都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越来越浓重的夜色中不怀好意的偷笑着,一步步向他逼近。

  方木感到喉头发干,嘴发苦,头发晕,终于,他弯下身子,不可遏止的呕吐起来。

  邰伟一动不动的坐在长椅上,看着面前身体几乎折成两半的方木,心中充满了同情与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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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约克郡屠夫


  整整一天,方木就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言不语,眼盯着天花板,不理会任何人。杜宇虽然已经对他这幅德行习以为常,不过也隐隐感到这一次,他有点不一样。

  晚上的时候,邰伟来了。

  推门进来的时候,杜宇正试图劝方木吃掉自己为他买来的晚饭。邰伟看见桌子上还摆着早已冷透的午餐。

  见邰伟进来,杜宇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接着无奈的向床上努努嘴。

  仅仅一天的功夫,方木就瘦了很多,下巴更尖了,那两只死死盯着天花板的眼睛也显得大得惊人。

  邰伟坐在方木的床边,盯着方木看了几秒钟。

  “绝食?”

  方木毫无反应,眼珠动也不动。

  邰伟“嘿嘿”的笑起来,他拿过饭盆,使劲嗅了嗅。

  “好香啊,大米饭、土豆炖鸡块,这个是什么?”

  “焦熘鱼丸。糖醋口的,开胃。”杜宇边看着方木边回答。

  “嗬,看你哥们给你考虑得多周到!还不快起来吃了。”

  方木垂下眼睛,轻声说了句:“谢谢。”就把头转向床里侧。

  杜宇无奈的冲邰伟耸耸肩,邰伟笑着摆摆手表示不介意。

  三个人沉默着坐了一会,杜宇就拿起书包和水杯,向邰伟作了个“我出去了”的手势,轻手轻脚的带上门走了。

  宿舍里只剩下方木和邰伟两个人。邰伟看看仍然脸冲着墙,一动不动地躺着的方木,叹了口气,掏出烟来闷闷地抽。

  一支烟吸完,看看方木仍然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邰伟开口说道:

  “伙计,我很理解你此刻的心情。别说是你,我是个警察,如果有个这样的对手,我一样会感到害怕。可是害怕归害怕,每天躲在寝室里并不是个办法,如果他想干掉你,他早晚会下手,不管你如何逃避,他都会找上门来。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先下手为强,先把他揪出来!”

  邰伟看看动也不动的方木,继续说道:

  “我今天仔细查了查马凯的社会关系,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所以,问题可能不出在这边。我已经联系了C市公安局,请求他们协助调查在你参与过的案件中,有没有尚未归案的同案犯以及可能产生报复念头的犯罪人家属。”他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没征得你的同意,你不会怪我吧?”

  方木猛地坐起来,邰伟吓了一跳。

  “你能不能闭上嘴,别像个老太太似的唠叨个没完?”他冲邰伟大吼。

  邰伟尽力压住火,“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你理解个屁!”方木粗鲁地说,“我并不害怕,就算他现在躲在床底下,拿着刀子我也不害怕。我不是第一次面对想要我命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的声音猛地哽咽起来,“为什么要杀那么多的人!想干掉我?来啊,直接来杀我!为什么要白白搭上那么多人?”

  他猛地把书架上的书全推到地上,随后就颓然倒在床上。

  “王八蛋……”方木闭上眼睛,喃喃自语,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流到枕头上。

  邰伟看看凌乱地散落在地上的书,又看看眼前这个虚弱不堪的年轻人。当他得知让方木感到痛苦不堪的真正原因的时候,心中不免对这个倔强的家伙产生了一丝敬意。

  爱与责任,是人类最宝贵的情感。

  他弯下身子,慢慢地把书捡起来,排掉灰尘,再一本本地排列在书架上。做完这一切,邰伟坐在床边,紧盯着方木说:“小子,起来吃饭!”

  邰伟的口气强硬而坚决,刚才好言宽慰的态度已经荡然无存。

  方木察觉到了这一点,他睁开眼睛。

  邰伟毫不躲闪地迎着方木的目光,方木从那里读出了信任和鼓励。

  就像把手枪交给生死与共的搭档一样,邰伟用力把勺子塞进方木手里。

  “伙计,我们得干下去。接下来还有几个被害人我不知道,但是我们一定要尽可能地在他杀死更多人之前阻止他。不要去想那些已经死去的人,死了就是死了,他们谁也不会因为你的内疚而起死回生。这就是你的命运,方木,拥有比别人更多的天赋,就有比别人更大的责任。逃避是没有用的,抓住那个凶手,就是对这些死者最好的安慰。而在此之前,”他把饭盆往方木面前一推,“你最起码要保证自己不被饿死!”

  方木看着自己面前还在微微冒着热气的饭盆,又看看表情严肃的邰伟。

  两个人沉默的对视了几秒钟,方木终于接过饭盆,大口地吃起来。

  妈的,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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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方木跳下床作了几下扩胸运动,感觉胸中的闷气都随着呼吸一泻而出,整个人清爽了不少。

  方木向邰伟简单谈了自己的想法(尽管躺在床上,被内疚和愤怒整整折磨了一天一夜,方木的脑子还是在围绕着案情紧张地转动着)。在他看来,凶手之所以把矛头指向自己,肯定与自己参与过的案件有关。尽管邰伟所作的一切没有征得方木的同意,但是他也认为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思路。

  “另外,关于数字,我想应该是有特殊意义的。”

  “哦?你指什么?”邰伟来了精神。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到目前为止,已经发生了5起杀人案,而受害者却有6个。”方木扳着手指,“而凶手在现场留下的数字密码,是按照从1到5的顺序排列的。当初我留意到这一点的时候,我觉得很奇怪,因为如果数字与死者的数目相符的话,可以表达一种炫耀或者挑衅的心态。而与作案次数相符,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凶手在意的并不是受害者的人数,而是做案的次数,或者说是模仿的人数。所以,这数字应该是一个固定的数字,或者说,凶手早就考虑好了要模仿的人数。因为,”方木顿了一下,“如果是考试的话,这考试总会有结束的时候,那时,就可以考察我究竟有没有通过考试。”说完,他平静地看着邰伟,笑了笑。

  邰伟看见方木嘴角的微笑,却感到彻骨的寒冷。

  从小到大,邰伟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考试,却没有一次考试让他感到这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就好像在你面前放一张试卷,要求你用笔蘸着鲜血判断对错。判断对了,考试结束,皆大欢喜。判断错了,就会有一个人(也可能不止一个人)在这世界上消失。

  而还没等他们意识到这是考试,前五道题已经永远不可挽回地被打上了鲜血淋漓的×。

  “那,这数字到底是几呢?”

  “7、9、11。”方木沉吟了一下,“应该是个单数。不过11的可能性不大,因为那样犯罪周期就太长了,他应该急于跟我分个高下,等不了太长时间。7。”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7的可能性大一些。”

  “为什么是7?”

  “我是个心理画像者。大概他想跟我来一次心理上的较量。而在心理学上,7被认为是一个具有魔力的数字。”

  “魔力?”

  “是啊。一般情况下,人对数字的记忆范围大多在7的前两位和后两位之间。也就是说在5位和9位之间。超过9位,大多数人就会对数字记忆模糊。所以大多数人在记忆一些比较长的数字的时候,都倾向于把他们分段记忆。比方说圆周率。此外,人类历史上很多奇妙的事物都与7有关,例如一周有7天,音乐有7声,颜色有7色,七宗罪、第七个……”方木的话突然停下来,脸色也变得很差。

  “第七个什么?”

  “哦,没什么。”方木的脸色很快就恢复如常。

  邰伟低下头,仿佛在考虑什么,过了好一会,他试探着问:

  “方木。”

  “嗯?”

  “你会是第七个么?”

  方木盯着邰伟看了几秒钟,笑笑说:“我不知道。如果我是这考试的一部分,那我就是最后一个。如果我不是这考试的一部分,那我就是考试结束之后的下一个。总之,我躲不掉的。”

  看着平静的方木,邰伟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面对面的和另一个人谈论他会是第几个死者,就好像在讨论天气、足球这样无关痛痒的话题。这实在太可笑了。

  邰伟摸摸腰里的手枪,慢慢地说:“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方木还是无所谓地笑笑:“希望如此吧。不过就像你说的,这是我的命,如果真的要我死,躲是躲不掉的。”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透过已经结了霜的玻璃,能隐隐看见楼下亮着的路灯和不时走过的、大声谈笑着的学生们。

  “死。”方木轻声说,“其实,老天已经很照顾我了。”

  一个在床边,一个在窗下,两个人在313寝室里继续沉默着。方木看着窗外,邰伟看着方木。

  窗外透进来的模糊灯光给方木的侧影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边。看了许久,邰伟站起身来和方木并排站在窗前。

  “如果你没猜错的话,还有两个。”邰伟看着夜色中仍然喧闹的校园,慢慢地说。

  良久,方木仿佛自言自语般轻声说:

  “还有两个。”

  天气越来越凉了。女孩子们也不得不放弃尽显曼妙身姿的时尚衣装,衣着厚重起来。校园里缺少了延绵一夏的色彩斑斓,不动声色中,多了一份苍凉和落寞。

  每时每刻,都会有大片的落叶随着一阵紧似一阵的秋风徐徐飘落,踏上去,仿佛还有不甘心的轻轻的“喀嚓”声。昨天薄薄地下了一场小雪。满地的泥泞加之慢慢腐烂的秋叶,仿佛在一夜之间,曾经生机勃勃的校园,竟透出一丝死亡的气息。

  真正让人们心头沉重的,并不是这让人倍感悲凉的秋景,而是时时在校园里匆匆而过的,面色凝重的警察。

  专案组正式进驻校园已经一个多星期了。教学楼里、食堂里、宿舍楼里、图书馆里,到处都能看见或穿制服,或穿便装的警察。这让每一个自由散漫惯了的大学生都感到很不自在,反感的情绪慢慢滋生。几乎每一天,都会有学生与警察发生纠葛的事情上报到校保卫处。分管学生工作和后勤的两位副校长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心中一边祈祷着千万别再死人了,一边希望警察快点抓住凶手。

  相对于其他学生的抵触和漠不关心,方木是这个学校里最关心调查进展的人。按照邰伟的主张,暂时不对外公布案件与方木的联系,所有以方木为背景的调查都是秘密进行的。这也让方木能够不受打扰地继续对“6”的线索进行追查,当然,除非迫不得已,邰伟几乎每天都跟在方木身边,以防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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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方木跳下床作了几下扩胸运动,感觉胸中的闷气都随着呼吸一泻而出,整个人清爽了不少。

  方木向邰伟简单谈了自己的想法(尽管躺在床上,被内疚和愤怒整整折磨了一天一夜,方木的脑子还是在围绕着案情紧张地转动着)。在他看来,凶手之所以把矛头指向自己,肯定与自己参与过的案件有关。尽管邰伟所作的一切没有征得方木的同意,但是他也认为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思路。

  “另外,关于数字,我想应该是有特殊意义的。”

  “哦?你指什么?”邰伟来了精神。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到目前为止,已经发生了5起杀人案,而受害者却有6个。”方木扳着手指,“而凶手在现场留下的数字密码,是按照从1到5的顺序排列的。当初我留意到这一点的时候,我觉得很奇怪,因为如果数字与死者的数目相符的话,可以表达一种炫耀或者挑衅的心态。而与作案次数相符,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凶手在意的并不是受害者的人数,而是做案的次数,或者说是模仿的人数。所以,这数字应该是一个固定的数字,或者说,凶手早就考虑好了要模仿的人数。因为,”方木顿了一下,“如果是考试的话,这考试总会有结束的时候,那时,就可以考察我究竟有没有通过考试。”说完,他平静地看着邰伟,笑了笑。

  邰伟看见方木嘴角的微笑,却感到彻骨的寒冷。

  从小到大,邰伟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考试,却没有一次考试让他感到这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就好像在你面前放一张试卷,要求你用笔蘸着鲜血判断对错。判断对了,考试结束,皆大欢喜。判断错了,就会有一个人(也可能不止一个人)在这世界上消失。

  而还没等他们意识到这是考试,前五道题已经永远不可挽回地被打上了鲜血淋漓的×。

  “那,这数字到底是几呢?”

  “7、9、11。”方木沉吟了一下,“应该是个单数。不过11的可能性不大,因为那样犯罪周期就太长了,他应该急于跟我分个高下,等不了太长时间。7。”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7的可能性大一些。”

  “为什么是7?”

  “我是个心理画像者。大概他想跟我来一次心理上的较量。而在心理学上,7被认为是一个具有魔力的数字。”

  “魔力?”

  “是啊。一般情况下,人对数字的记忆范围大多在7的前两位和后两位之间。也就是说在5位和9位之间。超过9位,大多数人就会对数字记忆模糊。所以大多数人在记忆一些比较长的数字的时候,都倾向于把他们分段记忆。比方说圆周率。此外,人类历史上很多奇妙的事物都与7有关,例如一周有7天,音乐有7声,颜色有7色,七宗罪、第七个……”方木的话突然停下来,脸色也变得很差。

  “第七个什么?”

  “哦,没什么。”方木的脸色很快就恢复如常。

  邰伟低下头,仿佛在考虑什么,过了好一会,他试探着问:

  “方木。”

  “嗯?”

  “你会是第七个么?”

  方木盯着邰伟看了几秒钟,笑笑说:“我不知道。如果我是这考试的一部分,那我就是最后一个。如果我不是这考试的一部分,那我就是考试结束之后的下一个。总之,我躲不掉的。”

  看着平静的方木,邰伟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面对面的和另一个人谈论他会是第几个死者,就好像在讨论天气、足球这样无关痛痒的话题。这实在太可笑了。

  邰伟摸摸腰里的手枪,慢慢地说:“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方木还是无所谓地笑笑:“希望如此吧。不过就像你说的,这是我的命,如果真的要我死,躲是躲不掉的。”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透过已经结了霜的玻璃,能隐隐看见楼下亮着的路灯和不时走过的、大声谈笑着的学生们。

  “死。”方木轻声说,“其实,老天已经很照顾我了。”

  一个在床边,一个在窗下,两个人在313寝室里继续沉默着。方木看着窗外,邰伟看着方木。

  窗外透进来的模糊灯光给方木的侧影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边。看了许久,邰伟站起身来和方木并排站在窗前。

  “如果你没猜错的话,还有两个。”邰伟看着夜色中仍然喧闹的校园,慢慢地说。

  良久,方木仿佛自言自语般轻声说:

  “还有两个。”

  天气越来越凉了。女孩子们也不得不放弃尽显曼妙身姿的时尚衣装,衣着厚重起来。校园里缺少了延绵一夏的色彩斑斓,不动声色中,多了一份苍凉和落寞。

  每时每刻,都会有大片的落叶随着一阵紧似一阵的秋风徐徐飘落,踏上去,仿佛还有不甘心的轻轻的“喀嚓”声。昨天薄薄地下了一场小雪。满地的泥泞加之慢慢腐烂的秋叶,仿佛在一夜之间,曾经生机勃勃的校园,竟透出一丝死亡的气息。

  真正让人们心头沉重的,并不是这让人倍感悲凉的秋景,而是时时在校园里匆匆而过的,面色凝重的警察。

  专案组正式进驻校园已经一个多星期了。教学楼里、食堂里、宿舍楼里、图书馆里,到处都能看见或穿制服,或穿便装的警察。这让每一个自由散漫惯了的大学生都感到很不自在,反感的情绪慢慢滋生。几乎每一天,都会有学生与警察发生纠葛的事情上报到校保卫处。分管学生工作和后勤的两位副校长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心中一边祈祷着千万别再死人了,一边希望警察快点抓住凶手。

  相对于其他学生的抵触和漠不关心,方木是这个学校里最关心调查进展的人。按照邰伟的主张,暂时不对外公布案件与方木的联系,所有以方木为背景的调查都是秘密进行的。这也让方木能够不受打扰地继续对“6”的线索进行追查,当然,除非迫不得已,邰伟几乎每天都跟在方木身边,以防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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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个忙碌的下午。方木正在资料室里,对着面前的一本厚书全神贯注,邰伟趴在旁边的桌子上呼呼大睡,一丝涎水忽长忽短地挂在嘴角。

  资料室里有不少人,快期末了,大家都忙着写论文,来查找资料的人络绎不绝。邰伟不雅的睡姿让不少人纷纷侧目,管理员孙老师更是不时担忧地看着邰伟枕在脸下的簇新的《西方犯罪200年(1800-1993)》。

  方木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将手中的书翻到下一页,在阅读其中一段的时候,呼吸猛然急促起来。

  他目不转睛地快速阅读了两遍,脸色因兴奋而涨得通红。随后,他一步绕过桌子,跑到邰伟身边,猛推了他一把。

  “喂,快看。”

  邰伟一下子跳了起来,顾不上擦掉嘴边的涎水,手伸向了腰间:“怎么了?”

  整个资料室的人都被他这一声大吼吓了一跳,一个正踩着梯子到书架顶层拿书的男生更是被吓得稀里哗啦地摔了下来。

  方木顾不上周围不满的目光,只是抱歉地向一脸惊愕的孙老师笑笑,迫不及待的把书摊开在邰伟面前。

  邰伟扣上枪套,臊眉搭眼地低头看着。只扫了一眼,他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看罢,他伸手从衣袋里拿出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方木见状,急忙把他拉到走廊里。

  两个人在楼梯间里默默的吸烟,抽了大半根之后,邰伟看看方木,试探性地问:

  “约克郡屠夫?你觉得凶手要在下一起案件中模仿他?”

  “我觉得有可能。”方木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慢慢地碾碎,“你刚才也看了那一段。那五元英镑的线索跟他非常符合。”

  邰伟点点头,慢慢回忆刚才看过的资料。

  彼得·萨特克里夫,英国人,在1975年至1980年间杀死了13个人,被称为“约克郡屠夫”。其杀人手法的特点是先用铁锤猛击被害人头部,然后用螺丝刀猛刺被害人的胸腹部。犯案后,还喜欢在尸体手中塞入一张5英镑的钞票。

  “这么说来,下一个受害者是个女性?”

  “如果他真的要模仿约克郡屠夫,那就肯定要杀死个女的。”方木眼望着走廊另一端,那里,一群女学生正叽叽喳喳地从瑜伽训练室走出来。

  “靠。”邰伟狠狠地把烟头扔在地上,“我先回去了,召集人手采取一些有针对性的措施。你们学校有多少女生?”

  “大约,4000多人吧。”

  “他妈的!”

  当天下午,细心的学生就发现校园里多了一些奇怪的人和奇怪的事。所有的女生宿舍楼都增加了女性宿舍管理员,特别在六楼专门腾出一间宿舍作为管理员休息室。女浴池和体育馆女更衣室的六号更衣箱被锁死,任何人不得使用。教学楼的六楼和六号教室、女卫生间附近常有精干打扮,腰间鼓鼓的人在来回转悠。

  后勤处的所有工具(尤其是锤子和螺丝刀)被逐一登记在册,工作人员使用需填写领取登记单。校园内也不时有学生和过往车辆被叫停盘查。民主维权的意识在校园内空前勃发,学生们的抵触行为已经有几次升级为肢体冲突。这种紧张的局势维持了一星期后,警方和校方终于坐下来开了一次紧急会议,最终把盘查的对象限于30岁以上的成年男性,除非必要,学生不再接受警方盘查,校园里这才稍显平静。

  一个周三的下午,方木独自在校园里溜达,走到体育馆附近,向身后一瞄,果真看见邰伟就在不远处晃悠,不由得叹了口气。

  一个学生和一个警察整天形影不离,已经让很多人心生疑惑,所以方木建议邰伟多去关注一下校园里的保卫工作,没必要整天跟着自己。“我是最后一个,他不会现在就对我下手的。”邰伟表面上答应了,可是总能在自己附近看见这家伙。

  中午的时候,方木意外的接到了邢至森的电话。老邢还是老样子,没有过多的寒暄,直接就问到了案件的情况,而且不无遗憾的通知方木,C市那边的调查没什么结果。尽管老邢反复叮嘱方木要注意安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方木还是感到一丝沮丧,在寝室里烦躁地踱了几圈之后,索性出来走走。

  几个学生会的学生干部正在体育馆外的布告栏那里贴海报,刘建军也在。海报很大,一个篮球运动员正持球上篮,方木认得那是本省著名的篮球运动员苏军。布告栏的铝合金边框有些翘起,海报无法平整地贴在布告栏上。一个学生干部踩着梯子,拎起一把锤子“咣咣”地敲着。

  一个便衣警察在下面冷眼瞧着,冷不防开口了:“你的领取登记单呢?”

  正砸得起劲的学生干部瞄了他一眼,撇撇嘴说:“没有。”

  拎着海报的刘建军赶紧解释:“不是从后勤处拿的,是我们寝室的。”

  便衣警察一听,走上去拉拉那个学生干部的裤脚,“下来。”

  “干什么?”他不耐烦地说。

  “把你的学生证拿出来!”

  “没带!”那个学生干部抖抖腿,甩开便衣警察的手。

  便衣警察阴沉着脸,踢了梯子一脚。

  “下来!”

  那个学生干部身子趔趄了一下,险些摔了下来,也火了。

  “你想摔死我啊!”他用锤子指着便衣警察的脸,“抓不着凶手,就会冲学生耍威风!有种你们快点破案啊,国家怎么就养了你们这群废物!”

  便衣警察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伸手把那个学生干部拉了下来。

  方木急忙上前打圆场,还没等他开口,疾步跑过来的邰伟就一把抓住那个撸胳膊挽袖子的警察。

  “怎么回事?你的学生证呢?”邰伟大声问道。

  那个学生干部也有点怕了,小声说:“没带。”

  刘建军赶快说:“他是化学系的,叫秦大海,我可以证明。”

  “你又是谁?”

  “我是法学院的,我叫刘建军。”他一指方木,“他可以证明。”

  方木赶紧点点头。邰伟看了方木一眼,“这锤子是谁的?”

  “我们宿舍的。”

  邰伟拿过锤子,在手里掂了掂,又递还回去。

  “保管好。别外借,也别丢了,希望你支持我们的工作。”

  刘建军赶紧点头称是,又用力拉拉那个学生干部,他也不情愿的小声说了句:“是。”

  邰伟拍拍那个脸色依旧铁青的便衣警察:“好了,你去忙吧。”

  “这帮小兔崽子,起早贪黑的保护你们,你们还他妈……”便衣警察余怒未消的嘟囔着。

  “行了!”邰伟大声打断他,“巡逻去吧。”

  “是!”便衣警察瞪了那个学生干部一眼,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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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走远,邰伟叹了口气。

  “也别怪他们。这段时间一直不分昼夜的执勤,累坏了,脾气难免躁一点。”

  方木笑笑,表示理解。回头看见刘建军和那几个学生干部尴尬的站着,忙打圆场道:

  “忙什么呢,有什么活动?”

  刘建军也露出了笑脸。

  “明天晚上,省篮球队要和我们校队打一场友谊赛。”他指指海报,“苏军也来。人家可是现役国家队队员啊。”

  “嗬!太棒了。”方木不免有些羡慕。

  “你还说呢,早就动员你参加篮球队。你要是参加了,也能跟国手同场较量了。”

  “嗬嗬,我哪够格啊。”话虽这么说,方木心里还是痒痒的。

  转头看邰伟,这家伙却紧皱着眉头。方木心想也是,这种大型文体活动的安全保卫工作难度最大。观众多,人员复杂,场面不好控制,搞不好那个凶手就会趁机下手。

  “到时候来给我加油啊!”刘建军可考虑不到这些,热情洋溢地邀请方木。

  邰伟已经拔腿就走了,方木只来得及和刘建军说了句“一定到”,就转身追邰伟去了。

  “妈的,这么大的事,学校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看得出邰伟的心情极糟,他冲方木挥挥手,“你先回去吧,我去安排一下保卫工作。哦,注意安全。”

  方木无奈地冲邰伟挥挥手,“好。”

  第二天晚上,篮球赛在校体育馆如期上演。

  校体育馆是一座功能齐全的正规比赛场馆,比赛场地完全符合国际标准,伸缩式看台能容纳2000多名观众进场观看比赛。尽管比赛在晚19:30分才正式开始,可是不到6点,体育馆里就已经坐满了学生,连过道里都挤得满满当当的。

  邹团结等一干铁杆球迷已经早早地赶到体育馆占座去了,其中就有两个留给杜宇和方木。所以,他们直到快7点了,才慢悠悠地向体育馆走去。刚走上台阶,就看见邓琳玥和一群女孩子叽叽喳喳的走过来,一个老师不耐烦的大声喊着:“快点快点!怎么才到,赶快去换衣服。”

  “拉拉队。”杜宇盯着这群花枝招展的女孩子,笑嘻嘻的说,“嗬嗬,有美女加油,刘建军这小子肯定要大出风头了。”

  穿过密不透风的人群,踩了无数人的脚之后,方木和杜宇好不容易才在座位上坐定。还没等喘口气,就听见掌声在体育馆内响起,还夹杂着一阵阵兴奋的口哨声,随后就是震耳欲聋的音乐。方木抬头一看,一群穿得很节约的女孩子正跳跃着来到场地中央,开始表演舞蹈,打头的正是邓琳玥。

  学生们的注意力一下子就从即将开打的篮球赛转移到了这些女孩子的大腿上,杜宇更是大长着嘴巴,不错眼珠的看着。方木觉得好笑,伸手递过一张面巾纸。杜宇不解:“干什么?”

  “擦擦你的口水啊。”

  杜宇笑了,狠狠地捶了方木一拳。

  几分钟后,拉拉队的舞蹈表演结束。一个浑厚的声音非常夸张地在体育馆内响起,宣布比赛即将开始。

  第一项内容:双方运动员入场。随着主持人的一声令下,全场灯光尽熄,只有一盏射灯将一个大大的光圈投射在运动员入口处。首先入场的是省篮球队的队员们,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在体育馆内回响,大个子们依次跑进场内,威风凛凛地跨立在球场中央,最后一个出场的是国手苏军,尖叫声和口哨声在他跑向场内的一瞬间几乎将体育馆的棚顶掀翻。

  然后是J大校篮球队的队员们,和场内的职业队员相比,他们在光圈笼罩下出场的时候显得手忙脚乱,一个后卫更是在即将入场的瞬间滑倒在地板上,引来全场观众善意的笑声。刘建军作为队长最后出场,方木看见啦啦队在他出现的时候格外卖力的大声叫喊,这家伙也装模作样地向全场观众挥手致意。

  比赛开始了。不用说,即使省篮球队的队员们只是以练习的态度来打球,场面也呈一边倒的局面。在平均身高在1.93米的职业球员们面前,几乎矮了一头的学生们显得笨拙而胆怯。第一节结束后,省篮球队以35:6领先。

  第二节开始后,省篮球队开始放松,很少出现凭借身体优势强打内线的情形,基本都拉到外围来投篮。校队的进攻开始有点起色了,司职前锋的刘建军表现得尤其勇猛,有一次居然面对苏军的防守转身跳投命中(当然,封盖的时候苏军只是象征性的跳了一下,脚尖都没离地)。方木注意到刘建军每次得分后,都要对着挥舞花球,大声喝彩的啦啦队那里猛捶自己的左胸。仔细看去,刘建军的比赛服左胸上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大写的“D”,看上去好像是用签字笔画上去的。

  D——邓,呵呵,这小子。方木微微地笑了。

  中场休息的时候,省篮球队依然保持着大比分领先。学生们似乎并不在意比赛的输赢,能看见心仪的球星才是最重要的。让他们感到兴奋的是,休息时穿插了扣篮表演,当然表演者主要是省篮球队的队员。不过让J大的学生们感到光荣的是,J大校队也有一个队员参加了表演,那就是身高1.86米,但是弹跳力惊人的刘建军。

  刘建军一共扣篮三次,其中一次失败,另外两个都非常精彩。每次成功,他都会冲着拉拉队方向猛捶左胸,还要大吼一声。啦啦队员们也回应一阵尖叫,不时有啦啦队员用手肘推推邓琳玥,还抱以羡慕的目光和微笑。邓琳玥的反应倒是比较平淡,并没有做过份幸福状,但是目光也始终没有离开刘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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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半场比赛开始了。也许是刘建军在上半场表现得过于积极,第三节刚开始的时候,他显得有点体力不支,教练就把他替换下来暂时休息。刘建军下场的时候,并没有直接走回替补席,而是走到啦啦队那里,跟邓琳玥说了一句话,邓琳玥的表情显得有点惊讶,不过还是微红着脸点了点头。

  杜宇看在眼里,撇撇嘴对方木说:“这下子你彻底没有希望了。这小子今天真是风头出尽了。”

  方木笑骂道:“你这个家伙,根本就是没影的事,你整天瞎说什么!让一让。”他站了起来。

  “干吗去?”

  “去厕所啊,难道找个没人的地方去为我的失恋痛哭一场啊?”

  相对于比赛馆里的热火朝天,走廊里显得冷清异常。方木急匆匆地往厕所走,心里惦记着早点回去欣赏比赛。在拐角处,差点和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察撞个满怀。看着表情严肃的他们,方木的心一下子沉下来。

  很不情愿的,他告诉自己:还远没到彻底放松的时候,那个凶手,还在自己的身边。

  一瞬间,体育馆内的一切仿佛已都和自己无关。方木甚至忘了自己要去厕所,他站在原地,木然地看着两个警察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

  扭头向窗外望去,外面黑漆漆的,但是仍然能看见一辆警车停在馆外,红蓝相间的警灯在无声的闪烁着。

  看了一会,方木仿佛失魂落魄般慢慢走回体育馆,回到座位坐下,他的心思却再也不能集中在比赛上。他的目光在场地边、看台上搜索着,果真看到了一个个目光警惕的便衣警察。他们仿佛漫不经心似的在人群中游弋,却时时如绷紧弓弦的箭,一旦有意外发生,随时都可以射出。

  方木回过头,不出所料,邰伟就在自己后面的看台上。看见方木回头,邰伟还冲他轻轻地摆了摆手。

  方木面无表情的回过头,不知为什么,心情一下子低落起来。

  比赛结束了,刘建军和苏军一同被评为本场比赛的MVP。刘建军手握着奖杯,满面红光地冲全场观众挥手致意。接下来就是双方球员互相合影留念,闪光灯在场地中不时闪烁。

  观众已经开始退场,只有少部分铁杆球迷留下来等着苏军的签名,其中就包括杜宇。方木想早点离开体育馆,和杜宇打了招呼就走了。

  馆外的空气很冷,刚从气氛热烈的体育馆里出来,方木不由得打了个寒噤。随后,他就看见了馆外背着手站着的邰伟。

  邰伟也看见了他,挥手叫他过来。

  “有烟么?”他迫不及待的问。

  方木点点头。

  “来一支,也给他一支。”邰伟指指身边的一个便衣警察。

  方木抽出两根烟,递给他们,自己也点燃了一支。

  邰伟和那个警察都大口吸着烟不说话,大半根烟吸完,邰伟说:“妈的,给我憋坏了,我们俩都没有烟了,这会刚散场,也不敢跑去买。”邰伟指指如潮的人流。

  方木想了想,把手里的大半包烟递过去。

  “给你吧。”

  邰伟毫不客气的接过来。

  “你要干嘛去?”

  “回寝室。”

  “一个人?”

  “嗯,一个人。”

  邰伟想了一下,“你先别回去了,跟着我。一会完事了,我送你回去。”

  方木刚想拒绝,邰伟就不容辩驳的挥了挥手,意思是“就这么定了”。

  等到人群散尽,方木又跟着邰伟在校园里转了一圈,重点巡逻了几栋女生宿舍和恋人们经常约会的地方(到那些地方巡逻的时候,方木感到极其尴尬,觉得自己像个偷窥者)。邰伟打着哈欠说送方木回去的时候,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

  两个人边聊边走,路过体育馆的时候,方木无意中瞥了一眼,马上停下了脚步。

  “你看!”

  邰伟按照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隐隐看见体育馆的蓝色玻璃窗内,透出一丝灯光。

  “好像是篮球馆里。”邰伟看看手表,“早就应该清场了,怎么还有人?”

  两个人对望了一下,同时拔脚向体育馆走去。

  邓琳玥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边看着更衣箱上的“9”发呆。

  刚才刘建军跟她说,要她比赛结束后在体育馆里等他,一个人。

  有什么事呢?邓琳玥觉得有点紧张。

  说老实话,对刘建军,邓琳玥有一点好感,但是谈不上有多喜欢。很多人都误会自己是刘建军的女朋友,可是刘建军至今都没对自己表白过。

  也许,今天晚上,他要对自己说那三个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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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衣室外,带队老师在收更衣箱钥匙。

  “3号、4号、……8号、10号、11号……9号呢?谁拿了9号?”

  “邓琳玥。”一个声音回答,随后就听见敲门的声音。

  “琳玥,你还没洗完么?”

  “我再等会,你们先走吧。”邓琳玥冲门口大声喊道。

  “真磨蹭,明天你自己把钥匙交到学生会吧。”

  说完,就听见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离开了更衣室。

  邓琳玥穿戴整齐,锁好更衣箱,随手把钥匙牌套在手腕上。

  手机叮叮当当地响起来,是刘建军发来的短信。

  “我在篮球馆里等你。”

  邓琳玥深吸一口气,提起背包,走出了更衣室。

  篮球馆里已经空无一人,偌大的球场显得空旷无比。

  邓琳玥向四面看台上张望,没看见刘建军的影子。

  这家伙在哪呢?邓琳玥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信步向篮球场中央走去。

  突然,一阵有节奏的“嘭嘭”声在空旷的体育馆内响起,邓琳玥被吓了一跳,寻声望去,只见一只篮球从看台上蹦跳着滚落下来。

  球滚到邓琳玥脚边,她把球踩住,捧起来一看,是一只崭新的“斯伯丁”篮球,八块球皮上都相向印着邓琳玥和刘建军的名字,金灿灿的,很漂亮。

  邓琳玥微笑了,这家伙,还挺费心思的。

  这时,体育馆内响起了齐秦的《月亮代表我的心》。

  空旷的体育馆内,齐秦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萦绕回荡: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深,月亮代表我的心……”

  邓琳玥抬头望向看台顶端的广播室,那里亮着灯,能看见一个人在向自己挥手。

  是刘建军。

  一曲放罢,几秒钟的沉寂后,就听见刘建军的声音在体育馆内回响:

  “琳玥,今天对我而言,是一个很特殊的日子。不仅仅是因为我和我的偶像同场竞技,更重要的是,今天,我要向我最爱的女孩,表达自己的心意……”好听的声音被扩音器放大,竟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

  邓琳玥看着那个模糊的身影,感觉自己的全部身心正在被幸福感一点点填满。

  爱吧,爱吧。

  有哪个女孩子不虚荣,有哪个女孩子不希望自己的男朋友帅气、高大,有哪个女孩子能抵抗这浪漫的攻势呢?

  “琳玥,我……”

  突然,整个体育馆内“啪”的一声漆黑一片,刘建军深情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一下子堕入黑暗中,邓琳玥懵了。手足无措的站了几秒钟后,她颤巍巍地喊道:“刘建军……”

  广播室里同样是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声音回应。

  邓琳玥又喊了几声,在空旷的体育馆里,自己的声音被墙壁撞来撞去,响亮的可怕。

  “你别吓我,我生气了!”邓琳玥感觉都要哭出来了。

  突然,一盏射灯亮了,一道惨白的光束从顶棚直射下来,罩在邓琳玥身上。

  邓琳玥被刺眼的灯光晃得眼前发花,她用手遮住额头,紧盯着射灯的方向。

  隐隐地,她感觉到有人从看台上走下来。

  没错,能听见慢慢走下台阶的脚步声。

  “是你吗,刘建军?”

  来人没有回答,仍然不紧不慢的向下走,他的全身都笼罩在背后的射灯光下,邓琳玥看不清他的脸,只是感到那是个男人。

  随着他一步步走近,邓琳玥终于可以肯定那不是刘建军,因为他比刘建军要矮半头。

  “你……你是谁?”邓琳玥想跑,可是双腿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这个人终于走进了篮球场,邓琳玥隐隐约约地看见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风衣,手里好像还拎着一样东西。

  7米、6米、4米……陌生人离自己越来越近,邓琳玥浑身颤抖着向后退。

  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黑色的风衣兜帽遮住了他的脸的上半部分,鼻子以下也被一副口罩挡得严严实实。

  口罩下的嘴巴动了动,不过不是在说话,看起来,是在笑!

  邓琳玥终于崩溃了,她大叫一声,把手里的篮球朝对方一丢,转身就逃。

  陌生人疾步上前,一把揪住邓琳玥的头发,另一只手高高地扬起来,又猛地挥下。

  刚刚洗过的湿滑头发在他的手里猛地抽了出去,本该落在头上的锤子狠狠地砸在了邓琳玥的肩膀上。

  邓琳玥疼得倒抽一口凉气,脚下一软,摔倒在地板上。

  陌生人“嘿嘿”的笑起来,慢慢地一步步逼近。

  她恐惧地向后挪着,手脚并用。

  “求求你,别……”

  陌生人丝毫不为所动,他上前一步,一脚踏在邓琳玥的腿上,又扬起了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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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

  一声炸雷般的怒喝猛然在入口处响起。随即,“砰”的一声,一颗子弹擦着陌生人飞了过去。

  陌生人一惊,抬头向对面的入口望去,两个身影正飞快地向这边跑。他来不及多想,转身就逃。

  两个人赶到邓琳玥身边,其中一个说道:“你留下!”就提着枪向陌生人追去。

  邓琳玥感到有人把自己扶坐起来,全身都在疼,一点劲也用不上,只能软软的靠在这个人身上。她挣扎着扭过头,看见了方木紧张万分的脸。

  “是你?”方木有点惊讶,“你没事吧?”

  邓琳玥无力的摇摇头。

  “伤到哪里了?”

  “肩……肩膀那里痛……”

  方木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费力的换成跪姿,让邓琳玥靠在自己怀里,腾出一只手抽出军刀,用牙咬住刀身,打开,紧紧地握在手里。

  得救了。邓琳玥半闭着眼睛,感到全身的力气仿佛都在一瞬间远离自己,彻底瘫软在方木的怀里。

  方木可丝毫不敢放松。他紧握着军刀,感觉手心里在不断地渗出汗水,都快握不住刀把了。

  “砰!”外面又传来一声枪响。方木和邓琳玥不约而同的全身一震,可是很快周围又恢复了安静。

  怎么样了?

  那一声枪响是怎么回事?

  打中凶手了么?

  他紧张地向四周张望着,除了不远处那个光圈,什么也看不到。黑暗的看台上,仿佛有无数的生物在跳跃、舞动。他竭力捕捉着黑暗中每一丝可疑的声音,可是,除了自己和邓琳玥的呼吸,周围一片死寂。

  等他的眼睛终于适应体育馆内的光线后,方木发现前方静静的躺着一个篮球。

  “只有你一个人么?”他摇摇怀里的邓琳玥。

  邓琳玥虚弱的睁开眼睛,“不,还有刘建军。”

  “他在哪儿?”方木急切地问。

  邓琳玥的手无力的向上面挥了一下。

  “广播室。”

  方木急忙要把邓琳玥放在地板上,想上去看看。

  邓琳玥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死死抓住方木的衣服:“别走,别走,别把我留在这里,求求你!”

  方木挣了几下,竟无法摆脱她。正要发火,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方木忙攥紧军刀,刚一转身,几束手电光就照在自己脸上。

  “谁在那儿,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方木听到了拉动枪栓的声音。

  方木忙举起手,“是我,方木。”

  几个人疾步跑过来,方木认得打头的正是昨天和学生干部口角的便衣警察。他用手电照照方木和邓琳玥。

  “是你?怎么回事?邰伟呢?”

  方木来不及回答他,手指向广播室:“快,那里还有一个人。”

  便衣警察朝身边的另一个警察一挥手,“你,跟我来!”两个人提着枪,迅速跑上看台。

  方木看着他们猫着腰走进广播室,心里暗暗祈祷着:不要死,千万不要死。

  手电光在广播室里摇曳着。

  好一会没有动静,方木再也忍不住了,大喊一声:“怎么样?”

  便衣警察从门口探出头来:“没事,还活着。”

  方木松了口气,转头对另外两个警察说:“邰伟去追凶手了,那个方向,你们快去支援他!”

  “不用了。”

  邰伟捂着脸,手里端着什么东西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开灯!”他冲上面的警察喊道。

  几秒钟后,体育馆里轰的一声灯火通明。

  方木这才看清邰伟,他的脸上流着血,手里拿着一件用面巾纸包着的东西,看起来形状细长。

  抓到他了么?

  你的脸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东西?

  问题太多,方木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邰伟也没有要马上向他解释的意思,他皱着眉头看着那两个便衣警察费劲地把刘建军抬下来。

  “怎么样?”

  “没事,就是昏过去了。”

  邰伟低下头查看半昏迷状态的邓琳玥,脸上的表情放松了许多。

  他安排那四个警察赶快把两名伤者送到医院,然后,转身把手里的东西展示给方木看。

  是一把螺丝刀。

  两个人无言的对望。

  果真是,约克郡屠夫。

  “妈的,这小子跑得挺快,而且肯定很熟悉体育馆的环境。追到一个拐弯的时候,我隐隐约约看到他把什么东西朝我这边扔了过来,我偏了下脑袋,还是没躲开。”他指指自己的脸,颧骨部位被划开了一条口子,还在不停的渗血,“情急之下,我也开了一枪,估计没打中。就慢了这一步,他拐过去,就不见了。”邰伟懊恼地说。

  “后来,我就返回去把这个捡了回来。”他指指那把螺丝刀。

  方木若有所思的看着螺丝刀,突然指着邰伟的脚边:

  “那是什么?”

  邰伟弯腰把那个东西捡起来,是一把钥匙,用橡皮筋拴在一个小铁片上,铁片的一面写着“女”,邰伟翻到另一面。

  “6?”邰伟说。

  “9?”站在对面的方木说。

  两个人对望了一下,是9还是6?

  “这个……”方木反复看着钥匙,“好像是更衣室的钥匙。”

  “女更衣室?”邰伟马上说,“那就应该是9,女更衣室的6号更衣箱已经被锁死了。”

  方木想了想,拿起钥匙转身就走。

  邰伟跟着方木来到女更衣室。方木上上下下的搜寻着,找到6号更衣箱,方木用钥匙试了试,打不开。

  “咦,这边,也有一个6号。”邰伟诧异的指着一个更衣箱说道。

  方木走过去,看了看钉在铁柜门上的“6”号铁牌,顺利的插入钥匙,稍稍用力一拧,开了。

  他用手轻轻拨弄着号码牌,它滑稽地围着铆钉转起来,不断变换着:6、9、6、9……

  邰伟凑过去仔细查看,发现用来固定号码牌的两个铆钉,上面那个已经被撬掉了。

  “这个更衣箱,原来是9号。”他看看方木,“被人动过手脚后,就变成6号了。”

  6.

  方木的嘴角却渐渐露出一丝笑容。

  总算没有让他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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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爱情是什么


  “嗯……好,我知道了,先这样吧。再见。”方木挂断电话,指指摊床上的橘子问:“这个多少钱一斤?”

  邰伟刚刚打来电话,语气低沉。他告诉方木,当晚警方组织了大批警力在校园内进行搜索,但是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因此,蹲守行动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方木很理解邰伟的心情,这是和凶手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眼睁睁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凶手从自己手中逃脱,这是任何一个警察都接受不了的。这家伙应该在脑海中一遍一遍的回忆当时的情形:要是当时再快一点就好了……要是当时出枪再果断一点就好了……要是当时瞄得准一点就好了……

  方木的心情要比邰伟轻松的多。也许是立场不同,邰伟比较关心什么时候能破案,而方木虽然也渴望早日抓获凶手,但是对他而言,能阻止他犯罪更加重要。当晚做完笔录后,方木回到寝室里踏踏实实的睡了一大觉。第二天早上,已经得到消息的同学们纷纷过来打探消息的时候,他还没睡醒。

  在打发走最后一批来访者之后,方木和几个同学决定去医院看望刘建军。

  拎着在医院门口以近乎被讹诈的价格买来的水果,方木和杜宇几个人登上了省医院住院部的三楼。杜宇正眯缝着眼睛寻找312病房的时候,方木却径直走向了走廊尽头那间被两个警察严密把守的病房。其中一个警察认得方木,没加盘问就放他们进去了。

  靠近窗户的那张病床被围得严严实实。见有人进来,所有人都回头看,方木认得其中两个是当晚赶到体育馆的警察。

  他们冲方木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转过头接着对医生说:“你的意思是,他现在的状况不适合接受询问?”

  “那还用说?”医生没好气地说,“人都还在半昏迷状态,怎么问?”

  两个警察无奈的对望了一下,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病房。

  方木把水果放在窗台上,凝视着躺在病床上的刘建军。

  刘建军头上缠着绷带,脸色苍白,半闭着眼睛,嘴上戴着氧气面罩,看起来虚弱无比。

  方木的心不由得一沉,昨晚警察把刘建军抬下来的时候,说了一句“没事”,看来这句“没事”仅仅是指刘建军还活着。他的伤势比方木设想的要严重得多。

  他低头看看床头挂着的病历卡,上面简单的写着“颅骨凹陷性骨折”。

  “凹陷性?”他轻声嘀咕着,应该是由于钝器击打所致,估计凶手使用了锤子。

  杜宇推醒正趴在床边睡觉的邹团结,他和刘建军是一个寝室的室友。

  “他怎么样?”

  邹团结打着哈欠说:“昨晚就做完手术了。医生说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喧嚣,能听到一个男人在和门口的警察争吵,还夹杂着一个女人带着哭腔的声音:“我是他妈妈,我看看还不行么?”

  门被推开了,一对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女疾步走了进来,两个人表情恐慌地在病房里扫视一圈后,就直奔刘建军的病床而来。

  还没等走到床前,女人就大声哭起来。

  邹团结赶快站起来扶住她。

  “阿姨你来了,快坐下,建军他没事。”

  刘建军的妈妈坐在床边,大颗大颗的眼泪从脸上滑落下来,她用一只手堵住自己的嘴,似乎怕吵醒仍然在昏迷中的儿子,另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刘建军的脸。

  刘建军的爸爸轻声读着病历卡上的文字:“颅骨凹陷性骨折?”脸上满是痛惜和恐惧的表情。

  杜宇赶快说:“叔叔别担心,已经做完手术了,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

  他点点头,脸上的表情稍微轻松了些。他看看几个年轻人:“你们是建军的同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宇看看方木:“具体的我们也不知道。不过,”他推推方木,“是他救了刘建军。”

  刘建军的父母把目光都投向了方木,刘建军的妈妈更是一把抓住方木的手。

  “孩子,快告诉阿姨,到底怎么回事,谁打的?”

  “阿姨,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了解。我也只是凑巧去了出事的地方。”

  刘建军的妈妈突然双膝跪下,哽咽着说道:

  “好孩子,阿姨谢谢你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谢谢你啊。”

  方木急忙扶住她,窘得满脸通红。

  “阿姨……阿姨您别这样……我应该的……”

  好不容易把刘建军的妈妈劝起来,方木却感到再也无法在病房里呆下去了。他尤其不能面对刘建军妈妈感激不尽的目光。

  归根结底,刘建军的遇袭是因为自己。

  又看了一眼仍然昏迷不醒的刘建军,方木的心情又逐渐沉重起来,双拳渐渐握紧。

  王八蛋!一定要抓住你。

  他不想让杜宇他们看出自己的异样,悄悄地走出了病房。

  站在走廊里,感觉轻松了不少。方木突然很想抽烟,他看看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医生和护士,打算找个卫生间,躲在里面抽根烟。

  方木正在走廊里转悠,却意外的看见邰伟匆匆忙忙地沿着楼梯跑上来。

  “咦,你也在这儿?”邰伟也看见了方木。

  “嗯,我来看我的同学。”

  “那个男生?他怎么样?”

  “没有生命危险,不过还在昏迷中。你来干什么?”

  “来找那个女的了解点情况。她也在这里住院,5楼。你来么?”

  方木想了想,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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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方在邓琳玥那边的守卫要比刘建军那里严密的多,门口就有四个全副武装的警察把守。邓琳玥住一个宽敞的单人病房,看起来很像一个功能齐全的两室一厅的住宅,各种生活设施应有尽有。

  方木和邰伟走进病房的时候,一个仪态雍容,保养得很好的女人正在和两个警察说话:“还是过几天再说吧,玥玥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接受你们的询问?”

  两个警察显得很为难:“我们也很清楚您女儿的情况。可是她是唯一一个和凶手近距离接触的人。如果她能及早为我们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我们也能早点破案。”

  “不行!”女人斩钉截铁的说,“我女儿需要充分的休息。你是哪位?”她对刚刚走进门的邰伟毫不客气的说。

  两个警察回过头,点点头说:“邰队长。”

  “你是他们的头儿?正好,我问你,门口那些把门的什么时候能撤走?把我们当犯人么?”

  “暂时还不行。”邰伟看看空无一人的病床,“你女儿呢?”

  邓琳玥的妈妈没有回答邰伟,沉下脸说:“怎么,还需要我们家老邓给你们局长打电话么?”

  邰伟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说:“具体情况我不能向你透露。不过,凶手很可能还会对你女儿下手。”他顿了一下,“怎么样?要不我们先撤走?”

  邓琳玥的妈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好一会才挤出几个字:“那就……先这样吧。”

  这时,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随后,两个护士搀扶着邓琳玥走了出来。

  邓琳玥面色苍白,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肩膀上打着石膏,手被一条绷带吊在胸前。

  看见方木,邓琳玥虚弱的笑了笑:“是你啊。”她歪歪头,“这是我妈妈。妈妈,就是他们救了我。”

  邓琳玥的妈妈显得有点尴尬,好像是为了弥补自己刚才不敬的言行,她勉强笑着招呼邰伟和方木坐下。

  两个护士扶着邓琳玥躺到病床上,盖好被子,又把床摇高,让邓琳玥能够舒服地和来访者谈话。

  “谢谢你来看我。”邓琳玥缩在雪白的被子里,笑着对方木说。

  “我是来看刘建军的。”话一出口,方木觉得有点不妥,“也来看看你。”

  邓琳玥有点窘,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哦,他怎么样了?”

  “做完手术了,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

  邓琳玥的妈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邰伟打开公文包,拿出笔记本和笔。

  “邓同学,能不能请你讲述一下当晚的情形。”

  邓琳玥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呼吸也急促起来,眼睛里霎时充满了泪水。很显然,她还没从那晚的遭遇中完全解脱出来。

  邓琳玥的妈妈见状,急忙开口说道:“都说让你们别问了。你们能不能体谅一下受害者啊,过几天再说吧。”说着,就站了起来,一幅下逐客令的样子。

  邰伟无奈,把刚刚拿出来的纸笔又塞了回去。

  “好吧,你好好休息,过几天我们再来。”说完,就站起身来。

  方木也站起来,刚要迈步,邓琳玥喊了一声:“方木,”她费力的坐起身来,“刘建军在哪个病房?我想去看看他。”

  邓琳玥的妈妈连忙拦住她,“不许去!你这个样子,怎么去看他!”

  邰伟阴沉着脸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走出了病房。

  方木只好冲邓琳玥摆摆手,紧跟着邰伟走了,出门的时候,还能听见邓琳玥在和妈妈小声的争辩。

  “他妈的!”邰伟烦躁的点燃一根烟,大口吸着,对走廊里的禁烟标志视而不见,“这娘们,太矫情了!”

  方木不知道他指的是邓琳玥还是邓琳玥的妈妈,也含含糊糊的劝慰道:“算了,人家也有特殊情况。”

  “妈的,仗着是高干家属,一点也不配合警方工作。”邰伟把烟头一丢,“就这么两个目击证人。一个昏迷不醒,一个不说话,这还怎么查?”

  他朝一个警察挥挥手:“你!去问问大夫,那个男的什么时候能醒?”

  那个警察不敢多说,应了一声就一路小跑下楼去了。

  邰伟叉着腰,气呼呼的站了半天,突然开口道:“接下来,你怎么看?”

  方木被问的猝不及防,“什么?什么我怎么看?”

  “接下来凶手会怎么样啊?”邰伟不耐烦地说,“他会不会继续寻找机会干掉这个女的?还是另外选一个,完成第六次杀人,他会模仿谁?”

  “我怎么知道!”方木没好气的说。

  是啊,接下来他会干什么?

  凶手这一次没能完成犯罪,也没有在现场留下下一次犯案的线索。接下来的防护工作怎么进行?他会选择一个什么样的被害人?是邓琳玥,还是其他人?一切都是未知数。

  就好像一张考卷上突然出现了空白。接下来的试题究竟是什么?无人知晓。

  “哦,你来了?”

  “嗯,你在打电话?不打扰你吧。”

  “哦,没关系。正好打完了。”

  “你叫我来,有什么事么?”

  “嗬嗬,没什么事。你很久不来了,想问问你的情况。”

  “嗯,我还好。你的脸色可不太好啊,生病了?”

  “哦,没事,有点感冒。”

  “发烧么?”

  “没有。没关系的。”

  “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不用。嗯,对了,你还好么?”

  “嗯,还不错。”

  “还怕点名么?”

  “应该不怕了,要多谢你啊。嗬嗬,基本上都能应付过去了。”

  “是么?你确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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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刘建军终于能开口说话,他向警方详述了当天的经过。依照他的说法,当天他打算在体育馆内向邓琳玥表白爱意。为此,他在前一天午饭的时候,向负责管理体育馆的老师借来了体育馆的钥匙,并详细咨询了广播室的麦克风及射灯的开关位置和使用方法。在篮球比赛期间,他约邓琳玥晚上一个人在体育馆内等他。然而,当他那浪漫的表白仪式进行到最关键的部分的时候,突然有人在背后袭击了他,之后发生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邓琳玥也终于能够平静地回忆当晚的情形,并向警方作了详细的描述。然而,由于当时光线很暗,再加上邓琳玥处于极度恐惧的心理状态之下,她只能向警方证实凶手是一个身高在170CM以上的男性。

  方木和邰伟当晚虽然也看到了凶手,邰伟还曾经追捕过他,但是由于光线和距离的原因,凶手并没有给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另一个让警方关注的问题是:凶手是如何知道邓琳玥会一个人留在体育馆的?

  凶手曾有意将邓琳玥当晚使用的更衣箱破坏,将9号变成6号。这说明凶手是将邓琳玥作为确定的犯罪目标的。他这么做,肯定事先知道邓琳玥将使用9号更衣箱,而且会一个人留在体育馆内。

  那么这个人就应当在上述情形的知情人之中。

  这是一个让警方兴奋不已的推论,因为这将大大缩小排查范围。

  然而调查结果却让人泄气。

  刘建军说他没有将当晚的计划告诉任何人。那么,邓琳玥当晚将留在体育馆的消息,只可能在两个场合下被其他人知晓:其一,在食堂与管理体育馆的老师借钥匙和咨询的时候;其二,在篮球赛过程中向邓琳玥发出约请的时候。而刘建军表示吃午饭的时候根本不记得周围有什么人,而对管理体育馆的老师的调查也证实与之无关。第一种场合下的可能被排除。

  至于第二种可能,警方详细调查了当时处在邓琳玥身边的拉拉队员以及坐在附近的学生,也排除了其中有人作案的可能。

  而对于更衣箱号码的调查也陷入了同样的困境。据拉拉队的带队老师和其他拉拉队员回忆,当天在体育馆走廊里分发更衣箱钥匙的时候,周围是成群的涌入球场的观众,根本无法判断有谁可能知悉邓琳玥的更衣箱号码。

  总之,当晚的意外遭遇,并没有给侦破工作带来实质性的进展。

  而在邰伟的心中,还有一个问号:下一个,是6还是7?

  方木的看法是:凶手是一个极其残忍的人,而且意志极为坚定。他应该不会轻易罢手,所以下一个被害人还应该是6。至于是继续以邓琳玥作为目标,还是选择另一个人作为被害人,目前不得而知,因此无论是警方还是方木都认为既要继续严密保护邓琳玥,也要在校内的其他带有“6”的地方坚持蹲守。

  方木又去看了刘建军几次,至于动机,与其说是同学或朋友之间的交情,还不如说是他内心的愧疚。

  刘建军的伤势为颅骨凹陷性骨折,伴颅内血肿及硬膜外血肿。尽管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有好几次,方木看着刘建军捧着碗喝粥,手和头都剧烈的颤抖着,常常弄得满脸满身都是,他都会产生一种跪在他面前请求刘建军原谅的冲动。然而,每次他都默默地走出病房,躲到卫生间里死命的抽烟。

  邹团结偷偷地告诉方木,邓琳玥只来看过刘建军一次,之后就再没有露过面。倒是刘建军刚刚能走的时候,就挣扎着爬到5楼去看望邓琳玥。当时,邓家的人把刘建军挡在了门外,说是邓琳玥睡了。刘建军站在门口,流着口水,含混不清地对着紧闭的病房大门一遍一遍的说“对不起”。

  方木听了,心如刀割。

  J大校方的人来过几次,问清了刘建军的伤势之后,建议让刘建军休学一年,好好修养。刘建军的父母对学校非常感激。而刘建军的导师却私下里建议说在这件事上学校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刘建军的父母应该起诉学校,获得相关赔偿。同是工人出身的他们却没有接受,他们觉得,自己的孩子几乎被打成了废人,学校还肯保留他的学籍,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怎么能恩将仇报?刘建军的导师也只剩下了摇头叹息的份。

  半个月后,邓琳玥奇迹般的出现在校园里。

  尽管凶手的目标是她,但是她的伤势要比刘建军轻得多。当天晚上她穿的那件短棉夹克让凶手仅给她造成了肩胛骨轻微骨裂。加之营养得当,悉心治疗,所以很快就回到了学校。

  杜宇把这个消息告诉方木的时候,他并不怎么在意,只是奇怪邓琳玥怎么不回自己的家乡去。邰伟当时说得很明白:凶手很可能还要以她作为下手目标。如果暂时休学回家,恐怕是最保险的方法。

  让他更意外的是:下午的时候,居然接到了邓琳玥的电话。

  “喂,方木么?我是邓琳玥。”

  “哦,你好。”

  “嗯,是这样的,我想晚上请你吃顿饭。有时间么?”

  “请我吃饭?为什么?”

  “感谢你啊。要不是你,我恐怕就没命了。”

  “不必了,只是凑巧而已。”

  “哎呀,你就别推辞了,就这么定了。今天下午5点,你在校门口等我吧。”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方木无奈的放下电话,回过头,杜宇这小子正竖着耳朵听。

  “怎么办?”

  杜宇一点也不觉得偷听别人电话会感到难为情,笑嘻嘻地说:

  “当然去了。那还用说?”

  方木摇摇头:“我不想去,觉得……太别扭了。”

  “哎呀,去吧去吧,别婆婆妈妈的。要不要我借你点钱?”杜宇伸手去拿钱包。

  方木正想笑骂他“比请你还积极”,可是忽然沉下脸来。

  “你要是还抱着过去那种想法,那我就不去了。”

  杜宇的动作停下来,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你说什么呢?刘建军还躺在医院里,难道我会鼓动你趁虚而入么?不过,”他看看方木,“女孩子主动请你,总得给个面子,别太失礼。”

  方木想想也是,不就是吃顿饭嘛,拒绝未免显得太小气了些。

  “好吧,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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