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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费功夫!

  现在我算是充分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我设想过千百遍寻找张立强的情景,却没有想到,这个“捷迅物流”的老板竟然是自己“滚”到我们的脚底下。

  尽管张立强现在的样子已经和从前大不一样,但他下巴那一粒黑痔却醒目地说明了他的身份,再和相片两相对照下,愣子强的身份算是被确定下来了。

  但他现在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不管小夏如何叫他,他也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最后竟打起了呼噜。

  刘大胖子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现在这般情况,但他也是机灵之人,眼看现在小夏一付不等到张立强醒过来誓不罢休的样子,胖同志马上让郑副手和小陈警官扶着醉得像一堆烂泥似的张立强上三楼的休息室躺下。

  张立强这一睡,足足睡到日薄西山。

  我和小夏都没敢走开,虽然派出所和警局一样都是煞气十足的地方,但有了李老爷子的前车之鉴后,我们没敢冒这个险,害怕陈丽宛那女鬼会突然杀到,便一直留在派出所里,守着这当年之事的唯一知情人。

  张立强醒来后,小陈警官带着他去清洗了一身的酒臭,又找了一套旧衣服让其穿上后,张立强的样子看起来比早上那会好太多了。

  我们走进休息室时,小陈警官也在一边,张立强满头长发梳到了脑后,下巴泛着刚舏过胡子后的那种铁青色,他正坐在床上抽着烟。

  “你们坐吧,我先出去。”

  小陈警官出去的时候,还不忘为我们掩上了门。

  窗外边,太阳已经落下,天空残留着一抹血红的晚霞,我打开房间里的电灯,白色的灯光骤然亮起,张立强的身子伏得更低,他似乎不愿面对光明,执着地想把自己埋在一方阴影中。

  “你是张立强?“

  我和小夏拖了两张椅子在床边坐下,小夏望着他问道,张立强却似乎有意回避小夏的眼光,把头别向了一边,只是机械般的点了点头。

  “我们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是,张先生,请你告诉我们,当年‘捷迅物流’的那场大火是怎么回事,那是你放的?”

  小夏追问,张立强却一点也没回答的意思,他只是抽着烟,眼睛望向床脚,视线却似乎穿透了某个空间或时间,露出呆滞的神情。

  小夏见张立强一点反应也没有,心想着要不要扫他两个耳光刺激他一下,我见赵大小姐神色不对劲,连忙说道。

  “张先生,你还是说吧,现在已经有多少人为了这件事搭上了性命,连李汉林,你的老舅子也死了,你还要隐瞒些什么!”

  张立强听得全身剧震,连嘴里叨着的香烟也掉下了地面,他突然扬起头来,用力地抓着我大叫道。

  “你说什么,你说我舅他……”

  我点头,平静地拿起他的手。

  “是的,他老人家昨天晚上在医院去世了。”

  “怎么会,我舅他一向身体不错,怎么突然……“

  张立强抓着头,眼睛里隐现泪花。

  “陈丽宛是你放火烧死的吧。”小夏给他再下一剂猛料,她近乎残酷地揭开张立强所不愿面对的东西。“很遗嘱,姓陈的女人虽然被你烧死了,但她却变成了厉鬼,李老爷子就是死在她手下,被她用火活活烧死的!”

  张立强一下子坐倒在床上,不停地说着。

  “不可能,不可能…”

  我们知道张立强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也没再逼他,只是安静地坐着,等他冷静下来再说。

  他一直说着“不可能”,说了有数分钟之久,突然又笑了一声,声音凄苦,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丽宛她,果然还是回来了…”

  张立强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迷乱的光芒,小夏连忙摸出一张符纸,在他的后背心处一贴,张立强全身一抖,眼睛里恢复了正常的神色,然后,他抱着头屈起身体痛哭起来。

  我想伸出手去安慰一下他,却被小夏抓住。

  小夏摇着头。

  “先不要管他,让他自己发泄一下吧。”

  房间里,一时间充满着一个男人的痛哭声。

  小陈警官在二楼的办公室里吃着“来一桶”的方便面,刘大同和姓郑的警官回去了,但临走前,刘胖子交待让小陈留守在派出所里,尽量为我们提供一些方便。

  尽管小陈不是太乐意,但刘大胖子是他的顶头上司,他也只能答应了下来。

  此时,他一边吃着方便面,一边看着新闻联播。

  晚上派出所基本上是不办公的,因此一楼的大门老早就关上,接待厅的大灯也关了,只留下一盏小黄电灯在照明,但从二楼的办公厅望出去,外面却是黑漆漆的一片。

  当最后一条面条进入小陈的肚子后,他呼了一口气开始收拾起东西,楼下却突然响了一声。

  一阵呀呀声传来,听上去像是谁推开了大门。

  难道刘所他们回来了?

  小陈感到奇怪,他放下手上的东西,走到二楼的走道上打开了灯,灯光一亮,那一楼下面陆续进来几个人,他们或老或小,或男或女,却都是这附近的居民。

  “刘妈,还有李叔,你们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

  这些人小陈倒也认识,他一边叫着一边已经走下楼梯。

  但这些平时和小陈挺熟络的居民却没有一个搭理他,这些人只是机械般地走了进来,然后朝着楼梯走上去。

  由于小陈在高居民在低的原因,年青警官并没有看清楚他们的表情,但等到小陈来到楼梯转角处时,小陈才发现事有蹊跷。

  平时笑脸相迎的大叔大妈,现在一个个神情呆滞,脸色像白纸般苍白,如梦游般拖曳着两脚,缓慢却坚定地走上楼梯。

  “刘妈,你们这是怎么了!”

  小陈连忙捉向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大妈,但手才一碰到大妈的肩膀,小陈却缩回了手。

  好冷!

  大妈的肩膀极冷,没有一丝人体该有的温度,让小陈感觉碰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冰。

  居民依然闷声不吭的上楼,小陈却一步步往楼上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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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张立强终于冷静下来。

  小夏递过一张纸币,他用沙哑的嗓音道了声“谢谢”。

  “张先生,当年那场火灾是怎么回事。”我小心地堆砌着用辞。“你难道不知道,杀人,杀人是犯法的啊。”

  “我知道的…”

  张立强依然低着头,不想与我们对望,或者说,他不敢面对现在的事情,但情况却不容许他逃避,现在的他,正处于一种矛盾的心情之中。

  “张先生,你只需要说说火灾当晚,你和陈丽宛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之前发生的事情李老爷子已经和我们谈过了,只有你杀陈丽宛的动机和详细情况,我们依然不明白。”

  小夏像一个公正地判官,她的声音无悲无喜,不紧不缓,平淡得如溪水一般。

  但这种语气,却是最适合用来引导张立强说出他心中深藏了数年的秘密。

  “……其实,我那晚根本没想过要杀丽宛……”

  张立强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香烟,两手却不断地微震着,以致手中的打火机总点不着,我用自己的帮他点燃了香烟后,张立强深深吸了一口,神情才平静了不少。

  烟雾中,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开始讲述数年前那一晚所发生的事情。

  “那时,我和丽宛的关系已经弄得很糟,甚至已经到了反目成仇的地步,但由于她手里掌握了公司大部分的客源,所以凡事上我还是尽量让着她,不敢逼她太甚,然而,丽宛却越来越得寸进尺,到了最后,她,她竟然敲榨我!”

  说到这里,张立强的神情相当黯然,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吸着烟,我们没有催促他,就坐着默默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香烟燃烧了大半后,一截烟灰掉在他的裤管上,他才好像惊醒过来一般,继续说道。

  “…丽宛她,她敲榨了我,她打电话给我,说是不给她一百万的话,她就把客源都带走,自己和别人合伙再开一个公司来和我抢生意,我气极了,那时候,我真的气极了,那一刻大概真的很想杀了她吧,但那也只是千百个念头其中的一个,闪过也就过了,我那时只知道,这个女人疯了,我自然不能够让她这样做。当时,虽然公司赚了一点钱,但要我一时间拿出一百万现金,我哪里做得到,而客源更是万万不能让她带走,那样的话,我用不了两个月就得关门大吉,于是我想找她理论,但那时候我情绪相当激动,更有一种揍人的冲动,现在想想,那时候,疯的可能不只丽宛一个人吧…”

  “于是你杀了她?”

  小夏皱着眉头反问道。

  谁知张立强听了之后反应极大,他几乎是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来,大声叫道。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杀她,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小夏追问。

  “……我只是给了她一个耳光,我无法原谅她,我给了她那么多,为什么到头来却要这样来害我……”

  说完,张立强像泄了气的气球坐倒在床上。

  “哼,打女人,张先生,你也不高尚到哪里去!”

  小夏冷笑,她狠狠地讥讽着张立强,张立强却像默认般,不断地点着头。

  “……是的,我不该打她的,如果不是那一记耳光的话,或许就不会落得今日这种地步。”

  我听出他话中有话,忙问道。

  “怎么说。”

  “……。我给了丽宛一耳光后,她发疯似的扑上来对我又咬又打,我那时也气极了,一把把她推开,但想不到的是,我那一推,把她推向了一张玻璃茶桌,茶桌碎了,她被玻璃扎了一身,全身都是血,都是血,血不停地流,我怎么叫她她也没反应,我那时很害怕,我不断打她的脸,但她就是没醒,我想我是错手杀了她,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我只知道不能够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于是我抱着她的身体想藏起来,但公司里哪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人,我又想不能让别人发现她是死在办公室里的,于是我把她扔到了女厕的一格厕所间中,再回到办公室里,用拖把和抹布拼命地擦那一地的血迹,但任由我怎么努力,那血迹却越擦越大,越擦越渗进砖缝里去啊……”

  说到此处,香烟已经被张立强丢在地面上,他用双手使劲抱住了头,却又是哭了起来。

  “…这么多年来,我每次只要把手放近鼻子,就能闻到那股血腥味,那怎么也洗不去的血腥味啊……”

  我和小夏面面相觑,却不想陈丽宛原来是被张立强错手杀死后,再抛尸于厕所中。

  “张立强,你有没有想过,当时陈丽宛可能还没死,但你不是想着赶快救她,反而只想掩饰你自己的过失,你还真是个男人!”

  小夏冷冷说道。

  “那火灾又是怎么回事?那火是你放的?”

  我却想到最关键的一件事,小夏也皱起了眉头,这里面有一个矛盾,如果说陈丽宛是死在玻璃桌上的话,哪怕张立强事后焚尸,现在的陈丽宛再现死亡瞬间时便不会是一付火场的场景,但张立强却说是失手杀了这个女人,这样说来,若非真如小夏所说,那时的陈丽宛并未死去,却在张立强事后放的火中彻底葬送了生命。

  “……是,你说得对,我不是男人,我他妈不是男人…”张立强抱着头痛苦地说道:“那时我怎么擦也擦不掉血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我只能放火,把丽宛,和我的全部心血付于一炬,只有这样,才不会让人发现我杀了人,于是,我一把火烧了整个公司,把所有都烧光了,那之后,我从保险公司那里拿到一笔钱,我把钱寄给乡下的老婆孩子,自己一个人躲到这里来,想试图忘了这件事,但我忘不了,在我独自一人时,就会总记起这件事,我喝酒,打架,希望给人打死,却总好过每天受这份折磨……”

  我看着痛哭的男人,也不知道该如何看待他,小夏拉了拉我的袖子,示意和她一起到外面去。

  “我知道为什么陈丽宛的尸身火化后,她依然还成为厉鬼了。”出了房间,小夏说道。

  “为什么?”

  我茫然问道。

  “那滩血迹,张立强刚才说了,那血渗透到砖缝下,哪怕事后整个楼层被火烧了一遍,但那留在砖缝中的血却未必能烧得干净,那就是陈丽宛仍逗留人间的原因,因为那血,也算是她‘遗骸’的一种。”

  小夏说完又要走回房里。

  “我得问问他陈丽宛的办公室是在什么位置,我们好把那血迹找出来彻底处理掉。”

  我却叫住了她。

  “小夏,那他要怎么处理,放着他不管还是交给警察局,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杀了人,哪怕是误杀。”

  小夏微一沉呤便作出了决定。

  “他和陈丽宛谁也不能放过,陈丽宛固然死得可怜,但她念极深,现在又杀了这么多人,那是非除掉不可,但张立强也不能原谅,即使陈丽宛有一百个不对,在误伤了她后连是生是死也没确定一下,就一把火烧了她,待这件事情结束后,我会如实和何叔叔说,让他们警察来处理吧。”

  我想想也是,尽管我们现在渗和到陈丽宛的灵异事件中来,但毕竟我们不是司法部门,张立强的事,也只能留给警察来处理了。

  这时,二楼却传来数声大响,像是重物被推倒在地的声音,跟着小陈警官的大叫声也响了起来。

  “你们疯了吗,快放开我,这是干什么啊……”

  声音充满着惊惶,小夏脸色一变,急忙向二楼跑去,我也想跟着去看个究竟,却听她叫道。

  “别下来,你守着张立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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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一只冰冷的手捉住小陈的肩膀,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小陈惊恐地看着这一切,这一张张熟悉的脸孔现在却没有一丝表情,他们双眼呆滞,微张的嘴边留着口水,嘴里发出“呼呼”的声音,一个个朝小陈围上来,然后用冰冷的手捉住他,使劲把他按下去。

  即使这些大叔大妈的力气再不济,这四五个人一起上,就算小陈这样的年轻小伙也吃不消,何况他们的力气并不小,抓着小陈身体的五指往死里掐,小陈全身顿时青一块紫一块。

  当他们上来的时候,小陈还试图阻止他们,但这些人力气太大,连小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推过来的几张办公桌也拦不了他们片刻,办公桌被推倒后,他们便跨进二楼的办公厅,小陈不明状况,这些人又是平日里的居民,他虽然拔出了手枪,却不敢真的射击。

  这略一犹豫,便被他们围了起来,三两下把小陈按倒在地上。

  小陈拼命挣扎,却又哪挣得开这些冰冷的铁手。

  “快放开我,刘妈,你们这是怎么了,快醒醒啊!!”

  小陈大叫着,试图唤醒这些像是被催眠的居民,但无论他怎么叫喊,这些人依旧固执地捉紧他,然后却把小陈抬了起来。

  五人各抓住小陈的四肢脖子,然后各朝着一个方向,拉!

  “啊——!”

  小陈发出一声惨叫,这几个人力气被牛还大,这只拉了一下,便差点让小陈晕了过去,四肢和颈部被抓得死死的,小陈的脸上已经开始泛上一层不自然的潮红了。

  “元始安镇,不得妄惊。回向正道,各安方位。土地祇灵,备守坛庭,定!”

  小夏的声音及时在门外响起,一股正气凛然的气息包裹住小陈等人,正拉扯着小陈的居民们停下手来,小陈拼命地呼吸着。

  小夏迅速抢进,双手扣着黄符迅速贴在每一个居民的背心处,每人各贴上一符后,小夏法印连变。

  “天地玄宗,广修亿劫,喉神虎贲,却邪卫真,退!”

  一掌遥拍,小夏掌中现千万祥光,被这片祥光洒到的居民脸上逐渐有了血色,一丝丝红烟自他们的天灵盖上飘出,待到红烟散尽之时,他们一下子全部软倒在地上。

  小陈惨叫一声,也跟着摔在了地上。

  但他的性命,却总算保住了。

  当小陈揉着全身发痛的身体爬起来时,小夏正蹲在旁边仔细检查着中了邪的居民。

  “小夏小姐,刚才那是怎么回事,他们,他们不会有事吧?”

  “现在没事了。”小夏站起来拍拍手说道:“他们刚才为邪术控制了心性,才会差点杀了你,不过你放心,我已经为他们驱了邪,醒来后自然便没事了。”

  “夏小姐,你还会驱邪?”

  小陈似是不信,但刚才事实明摆着。

  小夏也不欲和他解释过多,只是微笑着点点头,但看到地上躺着的这些人,小夏却担心起来,这些被控制了心性的人,不知是否为陈丽宛所为。

  却在这时,三楼上张立强的叫声隐隐传来。

  “……丽宛,是……”

  小夏脸色终于大变。

  我守在门外,突然身后红光大炽,房间里便传来张立强惊恐的声音。

  陈丽宛!

  想不到这女鬼真的杀了进来,我也没多想,转身就往房门撞去,果然如上次一般,房门纹丝不动,我倒是被反作用的力道撞倒在地上。

  但这一次,陈丽宛明显又厉害了不少,我撞在门上的肩膀地方,衣服一片乌黑,却已经被门上的高热烫开了一个小洞,不想陈丽宛已经厉害如斯,连一扇门也能附带上高热。

  我拿出“斩魂刀”想学上次一般去劈开陈丽宛的禁制,但尽管心里着急着张立强的性命,然而心情始终和上次救小夏时不一样,“斩魂刀”完全没有启动的意思,我拼命地捉着它,却只能以我自己那微薄的道力呼唤出一小截如春笋尖般大小的刀锋。

  房间里自初时张立强叫了一声后便没有了动静,也不知道张立强是死是活,就在我欲哭无泪的时候,小夏赶了上来。

  “我来!”

  小夏拿出数张符纸,以北斗七星的排列贴在了门上。

  小陈警官也跟着上来,他看到不断有火舌窜出的房门时,不由瞠目结舌。

  我拉着他一起退后一些,免得碍着小夏施法。

  “北斗星君,吐秽除氛,仙旆临轩,妖邪自分,破!”

  小夏口中颂咒,脚下却踩着七星方位,每踏上一步,便点出一指,与星位相对应的符录便也跟着泛起青芒,待到星位尽踩,咒文颂罢之际,门上的七张符录青芒大盛,符与符之间有青白电蛇将之联接起来,电蛇不断流窜,将北斗星力源源注入符录之中,当小夏喝出“破”之一字时,青芒先是向外一涨,然后仿佛被无形的手挤向门内一般,青芒尽数透门而入,一声爆鸣中,房门木屑四爆,半边门扉塌进了房间内。

  陈丽宛的禁制一除,房间内的情景马上出现在我们眼中。

  果然如上次一般,小小的一个休息室尽化火场。

  再现了死亡瞬间的火场,成为了陈丽宛的领域,黑烟和烈焰像是被禁锢在房间中一般,连半点火星也未曾飘出房门,但内里面却已经成为了火海地狱,陈丽宛立在床前,她一头乌丝在烈焰的热风中飞扬,披着一件纯由火焰构成的长袍,她伸出如皓玉般洁白的手臂,用三根手指扣着张立强的喉咙,把他这个一百多斤的大男人毫不费力地提在半空。

  “陈丽宛,快放下他!”

  小夏喝道,刻着“辟邪录”的乌金棍来到她的手中,另一只空着的手则抖出几张符录。

  但陈丽宛眼睛却死死盯着张立强,像是没有发觉我们三人正站在她的身后一般,由于背着我们,我们看不清她的样子,但她那充满了怨恨的声音却从火场中清楚传进我们的耳中。

  “…。张立强,我被你害得好惨,你知道眼睁睁看着别人在你附近浇着汽油你却无力阻止的滋味吗?你知道活生生被烈火焚烧的痛苦吗?我本来不用死,却是你,却是你放火将我活活烧死的啊…。。”

  陈丽宛笑了起来,声音尖锐得如细针一般,听得我们脑袋隐隐伤痛,而张立强则睁着惊恐的眼睛,他大概没想到,那时在办公室中的陈丽宛没有死去,反而死在最后自己为了毁掉证据而放的那一把火之中。

  “…现在…”陈丽宛突然附在张立强耳边轻轻说道,声音容貌像情人般温柔,但说出的话却让张立强不寒而栗。“……也让你尝尝那种比火烧死的滋味吧…。”

  下一刻,张立强发出了惨叫声。

  陈丽宛的火袍上分出一道火线,顺着她的手臂游上张立强的身体,那火线异常猛烈,几乎碰到张立强的瞬间便把他变成一个火人,张立强的衣服毛发尽数引燃,纤维的恶臭和让人作呕的肉香味顷刻间飘出了房间。

  这番变化发生得极快,竟让小夏欲救无门。

  我和小陈警官闻得那股人体燃烧的味道,都不由自主地干呕起来,小夏脸色苍白,身体微微发抖,却是气极。

  “孽障,受死!”

  符录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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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北冥之水,五炁腾腾,疾!”

  小夏疾喝,抛出去的五张黄符顿化苍蓝水柱,如怒龙翻腾般撞向了陈丽宛。

  “丫头,不要多管闲事!”

  陈丽宛回身利吼,她提着张立强的手一挥,已化为火人的张立强被抛在墙上,却被贴于其上没有跌下来,那一团烈火在墙上不断燃烧着,张立强已经没有了声息,想来已经被烧死。

  双手一挥,陈丽宛的身后飞出五条火焰绸带,与小夏的水术激撞在一起,顿时一片“滋滋”声不断响起,水柱被火带化为了水雾。

  小夏脸色一变,左手变戏法般又再抖出数张符录,在乌金棍上迅速擦过,黑色的长棍马上罩上了一层冰兰光气。

  “冥水,白莲,晶冰菱!”

  罩着冰兰光气的长棍朝着陈丽宛虚空一划,一排排冰笋破土而出,陈丽宛方一碰及,便被这北冥极冰冻成了冰砣,强烈的寒气让火场的烈焰也为之一低。

  这三楼中的乍寒乍热让我不由打起了喷嚏,却见那陈丽宛被冻在一块冰晶之中,不由大喜道。

  “小夏,你制伏那女鬼啦?”

  小夏却不答话,只是紧张地望着那大冰块中的陈丽宛。

  一阵啸声响起。

  啸声由低至高,瞬间便化为绝然大响,我连忙捂住耳朵,这阵巨响便像有千万怨魂在耳边利啸一般难受。

  那冰块在这阵利啸中出现了道道裂痕,过得片刻,冰块上已经蛛痕密布,在下一瞬间呯然炸裂。

  陈丽宛正撮嘴尖啸,她举高了双手,被冥冰压制的火焰又窜高了起来,室内温度直线上升。

  当一个人惨死时,他临死前的怨恨和不甘会让他的灵魂化为恶鬼厉鬼,而死前的惨况将为成为厉害鬼最深刻的回忆,当厉鬼杀人时,总会将自己惨死的过程在别人身上再现,以分泄自己的怨恨。

  一只厉鬼怨力和鬼气达到一定程度时,它便能在自己身死之地重现死亡瞬间,即是将其临死前的场景重现,这是属于它的领域,在死亡瞬间的领域中,厉鬼的怨力会得到强化,若它继续修练达到鬼妖这一级别时,则能够不受身死之地的限制,在任何地方都能够制造出死亡瞬间。

  现在,随着陈丽宛的利啸声,她所身处的火场竟有了扩张的趋势。

  陈丽宛不再理会墙上燃烧的火团,她缓缓朝我们走来,每踏出一步,烈焰便猛烈一分,火场的范围也跟着扩张开来,片刻之后,当陈丽宛走出房门时,我们已经被逼到了三楼的大门边,火场已经占据了这个楼层的三分之二的区域。

  小夏捉着乌金棍的手指已经泛白,陈丽宛的厉害在她的预料之外,想不到死于大火中的陈丽宛,现在成为鬼妖之后,制造的死亡瞬间棘手非常。

  这片充斥着陈丽宛怨气的火焰,连驱使“术剑法”召来的北冥极冰也无法完全扑灭,而五行道法之中,木术受火焰所克、雷术土术也不宜在这狭窄的空间中施展,至于火术,大概只能被已经化身为火鬼的陈丽宛拿来当补品吧。

  思来想去,小夏发现现在只有从婆婆一脉所继承的“鬼降兽临”的异能奇术可用。

  “鬼降”者,指的是召唤冥都众鬼在人世降临,以小夏目前的法力,鬼王级别的“鬼降”暂时还使不出来,而至于“兽临”,那种召唤山海经中的灵兽异能需要架设人间与其它世界的通道,需要的法力更大,小夏是连想也不会去想的。

  如今,只能用鬼王级别以下的“鬼降术”来对付陈丽宛,但对这个方法,小夏心里也没底。

  毕竟,陈丽宛现在是鬼妖啊!

  但情况不容许小夏考虑太多,陈丽宛已经快把三楼变成她自己的领域,到时要胜她,更是难上加难。

  “阴都众鬼,符彔为引,以吾之名,速临!禁二百四五式。怨魂降!”

  小夏再不犹豫,收起乌金棍,双手符录连挥,八张黄符按四象八卦之位虚空排列,符阵形成之后,自上而下的飘落,一道青白色的飘渺身影出现在了符阵之中。

  怨魂,比之饿鬼又强了一些,它们由充满怨恨的灵魂形成,由于没有实体,陈丽宛的火焰自是对它无效,但怨魂毕竟只是厉鬼这一级别,就不知道拿来对付已成为鬼妖的陈丽宛到底有没有作用。

  由于血脉的关系,小夏对于召唤来的众鬼存在着先天上的约束,即使不愿意,在小夏的心念命令下,怨魂还是发出一声尖啸,身体带起一道青光射向了陈丽宛。

  怨魂所过之处,视火场如无物,火焰再猛烈,却对没有实体的怨魂起不了一丝作用,怨魂毫无阻碍地来到陈丽宛身边,张开血盘大口一把咬住陈丽宛的左肩。

  当一只厉鬼修成鬼妖之后,它们便能以自身的鬼气形成另一种性质的肉体,有了肉身之后,厉鬼再修练时才不会因为是纯粹的魂体而容易被道法高深的高人打散,而陈丽宛身为鬼妖,现在的她自然也拥有肉身。

  但即使左肩被怨魂狠狠咬着,陈丽宛却铙有兴趣地看着这只青白怨魂不停地张合着利牙,这让小夏看得一颗心直往下沉。

  怨魂,果然还是对付不了鬼妖!

  “……你以为,凭一只小怨魂就想对付我吗,真是可笑…。”

  陈丽宛突然笑得花枝乱颤,她轻轻抓住怨魂,身上分流出一股火流缠上这青白色的鬼怪,下一刻,在尖叫声中,怨魂被烧成了一团青烟。

  我看得脸色发青,想不到小夏的鬼降之术也耐何不了这只女鬼,鬼降之术有多厉害,我可是亲眼见识过的,但现在,只能说明陈丽宛这只鬼妖更加厉害。

  “这样下去,我们是消灭不了陈丽宛的。”小夏望向我说道:“事到如今,只有找到她生前残留在腾龙大厦中的血迹,然后毁了它,失去存在的依据,陈丽宛才会完全消失。”

  “你要我去?”我指着自己鼻子问道。

  “废话,如果我不在这里牵制住她,她一下子就能回到大厦里,鬼怪是不受空间限制的。”

  “但我不知道要怎样毁掉血迹啊,再说了,那办公室在哪我也不知道啊,难道要在十三层来个地毯式搜查?”

  我哭丧着脸说道。

  “我的车尾箱里有一沓符纸,你只要把符纸烧了之后扔在血迹上面便可以了,至于找到血迹的方位,可以用灵视镜找啊,灵视镜就扔在驾驶位上,陈丽宛的鬼气会残留在血迹之上,你用灵视镜便可以看清楚,总之,如果你不想我死的话,就赶快照我的话做!”

  在小夏说话间,陈丽宛猛然发起攻击,女鬼双手一挥,一堵火墙推了过来,匆促间,小夏来不及用道术来对付,只能将自身法力形成无形的屏障,硬生生将火墙挡了下来。

  小夏脸色一阵苍白,见我还呆着没走,不由跺脚叫道。

  “还不快走!”

  我咬一咬牙,便跑出了大门。

  “你一定要等我,小夏!”

  我大叫着奔下了楼梯,也不知道小夏听见没有。

  小陈警官听见我们的说话,看我跑了下楼,他犹豫了一会,也跟着跑出去。

  “我去帮他。”

  警官叫道,他自觉留在这里和一只鬼怪对阵可一点帮助也没有,还不如和我去烧了那什么见鬼的血迹。

  看见我和小陈警官跑出了三楼大门,陈丽宛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对小夏说道。

  “可怜的丫头,那个臭男人都跑掉了,现在只剩你一个,我看你还拿什么来对付我,不要告诉我,还是刚才那种低级的魂魄,那种东西再多来几只也不够看啊…”

  小夏也在微笑。

  “你放心,这次来大型的,我也要看看,怨魂对付不了你的话,那么仅次于鬼王的修罗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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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修罗,为六道轮回中阿修罗道的恶鬼,它们力量虽不及鬼王,但身处阿修罗道的它们,却无时无刻都在进行着没有休止的恶战,因为阿修罗道,亦称永战地狱。

  永战地狱中,不断进行着杀戮的修罗恶鬼,比普通的厉鬼、甚至鬼妖鬼王带着更加浓厚的凶利之气。

  要控制这些恶鬼,即使以小夏血脉对众鬼的约束优势,要呼唤修罗恶鬼,她还是祭出了一大把符录。

  素手一挥,漫天黄符飞舞,小夏手结法印,道心法力运转之下,如秋叶般飘零的符录中不断有黄光亮起,待到漫天符录落地,却有八八六十四张绽放着黄色光芒的符录定在了虚空,比召唤怨魂等普通鬼怪足足多了八倍的符录在小夏跟前的虚空中摆列出一个繁复的法阵。

  “以吾道心,证六界门。四象卫持,修罗界开……”

  小夏全身笼罩在红白蓝青四种霞光之中,阿修罗界乃大凶险之世界,即使只是打开一个缺口,里面的凶虐之气非普通人所能够想像,即使碰触到一点,也顷刻非死即伤,因此,为了打开修罗界,小夏还必须引来四象之力护持。

  那虚空的符录法阵随着小夏的咒法开始运转起来,仿佛遵循着天地间一丝不可言喻的规律,每张符录都在不停地变幻着方位,渐渐地,符阵的中心露出一个真空区域,那区域的中心,一点不属于人间的艳红缓缓浮现。

  艳红在扩张。

  陈丽宛退了两步,那点艳红中不断飘散出一丝丝修罗界的气息,即使身为鬼妖,但陈丽宛在微一碰触之下,却感到不可抑止的恐惧,那种感觉,就如你眼睁睁看着最锋利的刀锋划过自己的喉咙,却无能阻止一般。

  不属于人间界的气息在蔓延。

  “……。帝神隐名,真官退拜。吾血为引,修罗召来。禁一百七二式&;#8226;修罗降!”

  小夏咬破中指,她屈指一弹,一滴鲜血划过虚空,刚好点在那一抹艳红之上,艳红突如鲜花绽放,那红色区域猛然扩展,为了约束阿修罗界的空间过度展开,周围的符阵也随着散开,符与符之间以黄光联系,一个几乎占满了三楼楼层宽度的巨大法阵瞬间形成。

  “呜呜——”

  那一片红光中风声大作,突然,一道身影窜了出来,小夏马上双掌互抵,形成束缚法印,那展开的极大法阵为之一缩,中心区域的艳红也迅速缩小,最后化为绿豆般的一点再跳得两跳,方完全消失在空气里,而收缩后的法阵符录紧密排列,形成一块盾牌大小的形态,紧紧吸附住那自阿修罗界中窜出的身影。

  这是一只通体暗红的恶鬼,那身上带着来自永战地狱中特有的浓烈血腥气,即使是陈丽宛这只鬼妖,在闻到这只修罗恶鬼身上的气味时,也惊骇万分。

  修罗恶鬼脸上带着一个铁质面具,面具獠牙怒张,甚是可怕,在面具的左脸颊处有一个红色的“仞”字,而面具中则露出一双黄色立瞳,流露着凶狠嗜杀的味道;恶鬼长发及腰,一双尖长的耳朵上钉满了各式异兽的骷髅,它的身材极为高大,足有三米高度的身躯却显得瘦长,肌肉匀称却不贲张,双手硕长过膝,整体予人以线条流畅的感觉。

  一双如斩马刀大小的巨大兵器被执于掌中,这一双大刀之上崩口处处,显是用来争战已久,刀身上流畅着赤红色的线条,光线照耀之下,那红色线条竟如鲜血流动一般变幻着光泽。

  巨大的兵器、高瘦的身躯,这只修罗恶鬼完全诠释出何为力量与速度的完美结合。

  恶鬼的气息让陈丽宛不敢妄动,它像是第一次降临人间,双眼不断地四处打量着,刚才陈丽宛只是和它对看了一眼,却生出被它一刀斩首的恐怖感觉,这是她修成鬼妖后,从没有过的感觉。

  但小夏也不好过,她现在双手捏紧束缚法印,再凭借血脉对众鬼的约束之力,才勉强控制得了这只修罗恶鬼。

  然而,修罗恶鬼可不同饿鬼怨魂,第一次召唤它们出来的小夏,还必须知道修罗恶鬼的名字,凭借它的名字才能取得完整的控制权,而且在这以后,小夏也只能召唤出取得控制权的修罗,除非它在阿修罗界消失,小夏才能召唤其它修罗。

  为了取得控制权,小夏一边保持着法印,一边叫道。

  “修罗,告诉我你的名字!”

  听得小夏的声音,这只修罗恶鬼才知道是身后的女孩召唤自己来到人间界,它眼睛一转,半回过头看着小夏,铁质面具中传来嗡声嗡气的声音。

  “我拒绝,嘿嘿…”

  修罗发出低笑,同一时间,难以想象的鬼力如海啸般从它身上涌出,瞬间便压制住小夏的法力和陈丽宛的怨力。

  小夏咬紧了牙,修罗的恐怖鬼力如泰山般压在她的身上,她双腿不由自主的弯屈下去,但仍不断叫道。

  “告诉我你的名字,修罗…”

  修罗恶鬼低笑依旧,它一点也没有答应的意思,另一边的陈丽宛由于和修罗同为鬼类,她比小夏更快适应了修罗的鬼力,在看到小夏一付狼狈的样子时,陈丽宛发出一阵讥笑。

  “臭丫头,这就是你所说的修罗,看起来,你连控制它的行动都做不到,现在反而为了避免被它反噬而无法行动吧,这样的话,你的小命,我就不客气地收下罗…”

  陈丽宛掩嘴低笑,但没有瞳孔的眼睛却紧紧盯着小夏,她缓缓走来,死亡瞬间的火场也跟着扩张,顷刻间便将小夏和修罗也笼罩于其中,只是炽烈的火焰在接近修罗身体一米的范围内便自动分流,看得陈丽宛暗自惊心。

  但见修罗并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陈丽宛知道自己押对了。

  小夏,现在还不能自由控制修罗。

  看着陈丽宛走来,小夏焦急万分,这女鬼并没有说错,单是为了束缚修罗,小夏就得用上全身法力,现在的她,连移动脚步的多余气力也没有。

  “告诉我你的名字,修罗!”

  陈丽宛已经离小夏只有数步之遥,但修罗却依然不为所动,像雕像一般站在一旁,打算对小夏和陈丽宛之间的事情作壁上观。

  “死了这条心吧,臭丫头,还是等着我捏碎你的喉咙吧…”

  轻笑声中,陈丽宛伸出一臂,遥遥朝小夏捉来。

  小夏大骇,不由对修罗作出最后的努力。

  “修罗,只有我才能让你降临人间,难道你喜欢永远呆在阿修罗界中吗?难道你喜欢不断的战斗,直到被更强大的修罗毁灭为止吗?”

  修罗听得全身一震。

  陈丽宛的手指已经快碰到小夏光洁的脖子。

  只差了一公分,但这一公分的距离却成为无法逾越的鸿沟。

  红光绝艳!

  陈丽宛一愣,她伸出去的手臂不知何时飞上了半空,然后化为火焰飘散在空气中。

  修罗半跪着身体,左手一把斩马刀正斩在陈丽宛和小夏之间的地上,地砖上一道裂痕一直蔓延至墙角。

  这时,陈丽宛才发出一声尖叫,虽然鬼妖的肉体是鬼气所化,但肉体被斩,间接也伤害了她,但她更不明白的是,一直对小夏爱理不理的修罗,为什么会突然行动起来。

  “为什么,你不是拒绝她的控制吗?”

  陈丽宛不解地尖叫道。

  没有身处阿修罗界的她,自然不知道永战地狱的痛苦,在那其中,要不分昼夜的杀戮,为了生存,只有变得更强,但即使再强,也总有一天会遇到更加强大的存在,因此,小夏对修罗所说的话,其诱惑力之大不下于禁果之于亚当夏娃。

  “对不起。”修罗毫无诚意地对陈丽宛说道:“我只是希望,偶尔能到这个世界透透气而已,因此,这个女孩,不能让你杀了啊……”

  修罗发出一阵低笑,耳朵上挂着的各式骷髅也跟着摇晃起来,它站起身,把小夏护在了身后。

  “小女孩,听好了,我的名字是利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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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利仞天?真是不错的名字。”

  小夏露出危险的笑容,这只修罗的力量非同寻常,大概在阿修罗界中已经存在了很久,能够取得它的控制权,说不定不用毁掉血迹,也能生劈了陈丽宛这只鬼妖。

  陈丽宛被斩掉的手臂通过凝聚鬼气又迅速地再生,但她现在正四处张望,试图逃脱此地,被小夏控制的修罗恶鬼,可不是她能够战胜的角色。

  女鬼的样子落在小夏眼中,赵大小姐哪会不知道她现在正在打退学鼓,于是小夏在心中向修罗下达了命令,取得修罗控制权的她,已经能和利仞天做到心意相通。

  利仞天低低一笑,身体朝陈丽宛微一前倾,下一刻已经朝女鬼挥出了夺命巨刃,陈丽宛大骇,修罗的速度远远超出她的想像,只是眼前一晃,那暗红身躯已经填满了她的视线。

  陈丽宛向后飘退。

  但修罗比她更快。

  呯--

  斩马刀在瞬间再次命中女鬼的身体,狠狠斩在她身后的墙壁上,一道恐怖的裂痕马上出现在墙体之上。

  陈丽宛忍着剧痛,一手朝修罗挥去,火场中卷起一阵狂风,烈焰被卷向修罗,在它的身上轰然爆开。

  修罗发出一声低啸,竟然毫发无伤地在烈焰中窜出,一刀便朝着陈丽宛面门砍去。

  小夏退到了墙角,整个三楼已经成为两只恶鬼的战斗舞台,利仞天的速度快,力量又强,陈丽宛虽然身为鬼妖,却被它打得毫无反击之力,只能占着身形飘忽,和不时卷起火场烈焰来拦阻修罗的杀戮,但小夏清楚,陈丽宛支持不了多久了。

  交手还不到一分钟,陈丽宛已经数次受创,修罗的斩马刀不仅给她沉重的伤害,而且那巨刀还附有异能,每一次陈丽宛被砍中,体内的怨力便流泄向修罗的大刀之上,这三四次下来,陈丽宛恢复受创肉身的速度已经慢了许多。

  又一道火柱在修罗身上爆开,但就如前几次一般,利仞天在漫天火屑中安然无恙地闯了出来,巨刀破开空气,嘶叫着斩向陈丽宛。

  面对近乎无法战胜的修罗,陈丽宛不由感到一阵无力,那头顶上不断下降的一抹艳红,似是没有力气再避开,一念至此,陈丽宛不由心灰意冷,竟闭上眼睛不闪不避。

  良久之后,却没有传来灵魂被撕裂的痛苦,陈丽宛张开眼睛,却见修罗的巨刀离她的头顶不足半寸,但修罗却没有斩落下来。

  修罗的背后,那盾牌般的符张复又张开,阿修罗界的空间再度出现,一股莫大的吸力正把修罗的身体吸了进去。

  原来小夏用来维持人间界和阿修罗界的法力已经到了极限,修罗利仞天无法再在人间界维持实体化。

  “真可惜,看来时间到了……”

  修罗被背后的红光吞没,数秒之间,他的身体已经消失在红光之中。

  陈丽宛先是一呆,随后畅快的笑起来。

  “丫头,你还是无法除掉我啊…….”

  小夏也感到一阵无力,为了控制修罗和维持两个空间的通道,她的法力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如果修罗消失,她确实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对付陈丽宛。

  但,陈丽宛也高兴得太早了。

  阿修罗界的红光区域缓缓收缩,眼看就要消失之际,红光突然为之暴涨,一轮弯月自红光中飙射而出,瞬间斩中陈丽宛,巨大的冲力把鬼妖推向了身后,弯月连同陈丽宛的身体一并斩在了墙体上。

  原来,那轮弯月却是修罗的斩马刀!

  “小女孩,我所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千万,别死了啊……”

  红光区域终于消失,利仞天的声音在区域消失的前一秒钟传出,但随着黄符落地,属于阿修罗界的一切信息便尽皆切断。

  除了把陈丽宛钉在墙上的那一把斩马刀。

  陈丽宛的身体出现一道恐怖的伤口,斩马刀把她从左肩一直斩到下腹,几乎被腰斩的陈丽宛发出连续的惨叫声,她抓着斩马刀,拼命想脱离它的钳制,但修罗的力量何其巨大,一时之间,陈丽宛被钉在了墙上动弹不得。

  然而小夏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她完全软倒在了地上,发丝凌乱,脸色是吓人的苍白,一滴滴冷汗不断从她的额头滴落,法力已经所剩无已的她,现在所能做的也就是不让自己晕过去而以。

  “…….小强同志,现在,现在也只能靠你了,快点烧掉那滩血迹吧,不然的话,就只能等着给我收尸了。”

  小夏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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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开着小夏的跑车,火烧屁股一般一路赶回腾龙大厦,在此期间,已经不知闯了多少回红灯,让多少司机在屁股后大骂,而且因为超速行驶,现在后边正跟着两辆交通局的摩托车,但我可不敢停下来,小夏现在随时有可能出现危险,即使现在后面跟着的是一大队警车,我也顾不得许多了。

  当跑车冲到腾龙大厦大门前时,我一个急刹车,跑车发出“吱吱”的叫声,最后更差点把我和小陈警官甩到车玻璃上,我捉起放在旁边一早准备好的符录和灵视镜便跳下了跑车。

  “后面的警察交给你了!”

  我扔下一句话,留下郁闷的陈警官面对两个脸色不善的交警同志,他们从出了老区便跟着我到了这里,一路警笛长鸣,但我就是没有停下车,这大概让他们火冒三丈吧。

  “把你的证件拿出来,同志!”

  其中一位交警来到车前,向小陈警官警了一礼,便不耐烦的说道。

  小陈警官推上笑脸。

  “同志,你看,我这也是有急事,我是东场派出所的,这是我的证件。”

  那交警一付面无表情地说道。

  “同志,你既然身为警务人员,就更加不应该知法犯法,现在,你已经违反了交通法第一百……”

  交警同志开始数落小陈警官的违章行为,直听得小陈警官那个郁闷啊。

  我上到了十三层。

  电梯门打开,我冲了出去,第一个问题马上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是一间广告公司,公司的玻璃大门正紧紧地锁着。

  怎办,我没有做贼的经验,是万万开不了这门锁,要是砸门的话,那大概不出半个钟头就会被警察拉到派出所去,但现在时间不容得我犹豫。

  砸吧!

  我咬牙想道,眼光四处搜索,最后把目标锁定在前台的椅子上。

  哐啷--

  玻璃大门四碎崩裂,同一时间,报警器也尖锐地叫了起来,我顾不了那么多,从破裂的大门中跳进这间公司中。

  数年前那场火灾之后,张立强的物流公司毁于一炬,其后,大厦物业对这一层进行重新整修,但基本的格局还是保留了下来,可我不知道陈立宛当年那间办公室的位置,只能借助灵视镜,用来观察陈丽宛的血迹上所残留的鬼气。

  但待得带上灵视镜之后,我才省起,我怎么知道鬼气要怎样辨认啊,事到如今,也只能碰碰运气了。

  大门进来是办公用的大厅,在灵视镜中望去,大厅里笼罩在一层青光之下,所有东西倒是巨细无遗的出现在我的眼睛里,看来灵视镜还有夜视功能,我看了两看,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大厅的尽头是一条通道,通道里有着独立的房间,那应该是高级人员的办公室,我连忙跑过去,一间间办公室依序看过去,还好,办公室的窗户挺大,不用我一个个撬门去观察。

  等我看到第五间办公室时,里面文件柜旁边的角落中透着一层蒙蒙的红光,我心中一喜,这是我到现在唯一见到的异常之处。

  呯呯--

  我三两下撞开了门,快步跑到那墙角的文件柜旁,灵视镜中,一股腥红的光芒从木质地板之下透出。

  看来运气还不错,我找对地方了。

  我马上摸出一沓黄符和打火机,在火机的滑轮上一划,一朵火芒窜了出来,我有些紧张地把火机移到符录旁,眼看就要点燃符录的时候,火机上的火焰突然熄灭了。

  “打不着,打不着……”

  背后一把女声低低地说道。

  一时间,我汗毛直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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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啊啊啊——”

  陈丽宛发出一阵大叫,她捉着修罗的大刀,忍受着难以言喻的剧痛,努力把自己的身体从斩马刀上脱离出来。

  即使是鬼妖,好不容易挣脱斩马刀嵌制的陈丽宛也不由一阵气虚,本来已经占满整个楼层的火场现在缩小了一半,陈丽宛软倒在地上,被斩马刀斩开的小半身体垂在一边,一时间无力愈合。

  小夏和陈丽宛对望着,一人一鬼谁也没说话,都在拼命积蓄着力量。

  “臭丫头,没有力气了吧,你就等着一会后让姐姐我好好收拾你吧……”

  陈丽宛用尖锐的声音说道,小夏知道她想让自己分神,但小夏也不甘示弱,赵大小姐嘴边牵起一丝冷笑。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要不然的话,现在也不会坐在那边光说话不动手了。”

  “你……”

  陈丽宛气得叫了一声,随后又露出了笑容。

  “但你可比我可怜多了,先是两个男人弃你而去,连那只恶鬼在最后关头也跑掉了,而我,至少还有能力杀你。”

  “是吗?”

  小夏笑得更厉害。

  “我看可怜的是你,你现在之所以能够存在,是张立强当年在办公室里推倒你时留下的那滩血所致吧,你猜猜,那两个弃我而去的男人现在干什么去了?”

  陈丽宛脸色一变,随后又得意的笑出声来。

  “不错,如果被你们处理了我的血迹,我又受了这么重的伤,那血迹一除,大概我就得灰飞烟灭吧,不过,你以为我会没留下一些东西来守护那对我相当重要的东西吗?那两个男人,现在大概已经被我那可爱的玩具给撕碎了呢……”

  陈丽宛发出一阵大笑,小夏听得脸色发白,她倒真没想过,陈丽宛还会留上一手。

  “现在,还是让姐姐来拿你的命吧。”

  笑罢,陈丽宛用右手捂住自己腰侧的那一道巨创,然后缓缓向上移动,手掌抚过,被修罗重创的伤口尽数愈合,等到陈丽宛的手掌按在自己的左肩时,她的肉体已经完全愈合。

  但同时,燃烧的小半火场也完全消失了,一片狼藉的三楼大厅中,清冷的月光从窗外投射进来,已经无力维持死亡瞬间,却愈合了肉体的陈丽宛缓缓起身,朝小夏步步进逼……

  身后传来恐怖的女人声音,我老大吓了一跳,打火机也掉在了地上,突然背心一凉,我大叫一声,把一沓黄符甩向了背后。

  “啊——”

  一声女人的尖叫声响起,我回过身,黄符满天飞,灵视镜下,我看得清楚,一道白色的影子迅速地没入旁边的墙体。

  鬼?!

  想不到这大厦中,除了陈丽宛之外,竟然还有其它鬼怪存在。

  我哆嗦着摸出“斩魂刀”,这木头微微泛着红光,我却看得心中一宽,以“斩魂刀”的情况看来,这只女鬼并不是十分厉害,不然的话,这木头便会像上次遇到陈丽宛时发出高热和烈芒了。

  “出来!”

  见这鬼并不厉害,我胆气一大,不由大声喝道。

  声音在办公室中回响,良久没有回应,我想它大概被我吓到,不敢再出来了吧。

  还是办正事要紧,我连忙捡起几张符录,跟着回过头去捡掉在地上的打火机,但打火机没抓着,反而捉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我的头呢,我的头呢…。”

  背后又传来那毛骨悚然的声音,一双脚出现在我的旁边,我看上去,一具女人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旁边,但那具女体上,却没有头。

  难道?

  我骇然放开手中圆滚滚的东西,那东西滴溜溜转过来。却是一个女人的头,黑发凌乱,眼睛是闭上的,还用血红的丝线将其缝上,显得诡异莫名。

  我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退到一边,只想离那女鬼远一点。

  但退不了几步,脚踝一阵冰凉,却已经被那无头的女体用双手捉住,那鬼手像冰一样的寒冷,我冻得不行,拼命地踢腿,却一点也踢不开。

  就在我惊骇莫名的时候,那颗人头一直滚了过来,在我身边停下后,那人头仰起了脸,露出一排如非洲食人鱼般锋利的牙齿。

  “我饿了…”

  人头叫道,我直想哭。

  我没几两肉,还不够你老塞牙缝,你还是找别人去吧。

  人头可不理会我怎么想,一下子就咬在我的大腿上,一阵剧痛传来,让我差点没晕过去。

  “啊,老子和你拼了!”

  我惨叫一声,用“斩魂刀”狠狠插在那人头之上,木头红光一闪,那人头发出一声尖叫,和那抓着我的无头身体一起突然消失,只是我的大腿上却留下了一排牙印,还有丝丝鲜血渗透了出来。

  我顾不得腿伤,连忙扑向一旁的打火机,伸手一捉,眼看就要碰到火机,背上又是一阵剧痛,那女鬼用尖利的手指狠狠捉过我的后背,让我又惨叫了一声,接着,肩头又是一痛,它竟然趴在我的背上,用那排锋利的牙齿死死咬住我的肩膀。

  我差点没晕过去,听得那女鬼在我脑袋边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似是正吸着我的血,我打了一寒颤,手里捏着的符也不管他三七二十一,一大把黄符全都贴在了女鬼头上。

  啊——

  它尖叫一声,我肩头为之一松,想是那女鬼又被符纸打退,我不敢回身去看,一伸手牢牢捉紧打火机,拼命点了起来。

  却不知道是过于紧张的缘故,还是那女鬼搞的鬼,打火机不断跳起火芒,却总是打不着。

  这时,脖子一痛,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出现在我的脑袋旁边,我看得大骇,那女鬼竟然咬住了我的脖子,突然间,我脑袋一晕,开始眼冒金星起来。

  我心中暗叫不好,更加拼命地点着打火机,却还是一点也打不着,便在我快意识溃散的当会,掌中的“斩魂刀”一烫,让我意识为清醒起来,“斩魂刀”发出炽烈的红光,那女鬼被这红光刺到,又是尖叫一声躲了开去,我感觉到手中这块木头正发出阵阵高热,突然灵机一动,把“斩魂刀”按到了地面的符纸之上。

  蓬——

  符红窜起一道火舌,却是已经点燃了起来,我奋起精神,一把抓起尚在燃烧的符纸,也顾不得手中火烫,一下子全扔到角落里那红光透出的地方。

  那红光便像一堆易燃品一般,燃烧的符纸一碰到它,火焰猛然高涨,把角落全部置于烈焰之中。

  成功了!

  我想道,然后一阵身心俱疲的感觉袭来,我终于晕了过去,在意识快消失的时候,我听到一声长长的,淒利的尖叫声。

  小夏非常痛苦。

  陈丽宛正牢牢扣紧她的脖子,并把她提到了半空,小夏挣扎着,却无法挣脱陈丽宛的鬼手。

  那冰冷的手掌一寸寸的收紧,小夏的脸涨得通红,她张大了口,却吸不到一口空气。

  却在这时,陈丽宛的手为之一松,小夏摔倒在地上,大口的空气进入肺叶,让小夏不由咳嗽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陈丽宛发出尖叫,小夏才发觉她现在正燃烧着,但她身上的火却不是这鬼妖自身发出的怨火,而是灌注了道力的明火。

  他们办到了!

  很明显,陈丽宛的那滩血迹已经找到并且被烧掉,失去了在人间唯一的凭借,即使是鬼妖,也没有了存在的理由。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陈丽宛发出尖锐的利吼,火焰已经把她全身引燃了起来,就如同数年前葬身于火海中一般,她的身体迅速被烧化,那姣好的脸孔上,皮肤寸寸脱落,到最后只剩一个焦黑的骷髅头,骷髅头中仍发出空洞的啸声,直到完全被火焰吞没。

  当火焰完全消失时,地上只剩下一滩黑色的粉末,风一吹,粉末便四散开来。

  小夏看着这粉末完全消失后,才无力地软倒在地上。

  “终于,结束了……”

  她轻轻一笑,终于放心地昏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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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南山墓园。

  我和小夏伫立在一方墓碑之前。

  这是李汉林的墓碑,我们在他的墓前放下一束黄色的雏菊。

  陈丽宛终于被消灭了,而在那之后,我在医院躺了整整一个星期,被女鬼所伤的地方经过小夏处理后已经没有大碍,现在只是简单的等待身体自行愈合。

  那天晚上,当警察赶到现场时,我这个破门而入的大盗正昏迷在地上,如果不是事后有何老头出面,大概我醒来时就不会是在医院,而是在监牢里了。

  事后据小夏说,伤我的那只缝着眼睛的鬼是陈丽宛吸收魂魄时将一些不能完全吸收的残魂能量再加上自己的部分鬼力所创造出来的鬼偶,当烧了陈丽宛的血迹后,那鬼偶因为陈丽宛的消失而消亡,不然,那时候昏迷的我,可能就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小夏那天虽然也昏迷了,不过她只是道力用尽,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可以活蹦乱跳的,倒是我被那女鬼又咬又抓,还被吸血,要不是每天吃下大量的补品,现在我也不可能这么快恢复过来。

  在出院之后,我搬回了自己家住,没有了女鬼这个借口,我倒不好意思继续赖在赵大小姐家,在家养了几天伤后,我便回公司上班了。

  这个星期天,小夏打电话给我,并约我到南山墓园拜祭一下李老爷子。

  今天细雨绵绵,我们给李老爷子上完香后,便沿着山道散步。

  自那天之后,小夏对我们之间那个婚约绝口不停,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当面问清楚,毕竟共同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我对小夏已经产生了感情,即使不为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婚约,我也要追求这个女孩子,把她当成普通女孩来追!

  赵大小姐心情甚是愉快,连走起路来也是一蹦一跳的,我看着她跳来跳去的身影,不由叫住她。

  “小夏。”

  “嗯。”她回头,朝我灿烂一笑。“什么事?”

  “我,我……”

  “吞吞吐吐的到底什么事!”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大着胆问道。

  “我是想问,关于你们家那个女婿的规定,我,我算不算合格啦?”

  小夏沉默,我屏住呼吸,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上。

  “你的表现嘛,马马虎虎……”

  赵大小姐故意拖长了音节,害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算是,合格吧!”

  我差点没跳起来,一下子窜到小夏身边,抓起她的手说道。

  “那我们的婚事……”

  小夏抽回她的手。

  “我只是说你合格了,可没说马上就嫁给你。”

  “但你那时候说,收拾了陈丽宛之后你就嫁给我的啊。”

  “没错啊。”小夏露出狡鲒的笑容。“不过,我可没说什么时候嫁给你啊。”

  她得意地笑了起来,我气得牙痒痒。

  突然,香风扑面,小夏蜻蜓点水般在我唇上一点,然后迅速地跑开了。

  “这个,就当是这一次的奖励吧,要我嫁给你,小强同志,你还要再努力些才行……”

  我愣在了当场。

  那一个吻,那一瞬间柔软的触感,那片刻的芬香,仍残留在嘴边。

  我中招了,我想。

  “等等我啊,小夏,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快别跑!”

  我大叫一声,马上追着赵大小姐后头跑去。

  空旷无人的山道中,只有我们两人的嘻闹声远远传开,似乎把墓园那沉重的气氛,稍微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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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杀人旅馆

Vol.1

  民国4年,上海。

  夜,弯月如勾,浮云错落。

  佛寺莲华之中,僧人们正做着晚课,大雄宝殿内,烛火摇曳,数十僧人席地而坐,在方丈白莲上师的主持下,正齐声颂念着大乘金刚经。

  声声佛唱中,白莲上师半眯的双眼突然一跳,年过半百的方丈睁开双眼,视线穿透了大殿的门扉,看向了寺外。

  寺外,一辆黑色的敞蓬轿车停在了寺院山门之外,轿车上除了一个司机,便只有一个穿着黑色僧服,头戴竹笠的日本和尚。

  司机下车为日本和尚打开了车门,那僧人下了车,似是脚步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司机连忙扶住他,他摆摆手,示意并无大碍,这才稍整衣容,举步朝莲华寺中迈去。

  大雄宝殿之内,白莲上师让众僧暂停颂经,众僧皆奇,这早课晚课白莲上师一向严厉,但今晚为何经文只颂念了一半便停了下来,虽心中疑虑,却无人敢问。

  上师起身,命众僧散去,只留下一个小沙弥随待一旁。

  半柱香的时间后,日本僧人跨进大殿中,白莲上师低颂佛号迎上前去。

  “嘉宗佛友,一路辛苦了!”

  日本僧人嘉宗双手合什,微一鞠躬。

  “白莲上师,嘉宗此行,凶险万分,怕会给莲华一寺带来莫大灾难,每念及此,嘉宗心中便惶恐不安。”

  “佛友言重了,除魔卫道乃我辈本份,即使白莲身殉,亦得其所,嘉宗不用为此挂心,还是让老纳看看你的情况吧。”

  嘉宗微一点首,掀开头上竹笠,他的面容颇为清秀,但圆滑光洁的头额上却隐现黑气,那黑气几乎占满了他的半边脸,在他的脸颊上描绘出黑色的莲花暗纹。

  “嘉宗佛友以身封魔,这份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胸怀,实让白莲钦佩啊。”

  白莲上师长声一叹,嘉宗脸上露出苦笑说道。

  “上师过誉了,嘉宗不才,遍思东洋佛法,却无一法能制得此魔,唯有出此下策,以自身肉身暂封此魔,然后远游重洋,希望中国这佛法昌盛的千年古国,能有解决之法。”

  “佛友请坐。”

  上师让沙弥拿来两个蒲团,两人便在这大殿之内,佛像之下席地而坐。

  “佛友现在的情况如何,又如何会遇上此等妖魔,据我所知,新妇罗这种危险的妖怪不是早已在日本灭绝了么,为何现在还会出现这种妖魔。”

  “新妇罗,人首蛛身,性喜淫,嗜吃男子心脏,这种危险的妖魔,本于数百年前,由大阴阳师安培晴明将其它强大妖魔一起封印于富士山之下,但却在一年前,高野山下歌山一村庄中突然出现妖怪吃人的惨事,嘉宗前往驱魔,才知道这吃人的妖怪竟是新妇罗,嘉宗无法降伏,只得以阴阳宗秘法将其封入自己的身体之内,希望以我的佛法将之净化,但半年之后,情况不旦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更糟,嘉宗的身体每时每刻都受其魔性的影响,正渐渐转化为妖体,一旦嘉宗的身体完全被新妇罗妖化,届时,新妇罗便会吞噬我的魂魄和元神,嘉宗身死事小,却恐此魔变得更为强大,到时就真的无人能伏了。”

  嘉宗说完,一把扯开身上僧袍,就如他的半边脸一般,嘉宗的身体有一大半以上绘满了黑色而妖异的莲花,这黑莲之中,有一莲叶已经快延伸到嘉宗的心脏之处,嘉宗的左胸心腔处,刻着一个佛家万字印,其边缘皮肉反卷,却是生生刻上去的。

  “只要那黑色妖莲蔓延到嘉宗心脏处,嘉宗便会被完全妖化,为了延缓妖化的时间,嘉宗以金刚忤在其上刻上万字印,才能拖延到现在。”

  嘉宗娓娓道来,脸上表情未变一分,但白莲却深知以身封魔的痛苦,那不仅是肉体上的对抗,更多的是精神上的角力,能够以身封魔后还拖得一年的时间,嘉宗的佛法已经颇为高深。

  如果不是莲华寺中有一奇物,白莲也不敢替嘉宗驱魔,但面对新妇罗这种古老妖魔,白莲心中自知,即使驱魔成功,付出的代价怕也极大。

  然,佛门弟子,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嘉宗尚且如此,白莲又岂甘人后。

  “丰干,把我寝室中的八角胜佛香盒取来。”

  白莲吩咐道,那小沙弥微一点头,便快步奔出大殿。

  “佛友稍等片刻,待我那小徒取来封魔之物,我们便马上开始。”

  嘉宗点头,突然,他眉心一皱,全身竟颤抖起来。

  白莲上师马上捉住其肩头,嘉宗竟越抖越厉害,那半身的黑气开始有蔓延的趋势。

  “那妖魔开始行动了,嘉宗,嘉宗怕是快压制不住了……”

  嘉宗艰难地说道,他的嘴角已经渗出丝丝黑血,接着,一双清明的眼睛浮上了一层淡淡的黑气,那身上的莲花也快速地伸展开来,刻于心室之处的万字印发出金色佛光,阻止着黑莲的侵袭,但佛光却越来越弱,看似已经支持不了多久。

  “般若波罗密多!”

  白莲大喝,五根手指轻重不一地敲在嘉宗的身体穴位之上,每敲一指,嘉宗身上的黑气便淡了一分,到最后一指时,白莲以拇指压于万字印之上,佛光为之一盛,把嘉宗身上的黑气暂时压了下去。

  嘉宗脸色苍白,白莲也不好过,只是弹出了六指,却似是花费了他大部分气力一般,白莲脸上汗珠密布,一袭僧袍竟被渗透了大片。

  “好重的妖力,连大乘般若决也只能将之稍微压制,嘉宗佛友,你竟然能将此魔困上一年,真让白莲自愧不如啊。”

  嘉宗张开双眼,又是咳出一口黑血,才苦笑道。

  “上师也太看得起嘉宗了,若是此魔一开始便有如此威能,嘉宗早就命丧黄泉了。”

  两人说话间,那小沙弥奔了进来,手上捧着一个八角香盒,将之恭敬地递给白莲上师。

  上师轻轻揭开盒盖,盒子中用佛家大乘金刚符为底,上面放着一块勾玉状的青色石牌,此石似玉非玉,其上刻着手臂形状的暗纹,石牌边缘处断纹处处,似是一个整体的其中一块。

  白莲把放着青色石牌的香盒入于地上,那石牌发出阵阵青芒,让大殿之内的烛火为之一暗,连带空气,也变得寒冷起来。

  “丰干,你先出去吧。”

  沙弥见上师如此吩咐,心中是一百个愿意,马上便跑出了大殿并合上了大门。

  “上师,这是什么东西,我怎么感觉到其中一阵阵邪力。”

  嘉宗皱着眉头说道。

  “此物为莲华寺的传寺之宝,相传乃上古邪物,为佛门无上妙法镇压之后,却成为以邪制邪的奇物,以它的奇能,必能为佛友镇压新妇罗这只妖魔。”

  “如此甚好。”

  “那么,我们开始吧。”

  白莲说道。

  随后,一阵佛唱在大殿之内响起,随着响起的,还有嘉宗的惨喝声,和一阵阵尖锐的利啸。

  那一夜,莲华寺的僧人尽皆惶恐不安,那恐怖的叫声如地狱的恶鬼在咆哮一般,足足叫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亮之时,这让人毛骨悚然的叫声才消失了。

  早课之时,僧人打开大雄宝殿的大门时,发现白莲上师已经坐化,上师双眼合闭,一手一作莲花状,一手则尾指垂地,在他的身前,宝殿地砖一片乌黑,也不知曾发生了什么事情。

  日本僧人嘉宗则昏倒在上师之旁,待到三天后才悠悠醒转,得知上师圆寂后,嘉宗又于寺中参与了白莲上师的佛葬后,才飘然离开了寺院。

  又于一年之后,嘉宗再次来访,在大雄宝殿呆了一夜后,才又离开。

  至此,嘉宗再未曾踏入莲华寺一步,终老于高野山上的阴阳宗之内。

  而自白莲上师突然圆寂之后,莲华寺日渐衰落,寺中僧人有的还俗,有的则投奔其它寺庙,偌大的一间寺庙,到最后只剩下一两个老僧。

  时间飞逝,转眼便是数十春秋,莲华寺,也渐渐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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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2

  上海虹桥机场。

  “……小夏,嗯,我到上海了,这边,天气很好啊,下雨?没有啊……”

  我一手打着电话,一手拖着大袋小袋走出了机场。

  在陈丽宛的事件结束后,公司把我派遣到上海来参加今年的服装展览会,由于我在家养了一个星期的伤,公司的其它同事已经早我两天到了上海,我算是最迟的一个了。

  一到了上海,我第一时间打了电话给小夏,赵大小姐今天也要赶前往北京的航班,除了北京那边有新的委托任务外,她想顺便把李汉林的儿子给找回来,现在李老爷子走了,只剩下老太太一人也挺不容易的,因此只拿到一个模糊的地址,小夏还是决心把李小兵给找出来。

  只是她一人只身前往北京,我心里挺不放心的,即使小夏再强悍,毕竟只是一个女孩,因此我发挥了老妈的特长,吩咐这吩咐那的,听得小夏在电话那头不乐意了,直嘟嚷。

  “……啰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会懂得照顾自己啦,倒是你,超级撞鬼大衰人,记得时刻带着‘斩魂’,要是你在上海那边又招惹了怪东西,我可没办法马上去救你!”

  我听得一身冷汗,心想你这赵大小姐真是乌鸦嘴。

  出了机场,外头的的士排着长龙,我连忙拖着行李到一边排队,由于上海的展览会是国际性质的,因此参加的各国客商极多,和我一起出了机场的洋鬼子便有数十人,还好我走得快,不然光排队搭车就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

  机场的的士收费极高,客人们上车前总会有一番杀价,这一来二去的,过了老长时间,也不见队伍怎么移动,我趁这个时候拨通了一个同事的电话。

  此人名叫张杰仁,是营销部的主管,这次参加展览会的队伍便是他当的头,我来上海之前,老板吩咐过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他,现在,我连公司的落脚处在哪都不知道,不找他找谁。

  电话一通,那边极尽喧嚣之能事,各种嘈杂的声音汇成一条大龙,差点没把我的耳朵给震坏了。

  “喂,哪位!”

  那边大吼着,我连报了几次名字,张主管才听清是怎么一回事。

  “对,我是王强,张主管,我们的酒店是哪一间,我是说酒店……”

  我拿着电话大吼,但那边却总听不清楚,没办法,最后我直接将手机拿到嘴边,扯开喉咙吼得我脸红眼赤,看得旁边的人纷纷退开了几步,像看怪兽一般地看着我。

  到最后,我差点没吼得背过气的时候,终于问到了一个地址。

  轮到我上车时,我二话没说把行李一扔车尾箱,便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连杀价也懒得讲,反正出差期间一切费用有公司报销,我也摆阔了一把,直接朝司机说出了张杰仁报给我的酒店名称。

  “啥,偶闲居?”

  那司机不是上海人,扯着一口东北口音问道。

  “有问题吗?师父”

  我疑惑,心想张杰仁那哥们不会报错名字了吧,怎么司机看着我像看外星人似的。

  “也没啥,就是那地有点远,以前那会倒是挺出名的,但现在也就不过一小旅馆,没多少人住到那边去的。”

  司机大哥朝我笑笑,露出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

  “是旅馆?不是酒店么?”

  “酒店?不是不是……”司机连连摇头,把车子启动起来,转了个弯便开始驶出机场。

  “俺在这上海啊,也住了大半世纪了,我爷爷那一代便已经来上海定居,那时候,谁不认识‘偶闲居’啊,听说还有中央领导去哪住过呢。”

  司机相当健谈,在我递过一根香烟后,更是打开了话匣子,那话多得像是长江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偶闲居’啊,那地方挺不错的,苏杭的园林式建筑,东暖夏凉,刚解放那会,那些死洋鬼子争破了脑袋想住进去,那会,是那旅馆的黄金时代啊,可惜……”司机弹了弹烟灰,叹口气继续说道:“可惜后来就不行了,上海地方大,什么样的酒店都有,那旅馆离得市中心又远,便越来越没人光顾,但更重要的是,传闻那里不干净……”

  我当时也没怎么注意听,正用手机给小夏发着短信,听说司机说那不干净,也就随口问道。

  “哦,卫生不行吗,那确实没人愿意呆着……”

  我话没说完,司机大哥爆起一阵大笑,笑得身体左摇右摆,却害我心跳不断加快,怕他大哥一个失手打滑一下方向盘,在这车水马龙的公路上,只要一个打滑,随时都是车翻人亡的后果。

  那司机用大手使劲拍了拍我的肩膀,拍得我真咧牙,却听他说道。

  “你这兄弟真逗,俺说的不干净,是指那地方闹鬼!”

  “闹鬼?”

  我差点没咬到自己舌头,心想该不会真如小夏所言,我是会移动的招鬼机,走到哪撞鬼撞到哪吧?

  “听说十几年前那旅馆里闹过鬼,还死过人来着,但后来请了法师做了几场法事之后,也就太平了,但自那之后,去旅馆的人就越少了。”

  我听得后背发冷,没再闹过事,可以是鬼被除掉了,也有可能人家只是暂时躲了起来,据小夏说,现在真正有道行的人是越来越少了,也就是说,现在的所谓法师都是以神棍居多,这样想来,那旅馆还会闹鬼的机率还蛮大的,估计像我这样八字超轻的人,说不定第一天住进去,当天晚上就得撞鬼。

  一想到这,我不由抓紧了袋子中的“斩魂刀”,还好有听小夏的,把这道界异宝也给带了过来,只要不是碰到像陈丽宛那种鬼妖级别的东西,我想还不至于有危险。

  那司机看我一付心惊肉跳的样子,又再笑了几声。

  “兄弟别怕,那也就传闻而已,再说真的有鬼,像俺们这样行得正,站得正的,也不用怕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我心想,大哥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痛,要是您老人家碰上一猛的,它才不会管你是不是站得正,照样害了再说。

  就在我一路胡思乱想的时间里,的士驶过了复兴中路,开进了卢湾区,最后在离上海市中心非常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过了,兄弟。”

  我给了车钱,脑子里却在想着闹鬼的事情,倒把要发票的事给忘了,等到的士走远之后,我才想起,不由懊恼一番。

  但怕归怕,旅馆还是要住的,我只能紧紧揣住“斩魂刀”,拖着行李走向一扇古色古香的大门。

  大门之上横着一匾,用草书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字。

  偶闲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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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3

  “偶闲居”旅馆座落于上海市郊,单是坐车,就坐了我近两个钟头的时间,这还不是赶上上海的交通繁忙时段,不然的话,恐怕时间还要更长,交通不便,确实是旅店业的硬伤。

  尽管闹不清楚公司那边为什么会找这么一家位处偏远的旅馆下榻,但这家建于五十年代的旅馆还是挺不错的,在外观上,它更像古时富贵人家的大宅院。

  青璃玉瓦的房檐下吊着两个大红灯笼,红漆金边的大门上挂着金色的铜环,数级白色的石阶两边各放一头石狮子,石狮子意态安详,予人赋动于静之感。

  再加上那横匾之上“偶闲居”三个金色大字笔法苍劲,显是出自名家之手的金字招牌不难看出此馆曾经的辉煌。

  但在时间的长河中,却没有“永恒”这两个字的存在,即使以前如何有名,现在的“偶闲居”,也不过是金字招牌上蒙上了灰尘的小旅馆。

  我着行李上了石阶,在大门前站定,握起其中一个铜环,即使在夏天,冰凉的寒意还是从铜环上渗进我的掌心中,让我微微一震,我拉起铜环就欲扣下,此时,大门中却传来一连串的碎响。

  听着像一对夫妻在吵架。

  女:你丫的就知道赌,老头子的身家尽早被你败光。

  男:老头子的身家早就光了,就你还想守着这破店,听我的早卖了不就得了…

  女(带哭腔):我就知道你想打这店的主意,真不知道当年我是怎么会看上你的…

  男(愤怒):要不是当年老头子硬是给我定了这门亲事,就你那身材,老子会看上你?

  女(爆发了):你好到哪去了,老娘当年嫁给你完全是当救灾…

  我汗--

  男(爆炸了):丫的,老子当年会娶你完全是当抗洪!

  我爆汗!

  握着铜环的手拿不定主意是扣下去还是不扣,却在这时,大门“呀”一声开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剪着小平头,眼睛混蚀,满腮子胡渣,嘴上叨着一根烟怒气冲冲地跨出门槛,见到我时愣了一下,随后又急冲冲地跑掉了。

  一女的也跟了出来,她三十多岁左右,一头长发在脑后打了一个发鬓,像古时候嫁为人妇的女人一般,她见到我时也是一愣,然后再狠狠看了他男人一眼,方朝我说道。

  “这位先生,请问可是住店吗?”

  我点头,心里倒同情这位老板娘,一个女人死守着一间旅馆也挺不容易的。

  “请问有没有一位叫张杰仁的先生在这订了房间,我是他的同事……”

  话没说完,老板娘已经热情地帮我拿起行李。

  “有有有,张先生他们一行五人全住在我这旅馆里,他早上出门时还吩咐过,今天还有一位同事要来,想必就是你吧。”

  “是的。”

  我答道,随着老板娘跨进门槛里。

  门内又是一番光景。

  这前庭里的左右两边分别是一个草坪,草坪上种植着几株凤竹,倒也清雅别致,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弯弯曲曲地通后中门。

  老板娘拖着行李走得飞快,我紧紧跟在她的后面。

  “别看我们这旅馆小,但我们这里环境好,空气也好,市里的酒店可比不上我们这里。”

  兴许已经很久没有客人来入住,老板娘看上去相当兴奋,好似已经忘了刚和她丈夫吵过一架一般,笑呤呤地为我介绍起旅馆的情况。

  “在当年,有多少洋鬼子都想住到我们这里面来,为啥,你看市里有哪间酒店有我们这里的环境……”

  尽管听上去像是在黄婆卖瓜,但旅馆的环境确实不错。

  出了中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汪碧湖,凉风吹袭,湖面上碧波阵阵,在湖边有一小榭,名曰“听雨亭”,亭榭是用竹子搭成,和碧湖相映成趣,倒有几分江南水乡的味道。

  一大片草坪蔓延到尽头,碎石小路在湖边绕了个弯,朝着湖边两栋阁楼延伸而去,一路走过,那草坪之上或饰以假山碎石于期间,或插上几株凤竹迎风摇曳,让人看得不由心旷神怡。

  “到了,到了……”

  老板娘把我引到了阁楼旁,这两栋阁楼面湖而建,有四层楼高,延续了满清时代的建筑风格,祥云瑞兽雕于其上,古色古香的楼阁让人仿佛时光倒流,其存在本身已经是一件难得的艺术珍品。

  两栋阁楼分别是“棲凤楼”和“藏龙阁”,看这名字竟是有分男女,果然,老板娘把我带到“藏龙阁”的楼下,阁楼中跑出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一手帮老板娘提到了行李。

  “阿顺,带这位客人到丙号房休息。”

  老板娘朝叫阿顺的青年吩咐一声,又和我说道。

  “先生,你先休息一下,到中饭的时候,自然会有人通知你。”

  “谢谢。”

  我点点头,便随阿顺上了楼。

  楼梯建于阁楼的中间,上了楼房间分两边排列,每一层只有四间房,而丙号房则位于四楼上了楼梯的左手边,阿顺为我打开房间时,一间布置古典的两进房间便出现在我的眼中。

  这阁楼占地甚广,每一层又只分为四间房,这房间自然极为宽畅,丙号房虽然没有面朝碧湖,但这阁楼后却是一片竹林,竹林足有数亩用地,风一吹,竹涛声声,竹叶幽绿,也是一付不错的风景。

  房间的大厅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荼具,阿顺帮我把行李放到睡房中,又勤快地帮我倒了一杯茶,才退了出去。

  我四处走动一番,对这间房间的环境还是相当满意的,它不像一间旅馆,更像一个舒适的家,如果不是因为这里交通不便的话,“偶闲居”必定门庭若市,像这样的环境,再好的酒店也没有。

  躺在檀木床上,让睡习惯了床垫的我别有一番滋味,这木床睡上去便发出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听上去挺舒服的,让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睡在大木床上,听着奶奶低声讲着故事。

  不知不觉间,我竟睡着了。

  也不得睡了多久,蒙蒙胧胧间听到有人在唤。

  “先生,中饭做好了。”

  我含糊的应了一声,才在床上坐起来,恍惚间,大厅外似乎有一条黑影窜过。

  刹那间,我睡意全无。

  “那旅馆不干净…”

  我想起那司机大哥的话,心想,一来就遇到,不会这么邪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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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4

  我拿出“斩魂刀”,木头没有发亮也没有发热,还是那么黑黝黝的一块,并无异常。

  难道是我眼花了?

  我打了个问号,猫着腰,我在睡房的门扉边向外打量,外头亮灿灿的阳光照了进来,却没有什么可疑的黑影。

  “先生,先生,中饭准备好了。”

  房间外,那叫阿顺的青年又叫了一声。

  我连忙应道。

  “就来。”

  收拾了一下东西,我出了门,阿顺一付低眉笑眼的样子,热情地引着我到楼下用餐。

  这小旅馆里的服务人员并不多,只有老板夫妇、阿顺和一个做饭的大姐,用餐的地点就在“藏龙阁”的楼下,楼下布置成古代客栈的样子,一张柜台上摆着帐簿和算盘,还有几樽酒磹,就不知道这些是摆设还是真有用途。

  中饭吃过之后,我回房睡了一个下午觉,朦胧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我旁边晃着,我想醒过来,却像有一股异力在阻止一般,让我一直睡到夕阳半没时才配转过来。

  我站在窗边伸了个懒腰,细细回味那半睡半醒时的感觉,不知是否撞鬼撞多了,我的体质变得异常敏感起来,有什么东西接近我都会很快发觉,因此,我并不怀疑自己的感觉,但那东西像是没有怀着恶意,相反,它靠近我时,让我感觉非常舒服和安心,就像小时候躺在婆婆的臂弯中时一般,让我舒坦。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斩魂刀”并没有示警,也就是说,无论那东西是什么,它并不邪恶,这一点让我安心了不少。

  傍晚六点多时,夕阳还像一个燃烧的大火球不肯落下,“偶闲居”却热闹了起来,我隐约听到楼下传来了人声,打开房门,两个男人走了起来,却正是营销主管张杰仁和他的助手小李。

  “王总监,你到了啊,到了好,到了好啊……”

  不知是否做营销的经常要接待客户,他们总是挺着一个啤酒肚,张杰仁也不例外,这位仁兄四十不到已经有成为地中海的趋势,一个啤酒肚挺起来差点没把一身西装给涨爆了,他热情地大步走来,一下子和我抱在一起。

  我被他那大肚子一挺,真有点吃不消,而且他忙了一天,身上一股汗臭味让我连忙挣脱他的拥抱。

  小李也上来和我握握手,说道。

  “王总监,听说你身体不舒服,现在看上去,气色很不错嘛。”

  我连连点头,上次陈丽宛的事件后我整整躺了一个星期的医院,真实的情况当然不能和公司说起,只能谎称得了急病,现上看小李一付关心的样子,我倒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小王啊。”

  张大肚子已经开始改变称呼了。

  “我们先回房,等下还要到一楼公共澡房洗个澡,记得等会到楼下吃饭,我已经订了一席酒菜为你洗尘。”

  “太客气了,张主。”

  我连忙说道。

  “哪儿的话。”

  张大肚子挥挥手,便自个回房间去了,小李和我寒暄了几句也回了房间,我自己呆着无聊,便也下楼去了。

  楼下,用餐的地方清出一个较大空间,两张桌子并到了一起,老板娘自己正铺着餐桌布,见我下来,忙招呼说道。

  “先生,下来啦?你看,这菜还没准备好,要不,你先到湖边坐坐,酒菜准备好后我让阿顺叫你去。”

  “行,你忙吧。”

  我应了一声,便自个去“听雨亭”那观湖去了。

  夕阳半没,碧波嶙嶙,确实是一付美景,我倚在竹亭的边,看着火红的夕阳慢慢落下天际,当天空留下一抹抹艳红残霞时,青年阿顺才通知我可以开始用餐了。

  我回到阁楼的时候,公司的人全都到齐了,除了张大肚子和小李外,还有同样是营销人员的刘玲和我们设计部的一位设计师卢敏珍,再加上我,五个人纷纷入席,一餐晚饭吃得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

  “小王啊,这旅馆住得可还舒服。”

  张大肚子已经脸如关公,可依然一点醉意也没有。

  “不错啊,环境优雅,房间也宽畅。”

  我再敬了他一杯。

  “我也这么觉得,本来嘛,我们也不用住到这么远的旅馆来,可是前段时间公司出了那事,大家都忙里忙外,倒把订酒店的事情给忘了,这不,我们到上海之后,竟然订不到一间房间,这次展览会的规模太大了,很多酒店都给人预订了……”张大肚子拧着眉头,露出愁眉苦脸的样子。“……本来还有一些小点的旅馆,但我们的两位小姐不乐意,最后啊,我只能找到这儿来了。”

  听张大肚子说起自己,两位美女不乐意了,又是硬敬了他两杯,张大肚子是来者不拒,嘻嘻哈哈面不改色又灌了两杯黄汤入肚。

  见啤酒根本拿这大肚子没辙,两个美女又点了两瓶白酒,硬是要张大肚子喝下去,这一闹,便足足闹了两个钟头,等到一桌饭吃完,已经九点多钟了。

  连喝了一打啤酒和两瓶白酒,张大肚子也有了点醉意,站起身时还晃得两晃,我和小李一人一边架着他,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架回了房间,这哥们不知是今天给累的还是真的喝高了,头一枕到床上,两脚一伸已经呼呼大睡起来,我和小李相视一笑,便退出了房间轻轻给他掩上了房门。

  由于“偶闲居”地处偏僻,这附近也没什么娱乐的地方,我也早早上了床,两眼一闭开始找周公去了。

  却说张大肚子这边,他一觉睡到了凌晨两三点,突然一股尿意弄醒了他,他在床上又躺了一小会,最后还是忍不住起了床。

  房间里黑灯瞎火的,张大肚子在开灯那会一个不留神,老大摔了一跤,他“呓呓呀呀”地呼痛了好一会,才按着旁边的椅子站了起来,一条左腿直接撞到膝盖,火辣辣地让他好一会不敢伸直了腿,只能一瘸一拐地摸索到墙边打开了电灯。

  开了门,走道里静悄悄的,只有一盏小黄灯照亮着,两边的房门关得紧紧的,但走道里的窗户却是打开着的,半夜的凉风灌进来,让张大肚子不由打了个抖。

  张大肚子只是肚子大,胆子却没有他肚子那么“壮观”,他缩头缩脑在房间里磨蹭了一会,最后才走了出来。

  一边走向楼梯,他一边抱怨起这间旅馆。

  “妈的,什么都好,就是房间里没有厕所,还要到楼下,真麻烦,都什么年代了还要上他妈的公共厕所……”

  那木梯走上去发出“呀呀”的声音,这声音在日间几乎微不可闻,但在夜深人静的现在,却犹如被扩大了数十倍,每一声似乎在张大肚子的耳边响起,响得他一阵胆战心惊。

  好不容易到了厕所,那长长的一条通道里只有在天花板上吊着一支白色的灯管,灯管不大亮,离得较远的地方已经看不清楚,厕所里的水龙没有拧紧,现在正一滴一滴地往水池里滴着水。

  张大肚子没敢进到太里面,严守着就近原则就给解决了,肚子一轻松,张大肚子好似也没刚才那么害怕了,他低声哼着小曲,拧开水龙,哗啦啦地洗起手来。

  唬--

  身后像是风吹过的声音,张大肚子也没在意,水龙一拧,甩甩手就想走人。

  唬--

  又是一声响,这下张大肚子吓到了,这声音在寂静的厕所里显得那么刺耳,虽然听着像风声,但这厕所没有窗户,只有两个排气扇,又哪来的风。

  唬唬--

  声音又在身后响起,而且听上去比前面两声又近了一些。

  张大肚子转过身去,他没敢马上把头拧过去,因为听老一辈人说,人的头上和双肩各有三把阳火,不干净的东西最怕这阳火,如果一拧头,那阳光灭了一盏,就容易被它们害了。

  转过了身,厕所里并没有什么异常,那头顶上的电灯也没有像鬼片那样一闪一闪的,张大肚子笑了笑,他转身欲走,但眼角好像突然看到什么东西一晃。

  那一瞬间,张大肚子手上的汗毛全站起来了。

  心脏不争气地快速跳起来,张大肚子偷偷朝后瞄了一眼,这次他看到了,那是一个影子!

  正面数去第三排左侧的一格中,在侧面的墙体之上,有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那影子圆滚滚的,两边还有两个小三角,整个看上去像是一只猫的头部投影,那黑影似乎知道张大肚子看到了它,它不退反进,反而在墙上逐渐露出前肢和半个身体。

  那身体浑雄有力,看着不像猫,反而像只老虎。

  就在张大肚子以为是哪只野猫蹲在厕所里才形成这个黑影时,那影子眼睛的位置突然爆起黄灿灿的光芒,就像一只吊晴大虎突然睁开了眼睛一般,虎威阵阵。

  张大肚子现在就算再笨,也知道影子是不可能自己会发出光芒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碰到奇怪的东西了。

  我正睡得迷糊,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了一声男人的大叫声,那声音听着好像张大肚子发出的,正疑惑间,楼梯“啪嗒啪嗒”被人踩得直响,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在房间外响起,然后剧烈的拍门声也跟着响了起来。

  片刻之后,“藏龙阁”的灯火都打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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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5

  所有人都聚到我的房间里。

  旅馆的老板娘、伙计阿顺和我们公司的五人,张大肚子那一声威力实在太大了,几乎没把“偶闲居”炸了个翻,我从不知道,原来的男人的叫声同样这么有威力。

  张大肚子一连灌下了三四杯开水,脸色才缓和了一些,我刚才开门那会,他大哥脸上就像涂了一层蜡似的,白得让我也吓了一跳。

  “怎样,张主,好点了么?”

  我递过一条毛巾,现在还是夏天,张大肚子被吓了一跳又连续跑了几层楼梯,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汗水湿透,他接过毛巾胡乱擦了一把,便扔在了桌上。

  “张主管,你这是咋的啦,半夜突然鬼叫一声,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卢敏珍手抚着胸口,脸上一片哀怨地说道。

  如果换作平时,张大肚子一定会和她倜侃上几句,但现在他可没有那心情,心脏到现在还蹦个不停,她卢大美女的话到了大肚子这边,是一只耳朵进另一只耳朵出,完全没听清她在说些啥,他两只手不断绕着手指,显得心神不宁的样子。

  见张大肚子老久话都不吭一声,刘玲也叫开了。

  “我说张老大,你倒是说句话呀,你这样一声不吭的不急死人了。”

  张大肚子茫然看了大伙一眼,最后把眼光落在老板娘身上,一付犹豫不决地说道。

  “我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

  众人见他望着老板娘,也跟着望了过去,看得老板娘的脸刷一下红了起来。

  该不会事情和老板娘有关吧?

  我在心里恶意地猜测着。

  “张先生,你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呗,这嘴长在你脸上,有什么该说不该说的。”

  老板娘马上表明了立场。

  “那我可说了。”

  张大肚子咂了咂嘴巴,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道。

  “刚才,我撞鬼了。”

  沉默,一片沉默。

  “不可能!”

  老板娘第一个爆发了,她涨红了脸,指天发誓道。

  “我们虽然是小旅馆,但一向干净的很,不会有那些东西的。”

  “偶闲居”本来就没什么生意,如果再被张大肚子这一说,以后还有谁敢住到这地方来,这也就难怪老板娘会暴跳如雷了。

  我却听得有了几分寒意,早上那司机大哥曾经说过这旅馆曾闹过鬼,事情既然连外人也知道,证明当年应该是满城皆知的事,老板娘现在说得信誓旦旦,却应该是怕影响了生意,但不知为何,我却总觉得她像是在隐瞒一些什么事情。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猜测,我只是保持沉默,并不准备插上一脚。

  “我就说这话不知当不当说嘛,是你要我说我才说的。”张大肚子哀怨得像被婆婆冤枉的小媳妇,话说得酸溜溜的。“但我可没说假话,我真的看见了!”

  “张老大,这话可不能乱说,你真的看见了,看见了那种东西?”

  刘玲大着胆子问道,卢敏珍已经躲在了她的背后,分明在深夜谈论这种问题已经超过她卢大美女的心理承受能力。

  “你看我像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的那种人吗?”

  张大肚子站起身来,不知不觉又摆出一付官威喝道。

  我BS!

  你大哥这样摆谱,就算想说个是也没那个胆啊。

  “张主,你真的看清楚了,你确定不是其它什么东西?”

  还是小李冷静一些,确实,在刚睡醒的情况下,又加上夜晚看东西并不真切,有时候疑神疑鬼把其它东西想像成“好兄弟”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但我直觉告诉我,张大肚子没有说谎。

  “如果那是鬼的话,那我还可能看错,但,但那东西它又不是鬼……”

  张大肚子着急地想证明自己不是说谎,但却越说让人越是糊涂。

  什么是鬼又不是鬼的,这哥们不会给吓得逻辑混乱了吧,我想。

  老板娘马上捉住张大肚子的话里的矛盾。

  “张先生,你刚才说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现在又说那东西不是鬼,你,你这不是存心造谣吗,是欺负我这个女人家还是怎的……”

  “就是啊,张老大,别没事编鬼故事吓唬我们。”

  刘玲也开始跟着添乱。

  张大肚子被两个女人说得烦了,他大哥一声狮子吼,叫道。

  “别吵了,我话还没说完呢!”

  这声音够气势,一下子就镇住了两个女人。

  我在心里鼓掌,大肚子坐下来接着说道。

  “我看到的,不是普通的那种鬼,那是一个影子,老虎的影子,对,错不了,那种感觉就像一只大猫,它还朝我叫来着。”

  张大肚子说完,老板娘开始冷笑。

  “我看你是神经病,我们这是旅馆,你当是动物园啊,还老虎,我瞧你是喝多了,眼花看错了吧。”

  “我绝对没有看错!”

  张大肚子打算坚持到底了。

  “我开始也以为只是一只小猫的影,但那影子会亮起黄光,你见过影子亮黄光的么,我是没有见过了,你说,那不是怪东西是什么!”

  影子,还会发光?

  我心想,明天得问问小夏会不会真的有这种鬼怪。

  “发光,我看你是青光眼,真是神经病!”

  老板娘激动的说着,她衣袖一摆,就怒气冲冲地走出了房间,一边下楼梯,一边还低声骂着些我们听不懂的地方方言。

  那伙计阿顺也跟着跑了出去。

  我看着奇怪,老板娘出去时的样子,与其说是在生气,不如说是借着生气趁机跑掉的感觉,像是在逃避一些什么,那伙计也显得古怪,按道理说,即使自己只是一个伙计,但听到自己工作的地方闹出这些事情,且不去论它是真是假,总会多少表现出类似惊讶的情绪,但阿顺从刚才一直都没说过一句话,连神情也没怎么变过,好像他早就知道这些事情一般,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这老板娘一走,刘玲和卢敏珍两个女人也走了,连小李也拍拍张大肚子的肩膀说。

  “张主,你还是早点休息吧,咱们明天还有得忙呢。”

  张大肚子一张老脸都跨了下来。

  “你们这些猴子,平时话说得好听,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老子说得都是真话,你们倒当老子说的是胡话。”

  张大肚子骂咧着,突然一把捉着我肩膀。

  “小王,你说说,你相信我刚才说的话么。”

  “我信。”

  我一脸正经地说。

  他瞧了我两眼,然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也走出了房间。

  我关上了门,随后想了想,也把一直打开的窗户也关上了。

  睡到了床上,我把“斩魂刀”放在了胸口,这才安心了一些。

  给张大肚子这一折腾,这环境优雅的“偶闲居”突然变得鬼影憧憧起来,那竹林,碧湖和假山,谁能保证那其中没有藏着脏东西。

  张大肚子所说的话没人相信,但我却是信的,无论是老板娘和伙计的态度,还是早上从司机大哥听来的传闻,都让我觉得,这间看似清雅的旅馆中,似乎深藏着一些秘密。

  但愿我不要知道哪些秘密,通常,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那一夜,我在床上辗转难眠,直到东方露出了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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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6

  第二天六点不到,大家都起床了,张杰仁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连那啤酒肚好像也没有平时那般挺了,看来昨夜他睡得并不安稳。

  我揉着眉心,一夜没睡的直接后果便是今天头微微发痛,两边的太阳穴一涨一缩,让我颇不舒服。

  但除了我们之外,小李和其它两个女人倒是龙精虎猛的样子,在吃早餐时还有说有笑,全不像我们两个,脸上带着黑眼圈,一顿早餐吃下来也是索然无味。

  五人用完早餐后,便出了旅馆打了的士前往虹桥技术开发区的展览中心,由于“偶闲居”离市中心较远,基本上在这边是拦不到车的,但张大肚子一早就包了两辆出租车,虽说贵了点,却总好过等不到车。

  到达展览中心时,已经快九点了,我们连忙上二楼的展位,先行布置好场所,只待九点半展览中心一开门,便可以迎四方来客。

  张大肚子因为昨晚没人相信他的话,他大哥现在还憋着一口闷气,除了还和我寒喧几句外,对小李和刘玲他们完全是一付不理不睬的样子,中心开门后,客人开始进场,张大肚子搬了一张椅子往角落里一坐,跷着二郎腿把事情全交给小李他们打理。

  一个上午,张大肚子没有离开他那椅子一步,直到下午,在我不断要求下,他大哥才答应陪我到展会其它地方逛逛。

  “张主,还生气啊,他们不信你我信啊,鬼,我也撞到过。”

  展会里不能抽烟,我在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瓶饮料,递过一瓶橙汁给了张大肚子。

  听说我撞过鬼,张大肚子来劲了。

  “王老弟,你真的相信我,你真的,撞过鬼?”

  会场里闹哄哄的,我们刚看了其它厂家的服装,又朝下一个目标走去。

  我点点头,撞鬼我是撞得不少了,不说远的,就前一阵子那鬼妖陈丽宛给差点没把我给折腾死了。

  “但是像动物的鬼,我也没听说过,也难怪小李他们不信。”

  张大肚子苦着脸,一口气灌下小半瓶橙汁。

  “张主,你也不用太担心,俗话说人怕鬼三分,鬼还怕人七分呢,只要你不怕,它害不到你的。”

  我嘴上安慰着张大肚子,心里可真没底,若是遇上厉鬼,运气差一点大概就交待了。

  “话虽如此,但我昨晚一直睡得不安稳,怕看到那奇怪的影子,我整一晚上都没关灯,要不,晚上我们再住一晚,明天就找其它旅馆搬了,就算刘珍她们两个女的不同意,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我点头同意,确实,那旅馆里似乎藏着什么秘密,无论是以前的传闻,还是昨晚老板娘和伙计的态度,都让我有一些不好的预兆,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如果无法解决危险,那么远离它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既然张大肚子昨天晚上撞了鬼也没事,想来那东西应该没有恶意,那么再住上一个晚上应该也问题不大,我在心里这样考量着,但这只是一个无来由的猜测,或者我在潜意识中不肯把事情往坏的方向想而已。

  这种情况,人们管它叫“乐观”。

  我们兜转了一圈,又走回了自己的展位,却不想我们展位旁倒是挺热闹的,围了好多人,男女老少什么国籍的都有,而且里面还隐隐传来吵架的声音。

  “怎么回事?”

  我疑惑地看了张大肚子一眼,他大哥也闹不清什么事,肚子一挺,用英语叫着“请让开”,便和我一起往里面挤。

  小李正和一个外国客商不知在争吵着一些什么,那外国客商作阿拉伯人打扮,旁边还站着两人,他们不断地指着小李叽叽咕咕叫着什么东西,小李争得脸红耳赤,口沫星子都吐到对方脸上去了。

  刘玲和卢敏珍两个女人躲在小李后边,看上去挺害怕的,她们见到我们两个像见了救星一般,马上跑过来叫道。

  “张主任,王总监,你们两个总算回来了,我们这都快闹翻天了。”

  “怎么回事啊,这是。”张大肚子大声问道:“我们两个才走开一小会,怎么好像这展位都被人拆了这是。”

  刘玲着急地说。

  “是快被他们拆了,这三个阿拉伯人好不讲理,偏说我们这一季的秋冬新品里面其中两款是抄袭了他们的款式,非要把我们的款式带走,小李不让,他们就吵了起来。”

  “妈的,这阿拉伯人都是蛮子!”

  张大肚子骂了两句,便拽起袖子一下子插在小李和阿拉伯人的中间,他现在心情正坏着呢,摆出一付干架的表情。

  我怕他出事,马上让刘玲通知会场保安。

  其实这边出的状况,会场的监控室已经发现了,不等刘玲打电话,已经有两个会场保安挤了进来,用英语向阿拉伯人和张大肚子提出了警告。

  张大胆子本来想就此罢手的了,毕竟这关系到公司的名誉,张大肚子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但那阿拉伯人被会场保安拉开时,竟用半生不熟的中方骂了一句。

  “你这中国猪!”

  这下张大肚子来气了,他老哥大吼着“你说什么”,一把揪过阿拉伯人的衣领,就想给他一拳。

  但那阿拉伯人比他高大得多,手一推,张大肚子“噔噔噔”往后退,差点要摔倒在地上,所幸后面有人用手掌抵住了他的后背,他才没出这个丑。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朝张大肚子温和的一笑,他穿着浅灰色的西装,戴着一个淡金眼框的眼镜,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

  男人的后边站着一个男青年,也是一付西装笔挺的样子,他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像是男人的秘书。

  “谢谢。”

  张大肚子朝男人道了声谢,就想再上前找那阿拉伯人理论,却被那男人拉住。

  “先生,何必和那种蛮夷之人一般见识。”

  男人用标准的普通话说道,声音不带一丝火气。

  “先生,你不知道,那阿拉伯人实在可气。”

  张大肚子想摆脱那男人,却不想竟然挣着不掉,这一耽搁,那几个阿拉伯人已经被保安板着脸拉着走远。

  我也走了上来劝道。

  “算啦,张主,别把事情闹大了。”

  却在这时,那阿拉伯人突然发出一声大叫,捂着肚子跪在地上,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张大肚子骂了声活该,便走回我们的展位。

  张杰仁刚才的位置是在我和那男人之间,他这一走开,我刚好看到那男人屈着的手指飞快地收回了袖子,跟着他和秘书低声说了几句,便也走进了我们的展位。

  我站在那没动,朝他看了看,又望向那还鬼叫着的阿拉伯人,如果刚才我没看错的话,那男人屈指的方向正好对着阿拉伯人,难道刚才是他暗中做了什么手脚,才让阿拉伯人现在像杀猪似的嚎叫着。

  展会里,那男人却已经和张大肚子谈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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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7

  展位上,张大肚子和那男人互相交换了名片。

  那男人以黑色为底的名片上用金粉烫着“崎川集团刘东旭”数字,便没有其它信息,卡片制作简单,却透着高雅。

  只是“崎川集团”这个名称,看上去倒像日本的企业。

  “幸会,刘先生,你们是日本的企业?”

  张大肚子带着疑惑问道,刘东旭微笑着点点头。

  “是的,我们崎川集团是日本最大的零售业巨头之一,手下有数十个大型的百贷超市和服装商店,这次来中国主要是引进几个有实力的服装品牌,我看贵公司的款式和定位和我们的需求大致相同,所以想看看我们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张大肚子听得两眼发光,若真的如刘东旭所言,那么将公司产品打进日本市场这个功劳可不小啊,但张大肚子还是谨慎的问道。

  “不知刘先生是否说得了事情,你知道的,毕竟这生意并不小……”

  刘东旭朝后面的秘书伸出一手,一份文件马上来到他的手中,他把文件递给了张大肚子。

  “不好意思,张先生,是我太唐突了一些,这是我司的一些资料,你可以浏览一下,也可以通过国际网站了解我们公司的情况,至于在下,是公司拓展部的项目经理,这次正是由公司高层亲自任命到中国来拓展业务的。”

  张大肚子满脸带笑的接过资料,看了一遍后又交给了小李,小李也是机灵,微一点头后便走进展位内间,用手提电脑连接上英特网,开始查询“崎川集团”的真实性。

  刘东旭似乎真的有意和我们合作一般,他也不着急着走,反而和张大肚子聊得甚欢,一下子谈论世界潮流的变化,一下子又说起中国历史的一些趣事,他谈吐风趣,知识面也甚广,人文地理,中外趣事无一信手拈来,让人感觉和他谈天也是乐事一件。

  但一个中国人为日本企业办事这一点,却让我感觉颇为不快。

  也不知道是否民族精神在作祟,我忍不住插嘴说道。

  “不知道刘先生一个中国人,为何会大老远地跑到日本任职,难道在中国找不到一份让刘先生称心的工作?”

  我这句话说得颇为唐突,甚至还有些幼稚,但那时候却有不吞不快之感,于是一冲动,就说了出来。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这个话题比较敏感,那刘东旭一时也没有回答。

  张大肚子朝我看了一眼,我看出他的眼神里带着责怪,我知道可能会因为我这句话而损失了一个大客户,但话既以出口,却如那沷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了。

  半晌,刘东旭打破了沉默,他干笑几声说道。

  “这位先生真是快言快语,这样说吧,我并不是在中国长大的,我的爷爷那一代便移居到日本做起了生意,我的父亲是中国人,我的母亲是中日混血儿,,我的体内尚有着四分之三的中国血统,因此,我一直当自己是个中国人,不是我不想到中国来,而是我的家,却在日本那边,先生,有时候,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已啊。”

  说到最后,刘东旭颇为感叹,那眼神中也带着一丝落寂,让我自觉失言了。

  “对不起,刘先生,是我太唐突了,没有了解情况就……”

  刘东旭连连摆手。

  “不要紧,不知者不罪,对了,还不知道这位先生是?”

  这句话的后半部分倒是对着张大肚子说的,张老大马上站起来打个圆场。

  “忘了介绍,忘了介绍,这位是我们公司的设计总监,王强王先生。”

  “王先生,呵呵,幸会幸会啊。”

  刘东旭伸出一掌,人家竟然主动要握手,我总不好意思拒绝吧,于是我也伸出了一手,和他紧紧握在一起。

  两手互握时,突然,我眉心一跳,体内那微薄的道力竟然活跃了起来,丝丝热气从丹田升起,沿着经脉顺着手臂就欲探向刘东旭处,我吓了一跳,不知道道力突然冲向别人会不会造成什么伤害,所幸刘东旭及时地放开了手,但他却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分明感应到我体内的异动。

  看来,这个刘东旭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这时,小李伏在张大肚子耳边说了几句话,听得张大肚子眉开眼笑,看来这所谓的“崎川集团”倒是真的存在,如果能搭上这条大般,公司的业绩一定能再上一个新台阶,张大肚子年尾的分红也会多上许多,这让他大哥如何能不乐。

  “那刘先生,我们改天找个时间再详谈一番吧。”

  张大肚子忙不迭的说道。

  “也好,我们也是今天刚到,还要去找个酒店落脚呢。”

  刘东旭点头说道,算是应允了下来,听说他还没有找到酒店,张大肚子热情地说道。

  “刘先生,要不,你和我们一起住吧,我们落脚的那个旅馆尚有空房,何况,现在上海市里还有空房的酒店不多了。”

  “这样啊……”刘东旭微一沉吟。“也好,这样一来我们谈起来也方便一些。”

  “对对对,我也这样想。”

  张大肚子都乐开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我却总觉得这个刘东旭不简单,连忙把张大肚子拉到一边说话。

  “张主,你真要他和咱们住一起,你不是说明天要退房了吗?”

  “还退个劳什子房,现在是生意重要,生意重要啊。”

  说完,张大肚子就欲离开,我拉住他。

  “你忘啦,那旅馆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小王啊,你不是说过鬼还怕人嘛,老子现在赚钱重要,还怕个什么鬼,好了,你别再说了,就这样定了。”

  张大肚子使劲甩脱了我的手,又走到刘东旭,招呼着他先一起去旅馆。

  那姓刘的也同意了,和秘书嘀咕几句,便站了起来,张大肚子走上前边带路,临走时,刘东旭回过头来朝我一笑算是道别。

  但不知为何,我却总觉得,他这一笑,笑得颇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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