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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异怪谈】艳邪巫女郎 作者:蛮蛮鸟

她是都市中的女巫,游走于正邪边缘,有艳丽的面孔和高竿的手腕,为了达到目的,她不择手段。她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但也要拿走你最宝贵的东西。

  如果有谁能把圣人逼疯,轻轻松松就能把周围闹得天翻地覆,除了伊灵灵,不做第二人想。伊灵灵是打不死的小强,毫无道德感的邪派女巫。想跟她斗?下辈子吧!

  她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捣乱分子耶!搅进巫师和毒枭的浑水是理所当然,可是这位冷静潇洒的大侦探也来插一脚,是为哪一遭啊?他不是还有明晃晃的大好人生嘛!干嘛跑来找气受?到底是谁在拖累谁?她也很想甩开江大帅哥好不好?!他以为她们的世界是谁都能来掺乎的么?


楔子

  一个破烂的巷子里,更破烂的一幢二层楼的阁楼里。

  几件火辣的短衫短裙随意地扔在地板上,衣服旁躺着几袋打开的薯片,几盘吃得残缺不全的精致糕点。丝绢大号软床上,正熟睡着一个性感美女。粉色的真丝睡裙的吊带滑到肩膀,盈盈不及一握的纤腰在薄裙里若隐若现,白嫩的肌肤贪婪的享受丝滑的触感。美人晶莹粉嫩的脸儿,漾着浅浅红晕,弯弯的眉宛如新月,嫩嫩的红唇呵出清浅的呼吸。大概是梦得过瘾,美女翻了一下身。这个姿势变换,使得粉色的睡裙扯紧,那纤细的柳腰,以及胸前贲起的柔软曲线,显得格外鲜明,衣衫下的丰盈,随着呼吸而浅浅起伏,粉嫩的肌肤几近透明,黑瀑般的长发包围着面颊,使她看来脆弱且诱人,教人移不开视线。

  几个身穿黑衣的彪形大汉逼近美女床边,看到这幅海棠春睡的美景,齐齐吞了几口吐沫,其中一个难耐地掩饰下身的凸起,急躁地搓着手,轻声哀求为首的黑衣人:

  “大哥,让我先把她解决了,咱们再动手,就几分钟就行!”

  “还有我!”

  “我也受不了了!”

  “都给我闭嘴!按原计划,速战速决!”

  于是,众兄弟每人拎着一桶汽油,不情不愿地洒在睡美人四周,恋恋不舍地撤下危楼。

  待全部撤到危楼下,为首的黑衣人点着一根香烟,准确地弹入阁楼的窗户里,就等待那“轰”的一声,阁楼着火,然后他们就像以前无数次一样,大功告成,完美完成任务。

  “轰”,却不是阁楼着火,千万根闪着红光的香烟嗖嗖嗖地从窗户里反射出来,刚飞出窗户,香烟上黑红色的烟雾便形成一只只火乌鸦的形状。扑啦啦!千万只火红色的乌鸦口内喷火,翅上生烟,凶猛地向楼下的大汉们飞腾而来。楼下的大汉们呆了一呆,来不及想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职业的迅速反应让他们撒腿就跑。轰!火乌鸦开始吐火,有的火团落在地上,有的火团喷在大汉们身上。

  “我靠!这怎么回事啊?”

  “赶紧离开这!”

  正嘈杂间,猛然一声“豁喇喇”大响,前面的墙忽然又坍下来。几个跑在最前面的大汉连忙再向后跑,谁知后面的墙也朝他们倒下来,正绝望间,大汉回头再向前看,发现前面的墙根本没倒,又一门心思向前跑,等他们跑到前面,墙又倒下来……如此循环往复,把几个身强体壮的大汉折磨得彻底崩溃,累得蹲在地上大喘:

  “他妈的!要砸就砸痛快点!老子说啥也不跑了!”

  而奇怪的是,前面后面的墙却都完好如初,连灰屑石子也不见一颗,火乌鸦也消失不见,落在地上的,还是黑衣人射进危楼的那支点着的香烟,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众人的幻觉。

  “这地方太他妈邪门了!难怪张老板发狠要焚尸灭迹!”

  “这活咱干不了!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吧!”

  灯火通明的城市夜晚,只有一片拆迁的废墟在黑暗中狰狞。

  “啪嗒”打火机跳动的小小火苗在这片废墟中亮了一下。

  一阵张狂的狞笑声传来。

  “你笑完了吗?”

  “……那个钉子户,今晚咱们办了她?”

  “说话专业点!那叫拔了她!钉子么!”

  “对!拔了她!敢说十八弯巷子是她的地盘?她是什么东西啊?让她下地狱吧!”

  “别说空话了!动作快点!”

  那片废墟迅速被清出一片空地,空地上有一座梯形的矮土台,台上设有香案,香案上悬挂着一道幡,幡尾上写着一个人的名字,借着台子上下方的昏暗灯光,依稀可以看出那名字是“伊灵灵”三个字,台子上方点着三盏灯,台子下方点着七盏灯。

  一个长头发的男人披头散发站在台子正中,手里举着宝剑。剑锋正指着那片还没有变成废墟的破烂巷子。

  “张总,您说一声ok,我就开始做法了!”

  台子后面有一张突兀的大沙发,不知道是谁家拆迁不要的,还是特意搬过来的。

  沙发旁站着一个年轻的助手,沙发上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老板,肥头大耳,抽着雪茄,阴沉地笑:

  “等我抽完这支烟——哼哼,行啊,姓伊的,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你不搬,就别怪我心狠!”

  老板眼神冷酷,狠狠吸了一口烟,把烟蒂弹出去:“徐法师,开始吧!”

  徐法师举剑对天,在台子上张牙舞爪地踱步,口中念念有词。

  “一转天地动,二转日月昏——”

  年轻助手看着师父做法,轻声向老板解释:“这种拜魂法会让人死得不知不觉,连法医都查不出来是怎么回事,症状就像心脏病发作。台子上方三盏灯代表三魂,台子下方七盏灯代表七魄。拜魂咒语一共要九转,第二转咒语念完,被咒的人陷入昏睡,头顶出汗。”

  “三转神魂乱,四转魂魄离——”

  老板向助手询问:“这个时候魂魄就应该飘出身体了吧?”

  “是。老板您悟性极强。”

  徐法师:“七转生魂迷、死魂迷——”

  此时,倏,一道绿莹莹的鬼火朝拜魂台一跳一跳地幽幽窜来。

  徐法师继续转着:九转摄亡——

  就在这时,那道鬼火忽然炸成一个骷髅影,诡谲地笑着,忽明忽暗,随后变成一道白光,猛地撞向徐法师的剑。

  “当啷!”徐法师的剑掉在地上,在白光的映衬下,徐法师脸色显得更加惨白,大惊失色,眼睛像看到怪东西一样惊恐地凸起。

  刹那后——

  “呼!”十盏灯全部熄灭。空间顿时阴暗,什么也看不见。

  黑暗中只听到徐法师和助手的叫喊:

  “啊!我的催魂促魄灯!”

  “师父!小心!”

  一道金光在黑暗中亮了一下,是一根一尺多长的金簪,正掷向徐法师。

  年轻助手想奔向拜魂台救师父,没想到脚却像灌铅了一样,怎么也迈不动步。在眼睛适应黑暗后,助手和张老板依稀看到了拜魂台上骇人的一幕:

  那根一尺多长的金簪拿在一只青葱玉手上,玉手一使劲,将金簪从徐法师左肋插进去,挑出一段肠子,然后用手腕绕成团,绕完肠子,像扔垃圾一样扔到一边,再狠狠踩上两脚,顺手拿起一块砖,使劲拍在那段肠子上。

  咣当一声,徐法师直挺挺倒下。

  黑暗中,就看见那道凸凹有致的轮廓一脚踩在徐法师的肚子上,阴阴的嗲声嗲气暗藏威胁,听得张老板头皮发麻,四肢发冷:

  “看到了吧?猪头张?你请的法师想拜走我的魂,还嫩点!姑奶奶向来睚眦必报,下一个就轮到你!你的徐大法师的魂,我挑出来,踩碎了,砸烂了,从此他就是白痴一个!这辈子别想翻身!我劝你识相点,你敢在我地盘上动一块砖,我保证没人给你收尸!事不过三,你胆敢再惹我一次,我灭你全家!你最好记住我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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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百变伊灵灵

第一章 第七类美女(1)

  阳光透过深深的巷子,照着一幢摇摇欲坠的危楼。

  几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诡异青年就站在这栋危楼下。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叼着烟,戴着蛤蟆镜,头发染得像火鸡,穿着紧身背心,举起一块斑驳的牌匾,迎着午后的阳光,十分鸟地侧仰着头看看牌匾上字迹模糊的“灵灵工作室”,再看看二楼上的阁楼。后面的几个小弟身后都扛着大棍,一脸肃杀。

  “就是这匾的主人骗走你们的钱?”红发烤鸡吐掉嘴里的烟蒂,十分拽地开口。

  “是啊天哥!兄弟们都咽不下这口气!”一个紫发小弟开口。

  “妈的!我还咽不下这口气呢!”嘭!烤鸡把牌匾砸在紫发小弟的肩膀上:“让一个娘们把钱骗走?!你们还有脸混?!”

  “那那那不是普通的娘们,难对付……”紫发小弟不敢揉肩膀,不敢掉眼泪,倒抽了两口气给自己争辩。

  “妈的!一个娘们能有多难对付?!”红发烤鸡一脚踹开一楼的破门:“都他妈把眼睛睁大点!看天哥是怎么收服那妖女的!”

  嘎吱……嘎吱,一步一摇晃的前进,地板一踩上去灰尘铺面,必须很小心才能避开地板上散落的钉子,而且整个楼看起来随时会塌成一堆废料。

  红发天哥十分恼火地回头看一眼在后面哆哆嗦嗦跟进的弟兄:“你们生孩子哪?残废啦?给老子走快点!”吼完不知怎么的心里也开始发毛,一个女的敢住这种地方,看来是有两下子哈!为了给自己壮胆,狠狠往楼梯上吐了口痰:“干!一堆废物!啊——!”

  天哥抱着脚跳起来,伴随一声怪叫:“啊!什么鸡巴玩意?!”

  一根锈迹斑斑的钉子穿透天哥的拖鞋,直插脚板!

  “他妈的!你们是猪啊?!愣着干什么?给老子拔了!”

  这幢危楼,共有两层半,其中一、二楼因可以理解的原因而不堪使用成为灰尘冢,只剩二楼天台那摇摇欲坠的小阁楼或许可容许一丁点人气进驻。

  现在红发天哥不知是脚板被穿钉子的关系,还是露怯,也走得慢了下来。潮湿腐朽的门板,被不知打何处吹来的阴风摇得吱吱响,随风而来的还有油污的过期报纸,随时准备糊在来人脸上;一盏沾染了厚重灰尘的小灯泡,完全成了点缀阴森环境的道具,至于照明的作用,早八百年也许就消失了,识相的人都不会再对光亮有所期盼,它不变成玻璃手榴弹正中头顶就谢天谢地了。翘起的木板足以发挥其暗器加陷阱的功用,时刻等待人的失足;残 破的窗帘、渗水的墙壁、脱落的壁纸,连角落里的老鼠都以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们,一只蟑螂大摇大摆地在他们脚边散步,几只壁虎在天花板懒洋洋地打嗝,像在对四处觅食的蚊子叫嚣示威,而那些蚊子正虎视耽耽地盯着天哥一行身上年轻鲜美的血液……

  “天哥,要不,要不咱下次多叫几个弟兄再来——”

  “滚你妈的!怕就滚回去!别管我叫天哥!你那笔钱也不用找了!”

  “我我我就是说说,没说不上去……”

  “那还废什么话?!干!”  

  好不容易走到天台上的阁楼,天哥憋了一肚子鸟气,一脚把门踹开——

  嘭!不知是红发天哥脚劲太大,还是门板太脆弱。总之,那块门板直挺挺的落地,宣告阵亡。

  “哟!这么粗鲁不好吧!”在一个甜腻腻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一个鼠标带着长长的鼠标线,伴着这句娇叱直冲冲朝红发天哥面门砸来!手劲之狠辣,来势之凶猛不容置疑。天哥脚下有伤躲闪不及,正中额头,命中地点也很给面子的迅速凸起一个形状完美的大包。

  “他奶奶的!你他妈不想活了!”天哥凶相毕露,抄起身后的砍刀准备随时砍人,利目向罪魁祸首扫射,却在看到凶手的刹那,换成一脸傻呆呆的诧异。

  那罪魁祸首,正叉着腰,抬着下巴,一只脚踩在摇摇欲坠的椅子上,一只脚踏在由破木板diy的破电脑桌子上,显示屏上还有正在进行的网络游戏,而显示屏上方贴满了写着怪字的各色灵符。而那踩着三七步,摆出十足太妹姿势朝他耀武扬威的,是个绝世美女。

  绝对一等一的美女!

  红发天哥折柳攀花经验丰富,对欣赏美女颇有心得。据他总结,由于人类喜好各异,美女的标准也千差万别,不过古今中外的美女大体总逃不开以下几种类型:

  第一种,“自知型”。未必是得天独厚的美女,但却十分了解自己的长短,懂得突出优势掩盖弱点,让你一眼就发现她美丽的地方。当然,那些把瑕疵当成特点加以放大彰显个性的,也可归为此列。

  第二种,“古典型”。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而不张扬,永远让脸上充满温润的色泽,散发含蓄的光晕。

  第三种,“狂野型”。宛如吉普赛女郎,敢爱敢恨,个性张狂。她要掌握人生和爱情的主动权,除非她自己不想要,否则一息尚存,不顾一切。生死都可以抛到一边了,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第四种,“神秘型”。这样的女人会带着幽幽的眼神,含笑探询你,却屏蔽你的探询,你感到她全身都是故事,即使是平常的经历,被她的气质一渲染,都好像成了传奇。

  第五种,“可爱型”。这种美女通常要么经不起时间的考验而沦落,要么由经历的洗礼进化成以上几种类型的一种。

  第六种,“清丽型”。清清淡淡,干干净净,带点慧黠,带点洒脱。装点一下或可明艳,糟蹋一下也无大碍。

  第七种,“百变娇娃型”。想变成哪类美女,全凭她的喜好,而且能做到没有丝毫矫情!她高兴了能像变色龙一样,将自己的美和环境搭调;她不高兴了就随心所欲让魅力张狂,让环境配合自己。

  众兄弟眼前这位,就是第七种类型。而这第七种类型的代表人物,目前正以第三种类型(狂野型)的面目出现。她大概165cm的身高,下身穿时尚的窄裙,上身穿不时尚的大布衫,由于她叉腰和踩踏的恰北北姿势,而使身上矛盾的搭配有志一同地彰显凸凹有致的性感身材;五官柔媚古典,东方典型的细眉杏眼,却因为眼里不爽而又咄咄逼人的亮光抹煞了古典派应有的温润,能让人不合时宜地联想到冬日艳阳;而那温润的唇,线条细致,色泽浅红,让人感到神秘和明艳,想要一亲芳泽;她的头发凌乱但干净,在脑后随意地捆扎成一团,用一根一面带有菜色的方便筷子簪住,没簪住的几丝垂在颊边,平添几许性感。诚然,这间勉强可称为工作室的地方破烂不堪,到处是吃剩的桶装方便面碗,桌上地上散落着纸条和灵符和带油的纸巾,还有一些搞不清楚用途的道具;墙角堆放着半成品的刀枪剑戟;各色书籍随意地扔在地上,有心理学的、医学的、经史子集、神鬼专著、奇门遁甲、外文读物、周公宝典、时尚杂志、卡通漫画、游戏攻略……呃,还有色情读物……连主人的爱好倾向都如此杂乱而矛盾,就别说整间房子给人的感觉有多触目惊心的不搭调了。但就是这么奇怪,就是这充满落差的地方,让这个充满落差的女主人显得如此抢眼和自然……还有迷死人的性感。红发天哥是著名的淫虫,在淫虫界不是千人斩也是百人斩了,但这么要命的美女,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牌匾安装费,一千元;门板修理费,一千元;地板磨损费五千元;本姑娘的收惊费三千元;打扰游戏进度,损失游戏币折合人民币五千元。四舍五入,总共两万元。安装事宜现在就进行,其余款项明早之前汇入我帐户。”同时,一张写着帐号的破烂黄纸已然精准地弹到天哥发冷的手中。

  “啊!天、天哥——”

  “天什么哥!想讨价还价吗?那就三万好了!姑奶奶脾气不好,别把我惹毛哦!”美女温温柔柔地威胁。

  “好你个伊灵灵!天哥!就就就就是她骗走我们的钱!”紫发小弟找回舌头,没忘了此行的目的,指着美女指控。

  “是吗?”天哥收起砍刀,嘴角浮上一抹淫笑,咀嚼着这个名字,一步一步朝伊灵灵逼近:“伊灵灵……人比名字还正点啊……你大概不知道天哥我的厉害吧?别怕,天哥我会好好疼你的……”

  锦绣市公安局今天似乎格外热闹。

  先是一个大妈买完菜忘了回家的路,拨了110,被快要呕血的警察送回家;然后是一起民事纠纷,因为讨价还价不成功,卖碟小贩甲骂顾客乙是人妖,乙告甲卖盗版碟,事实证明乙确实做过变性手术,而甲确实在卖盗版碟。

  “当这是乌龙院吗?!什么事儿都当成案子往咱们这送!”刑侦队的郭怀远扔掉手边的资料,靠在椅子上揉太阳穴,方正大脸上写满了要扁人的冲动。

  “喂喂,你这叫什么态度啊!”同事李磊小心翼翼把郭怀远扔掉的资料放好:“这跟刚才的乌龙案可不一样!这是正八经的清溪案!百十来号人腹泻!多严重的事儿啊!”
  “那得找医生!腹泻关我们刑侦队什么事儿啊!头儿八成是看我们太闲了!”
  “这还闲啊?!我都三小时没关注大盘涨幅了!”李磊抱怨着,有连忙扫了一眼电脑上的股市行情,随即发出大喊:“啊!银行股又降了!我的三千股啊!”

  “他奶奶的!我就不信没地方能治你!咱们上警局说理!”说话间,警局的门被粗鲁地推开,红发天哥和众兄弟将伊灵灵推到警局里。
  啪!郭怀远刚平息的无名火又烧起来,再次将资料重重砸在桌子上:“嘴巴干净点!把这当成你家啦?!”
  “警察大哥!我要告她!”天哥的衣服已经破成一片片,浑身青紫,满身伤痕,恶狠狠地指着一脸无辜的伊灵灵:“她敲诈勒索、骗钱不还、杀人未遂、目无国法、罪大恶极!”
  此刻的伊灵灵正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白白净净的皮肤清纯透明,一副娇弱天真的邻家女孩样子,难掩的美色令警局里顿时蓬荜生辉,惊得众警察呆若木鸡,连正准备发飙的郭怀远都忘了找茬。
  “喂!我要告她!你们听明白没?!”红发天哥十分不满自己的话没有被重视,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
  下一刻,红发天哥的爪子就被郭怀远狠狠抓住:“想撒野回家撒去!这是警局!”
  “啊!警察打人啦!警察打人啦!”红发天哥扯脖子叫起来。
  “我还就打你了!”郭怀远瞬间被激怒,在拎起天哥的脖子前,被同事李磊和老韩拉住:“冷静点儿!”



[ 此贴被韩雪莲在2008-09-14 15:03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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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七类美女(2)

  “你要告她是吧?先把事情说清楚!”

  “我告她——”红发天哥恨恨地打量伊灵灵,正在合计哪些语言更有杀伤力。

  “我告她——”紫发小弟也很急。红发天哥迅速给了紫发小弟一个凶狠的眼神,紫发小弟及时想起为人手下的礼数,立刻闭嘴。

  “她要对我进行性骚扰!你们看——”天哥扯着自己破碎的衣服:“把我衣服扯成这样,我不肯就范,她还打我!”

  为了增加说服力,天哥垂下头假装擦眼泪,可能是实在没眼泪可擦,又迅速抬起头,羞愤地指着伊灵灵控诉:“我坚守二十六年的童男身份,就这么被她毁了!她还嫌不够,还想再度侵犯我!”

  众警察看看天哥的大块头,纠结的肌肉和凶狠面相,再看看美女的弱不禁风柔弱无骨,都觉得天哥的话是天方夜谭。就算天哥是个臭皮囊没什么本事,他身后还有几个小弟,一个个绝非善类,怎么会吃这么大的亏?如果他说的是事实,那他也太让人羡慕了!被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欺负,啧啧……一定是他想欺负那个女孩子,偷鸡不成蚀把米,才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搞不好是这些小混蛋为了争夺美女自相残杀。再看看那女孩子,好像不愿意谈这件事,眼眶红红的,十分难过地垂着头,唉,一定是受了很大惊吓。这些坏东西!

  “那她是怎么打你的?”李磊有点掩饰不住语气里的义愤填膺。

  “她、她对我拳打脚踢!还对我用黑沙掌!”天哥露出自己胸膛上紫红色的掌印,那一掌差点要了他的命!本来还以为可以上了那美人儿,没想到美人儿这么毒辣!

  “哦?”李磊看了看掌印,又抓起天哥的手掌在他前胸上的黑沙掌印上比了比,不大不小,非常契合!又看了看女孩子青葱般的小玉手,光目测就知道比这大熊掌印小了好几大圈。

  “可是我怎么觉得这掌印是你自己的呢?根据掌印和身高的粗略比例,这只手的主人身高应该在178厘米左右,你如果不信,我们还可以取指纹化验。”有点匪夷所思,但掌印应该确实是天哥的,难道他有自残的怪癖?

  “我、我——”天哥有点尴尬,他怎么能说,他想要对伊灵灵做的动作,鬼使神差都做到自己身上,他以为扯开了伊灵灵衣服,结果伊灵灵没事,扯开的是他自己的衣服;他以为自己把伊灵灵打昏了可以霸王硬上弓,结果怎么都打自己身上了?

  “她会使妖法!”天哥只能这么解释,没办法,虽然是原告,但自己的犯罪动机也要好好掩饰。

  “哈哈哈!你嫌警局的气氛太无聊吗?妖法?哈哈哈……”众警察爆出狂笑。

  “你们!”天哥实在无法说清楚,又迁怒小弟:“你们不是被她骗钱了吗?怎么现在连个屁也不敢放了?!”

  “不是你要先说的吗?”黄发小子很委屈。

  “混蛋!”天哥暴喝。

  “你混蛋!当这里是什么地方?!”郭怀远一拍桌子,火气又窜上来。

  “警察先生,我们的血汗钱都被她骗走了!”紫发小弟始终惦记钱。

  “说具体点!”

  “她用糖豆当成药丸卖给我们,骗走我们每个人一万块钱!”黄发小弟补充。

  老韩和李磊面面相觑,有点匪夷所思,又看了看美女。美女似乎很累,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揉着太阳穴,没有丝毫心虚,一副慵懒的样子……哦,太迷人了!

  老韩连忙调回视线,心里大概有数。

  “把药丸当成糖豆?!你们是白痴吗?这都区分不出来?”李磊终于直白地把疑惑问出来。

  “刚开始交易的时候确实是药丸,后来、后来要出手的时候才发现全是糖豆……”紫发小弟支支吾吾。

  “是什么药丸?”老韩不动声色地问。

  “呃,呃,是,是——是治头疼的!”紫发小弟更加心虚,频频向天哥使眼色告急。

  “治头疼的药丸需要几万块钱?”郭怀远冷笑。

  “喂!我们是为社会除暴安良的!我们要告的是那个娘们!你们为什么不问问她做了什么好事?”红发天哥终于忍不住暴吼。

  伊灵灵看大家的视线终于转到她身上,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粒药片,递给紫发小弟看:“小兄弟,我卖给你的是不是这种糖豆?”

  天籁之音!

  这是所有警员对这位美女嗓音的震撼印象。

  紫发小弟和黄发小弟都凑过来,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还用舌头舔了舔,互相对视一眼,点点头。

  “没错!警察先生!这娘——这位女士卖给我们的就是这种糖豆!”紫发小弟肯定地说。

  “你们愿意买,我也没办法。我从来也没说过它不是糖豆。对吧?”伊灵灵温温柔柔地反问。

  “糖豆会是一粒一百块钱的天价?!我们每人买了100粒!”黄发小弟愤愤地用眼神使劲挖着伊灵灵,激动地拽下胯上的腰包:“罪证都在这!你别想抵赖!”

  “我看看!”郭怀远拽过腰包,将包里的糖豆倒出来,拿起一颗闻了闻,脸色顿时大变,将糖豆递给老韩:“老韩你看,这居然是——”

  老韩和李磊,还有其他同事围过来,拿起糖豆仔细观察,一个个瞬间变得无比严肃。

  “今天终于有了一个像样的案件!”郭怀远看着各色头发,笑得不怀好意。

  “哼!这回看你有什么话说!”紫发小子认为真理终于站在他这边,很得意地看着满不在乎的伊灵灵。

  “客户发现你的货是糖豆,而不是摇头丸,很生气吧?”老韩把玩着“糖豆”,漫不经心地问。

  “那当然了!做我们这行最重要的就是信誉——”惊觉老韩问的是什么,紫发小子连忙住口,但已经来不及了。

  “我就说嘛,什么糖豆能让你们花几万块钱买?前世又不是蚂蚁!”李磊插嘴:“啧啧,这可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大案啊!”

  “这、这分明是糖豆!”黄发小子扑上来,抓起一个“糖豆”,随即像见鬼似的将糖豆扔给紫发小子:“啊!阿紫,又,又变回摇头丸了!”

  紫发小子终于失控,激动地抓着伊灵灵的肩膀:“一定是你又施了妖法对不对?!一开始是药丸,到我们手是糖豆,现在又变成药丸!”

  伊灵灵被他摇得头发散开,那羸弱的样子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倒。郭怀远一个大巴掌把紫发小子擒住,令他停止摧残美女的恶行。伊灵灵一副晕头转向的样子,抚着自己被吓坏的胸口,头无力地靠在郭怀远的肩上,淡淡的清新的发香瞬间渗入郭怀远的感官,令他在微微沉醉的同时,又痛恨起坏小子的狠毒。

  “你们涉嫌倒卖摇头丸!已经被拘捕了!”

  “啊!那真是——我们冤枉啊!是她卖给我们的!”紫发小子和黄发小子哀号。

  “你刚才都承认了人家卖你的只是这种糖豆!而你们倒卖的是货真价实的摇头丸!”李磊拿起伊灵灵给他们确认的糖豆。

  “那是——啊!冤死我了!”

  情势急转,连见过世面的红发天哥也措手不及,连忙将自己撇清:“我绝对没参与他们的行动!没我的份啊!”

  “啊!天哥你不能这么不义气!哪一次你不是抽三成?害我们都没的赚!”紫发小子急了,开始口不择言。

  “就是啊!当时我觉得这娘们卖的比市价便宜好多,怕纯度不够,打电话问你,是你说全部买下的!我那一万块是凑的啦!”黄发小子可能刚出道,被这场面吓得快要哭了。

  “你们少胡说八道!别想拖我下水!这什么世道!”红发天哥一面骂骂咧咧,一面要走人。老韩向李磊使了个眼色。李磊反应迅速地堵住门口。

  “喂!这里有我什么事儿嘞!”

  “你涉嫌强奸!是否参与倒卖摇头丸,还要配合调查。”

  “什么?我?强奸她?我还没要她付医药费呢!”天哥眼睛瞪着李磊,手指着伊灵灵大呼小叫。

  “你带着那些人闯进我办公室,踹坏房门,还没赔我门板钱和损失费呢!”伊灵灵水汪汪的眼睛里全是委屈,悲悲切切地。

  “我还赔你?!行!伊灵灵!算你狠!你给老子等着!”

  “怎么着?你还想报复?”郭怀远怒喝。太目无国法了!在警局叫嚣!

  “哎哟!我肚子疼!”红发天哥不知是真疼还是临时起意,抱着肚子哀号。

  “老实点!肚子疼?肚子里边有坏水儿吧?!”

  “我咧!~!!@@#¥¥!”

  刑侦队长江劲风回警局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老韩和郭怀远在对几个五颜六色的飞机头录口供,红色飞机头痛苦地抱着肚子,在椅子上缩成一团。李磊热情地给一个衣不合体的美女倒水:

  “真的?你做技术分析师啊?那你看好哪个股?”

  “有个南方的科技股很有潜力,会很快涨上来,唉,这个说来话长了,这是我的名片,你还是上工作室咨询吧,我给你八折优惠。”美女柔声柔气地一边说着,一边递出一张清新的名片,上面印着“灵灵工作室——股票分析师:伊灵灵”。

  “啊,你说的科技股是——哦!江队!”李磊正要继续掏情报,猛然看见开会回来的队长江劲风面色不善,只好压下打破沙锅的欲望:“江队,刚才抓到个倒卖摇头丸的团伙!是这个女孩协助破案的!”

  伊灵灵扬起秀脸,漫不经心地向江劲风点头致意。

  江劲风不在意地瞥向伊灵灵,本想给个礼貌的点头就去办正事,现在手上的这个案子十万火急。却在看到伊灵灵的刹那呆住,不是被她的美色惊艳,而是一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以刑侦人员特有的敏锐,很快意识到,这个人,似曾相识。

  情况的变化没给江劲风更多的时间细想。

  一声凄惨的嚎叫,红发天哥从椅子上掉到地上,蜷缩成一团,口吐白沫,面色青绿,面容扭曲变形,浑身抽搐了两下,摊在地上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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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毉(1 )

  红发天哥虽是无赖,善于使出装病这种下三滥的招术,但这次绝对不是装的。

  天哥倒在地上已经没有了知觉,白沫一直从他嘴里溢出,脸上还泛着可怕和诡异的青绿。抽搐后,原本蜷缩的身体直挺挺地摊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向外凸出,脸已经扭曲脱相,样子十分吓人。

  所有人都奔到天哥身边。江劲风迅捷地跑去,一手翻开红发天哥的眼皮,一手搭在天哥的脉搏上,一边迅速吩咐:“快!叫120急救!”

  伊灵灵也奔过来,探了探红发天哥的体温,扒开他的头皮,发现连头皮都开始泛出青绿色,禁不住也喃喃:“这么厉害……”江劲风懂得一些急救知识,开始为红发天哥按压胸口帮助他呼吸。伊灵灵也就识相地离远点不妨碍他救人,想了想又晃晃头,掏出自己的手机,咔嚓咔嚓对着天哥从不同角度拍了几张照片。

  120来的时候,天哥已经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医生量了天哥的血压,天哥的血压已经量不出来,医生的脸色异常的严峻。几个护士刹那间为天哥插上好几根管子输液加氧,小心地将他抬在担架上。医生临走的时候看了看江劲风,对江劲风摇摇头:“很危险。又一个急性发作。”  

  几个飞机头都吓傻了。紫发小子紧紧捏着黄发小子的胳膊,都要把黄发小子捏出血印子来了:“天哥怎怎怎么会突然昏倒?!他他他一直都很强壮……”

  黄发小子被吓得彻底崩溃,猛地抱着郭怀远的大腿涕泪横流:“警察大哥!我什么都招了!我真的是刚出道第一次干这事!一共倒卖了一百颗总共一万块钱,还因为都是糖豆没出手……您怎么发落我都行!我经过这次教训再也不做违法乱纪的事儿了……我妈苦了一辈子就我一个儿子,我还这么不争气!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人好好孝敬她……呜呜呜……”

  郭怀远也被黄发小子哭回神,有点心有余悸:“这是什么病这么吓人?”

  “我还以为他是装的……”李磊严肃起来。

  “他不是装的。这是清溪村怪病的急性发作。”

  一阵严肃的沉默。

  “也许我有办法治!”伊灵灵打破沉默。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看向这个娇滴滴的美女,不掩饰眼里的怀疑。

  “我真的有办法治啦!他这八成是撞邪了!我们工作室也承接这类项目。这是我的名片——”喜滋滋地递上一张名片,满眼的¥符号。

  李磊就近接过,看到上面的名号:灵灵工作室——驱邪师:伊灵灵。

  对比刚刚得到的制作考究的股票分析师的名片,同样的名字,同样的工作室,完全南辕北辙的服务范围,完全不同的设计。李磊不得不对伊灵灵的多重能力产生怀疑:“你到底有多少这样的名片?”

  “我自己也没数啦!不过你不可以因此怀疑我的能力,我从小就被当成天才的!”

  先前把她当成小羊羔呵护的警察们终于发现此女有点不正常了。

  江劲风仿佛刚注意到这位美女闲杂人等还在现场,皱了皱英挺的眉,一时还真想不起来她为什么会给他熟悉感。

  美女倒很有眼力,看情势知道他们要办案,自顾自走到门边:“那你们慢聊!我还是那句话,我有办法治。价钱好商量。”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闲杂人等清场,江队长组织刑侦队开会。

  刑侦队长江劲风冷傲挺拔,二十八岁,锦绣市就是他的家乡。当年他是以全省高考状元的身份进入中国政法大学刑侦系,还在学校的时候就协助侦破了轰动全国的T市碎尸案。毕业后又考取哈佛大学法学院,镀了满身金,真正是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大家都以为他会留在国外,他却意外地放弃世界著名的bwise律师事务所的邀请,因为一个不可知的原因回到锦绣市,当起刑侦队长。刚刚江劲风去局里参加的会议,正是郭怀远和其他同事没有重视的清溪案。

  “清溪案的材料都拿到了吧?”江劲风开始交代工作。郭怀远心虚地将被自己摔过的卷宗拿在手上翻阅,斟酌着语气:

  “队长,清溪案的材料上只说了症状是腹泻……”

  “刚立案的时候确实只是普遍腹泻。从现在的最新材料看,发病第一天,胃痛呕吐,还有腹泻并带血;第二天,体温下降,血压下降,语言混乱;第三天,头晕,痉挛,严重昏迷;今天是第四天,出现急性发作病例,刚才的——他叫什么名字?”

  “吴天。”

  “——就是急性发作的症状。”

  “要不要先从水源找问题?”

  江劲风抿了抿嘴,英俊的脸上看不出更多表情:“检测了,水质没有问题。”

  “清溪村的饮食是否正常?”老韩也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目前也没有发现问题。”一抹焦虑从江劲风眉宇间掠过:“而且,清溪村的病例在增加,已经发病的病情更加严重,医生也没找出原因,甚至不能确认病情下一步的发展。”

  “会是中毒吗?”

  “从前三天的症状看,一开始怀疑是砷中毒,但医生经过洗胃,注射凝固剂,甚至为患者做肾透析手术,都没有太大效果。”

  “如果是这种急性的砷中毒,中毒者会在24小时内死亡。”老韩毕竟是老刑侦,对中毒案件有过经验。

  “嗯。医生排除了砷中毒的可能。市医院组成了专家组专门为患者施救,但目前为止没有治愈一例,也没有找出病因。”

  “这不应该呀!市医院的内科全国有名啊!”李磊徒然变色。

  “这种病只在清溪村出现吗?”郭怀远在确定范围。

  江劲风的表情变得沉重:“各地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上报了新情况,外地也已经出现类似病例。省里已经派下工作组协助调查。”

  “那么说这是具有传染性的?!”情况大大的不妙了!

  “是否有传染性还不能确定,但省里已经指示,要对清溪村进行隔离!案子要迅速查清!”

  “我们现在就要去清溪村!”

  出发前,江劲风深深地看了一眼刑侦队的弟兄,脸上带着沉凝:“这个案子有很大的危险和不确定性……大家注意安全!”

  清溪村隶属于玉林县的三德镇,依山傍水,是这一带有名的世外桃源。在以前,这里的人们敬畏自然界的神灵,有很多古老的仪式。现在随着现代化的纵深推进和青年一代的成长,那些古老的习俗慢慢湮没了。向大刚当村长后,积极开发这里的旅游业,那些被湮没的仪式像求雨啊祭天神啊也慢慢被村民重新捡起来包装一下,当成民俗旅游的一大卖点。但更吸引游客的不仅仅是山水和民俗,更因为这里盛产俊男靓女。这里的男子彪悍强势,一派狂放野性作风,足以让女人尖叫;这里的女子柔媚灵秀,慧黠中夹杂羞涩,足以让男人疯狂。如此种种,让众多怀揣艳遇梦想的人趋之若鹜。

  自从清溪村相继出现这种可怕又无解的病例,原本来猎艳猎奇的游客也在眨眼间消失。

  江劲风的刑侦队到来的时候,这里的气氛已经变得异常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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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毉(2 )

  病人被隔离在临近村里的镇医院,而那些没钱去大医院的也在家被隔离治疗,医生组成了专家组,穿梭在村里一边治疗一边分析病因,武警支队也调集了不少警力在这里维持秩序。几个胆大的记者穿着防护服,带着口罩,远远地在村边拍摄,偶尔有未发病的村民经过,也将麦克伸得老远采访,好像麦克风也是传染源,那副谨慎小心的样子,搞得本来就惊慌失措的村民更加恐慌,生怕下一个发病的就是自己。

  最可怕的是,这么多人命在旦夕,却找不到病因!当然合适的治疗方案也无从谈起。医生只能打强心针给失去血压的患者,给他们输液加氧,用一些常规的救治手段,但患者的病情以吓人的速度恶化,很多患者已经出现了休克和抽搐。

  到底是什么病,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还是没有血压吗?”卫生院里,护士长正在专心地为患者打强心针,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医生紧张地看着患者的血压脉搏和体温等数据,同为清溪村人,老医生庄教授对患者的痛苦感同身受。患者带着呼吸机,十分艰难和痛苦地呼吸,看样子很危急。

  “庄教授,情况有进展吗?”江劲风走进卫生院,焦急地询问那位经验丰富的老医生。

  老医生摘下眼镜,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汗,眉头紧锁:“刚才这位患者出现昏迷和异位心律,肝肾出现衰竭,已经给家属发了病危通知。我从医四十多年,没见过这种病例……”

  “有没有可能是人为投毒?”江劲风提出一种假设。

  “我们也想过,可如果是砷或洋地黄中毒,用洗胃的方式都会有所缓解,可被洗胃的患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病情加重,出现心动过速,肌肉痉挛。然后就像这位患者,脏器和循环系统衰竭,这反而又不像是砷或洋地黄的中毒反应了。若是其他物质导致的中毒反应,这种物质是什么,我们还没有找出来……”

  “我弟弟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三十多岁的叶娟女士是镇里的服装店老板,此刻满脸是泪,恳切而急迫地追问忙碌中的庄教授。

  “我们会尽力的!”庄教授承诺。

  “你也是清溪村的人,应该比谁都了解清溪村的情况!为什么还找不出病因?为什么村里没有一个人治愈?”叶娟十分焦虑,做惯老板的她已经失去了耐性,开始质问庄教授。

  “这——”说来话长,庄教授在斟酌着怎样把专业术语说得容易理解。

  “你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对不对?!你们是不是专家?!为什么不派专家过来?!”几天来的焦虑和担心终于令叶娟失控。

  庄教授看了一眼这位病人家属,无言以对。

  “我要请专家来!我要请最好的专家给我弟弟治病!”叶娟擦擦眼泪,咚咚咚离开。

  怪病以惊人的速度蔓延,让人措手不及,将整个清溪村打击得千疮百孔。这个旅游村寨顿失往日的热闹,人心惶惶。一开始,大家还在看哪家有病人,一起帮忙张罗送医院,帮到后来,几乎家家都有病人,人人自顾不暇。由于村里实施了隔离,有想要出村避祸的,都被赶来帮忙维护治安的武警挡了回来。清溪村一百二十多户人家,已经数不出来还有哪家没出现病人了。老一辈的人相信神灵,一些老人颤巍巍地拿出很久不用的卜筮工具,一根一根地在龟壳上摆着稻草,用古老的方式寻找解决办法,还有一些老人穿上压箱底的袍子,在记忆库里慢慢回忆着那些蒙尘的咒语,尝试为家里和村里驱邪。

  焦虑的年轻人将对怪病的恐惧转移到对医生的迁怒上,都在埋怨医生水平差,在服装店老板叶娟的倡导下,每户人家拿出五千块钱——是啊,什么都没有生命重要,生命没了,留着钱有什么用——大家凑了六十多万,交给村长向大刚,让他去请市医大附属医院的世界级内科权威蔡楚鸣院长,出马为清溪村治病。

  清溪村村长向大刚看着眼前一捆一捆的现金,百感交集。

  村里发生这样的事,作为村长,他事前居然没有一点防备,事发后又无力阻止怪病的蔓延,这些天来,深深的自责一直在灼烧着这位年轻的村长。而眼前这六十万现金,是村民最后的希望。他们可能偏激,可能即使是蔡院长到来也无法解决问题,毕竟庄教授是蔡院长亲自提携,医术也非常高明了。但无论如何,村民把殷切的希望折合成现金交给他,即使他们的要求不符合程序,甚至有些任性,他也要为了这希望和信任,去请一趟这位王牌专家。

  然而,到了附属医院,迎接向大刚的是一个让人发狂的消息:

  “我们蔡院长去非洲援助医疗了,三个月后才回来。”

  向大刚无力地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心中无限沮丧,虽然蔡院长的行踪不是他能左右的事,但,回去该怎样面对村民殷殷的双眼?

  医院嘈杂起来,几个护士和一个一身血的女孩推着一辆小车匆匆跑过,小车上躺着一个年轻男性,也是一身血,不知道是从哪个伤口冒出来的。一滴一滴的血,延伸到不远处的转角。向大刚本来就心力交瘁,看到这场面,不由的想起生命垂危的村民,又想到王牌专家的非洲行……大脑一阵眩晕。

  “唉!生命真是太脆弱了!”向大刚不由地想着。但这句话他没说出口,是由一个女孩子说出来的。

  向大刚看向身侧刚落座的女孩子,好像就是刚才推伤者进来的女孩,首先夺取向大刚视觉的,是女孩衣服上大片大片的血迹,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向大刚将视线上移,女孩正用血淋淋的手擦着脸上的汗,手不在意地往脸上一抹,就是一个个血手印,当然也看不清面容。

  不过根据那双灵动慧黠皎洁乌溜溜的双眼判断,应该是个美女。向大刚满脑子的清溪村,即使现在有仙女下凡,他也不会在意。

  “你看样子不像病人,是来找医生的吧?”血人儿美女开口,侧着头问向大刚。

  “嗯,可惜医生不在。”向大刚说到这,又是一股沮丧涌上来,不想说这个话题:“你亲人怎么了?”

  “去世了。”女孩儿回答得干脆。

  “啊?对不起!那刚才推进去的——”

  “陌生人。不认识。在我工作的巷子里被掉下来的砖块砸破头。”

  “啊!你真是个好人。”

  “呵,这么说我的人不多。”女子自嘲了一下。

  “你已经工作了吗?”

  “你在问我的职业么?我的职业有好多,世上若有三百六十行,我就会六百三十行。我有至少五百种不同的名片,每次出门带几张。现在么——”女子一边说一边用血手在口袋里翻翻,翻出一沓名片在手里过了一遍,抽出一张原本是纯白色,被她印上血指纹的名片,递给向大刚:“现在我是医师。”

  向大刚一阵诧异,不由接过,上面是繁体的,如刀刻的古怪字体,复杂得难以辨认:“靈靈工作室——毉師:伊靈靈。”

  “正是我。所以我们说消防员周围总有火灾,侦探的周围总有案件,医生的周围总有事故。我偏偏又是通才,整日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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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毉(3 )

  “你是医生?!那你是哪方面的医生?”联想到清溪村的怪病,向大刚仿佛见到曙光,开始抓救命稻草,顾不得有病切忌乱投医的古训。

  “你是中文系毕业的么?”美女一开口就是完全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

  “呃?我大学是管理。”向大刚有点懵。

  “唉!不是学中文的,对汉字的理解力就差好多!”美女颇为遗憾:“解释起来很浪费口舌的。”

  ……向大刚脑门浮现出黑线,他问的是医生门类,怎么话题转到说文解字上了?

  伊灵灵端详他几眼,然后指着自己名片上的字体,开始解释说明:“我这个名片上的字用繁体,是有用意的。你看这个毉(医)師的毉字——这个字不是我造的,是咱们老祖先造的。看到毉上面这个框框了吧?代表放箭矢的工具,里面这个‘矢’当然表示箭了!下面这个‘巫’代表巫术。现在你从这个字总该看出来,古代都是医巫并称,医生往往兼用巫术治病,所谓箭矢,是用它来射杀疾病,所谓巫术,是用它来帮助治疗使患者痊愈。所以我称自己是医师,不是医生。我不光用医术治病,还用巫术治病。这么说你懂了吗?”

  如果不是身处现代化的医院,满眼锃亮的医疗装备,向大刚真要以为自己走错时空了。巫医?用巫术帮忙治病?现在还有这样的人?而且是在现代化的不信邪的医院里,冠冕堂皇地在澄清自己是医师。

  伊灵灵看着瞠目结舌的向大刚,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说的话别人都不懂呢?那我就不在这跟你浪费口舌了。名片本来我想要回去,我怕你到处乱扔纸屑,不过现在沾血了就送给你吧,就当再给你们清溪村一个机会。虽然客户在我门口被砸破头不是我的错,但是满身是血的出来吓人就是我的不对了。再见了村长大哥。”挥一挥衣袖,甩出一片血迹,不带走一片云彩。

  他听错了吗?她说再给清溪村一个机会?她知道他的来意?向大刚看着伊灵灵的血红背影,有点恍惚。

  “遇到麻烦了吧?”一个中气十足的男中音在向大刚耳旁响起,有点幸灾乐祸和不怀好意,打破了他的恍惚。

  又一个怪人。今天是撞邪了吗?以前还以为世界很正常。

  一个彪悍的男人。一头板寸,头发在头顶顽强地根根竖立,领口敞开,隐约露出里面的青龙刺青和一道道刀疤。正贼贼地看着向大刚,表情带点同情。

  “你是——龙哥?!”

  不是向大刚交友广泛,而是这位昔日的龙头老大实在太有名了!几乎全体市民都认识他,他可是锦绣市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典范。

  话说此龙头老大在道上腥风血雨混了十余年,大概是血腥场面见多了终于受到刺激,忽然从某天开始失眠做噩梦,让小弟从全世界网罗了几十个心理医生来进行干预,其中有擅长诱导的,有擅长催眠的,那个催眠专家还是很有本事的,当时一屋子的弟兄都被他催眠得抱着砍刀咧嘴大睡,可老大毕竟是老大,刀架在催眠师脖子上,眼睛瞪得溜圆,问催眠师是不是敌对帮派派来的,该催眠师顿时两泪纵横,宣布自己对老大的病无能为力……后来有一个大胆的心理医生,将老大的病确诊为间歇性神经官能症,老大对这个专业名词十分迷茫,此医生多余地加了一句,就、就是传说中的精神病……结果可想而知,他被暴怒的老大一爪子拎起来差点闭气,在见鬼似的逃回家中后,患上了间歇性神经官能症。

  万般无奈,求治无门,老大拐进了十八弯巷子,在耐心告罄要炸巷子之前,终于找到了“灵灵工作室”。半小时后,守在门口的弟兄惊见他们出生入死不眨眼的老大踉跄跑出,掩面痛哭。一小时后,众弟兄得到了一个让他们肝肠寸断的消息:他们可敬的老大决定退出江湖做良好市民了!这简直是比死还难让人接受的结果。失去理想的众兄弟冲进灵灵工作室预备砸场,出来后却像被清洗了灵魂似的乖乖去做了搬运工。

  新落成的市政大楼就是原龙头老大承揽的工程,在接受“文明市民”的荣誉时,原老大感慨颇多,口口声声感谢那个神秘工作室给了他新生,声称自从去了那,“找到理想归宿,睡得比婴儿还甜!”据说市里的民间八卦爱好者协会已经着手将这个浪子回头的故事改编成评书,以图编入市志永载史册。

  以上就是向大刚在媒体上对这位龙哥的了解。

  不过——灵灵工作室?那个灵灵工作室?

  向大刚脑袋可以稍微正常运转了,联想到龙哥人生的诡异转折点,终于想起,手里这张血淋淋名片的主人,也是很有名的。

  它以神秘闻名。

  不光灵灵工作室是怎么成为龙哥人生的转折点的,至今还是个谜,更甚的是所有去过“灵灵”的当事人,嘴都守得比蚌壳还紧,仿佛“灵灵”是个禁忌字眼。有记者曾问龙哥,灵灵工作室怎样改变了他?龙哥徒然变色,脸像见鬼似的变得惨白,冷汗直冒,并拒绝回答这一可怕的问题,只慎重强调,灵灵工作室绝不要轻易涉足,它在治你病前,很可能先要你命!劝慰市民谨慎谨慎再谨慎,除非是被比死还可怕的事困扰,否则离灵灵工作室越远越好!

  也有人不听劝,但那些寻奇的人回来后,不是目光呆滞,就是精神崩溃,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患上恐慌症和狂躁症,还有人像疯子一样变卖家产给乞丐分钱。在经过铺天盖地的治疗后,这些人像躲避瘟神似的立马打包远走他乡。

  “她是很神的!”龙哥看着伊灵灵消失的方向,感叹地说:“一个神奇的女魔头。手法高竿!作风狠辣!明明是大姐头的料子,不在道上混太可惜了!”

  “她真能治病吗?”如果真是那样,倒可以试试,还能怎么样呢?毕竟权威医生也没有办法不是吗?

  “真能。她医术奇特但是深不可测,而且擅长出怪招,是个名副其实的怪人,完全不按牌理出牌……嘶,刚才她能跟你废话那么多,看来你麻烦还不小。我看你也有点印堂发黑,灾星罩顶……”

  “我是清溪村村长——”

  “什么?你是瘟疫村的?!”龙哥运动神经发达,当场跳起来,迅速和向大刚拉开距离,八卦状消失,换上一脸警戒,颇有当初混角头的凶狠架势:“你怎么不早说?!害我跟你那么接近增加被传染的几率!”

  “我——”向大刚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现在清溪村已经被人称为瘟疫村了吗?

  看到向大刚不知所措的样子,龙哥又有点不忍心,口气缓和了下来,但依然离向大刚很远:

  “如果医生都没办法,我劝你去找伊灵灵试试。和巫婆打交道虽然代价很大,但她总能给你你想要的。我不跟你多说了,我还要珍惜大好人生。”说罢,像躲瘟疫一样大步离开。

  向大刚低头看着手中的血名片,事已至此,要不,去找伊灵灵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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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巫女进村(1)

  还没走到灵灵工作室,向大刚就快崩溃了。

  这灵灵工作室也实在太难找了!那九曲十八弯的巷子就像八卦阵一般,好几次向大刚绕来绕去,都发现又转回到原点,他甚至怀疑这巷子是不是设了桃花岛的迷阵。他从早上到下午就一直在这巷子里绕啊绕,肚子饿得乱叫,找不到工作室不说,现在他想出去吃点东西都出不去!越绕越没有信心,越找越崩溃!难怪所有到过这里的人都想拆墙炸巷!

  手机铃声及时响起,是好友江劲风。

  江劲风是向大刚的儿时玩伴,跟向大刚一起读完小学中学,从小就话少孤傲,专攻偏门。要不是朋友多年,向大刚还真怀疑这家伙是没感情的东方不败附体。随后向大刚去三流大学学管理,江劲风去一流大学学刑侦,各忙各的。直到江劲风回国,两人才又重新搭上线。

  他始终也搞不懂江劲风,搞不懂他生在书香世家怎么会去读刑侦,整天跟坏人和死人打交道;

  搞不懂他本来顶着响亮的声名,在前途无量之际为何又回到这里;几年不见,江劲风变得更深沉了,他也就更加搞不懂他了……

  “大刚,你在哪?” 接通电话,是江劲风清冷有力的声音。

  “我在市里……”还是先不要跟这个冰块男说他在找巫医的意图好了。

  “尽快赶回来,庄教授也发病了。村里局面很乱。”

  “什么?!庄教授?!”向大刚大惊失色。

  “嗯。村里人说你去请蔡院长了,据我所知他好像去援助医疗了。如果有可能就再请个医生过来,医疗人手不够。”

  “好、好的,我尽量……”

  真是屋漏又逢连夜雨,连庄教授都发病了,蔡院长又不在,还有谁能治?刚才在医院,医生护士一听他是清溪村的,都显得比平常更忙碌,好像他是传染源,再加上来治病的庄教授发病,还有谁愿意冒险来清溪村治病?现在自己又困在十八弯巷子里……

  “啊——!”

  万念俱灰之下,向大刚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一块门板,仰天长啸。

  他这中气十足的绝望一叫,真是震楼板,惊灰尘!草木为之含悲,小巷为之摇晃。终于,嘭!一个斑斑驳驳的木板被震得凌空飞下来,正沉重地砸在向大刚的脚前,要不是向大刚脚缩得及时,恐怕斩断脚筋的人间悲剧就要上演。

  “他奶奶的!是谁在那鬼叫鬼叫?!吓我一跳!带着牌匾给姑奶奶滚上来!!”

  很难想象,这种粗鲁的言语以一种柔媚的音调娇叱出来产生的效果,百分百的不搭调。
  向大刚绝对不是受虐狂,但他真的觉得这声音宛如天籁,叱得他就像浑身被熨斗熨烫过一样舒服……向大刚忘了回骂,怔怔地看向二楼,声音似乎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不过——牌匾?向大刚回神,左看右看,才发现那块差点让他后半生拄拐的斑驳木板上,似乎有依稀难辨的字迹。向大刚抄起木板抹了抹,才发现上面用劣质油漆草草刷上的几不可见的字迹:

  灵灵工作室!

  轰!脑袋一片轰鸣!

  何谓踏破铁鞋无觅处?何谓柳暗花明又一村?向大刚抱着牌匾,被巨大的欣喜和感动冲击着头脑,眼看就要喜极而泣,手忙脚乱地搬开他原来靠着的铁锈斑斑的门板,走了进去。

  毫无疑问,这是一幢摇摇欲坠的危楼。里面到处是掉落的门板和灰网,以及横七竖八的杂物。向大刚很难理解,为什么它没有被市政府贴上公告以示生人勿近、小心坍塌什么的,旁边还应该附上大大的“拆”字。没有电梯,而楼梯间的灯泡大概全部因故障叫停。仅有的日光灯危颤颤地拖著长长的电线,挣脱天花板的挟制,在半空中荡来荡去,放送稀微的光芒。一般人见到这小楼的架势,第一反应应该是逃命要紧吧?

  但向大刚顾不了那么多了!眼下清溪村满目疮痍,不知如何应对,他已经无计可施,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让传说中的伊灵灵试试,凡事要往好处想,也许她才是王牌专家也说不定……向大刚摒弃杂念,勇敢向前,踩着踏上去灰尘铺面的地板上,小心地避开地板上散落的钉子,往阁楼的方向前进!

  好不容易走到天台上的阁楼,劫后余生的向大刚早忘了他身处危楼,抱着牌匾兴奋地冲入失去牌匾只剩下挂匾钉子的房间内,刚起手敲门——

  嘭!不知是向大刚气场太大,还是门板根本就是装饰。总之,那块门板在向大刚敲门的同时直挺挺的落地,宣告阵亡。

  就是轻轻那么一敲,不会吧?

  没有了门的遮挡,一股甜香扑鼻而来。向大刚当下闪神,看向屋子内,破烂的电脑椅子上放着一盘看起来非常可口的小甜点,用精细的白瓷盘装着;上面摆着韩式的银色筷子,筷子还是雕花造型的;白瓷盘放着一只高脚杯,里面盛着红酒。

  一位粉雕玉砌的美人正悠闲地坐在破烂的电脑桌上,晃荡着修长白嫩的双腿,轻轻靠着电脑,午后的阳光透过摇摇欲坠的窗子撒到她身上,像一个误入尘世的仙女。她优雅地端着一杯冒着袅袅香气的茶,慢慢吹着,若不是这屋子太过简陋杂乱,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在五星级酒店,这情景看起来实在是太有品味了。

  原来,没有了血污染,伊灵灵竟是这样一个摄人心魄的美人儿。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呀!”美女伊灵灵抬眼看了向大刚一眼,继续吹着手里的茶。

  “钱带来了吗?”满足地喝了一口茶,美女开口。

  “呃,钱——什么钱?”向大刚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话说,回神才发现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你不是请我去清溪村治病么?”伊灵灵清清浅浅地看着他,噙着若有如无的笑,淡淡开口,优雅冷淡的样子,跟向大刚在医院见到的那个率性的血美人判若两人。

  “什么——啊!对对对!治病需要花钱!您怎么收费?”

  “看你想要怎么治了。我这有几个方案供你选择:第一方案,便宜,只负责控制病情,让病人得以苟延残喘,20万;第二方案,也便宜,控制病情,并帮助病人恢复到植物人状态,30万;第三方案,贵点,包去根,包痊愈,50万。不二价。你自己选吧。”

  说完,放向大刚一人目瞪口呆中,美女伊灵灵夹起一块甜点,优雅地放在嘴里,享受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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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巫女进村(2)

  向大刚毕竟学过管理,对财务也有认知,在大脑里飞快地衡量这几个选项。按说如果真能如她所说包治全村,那这些钱也不算贵,当然虽然她提出三个选项,但唯一的选择就是50万,谁会花30万让病人“恢复”到植物人状态?!不过,她能行吗?向大刚不免怀疑地上下打量这位品茶淑女。

  仿佛知道向大刚的顾虑,美女笑了笑:

  “当然,由于第一次合作,需要建立彼此的信任。你可以先给10万定金做活动费,其余的等治好后给我就行;如果没治好,我不但把10万定金还给你,再赔给你10万。”

  “成交!我选第三方案!”美女都开出这样的条件了,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没有头绪。

  还是没有头绪。

  这种奇怪的案件让一向镇定的江劲风有些烦躁。以往就算再棘手的案件,都会让他察觉到蛛丝马迹,但这次,完全没有抓到头绪。

  没有查出污染和中毒迹象,病人的病情得不到解释,不是瘟疫迹象却像瘟疫一样蔓延,也没有丝毫人为的可疑线索,会是什么原因导致清溪村怪病的泛滥呢?

  江劲风坐在村口那棵有百年历史的老樟树下,微微锁着眉头,点燃一根香烟,却不吸,看着袅袅升起的一缕烟雾,凝神思索着各种可能性。

  倏地,一抹红艳艳的身影轰隆隆隆地跃入江劲风的视线。他眯起眼,看着嚣张的闯入者。

  又是她。

  时髦的辣妹骑在一架油漆快掉光的落伍摩托车上,那是七八十年代马力强劲的幸福250cc,2冲程,力大无比,没排气管,此刻正拖着黑烟,即使已经停下来那巨大的噪音也不绝于耳。

  而在那辆堪称落难红牛的中古摩托车上,四处张望的,正是阴魂不散的伊灵灵。

  此刻她一身红艳艳的辣妹打扮,缀着亮片的紧身吊带,露出圆润白皙的香肩;窄腰身的超短裙,突出修长细嫩的玉腿;简简单单的休闲凉鞋,没戴安全帽,替代品是中看不中用的粉红牛仔帽,鼻子上架着大大的红色墨镜,背着一个大大的帆布包,骑在一架大型的破机车上,活像来郊游。机车后座正是脸色惨白,头发凌乱的向大村长。

  向大刚抚了抚胸口,跌跌撞撞从机车后座跳下来,指着伊灵灵,上气不接下气:

  “你、你、你骑着这种机车——”

  “怎么啦?难不成走过来?”

  “可以打车!”

  “哈?向大村长,你在痴人说梦吗?打车?你没见人家司机叔叔听说你的目的地是清溪村,全都踩油门跑了吗?”

  “那那那你也不该随随便便去废品收购站拉了一辆机车就上路!”明明打了一路腹稿要说说她的,但她怎么好像还很有理的样子?

  “别说得好像这车是废品好不好!告诉你,这是收购站老板的珍藏版!要不是我面子大他都不肯借!驾起风来那叫一骑绝尘!”

  伊灵灵跳下车,掀开墨镜,翻了翻白眼,嘲笑向大刚的无知。

  “而且还没有安全帽!”向大刚再接再厉。

  “拜托!我是没捡到好不好?那家废品收购站原来有好几个呢,顶多破了几个窟窿,带起来一点不差。你运气不好没捡到。”伊灵灵继续研究清溪村的地形。

  “你居然敢飙车!那个破车,还敢飙到130迈!”向大刚想到这,还觉得余惊未平。

  伊灵灵觉得有必要安抚一下这位受惊的村长,走过来拍了拍向大刚的肩膀:“大哥!我怀疑你兼职养鸡!走了啦!”

  “养鸡?什么意思?”

  “鸡婆!”

  “伊灵灵!”向大刚咬牙切齿。

  伊灵灵把破旧摩托扔到路边,招招摇摇地向前走:“行了!比唐僧还罗嗦!当初可是你说事情紧急的,我这不是配合你吗?客户要求至上嘛!”

  伊灵灵?!

  这个名字震住了江劲风,他像被人敲了一棒,眼睁睁看着那个辣妹身影走向自己,完全没有其他反应。隐隐约约的疑惑找到了归宿,原来萦绕在心头的对她熟悉的感觉是因为她是——直到香烟烧到手指,烟灰掉到裤子上燎起一个烟洞,他才倏然惊觉。

  是了。是她。那个盘亘在他脑海中多年,难以擦去的名字。

  难怪在警局里看到她,会大脑当机,回想起暗藏心底的阴影,当时没有细想,可能也不敢去想,原来真的是她。

  不会错的。

  伊灵灵。

  从上次在警局的反应来看,她似乎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是啊,那么久远的事,那么小,又没有经常见面,谁会记得,连他们的模样都发生了那么大的改变……

  那个大舌头的小女孩长大了。

  她来这里干什么?

  想到这,江劲风站起来,沉稳地走到路上,等着伊灵灵走向他。

  来了,她来了。

  伊灵灵看对方没有让路的意思,抬头看了看这尊门神,认出他来:

  “哦,原来是刑警大哥!”

  江劲风还是没动,眼睛深深地盯着她看,对比着记忆中的样子,心里暗潮汹涌,一时忘了自己拦路的目的,不知说什么好。去和她相认吗?她一定会觉得可笑吧?她已经把自己忘得干干净净了。那——说些什么好呢?

  伊灵灵疑惑地看向身边的向大刚:

  “怎么?进村还要收买路钱吗?”

  “哦!劲风!这是我请来的医师,伊灵灵。”

  “那个卖摇头丸的?”想起警局的一幕,想起警局的一幕,不知怎么冲口就是这么一句。她怎么会和卖摇头丸的搅和在一起?虽然小李他们都说她是帮忙破案的,不过,撇开她当时行为的怪异不提,既然知道她是伊灵灵,这种说辞就更要打折扣。伊灵灵是什么人?她会好心到帮忙破案?在没钱赚的情况下?

  “什么?!摇头丸?”向大刚被吓得不轻,再次怀疑伊灵灵医术。

  这个男人的眼光太过犀利,伊灵灵阅人无数,深知此人道行深厚,不可小觑。当下脑子里拉响红色警报,全身肌肉紧绷,进入备战状态。

  “是协助侦破倒卖摇头丸的团伙!大侦探,你少说了几句吧?”微笑挂在脸上,不达眼角,眼里散发的是彻骨的冰冷。

  不跟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眼下,还是远离村子安全些:“大小姐,清溪村已经被隔离了。闲杂人等不能进去。”

  “我被定义为闲杂人等吗?”伊灵灵看一眼向大刚。

  “呃,劲风,市里医院的医生都不能出诊,她确实是来治病的。呃,我们已经签了协议……”

  看着向大刚不怎么有底气的样子,就知道是有病乱投医。也罢,村里人心惶惶,任何一个外来的医生都会给他们带来些心理安慰,不过她这个样子——江劲风禁不住又上下打量了一遍伊灵灵——只怕会让村民更恐慌吧?都沦落到需要太妹来拯救了吗?

  “我认为你还是穿戴整齐再进村比较好。”免得被狼狈轰出村。

  伊灵灵眼里顿时烧起熊熊的火苗!敢嫌她?!敢限制她?!他以为他是谁?!

  “哈!原来清溪村是高级会所,五星级宾馆,不穿正装禁止入内?”

  “我是好意。”还是那副该死的笃定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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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巫女进村(3)

  “好!阁下是好意!”伊灵灵咚咚咚掉头就走。

  换向大刚着急了:“唉?你别走啊?咱们签了协议的!”

  伊灵灵也不答话,僵直着脊背,大步流星走开,走到倒下的机车旁,骑上,踩油门,轰隆隆,黑烟滚滚,一个回马枪,一路轰鸣着穿过向大刚和江劲风之间的缝隙,擦着江劲风的衣襟开进村。再一个回马枪,在村里停住,正对江劲风,伴着油门的轰鸣,得意洋洋地抬着下巴,十分嚣张地向江劲风挑衅:

  “我还就进来了!怎样?把我轰出去呀!”

  江劲风虽然大略知道伊灵灵的桀骜性子,但亲眼见到此女如此难缠,仍然被气得脸色铁青,额头的青筋突突地跳。在他自己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之前,人就窜出去,弹到伊灵灵机车的后座上,按着伊灵灵车把上的手,长腿一伸,踢开伊灵灵的脚,踩下油门,轰地飞出村。

  两人离得如此近,伊灵灵的长发飘着淡香,拂过江劲风的耳畔,江劲风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飘在伊灵灵的鼻端,伊灵灵不自在地扭着身子,贝齿咬得咯咯响。好你个江劲风,敢霸我的车?!

  江劲风的头贴着伊灵灵的耳畔,气息轻轻飘进伊灵灵的耳朵,仿佛在呢喃,却充满威胁:

  “不要试图挑战我。”

  “把老娘放下!”伊灵灵开始口不择言。

  “别急,我也不想离你这么近。”眉头为这句粗话微皱,嘴边却不自觉漾出难以察觉的笑意。

  嘎!车猛地停到三德镇一处服装店前,江劲风怕她跑,像抓犯人一样抓着她的手走进服装店,伊灵灵别别扭扭地试图挣脱,奈何江劲风手劲过人,没甩得开他,嘴里又咕哝了一句国骂,使劲踩他的脚,真恨自己今天怎么没穿高跟鞋出来?便宜了这龟孙子。

  江劲风毫不在意,就当伊灵灵在给他脚底按摩。目测了一下伊灵灵的身材,捡出一身古板的职业装,结帐,扔给伊灵灵,再抓她出来,扔上机车后座,自己完全操纵机车,一催油门,轰隆隆向清溪村开进。

  向大刚傻傻地站在村口,还在回味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一男一女又是进村又是出村的,搞什么飞机?还没想明白,就看那辆中古机车嘎地又停在他面前,江劲风面无表情地下车,对后座怒气未平的伊灵灵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大小姐!你可以进村了!看诊的时候记得穿上让人信任的职业装!”

  伊灵灵脸上被怒意催得红通通,像个复仇女神。但是仍旧面带微笑地下车,不过那微笑依旧带着明显的挑衅,眼里的狠厉一闪而过,在经过江劲风身边的刹那,拽着江劲风的脖领子,送给他一句甜腻腻的威胁:

  “不要太得意!你会遭报应的!”

  江劲风看了一眼那只越矩的白嫩猫爪子,环着肩,依旧一派气死人的气定神闲:“悉听尊便。”

  清溪村是旅游村寨,因此建了很多方便游人住宿的旅馆,由镇政府投资兴建的清溪宾馆是清溪村最好的宾馆了,干净整洁,设施齐全。如今这里住满了外地来此调查清溪案的工作人员、医护人员和警员。初来乍到的伊灵灵也住这。

  安排完房间已经是傍晚,伊灵灵将包往床上一扔,看着手里攥着的纽扣,阴恻恻地笑了。呵,这颗纽扣是她临别威胁江劲风时,顺手拽下的战利品。江劲风,敢欺负到我伊灵灵头上?!你好样的!今晚,就让你尝尝我伊大法师的厉害!

  江劲风在外办案习惯住顶楼,一方面为了安静,一方面是职业习惯,顶楼往往视野最好,方便侦查。

  现在,晚风透过窗户吹过房间,江劲风在桌前研究着卷宗,忽然想到一个新的切入点:既然在外部都找不到线索,何不从村里的人际关系入手,看看能不能找出点名堂?看看已经发病的人之间有没有某种关联?

  正想着,半空忽然传来一阵像老牛喘气的声音,起初江劲风并没在意,以为是风吹窗框发出的声音,但随后声音越来越大,窗框发出哗啦啦的巨响,墙壁震颤得摇摇晃晃,仿佛顷刻间会有地震来袭。

  江劲风反应奇快,“哗啦”一下关上窗户,已然来不及。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场面出现了:一个国色天香的美女硬是挤进到房子里来!

  美女体态丰满、玲珑凹凸,眉目更是美得花愁柳怨、淒淒动人,颦眉不语却令人爱怜不已。美女身穿热辣透明的橘黄色拉丁舞服,上面只穿件薄薄的胸衣,坠满亮片;腰上也只是围着短短的薄裙,上面的亮片叮叮当当,在朝江劲风行走时发出有节奏的音响。

  江劲风不明所以,但心下十分警惕,不由沉声问:“谁?”

  美女也不答话,当着江劲风的面,“呼”地一下甩掉胸衣,胸前的双峰霎时没有了束缚,美女抖动着双峰,眼神妖媚,一只手揉搓自己的胸,一只手伸向江劲风的脸。江劲风查案也见过很多香艳场面,但此女异常诡谲,江劲风仍然神经紧绷,不动声色地避开,冷眼看她下一步动作。

  美女竟绕着江劲风缓缓跳起舞来,舞姿极尽挑逗,享受般地伸直双臂,仰着头,喉咙里沙哑的呜咽着,腰肢慢慢扭动,垂在胸前的丰盈一前一后的摆荡着,眼神始终魅惑地盯着江劲风。

  江劲风毕竟是血气方刚,见到如此旖旎的画面难免心旌摇荡,何况美女如此热情主动地挑逗。但江劲风也是个异常理性的人,瞬间压制住慢慢升腾的情欲,此女半夜从窗户跃进,行事诡谲,来者不善,对她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于是江劲风咬着下唇,眼睛也迎着半裸美女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不错过她眼里的任何欲念和情绪。

  半裸美女舞动着腰肢,开始渐渐面对面贴向江劲风的胸腹,猩红的指甲在江劲风衬衫的领口处游走,江劲风无视她的动作,仍旧盯紧她的眼神,随即,他从她的眼睛里捕捉到一闪而过的狠厉。

  下一刻,半裸美女的指甲呼地变成十根长长的利刃,直直向江劲风的脖子插过来!江劲风反应异常迅速,迅速弯腰避开,滚到一侧,再一回身,半裸美女完全变成另外一副样子。

  一个狰狞的怪物。

  简直像男版的鬼娃花子现身!怪物个头直达天花板,脸色黑如煤炭,眼里闪烁着黄光;上无衣,下无履,手提弓,腰插箭,腰上还是那件拉丁舞短裙,样子十分吓人。江劲风就算身经百战也没见过这样的怪事,但看怪物来势汹汹,立刻肌肉绷紧,紧密观察怪物的行动,进入备战状态。

  大头怪物动作十分迅猛,拉弓搭箭,一枚锋利的箭就朝江劲风射来。江劲风滚到一边,那箭一下子穿进墙壁。看来来者不善,江劲风利目扫向电脑前的瑞士军刀,呼地拽过来,握在掌中权当武器。

  那怪物见没有射中他,气得龇牙咧嘴,哇哇大叫,拔出佩刀,挥舞如风,朝江劲风身上使劲儿劈过来。江劲风轻捷地向前一跳,躲了过去。只听嘭的一声,那刀正劈在床沿。而江劲风看准这个时机,敏捷地窜到怪物身下,一刀削去它的足踝骨。刀骨相碰,铿然有声。

  怪物更加生气,大吼如雷,转身又朝江劲风砍来。江劲风急忙弯腰,又向它身下窜去。怪物的刀砍断了江劲风的后衣襟。这时,江劲风已闪到怪物肋下,向他身上猛刺一刀,这把瑞士军刀陪伴江劲风多年,极其锋利,只听那怪物噗地一声,倒在地上。江劲风怕它不死,举刀再刺,只听哐,哐,哐,就像砍在木头上一样。

  片刻后江劲风觉得够了,停止对怪物的袭击,气息有些不匀,仔细看刚才凶猛攻击他的怪物,却发现地上躺着的是一个黑色的木偶。像人一样高,弓和箭还缠在腰间。那木偶的脸刻得十分吓人,中刀的地方还有血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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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红玉贝壳(1)

  虽然最近清溪村怪事连连,但像刚刚这种不合情理的事,江劲风还从未遇见,难道是被操纵的木制机器人?可是那人偶上并没有任何机关。

  江劲风半跪在地上,将黑色人偶前后搬动反复查看,忽然在人偶装箭的口袋中发现一样十分眼熟的东西。

  是自己衬衫的纽扣。

  江劲风何等敏锐,立刻检查自己身上这件衬衫,发现领口的一颗纽扣不翼而飞。

  随后马上想起,伊灵灵抓着自己领口,威胁他会遭报应的动作。

  是伊灵灵!

  这个睚眦必报的野猫!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样做到操纵人偶的,但是江劲风更注重的是人的品行。一个可以对挖苦了她几句的人用这种狠毒的法术,也太任性妄为了!他还算有点功底的,如果换作其他没能力抵御的人,岂不是眼睁睁中招?!

  很久没有真正动气了,现在,平日冷静自持的江大队长终于按捺不住,推开门,直奔楼下403,那是伊灵灵的房间。

  连敲门的礼仪都省了,对这种能使出下三滥把戏的女巫婆,还用讲什么礼貌?!

  嘭地推开门,连伊灵灵的影子都没有。

  江劲风的利目在房间里迅速扫射了一圈,这是一间套房格局,进门是门厅,沙发、电视、餐桌和电脑桌都在客厅里,客厅和卧室的连接处伸出一道短短的走廊,卫生间和洗澡间在一起,在走廊的一侧,走廊的另一侧便是卧室,尽头还有个小小的厨房,当然厨具只是摆设,但冰箱和微波炉都可以使用,适合存储和消化各种垃圾食品。

  看来是拿了清溪村不少的“项目费”,出手才敢如此大方,江劲风暗想,清溪宾馆的套房只有两间,这种非常时期,谁有心思住套房?连省里的专家都住标准间,她伊灵灵何德何能,大摇大摆地在这里一边享受一边害人?

  厅里的沙发上扔着伊灵灵那套碍眼的吊带和窄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女孩子装饰品。洗漱间的门关着,里面隐约有水被撩到地上的声音,还有几句不着调的哼唱:

  “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哦哦哦……洗刷刷洗刷刷,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

  听到这些不着调的歌,江劲风不知怎的,憋着满腔怒火却忍俊不禁,像漏气的气球一样,噗哧,又好气又好笑起来,看来罪魁祸首很惬意,没准正在享受她的泡泡浴。

  好吧,暂且不急于一时,敌人再狡猾,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就算是刁钻难缠的伊灵灵又怎样?在江劲风暗暗准备好战略部署的时候,或在他化守为攻的时候,绝对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江劲风也就平复下来,在沙发上坐下等那位洗刷刷完毕,好整以暇地把自己埋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随手摆弄伊灵灵扔在沙发上的那些小东西,呵,骷髅珠形状的脚链,嗯,符合她风格;硬币穿成的手链,也符合她风格,她一向爱财——可是就在这随意的摆弄中,江劲风发现一样不怎么符合她风格的挂件。

  一块温润的红玉。

  那块红玉和一元钱的硬币差不多大小,拴着不粗不细的红绳。一般的玉都是龙凤啊、观音啊、生肖啊这类图案,但这块玉不是。它的正反两边雕刻着两片漂亮的贝壳,贝壳纹理清晰柔和,仿佛能看到里面的光泽;红玉断面处,贝壳的顶端,雕刻着一只嘟起来的红润的嘴唇,十分精致,栩栩如生,很像一个身体柔软的小女孩躲在贝壳里,总是嘟着嘴,能象小金鱼一样,从嘴里吐出美丽的泡泡,仿佛不高兴或遇到危险就可以立刻缩回去。

  这是伊灵灵的玉贝壳,终于又见到了。

  小的时候,当他刚见到伊灵灵,除了那双灵动的眼睛不可避免的夺人视线,就注意到她脖子上挂的这件特别的装饰,虽然他从小就不擅长幻想,但看到这块玉,总会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许多美丽的童话。以后他便格外注意红玉,甚至在出国的时候都在各种玉器行流连,只希望能找到一块相似的玉,一块童年的慰藉。但很遗憾,无论他花了多少心思,逛了多少家玉器行,搜索了多少网店,这种质地和图案的红玉,他今生只见过一块,就是伊灵灵的这一块。想必这里面也有不寻常的故事,是谁亲手为她打造的吧?

  江劲风看着这块玉出神,脑海中又浮现出一个粉嘟嘟的小女孩,这块玉在她脖子上晃啊晃的,红着小脸,一本正经的样子。

  那个时候……她才六七岁吧?

  没有人知道,冷情淡漠的江劲风,足足关注了伊灵灵十八年。

  江劲风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见伊灵灵的情景。

  时光退回到十八年前,那时江劲风还是锦绣市实验小学的六年级学生,学校要组织将要毕业的六年级学生去东郊的龙头水库,过最后一个儿童节,毕竟升入初中,他们就只能过青年节了。

  江劲风是大队长,那天正在学校礼堂组织六年级学生排练郊游要演的节目,老师们在下面一边观看一边提意见。就在六年级的学生一字排开,高唱校歌的时候,一个红艳艳的小身影冲进礼堂,跳上舞台,站到六年级老大哥老大姐们的正前方。

  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插曲弄愣了,众位正在高唱校歌的毕业生保持着引吭高歌的姿势,却失去声音。而那小身影的主人——一个十分漂亮耀眼的小女孩,脖子上挂着一块红玉贝壳,晃呀晃的,衬着她白皙的皮肤,十分可爱。女孩大概六七岁的样子,正扯着一张黄历,对台下的老师们煞有介事地大声游说。

  “黄历上唆(说),明天四(是)阴月阴易(日),绝对不能粗(出)行!”

  这个说话带着大舌头,一脸严肃的漂亮女孩,正是缩小版的伊灵灵。在场的人听到她这番话的内容,都嘻嘻哈哈大笑起来,一个这样天真的小女孩,说着这么老气认真的内容,着实矛盾得搞笑。

  小女孩发现没人重视她的内容,更加着急起来,在台上拼命跺脚,本来就红扑扑的小脸涨得通红:“你们别不信!我的预感不会错的!明天随(谁)也不要去龙头髓(水)库!我告诉你们!我看到、我看到——”

  “你看到什么了?”高年级的江劲风走到小女孩面前,好笑地问她。这个小妹妹太可爱了!虽然她的话是这么不着调,但跟她同龄那些只会抱洋娃娃的女孩相比,这个小妹妹比那些无知小公主多了很多灵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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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红玉贝壳(2)

  小女孩好像意识到自己差点说错话,连忙捂住嘴,让语音从指头缝里流出来:“我不能唆(说)!唆了就全完了!但你们听我的不会错!我增(证)明给你们看!你!”她那胖嘟嘟的小指头指向台下的一个女老师:“你有过两次小宝宝,但都没有生出来,对不对?”

  “啊!”本来还充满兴味看戏的女老师尖叫起来:“你怎么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事都会传到小孩子耳朵里?!是谁在讲我的八卦?”

  众老师都同情地看着她,老实说,他们也是第一次听到。难怪她每隔半年请一次大病假,大家还猜不出病因,原来……

  “也没森(什)么关系啦!那两个孩子是坏小鬼偷偷要投胎,被阎王搜(收)走了啦!下一次阎王会还你一个双胞胎的!如果你明天不去野游,一个月后就可以再怀孕啦!”

  “真的吗?”女老师兴奋起来,忘了为人师表有破除封建迷信的责任:“我真的可以怀上双胞胎?那有没有可能是龙凤胎?”

  “咳!”校长大人,即江劲风的老爸,不得不暗示这位老师,在学生面前注意自己的形象。

  女老师收到信号,及时噤声,记下小女孩胸前挂着的姓名标牌:二年二班,伊灵灵。嗯,有谱哦!听说她家里有这方面渊源,不管信不信,八卦是女人的天赋爱好。方便的时候要好好问问她。那明天的郊游到底去不去呢?她要好好想想……

  小女孩得意起来:“看!我唆的都是真的吧?所以你们明天不要去髓(水)库!”

  中队长向大刚觉得此时有必要站出来以正视听:“低年级的小娃娃,别在这瞎说!是不是因为你明天去不成,心理不平衡,才来捣乱的?”

  伊灵灵一下子被说得气鼓鼓的,小小的苹果脸仰起来,生气地看着向大刚,却不知为什么,在看到向大刚的刹那吓了一跳:“啊!你——”

  向大刚得意了,看看,低年级小孩子的心思就是这么简单:“被我说中了吧?放心!等你到六年级的时候,也有机会哦!”

  “你有个姐姐今年十四岁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向大刚奇怪了,他上初二的姐姐有这么出名吗?连小学生都知道?

  “哎呀,哎呀,不好。不好。太多的我不能唆(说)。总之,让她早(找)男朋友千万小心啊!否则有大灾祸!”

  倏!小女孩被脸上变色的向大刚一把拎起来:“小小年纪,嘴巴怎么这么坏!不许你说我姐姐坏话!小心我揍你!”

  小女孩也不含糊,鼓着小腮帮,张开小嘴,使劲往向大刚胳膊上咬了一口。

  本来只是想吓吓这个口无遮拦的低年级小豆包,没想到被反咬一口。向大刚恼羞成怒,加上被咬得疼痛,索性就把小女孩扔出去。小女孩还来不及叫,就跌入一个还不算结实的怀抱中。

  江劲风及时地接住小伊灵灵,伊灵灵扭头一看这个接住她的大哥哥,就抱着大哥哥的脖子,唔哇唔哇哭起来,其泪水之汹涌,直逼现下流行的动漫效果。

  江劲风一面轻轻拍着受惊的女孩,一面责备自己的好友向大刚:“她还是个小姑娘呢!”

  向大刚也不是没有轻重的人,实在是这小女孩轻易就触到他的雷区,自己的家人,是决不允许别人说三道四的!就算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更何况她还咬了自己一口!就算好友向着她,他也绝对不会向这个小丫头道歉的!还好就要毕业了,否则他见她一次,就有揍她一次的冲动。她应该庆幸她不是个男的,否则他揍她会理直气壮些……

  于是,就在伊灵灵窝在江劲风怀里没完没了的哭声中,大家结束了彩排,当然,也把这小鬼煞有介事的警告抛到脑后了。第二天,毕业班高高兴兴踏上去龙头水库的旅途。那位被伊灵灵指名的老师,因为求双胞胎心切,采取宁可信其有的态度,谎称感冒,逃避了郊游。

  那天风和日丽,实在看不出什么阴月阴日的样子。在欢声笑语的人群中,江劲风坐在水库边的草坪上,脑海中却全是伊灵灵那个小丫头的影子和大舌头的话,他从来没见过如此有灵性的女孩子。那小家伙说话有板有眼,虽然幼稚,却显得十分煞有介事。听校长老爸说,伊灵灵的妈妈在生她的时候难产,生了两天两夜也没出来。就在她妈妈在痛苦中鏖战时,伊灵灵的外婆突然脑出血去世了。在她外婆去世一小时后,伊灵灵终于诞生。由于生伊灵灵几乎要了她妈妈的命,加上母亡的噩耗,更认定伊灵灵是天生的克母命,和老公商量要将伊灵灵送人,伊爸爸没有同意。于是就在伊灵灵的妈妈身体复原后,抛弃丈夫和孩子,带着一身的痛苦远走他乡,下落不明,至今都没回来见女儿一面。

  伊灵灵从出生就十分聪明,入学的时候她没上一年级,直接上的二年级,听爸爸说,她其实可以直接上三年级,但伊爸爸表示他可以不要求孩子是神童,但希望她能像正常孩子一样快乐。大家都觉得伊爸爸多虑,因为伊灵灵虽然没有妈妈,但她很会自己找乐,一件小东西能玩出好多花样,也没有那么不合群,还是小小的孩子王,嘴巴也甜,很讨大人喜欢,伊爸爸是船工,每次出船的时候,大家都抢着想让伊灵灵住在他们家,逗她玩。虽然她也有些古怪的习惯,比如会跟鸟啊虫啊的说话,好像跟他们能沟通似的,有时还会在空气中指指点点,仿佛在指挥隐形人搬运东西,有时也会一惊一乍,但这些行为也好解释,孩子嘛!她确实很小就会摆草棍,煞有介事地算卦,还会看天象,这个星那个星的胡说一通,大家都当成乐子。大概是遗传,与她仅仅一小时阴阳之隔的外婆,生前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神巫,但为人十分低调,锦绣市活着的人,没有几个见过她外婆做法。

  童年的江劲风想这些,想得有些出神了。一群孩子兴高采烈地上了游船,向大刚还在岸边因为没有挤上第一艘游船而懊恼,十分积极地排在第一个,等船回来接他们。江劲风倒对游船没有多大兴致,他此时在想着伊灵灵,想着有些人活在和自己不同的世界,不但背景不同,个性不同,似乎连内心正在建立的系统都大大的不同。他十分想弄明白,伊灵灵的小脑瓜里装的是什么。他也十分希望,伊灵灵能永远这样快乐……

  岸上传来的杂乱尖叫打断了江劲风的思绪。只见向大刚急切地往水里走,站在齐膝的水中慌张地朝岸上挥手。江劲风猛地站起,这才看到,第一艘游船在水中摇晃不停,船上的孩子慌乱地哭喊。船工奋力地掌舵想要停止游船的摇晃。但仅仅几秒钟的时间,船就这么在众人眼前,整个翻过去了!那位勇敢的船工在水下试图托起一个孩子送到岸边,但没有机会了,很少涌浪的龙头水库完全变出狰狞面目,一个大浪拍过来,再一个大浪拍过来……已经下水想要救人的孩子和老师忙不迭地跑向岸……转瞬间,游船和游船上的人,全部从众人视线中消失,连船板都没有剩下半片……

  这可怕的场面几乎成了所有孩子人生中最黑暗的梦魇。那次毕业郊游,夺去了二十三个孩子的生命,还有两名老师和一名船工,所有遇难者,尸骨无存。

  学校的礼堂,就在前一天还是彩排的歌舞升平,六一那天,却堆满了花圈,变成灵堂。江校长十分愧疚,面对悲恸的家长,不知如何对他们交代,虽然这不是他的责任,但孩子们鲜活的生命还未绽放便凋零,是谁也不想面对的。

  小小年纪的江劲风大队长帮父亲维持秩序,就算他再坚强,这幕人间悲剧也把他震得无法言语,他只能尽量为昔日的同窗多做一点事,来麻木自己的悲伤。

  就是这个时候,伊灵灵那穿着白色孝服的小小身影,又一次扑进他的眼帘。她大大的眸子盈满泪水,迷茫地四处逡巡,终于在礼堂的一角看到一个花圈,踉踉跄跄地飞扑过去,在花圈下哇哇大哭起来。

  “爸爸!爸爸!”

  爸爸?江劲风震惊地看着船工花圈上的名字:伊旭。

  小女孩无助而悲恸的大声哭喊着:“爸爸!爸爸!明天你还得送我上学,接我回家呢!爸爸!呜呜呜……”

  这样悲恸的感染力,已经远远超过少年江劲风的承受力。他憋了半天的泪水终于肆意奔流,夺门而出,逃开这种他没有力量安慰,也没有力量解决,更没有力量继续面对的场景。

  伊灵灵在学校礼堂,守着爸爸的花圈,不吃不喝不动地方,大哭了三天,谁劝也不好使。大人看到她这样子,无不转身抹眼泪,这么小的孩子,从小没有母爱不说,现在又失去爸爸,真正成了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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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红玉贝壳(3)

  坐在清溪宾馆403套房的沙发上,抚摸着伊灵灵的这块红玉,这些往事如潮水一样不受控制地涌入江劲风的脑海。

  多少年没有回想这些了?不是不能想,是不敢想。不愿回忆那些惨痛的画面,绝望的面孔。风和日丽的一天,在人的掺杂强烈主观色彩的回忆中,也变成了阴霾狞厉的景象。

  江劲风的父亲江岩,在那次沉船事件后引咎辞职,消沉了半年,然后脱胎换骨,下海经商,做起红木生意。几年下来也做得风生水起,成为锦绣市鼎鼎大名的木材经销商。大概是儒学的底子始终让江岩有兼善天下之心,事业的成功没有让他变得跋扈,还是一径的谦和风度,十分热心公益。

  江岩曾几次到社会福利院想收养已成为孤儿的伊灵灵,当知道父亲这个打算,私下里,江劲风也十分盼望伊灵灵能在自己身边生活,她会成为全家人最呵护的小妹妹。奇怪的是,不管江岩如何有耐心,小小的伊灵灵软硬不吃,笑嘻嘻地江伯伯长,江伯伯短的很亲热,唧唧呱呱说些杂七杂八的事,说自己身边有意思的事,但就是不跟他走。再去找她,就根本抓不到人影了。

  谁没有恐惧?谁没有阴影?或许伊灵灵也想远离和父亲的死有关的人和事?就算是被认为坚强冷硬的江劲风又怎样?他一直是人们眼中的天之骄子,能让自己做到最优秀,但是在中学的那六年里,他一直都很迷茫,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什么,而那悲惨的一幕却老是在脑海中盘亘不去,或是隐藏在某个角落,一被触发便冒出来耀武扬威,黑色背景下伸出的求救的手,和灿烂背景下小伊灵灵纯真可爱的脸庞交错出现,这样残酷的对比让他头痛欲裂,除了逃避,他似乎别无选择。

  直到高三那年寒假,他在电视上看了美国的旧电影《保镖》,凯文•科斯特纳和惠特尼•休斯顿演的。他十分欣赏凯文•科斯特纳扮演的弗兰克,沉稳敏捷,冷静自持,他为了保护孩子和一个幸福的家庭而甘受指责与冷遇,在危急时刻又能挺身而出,这种至诚至善而又不张扬的品性瞬间赢得了江劲风的心。弗兰克是一个热情真挚、不动声色的热血硬汉,又是一个刚强勇敢之中不时透露出温馨的真人,棱角在外,宝玉深藏。这样的人让江劲风从心里生出对自己的盼望:自己也可以成为这样一个人吧?

  而让江劲风记忆深刻的,是影片中那样一个段落:在弗兰克的乡村老家,休斯顿扮演的梅伦跟弗兰克的父亲聊起弗兰克,说他出生入死,好像从未害怕过什么。弗兰克的父亲说,弗兰克也会害怕,他小的时候怕黑,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一间黑屋子里,直到他不再怕黑,才从黑屋子里走出来。

  怕什么就去做什么,直到不再害怕。

  这个感悟如醍醐灌顶,让青春期的江劲风倏然惊醒。

  是啊,逃避有什么用呢?逃避了,它就不存在了吗?逃避的好处仅仅在于,在你还没有力量面对的时候,让你可以启动自我保护的机制,貌似正常地生活下去。但他已经逃避了六年,现在的江劲风,是一个身高即将突破一米八的十八岁的青年,有了成人的外形,也应该有成人的心智了吧?

  于是在填报高考志愿的时候,江劲风放弃了诸多热门专业,选择了政法大学刑侦系。周围人始终不能理解,他为何放着庞大的家业不管,让自己整天跟坏人和死人打交道?

  江劲风付之一笑。

  既然从前害怕生命瞬间消亡的惨烈,那就从直面生命开始吧!不但要直面,还要直面最残酷的一面,还要抽丝剥茧。

  有点自虐是吧?没关系,不给自己找麻烦,又怎能迅速发现真正的自己?从而战胜自己?

  这么多年,他总是去触摸人性中的极致,目睹和他一样躯壳的人在天堂和地狱间选择,同魔鬼交换卑微的条件,直到走向毁灭……或是涅槃。

  那一条正确的路往往太难走,荆棘密布,让人头破血流。坚持不下来的人望洋兴叹,一退再退,以为是在不断给自己解脱,实际却在一步步走向绝路。

  逃避是从深渊探出来的诱惑的骷髅手。

  所以江劲风还是相信那句话:

  怕什么就去做什么,直到不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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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待偿我平生不足(1)

  “把玉放下!”

  裹着浴巾的伊灵灵出现在江劲风面前,头上的水滴滴答答往下流,眼神冷冽。

  刚洗完澡就看到江劲风这个不速之客,一派休闲装扮,大咧咧地坐在自己的地盘上。最可恨的是,还敢把她最珍爱的红玉拿在手里把玩,这可恶的家伙!不错嘛!居然这么快就摆脱人偶攻击了?真后悔没在黑色人偶里下猛咒,直接把他灭了算了!

  要知道,人偶是一种象征,是施法者灌注了意志力量在法术里,为其意向带来了驱力。各种颜色的人偶可以达到不同的功用。例如红色用于爱情,绿色用于金钱,黄色用于保护或袪邪,粉红获取力量,而伊灵灵之前的黑色,恰恰用于仇恨,用意相当狠毒。普通的施咒者想要让人偶有这种力量,需要将一些与施法对象有关的物品加进人偶中,增加其驱动力。例如贴上对方的相片,对方衣物的布片,或在布制人偶上割缝塞入对方的头发或指甲,等等。而伊灵灵的可怕之处就在这,她仅仅用一颗力量最微弱的纽扣,就使这人偶怪物有如此大的攻击力!恐怕若不是她在施咒的时候手下留情,江劲风也许要多费许多气力才能摆脱人偶的纠缠。

  “嗯?什么?”沉浸在回忆中的江劲风抬起头,有点迷茫地看着这个出浴美女。

  呼!伊灵灵来势如风,一把把江劲风手里的红玉抢过来,套在自己脖子上,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江劲风因为受到人偶的莫名攻击,本来想要来教训伊灵灵的,却在看到她的护玉反应后,嘴唇一动,微微笑了。

  “我忘了,那是你贴身的宝贝。只不过看到它,勾起一些往事。”

  “我呸!”伊灵灵一阵嗤笑,脸上带着嘲弄,手指放肆地伸过来,一下一下点着江劲风的额头,眼里含着警告:“别把我的任何东西跟你联系起来!哪怕是你的狗屁往事!”

  江劲风眼睛盯着伊灵灵,嘴角仍旧含着笑,无视那只放肆地戳自己额头的手,拍拍自己身旁的沙发:

  “坐下吧!我们聊聊。”

  伊灵灵一脸不屑和桀骜:“你当这是你家?你现在是闯入者好不好,别摆出一副主人对客人的姿态!别让我吐!”

  “不想坐吗?那你就站着好了。”

  “我为什么要站着?我偏要坐下!”

  说着,伊灵灵一屁股跃到沙发旁的红木餐桌上,大咧咧地盘腿大坐,居高临下地看着沙发上的江劲风,头发凌乱,一脸倨傲,只差嘴里没叼根牙签造势:
  “怎么样?!你奈我何?!想我坐下,可以!我坐下我也占尽优势,你小子就巴巴地仰视我吧!哈哈哈!”

  ……算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跟她一般见识。

  只是,那红玉就这样无遮无拦地垂在她白皙的颈间,随着她的呼吸起伏……

  “这块玉是妈妈送给你的?”

  江劲风温和地看着坐在餐桌桌面上的伊灵灵,不动声色地发问,眼里却是掩藏不住的关心。

  “呃?”备战中的伊灵灵一下子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卡住。但马上反应过来,仿佛浑身的刺根根竖起: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江劲风敏锐地捕捉到伊灵灵戒备的神情中,眼里一闪而过的受伤。想起她从来没见过母亲,不禁心生怜惜,也就不再继续这个问题。

  “没什么,就是觉得它很特别。”

  “关你屁事!!”伊灵灵被戳到痛处,浑身的防备都炸起来,声音都有些变调。

  江劲风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眼里有一抹温情和关心。

  伊灵灵愤怒地回瞪过去。

  他这叫什么眼神?怜悯她吗?怜悯值多少钱?她伊灵灵从来都不需要这个!伊灵灵是谁?她是打不死的小强!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珰珰的一粒铜豌豆!她最恨的就是江劲风的这种眼神!好像他有资格站在道德和物质的优越感上来抚摸她的伤口,期待她向他伸出援手,他好随弯就弯地以可耻的救赎他人来感动他自己的卑微灵魂。全是他妈的狗屁!他再敢这样看她,她就把那双眼珠子挖出来喂狗!他最好给她识相点!

  识相的江劲风及时转移话题:

  “在学校礼堂里,你哭了三天,后来去了哪里?”

  在学校礼堂哭了三天,后来去了哪里?

  去了哪里?伊灵灵忽然怔忡起来。

  仿佛久远的一页忽然被掀开,伊灵灵想起来了。

  她去了光大寺院。

  在礼堂里不吃不喝大哭三天后,伊灵灵不哭了,对着爸爸的花圈深深一拜,就去了附近闻名的光大寺院。抱着住持的大腿又哭了一场,把个六根清净的老住持哭得心都跟着碎成片片,决定亲自为她超度她爸爸的亡灵。

  “用水陆法会超度!”小姑娘抽抽噎噎着进一步要求。

  听到这种要求,旁边的僧侣居士吓得倒抽一口冷气。住持为凡人超度亡灵,且这凡人甚至称不上是施主,本来就是很难得的事,但这伊灵灵居然要住持举行水陆法会来超度。这小丫头也太胆大了!她以为水陆法会只是一个好听的名词吗?!

  水陆法会是极为隆重的大型佛事,全称为“法界圣凡水陆普渡大斋胜会道场”。法界是指诸佛与众生本性平等,通称为法界;水陆则是指众生受报之处——水陆空三界。其中水陆两处尤为苦重,故称水陆大会。普度是对六道众生悉皆度化,使之解脱。法会中救度者与被救度者集会于一堂,食与法都在一起,普摄受苦众生,是佛家大型法会之一。

  住持听到这种要求,也微微吃惊。一个小女孩能知道水陆法会虽然不简单,但水陆法会规制浩大,非一般人所能承担,光准备工作没有一年半载也很难完成……

  想是这么想,但住持还是慈祥地摸着小姑娘的脑袋,轻轻地问:

  “为什么非要举行水陆法会?”

“因为水下有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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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待偿我平生不足(2)

  别人可能以为伊灵灵童言无忌,胡说八道,住持心里明净,伊灵灵所说的都是实情。这女孩子应该是在出生的时候就带了天眼,是天生的法师。普通人想要达到这小姑娘的见地,不经过“八正道”(正见、正思推、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正念和正定)的修炼是不成的。这小姑娘轻轻松松便语出惊人,若再勤于修习,定将成就不凡!可惜现下这小姑娘的心性十分杂乱,既有佛缘也有仙缘,甚至还有魔性,是个矛盾体。

  但是尽管这样,在各种信仰的世界中毕竟没有世俗的等级差别,只有智慧的高低,所以它超越一切而存在。释迦摩尼已经发现摆脱苦难的最终法门是修炼智慧,生命发现了它最高的存在方式以后,一切就永恒了、涅槃了,没有苦难、也没有愉悦,那是一种永恒!

  “老爷爷!你救救我爸爸!他做了很多好事!还救过人!一旦在水下身首异处,再进六道轮回就难了!”伊灵灵摇着住持的胳膊使劲哭喊着。

  住持想了想,有了主意:

  “小姑娘,不必做水陆法会,我也可以超度你父亲和其他水下冤魂。”

  于是,住持亲自做超度的法会,斋戒七天,在水库边设下内坛和外坛为伊旭和其他人超度。内坛供毗卢边那佛、释迦牟尼佛及阿弥陀佛像,并挂上二十席水陆画像,列插莲座牌位,佛前放着供品他们使用的法器。外坛有六个道场,大坛24位僧人拜《梁皇忏》,诸经坛7人诵诸经,法华坛7人专诵《大乘妙法莲花经》,净土坛7人念阿弥陀佛圣号,华严坛2人静阅《大方广佛华严经》,瑜伽坛在夜间施放焰口。整个法会蔚为壮观。

  这是广大寺院近年来最大型的超度法会,不管是不是信徒,围观的人都被这种严肃宏大的气氛感染。而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也得到强大的心理抚慰,感到经过高僧的超度,他们的孩子会在另一个世界得到幸福。

  法会进行到第七天,老住持在六个道场正中的高台上诵经,一位僧人毕恭毕敬地将一道命过幡递给老住持,住持一边更高声地诵经,一边将命过幡高举过头轻轻转动。

  此刻已是法事的关键时刻,坛下的小灵灵乌溜溜的大眼眨也不眨地看着老住持手里的那道命过幡。老主持用命过幡,意味着要为死者积福。

  很多人的一生都是在克服前半生的缺陷,而前半生的缺陷大多由与生俱来的性格铸成。小小的伊灵灵,身上有以德报德,以怨报怨的是非分明的性格。她对住持用幡十分不满。当初要住持举行水陆法会,她心里想的不光是要超度父亲,还要惩罚水下的脏东西,一报还一报!而现在住持用命过幡而不用降魔杵,说明住持只想超度亡灵,为亡者积福,并没有惩罚的心思。想到这,灵灵咬了咬嘴唇,暗暗有了一个决定,四下看了看,偷偷溜到内坛。

  “幡随风转,破碎都尽;至成微尘,其福无量。若亡者在世罪福未定,承此功德必得往生;若亡者在世有罪业应堕八难,幡灯功德必得解脱。”

  老主持一边高声念诵着,一边庄严地转动着灵幡。说也奇怪,伴随着老主持的这番言行,水库中怒涛澎湃,潮降潮生,浪头掀起有三四米高,那架势像海啸一般,似乎要卷人灭顶。水库边的围观者被这景象吓得四散奔逃,远远观望着。

  而这边的法事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僧人和住持都镇定自若,依旧高声诵经,浪头越涨越高,水下的情景也看的越来越分明。忽然浪花在一处向两边分去,一道金光,从水底冲起来,触着众人眼帘。众人捂着眼睛,好像被针刺了一般,一个个疼得要死。

  “愿亡者神使生十方无量刹土……”

  “臭家伙!往哪跑?!”就在老住持庄严的诵经声中,突然突兀地冲出一个稚嫩的声音。随即老住持心念突转,便看到伊灵灵手里举着外坛供奉的金刚杵,不知死活地冲到水库边,将金刚杵对准分水处大喊:

  “八部神听着!神旨已到,请速行刑!”

  完了!老住持难过地闭了下眼睛,这法事算是白做了!虽然超度了一些亡灵,却没有为他们送去应有的福报。伊灵灵的这一举动,破坏了整个法事的用意,内坛的六坛诵经僧人知道不妙,全部停止诵经。

  压下心头的无奈,老住持改诵《法华经》,既然小姑娘执意惩戒,破坏超度法事,只好暂且顺她的意,好让法事继续,否则不但整个光大寺院面子上不好看,还可能招致祸端。众坛僧人立刻会意,全部改诵《法华经》。

  不只是金刚杵的威力,还是老主持诵经的威力,总之大家不会相信是小女孩的威力。此时黑云顿起,云层边缘闪烁金光,光亮无比。一时云头骤低,只听得半空中顿时炸起一个霹雳,出现一片金光。雷声轰轰,水库震动,却只不见电光。围观的人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继续看热闹,拼命地跑开,踉踉跄跄,唯恐跑得不够快。

  雷声一起,水下便传出一阵呼号,但是雷声太盛,比水下的哀求之声,大过万倍。可怜水下这一番将死的善言,竟不能上达天听。而阵阵雷鸣,却在水面盘旋,欲下不下的样子,最是使人难受,于是水下哀号声更大。

  伊灵灵报仇心切,不管水下的哀号有多凄惨,再次将金刚杵举向空中:

  “神旨已到,请速行刑!”

  话音刚落,空中金光又起,雷声又响,比刚才更猛烈,雷电起处,电光随至。只听见“啪啦啦”一声响,顿时空中充满硝磺味儿。随着水下传来的这一声凄厉大叫,浪花被击成碎片,一层暗红的血随着水翻涌上来,夹带着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儿,片刻后,水上浮起一块焦木黑炭。乌云散去,雷电消失,天空又恢复到之前的样子。

  “善哉!善哉!”老住持摇着头,神色凝重地走下法台。在经过暗自高兴的伊灵灵身边时,留下一句话:

  “你以为你惩罚了这道魂魄,为你父报仇,让它变成焦炭?他业报未到,你这一来,反助它修行,冤孽更深。”

  说着摇摇头走开:“真是孽缘啊!孽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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