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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恋情类(古)】莫愁公主 作者: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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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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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22
标题:
【浪漫恋情类(古)】莫愁公主 作者:冰痕
【浪漫恋情类(古)】莫愁公主 作者:冰痕 连载中 (林大在《狐戏红尘》里面推荐哒!)
[ 内容简介]
她是越西国的小公主,越西国最美丽的女孩,却作为祭品被进献给苍龙王朝的皇帝韦臻,残暴的帝王,即将来临的死亡,面对这一切,她会怎么办?
可爱无敌小莫愁,玩转皇宫显身手。
小白言情,无厘头女主,聊博一笑。
读者QQ群:18890513,验证请注明莫愁公主。
这篇文是我在追《狐戏红尘》时发现哒~林大推荐的~~~
女主非常可爱,乐天知命,随遇而安,玩转皇宫~~~其实有点像那只小狐狸的。。。很喜欢啦~ 推荐!
另外~~我发现这篇文其实在JJ有贴到很后面的章节,而且每一章都很长,不像现在。。。可惜现在封文了。。。最近冰大在参加PK,每天三更,可是起点的文是不能复制的。。。
最后,其实我在想intellectual property的问题。。。厄。。。第一次搬文,初来乍到~~多多指教!
[ 此贴被潘de多拉在2007-11-04 12:17重新编辑 ]
作者:
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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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22
正文 一 入宫
晨曦初露,沉重的宫门缓缓地打开,七辆华丽的宫车鱼贯而出。透过车门的帘幕,隐约可见每辆宫车上都载着一名年轻女子,盛装华服,蒙着红色的盖头,象是要去参加盛大的婚礼,而宫车也镶满了宝石珠玉,装饰得富丽堂皇。但车队中却弥漫着浓重的压抑气氛,听不见一点喧哗,就连随从都是满脸肃穆。因为这七辆宫车所载的越西王国最美丽的七位女子,即将成为苍龙皇朝皇帝的祭品。
七年前,苍龙皇朝新即位的皇帝韦臻率大军远征越西,大败越西国,国王不得不俯首称臣。为了保全宗庙社稷,国王答应了韦臻极为苛刻的和谈条件,除称臣纳贡外,每年还得遴选国中最美丽的七名女子献给皇帝韦臻。韦臻只与每名女子共度一夜,天明后即会将她赐死,前六批进献的女子都已香消玉殒,无一幸免。
韦臻早朝时得到奏报,越西国今年的贡品已到。他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已知道了这件事。七年来,这已成了一件例行公事。他恨越西女人,越是美丽的女人越是可恨,将她们凌辱后再杀死是她们应得的惩罚。
下朝后,韦臻来到华庆殿,虽是白日,但殿内光线昏暗,阴气森森,进献的七名女子身着七色彩衣跪在地上,一字排开。“皇上驾到!”随着当值太监的尖锐的通报声,韦臻缓缓地步入宫门。一步一步,韦臻一言不发地走到她们面前。
韦臻掀开第一个女孩的盖头,盖头下现出一双惊惶的眼睛,接着忙忙地低下了头,身子瑟瑟发抖。韦臻鹰隼般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又往下走去。听到沉重的脚步声,跪在地上的第二个女孩已恨不能缩成一团,韦臻毫不留情地掀开她的盖头,女孩苍白的脸上已没了血色,唇边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第三个女孩的盖头掀开了,但忽然他感觉有什么不对,一双大眼睛正滴溜溜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一点惧意,而那表情,分明是在笑。竟然有人不怕他,这可是难得之事!韦臻微感恼怒,仔细去看那女孩。女孩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鹅黄色的宫衣,鬓边斜斜插了一朵宫花,并没有过分繁复的服饰,也许是天生丽姿的缘故,虽然只薄施粉黛,但却清丽出尘,即使在幽暗的大殿中,也令韦臻眼前一亮,尤其是那纯美的笑容,犹如春花绽放,明媚动人。韦臻压抑着怒气,走到她面前,冷冷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抿嘴笑笑:“我叫莫愁。”宛转之音如黄鹂初啼。
“大胆!在皇上面前,你敢自称为‘我’?”旁边的总管太监已怒喝起来。
莫愁转头看了那太监一眼,脸上仍带着盈盈笑意,俯下去磕了个头,又道:“奴婢知错了,奴婢名叫莫愁。”
莫愁?韦臻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道:“你就是越西国王的小女儿,莫愁公主?”
“是。”
哦?前几年就听说莫愁公主是越西国的第一美女,原来是她!果然倾国倾城,名不虚传,越西国王那老儿,倒也不敢私藏。韦臻暗中冷笑,就算你沉鱼落雁,朕也不会怜香惜玉。韦臻哼了一声,又问:“你方才笑什么?是在笑朕么?”
莫愁灵活的大眼睛转了转,却摇了摇头:“奴婢不敢。”
“大胆!明明在笑,还说不敢?皇上面前,敢不说实话?”总管太监又狐假虎威地叫了起来。
莫愁仍是不慌不忙地微微一笑,答道:“我……奴婢只是在想,皇上会长得什么模样?”
“那你认为朕长得是什么模样?”韦臻第一次听到这种回答,忍不住接口问道。
“奴婢来之前,曾见过一幅画,以为皇上和那画上的一样。不过,亲见了皇上,才知道皇上比那画上好看得多了。”
“少来花言巧语迷惑朕!朕从未请人画像,你又从何得见?”韦臻再次冷笑,果然是想勾引朕,做梦吧!
莫愁眨眨眼睛:“奴婢未曾见过陛下的画像,奴婢只是看过钟馗捉鬼图。”
韦臻死死地瞪着莫愁,她脸上满是无辜的表情。这些年越西国进贡的女子,虽也有极个别不惧天威,敢当面顶撞甚至怒骂的,但象面前的女子这样敢做个套子让自己钻,嘲笑自己的,还是破天荒头一回。韦臻深吸一口气,按捺狂怒,沉声道;“莫愁,好,很好,今晚朕召你侍寝!”这无疑便是执行死刑的命令,旁边的几名女子都吓得脸色发白,偷眼去看莫愁,她仍是不慌不忙地磕头领旨。
晚膳后,韦臻照常到御书房批阅奏折,待到初更打过,才令摆驾寝宫乾元宫。进门脱了朝服,换过月白稠衫,韦臻问:“人呢?”
当值太监禀道:“回皇上,人已照惯例送到陛下的龙床上了。”
韦臻点点头,为防备进贡的女子中藏有刺客,韦臻都是令人将其脱光搜查,沐浴净身后事先捆绑在龙床上。
进了内室,红烛高烧,帷幔低回,静悄悄地没有人声,更没听见意料之中的哭泣。往回这种时候,进奉的女子早就哭得昏天地黑了。韦臻不由疑惑,快步走到床前,撩开床帐,莫愁果然已被分开四肢绑在床上,脸上的铅华已尽洗,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如两排小扇子,安静地合着,象熟睡的孩子正做着甜梦,白瓷似的肌肤透出隐隐的红晕,吹弹得破,如初生的婴儿般娇嫩,红红的嘴唇恰似一颗诱人樱桃,鲜艳欲滴。
韦臻在床头站了片刻,莫愁仍未醒来。韦臻终于没了耐性,一把掀开了盖在莫愁身上的薄被。莫愁只穿着贴身的小衣,肌肤骤然暴露在空气中,突然袭来的寒冷让她本能地想蜷成一团,但略一挣扎,手脚的束缚惊醒了她。长长的眼睫毛动了几动,莫愁睁开了眼,转头见是韦臻,莫愁打了个哈欠,道:“皇上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说一声,我……奴婢都不知道。”口气懒洋洋的,倒象是结发多年的妻子等候晚归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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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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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22
正文 二 侍寝
韦臻气不打一处来:“朕让你来侍寝,不是让你来呼呼大睡的!”
莫愁垂眸,低声道歉:“对不起,皇上,这十几天没日没夜在马车上赶路,奴婢实在是困得受不了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韦臻看着绑住她手腕脚踝的那些细细的红绳,就这样她也能睡着?鼻子里哼了一声,她难道不知道这是她的最后一夜?看来该提醒下她了,“要睡你明天再睡!随你睡多久,睡着了永远不醒!”敢骂朕是鬼,今晚一定要好好地教训教训她!伸手扯下莫愁的亵衣,胸前那两粒红豆活泼泼地跳了出来。
莫愁顿时涨红了脸,紧紧地咬着嘴唇,睫毛微微上翘,眸子湿漉漉的,似有泪光闪动。韦臻以为她总算害怕了,住了手,等她开口哀求。莫愁却不作声,闭上眼睛。韦臻扯去她最后一点遮盖,让她完美的胴体一丝不挂地展现在自己面前。这真是国色天香的尤物!韦臻也暗暗赞叹,一双手揉捏着她的敏感部位,极尽轻薄,莫愁的身体一阵阵颤栗,但她只闭着眼,既不挣扎反抗,也不哭泣求饶,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这倒有些出乎韦臻的意料。
玩弄了片刻,韦臻胯下发热,便除了自己的衣物,上床去将莫愁压在身下,高昂的欲望抵在她两腿之间,看见莫愁的眼睫毛不住的颤抖,泄露着她内心的惊慌,韦臻略感得意,问道:“怕了吗?”
莫愁睁开眼睛,毫不畏惧地对着韦臻,对视了片刻,却点了点头,道:“怕!”
“既然害怕,为什么还敢暗讽朕是鬼?”韦臻怒气冲冲。
“奴婢要是不曾得罪皇上,皇上就不会这样对待我了吗?”莫愁反问。
韦臻一愣:“要朕放过你,绝不可能!”
“那就对了,反正奴婢怎么说都是一样。”莫愁撇撇嘴,“皇上问奴婢什么,奴婢就据实回答什么,不然岂不是欺君之罪?何况,奴婢也没说皇上就象……”
“够了!”韦臻低喝一声,打断莫愁,居然又被她涮了!腰身一挺,狠狠地刺入了她柔软的身体!似乎有轻微的撕裂声,却没有听到熟悉的惨叫。毫无预兆的剧痛袭来,莫愁却死死地咬紧牙关,仍睁着大眼睛看着韦臻在身上动作。韦臻忽觉有几分挫败,便也瞪着莫愁,身下却不断加力,横冲直撞,有黏稠的液体不断从她体内流出来。莫愁脸色惨白,香汗涔涔,但仍忍着不吭一声。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莫愁搞坏了情绪,往回韦臻总要折腾一两个时辰才能尽兴,这次没多久就泄了气,翻身从莫愁身上下来,本想唤人来立即将她拖出去沐浴,却又心有不甘。韦臻躺在床上,气忿难平,转头见莫愁仍看着自己,乌黑的眸子滴溜溜地转个不停。“你一直看着朕做什么?”
“皇上生气了?”莫愁小心翼翼地问,虽口中称着皇上,语气倒象是哄劝一个三岁的娃娃。
“你还敢明知故问?”韦臻没料到她来这么一句,蹙着眉头,努力保持皇帝的尊严。
“哎!”莫愁低低地叹气,忽又笑了笑,道:“那奴婢给皇上陪不是了,皇上别生气了!奴婢听说,动辄生气有害健康,而且奴婢明日就要死了,皇上又何必这时奴婢为不懂礼仪的小事发火呢?”莫愁扑闪着大眼睛,这几句话说得情真意切,笑容更是天真无邪。
韦臻噎得说不出话来,生死之事在她口中竟如此若无其事,仿佛自己最锐利的武器突然失去了锋芒。韦臻半晌方道:“你知道要死还如此桀骜不驯?你不怕朕的酷刑?”
莫愁再度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奴婢来觐见陛下之前,也曾以为陛下很可怕,但现在才知道,陛下是通情达理的君王,并不以暴虐为乐,必不会对一介弱女子滥用酷刑。”
韦臻冷哼一声,明知她是激将法,要让自己骑虎难下,但偏找不到话来反驳,而韦臻素来强横,从来无人曾称赞他是“通情达理的君王”,今日听莫愁这样说,暗想:她为何这样说?竟隐隐觉得自己似乎确有通情达理的一面,一直绷着的脸不觉和缓了几分。忽听莫愁又问道:“奴婢要这样被绑一夜吗?奴婢好想睡觉啊!能不能放开一会啊?”说着张开嘴,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朕还没许你睡你就敢睡?”韦臻怒气又上来了,翻身再度压住莫愁,双手箍住她纤细的腰身,狠狠地掠夺。这回莫愁闭上了眼,仍是咬着牙关不出一声。以前韦臻总是能将身下的女子折磨得死去活来地哭泣哀求,这次却始终找不到征服的快感,没多久便又草草完事。韦臻一再受挫,再也提不起精神,唤太监进来为莫愁松绑,将她用被子裹了,抬下去沐浴更衣,以待次日凌晨赐死。
次日凌晨不到五更,韦臻已起床梳洗完毕,换上了正式的冠冕龙袍,于华庆殿升座,令传莫愁。片刻内侍将莫愁带到,这时她已是全身缟素,娉娉婷婷地从容步入殿中,长长的秀发如黑色瀑布滑落,垂过腰际。洗尽铅华,淡扫娥眉,除了金玉珠饰,更显她出水芙蓉般的天生丽质。众人的视线犹如被巨大的磁石吸引,皆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
莫愁款步行至大殿正中,盈盈下拜,曼启珠喉:“奴婢莫愁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完抬头看了韦臻一眼,目光中没有一丝惊慌和恐惧,清澈如春日绿波。
韦臻微怔,为什么她的反应总是出乎自己的意料,死到临头她还会想些什么?清了清嗓子,韦臻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朕可以满足你最后的一个愿望。”
莫愁眼波流转,问道:“谢皇上!奴婢想问一下今天是什么日子?”
旁边有礼官代为答道:“今日是三月十五。”
“三月十五?”莫愁笑道,“奴婢在家时,每月初一十五要到庙里去给观音大士上香,不知今日皇上能否让我再去庙里上一次香,为皇上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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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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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23
正文 三 扑蝶
韦臻正要说话,旁边的礼官忽上前低声禀道:“皇上,我朝祖制,十五月圆之日不能行刑杀戮,有违天和。”
“哦?”韦臻冷笑,难道这小妮子也知道这条规矩?沉吟一下,也罢,就暂留她一日性命,看她还能翻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今夜再让你侍寝,就不信制服不了你!韦臻沉声道:“莫愁,宫中女子除非伴驾,不得随意出宫,朕不能许你去庙里上香祭祀。不过宫中有一座佛堂,也供了观音,朕可派人带你去佛堂礼佛。”停一停又道:“既然是十五月圆,那今日暂不行刑,晚上你还是到朕的寝宫侍寝。”莫愁叩首谢恩,起身由内侍带着去了。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大殿门口,韦臻竟对夜晚有了一种期待,她嘲笑朕激怒朕,不能让她就象没事人一样死了,太便宜她了!
内侍带莫愁穿过重重宫阙,到了御苑附近的佛堂。莫愁轻轻跨进大门,见正中的神龛上果然供着一尊一人来高晶莹剔透的白玉观音,慈眉善目,气度雍雅,四周香烟缭绕。莫愁净手上香,在神龛前的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微闭着眼默默祈祷。押送她的人等了片刻,觉得无趣,暗想:她一个人在这里还能有什么事?便退到了门外守着。
且说韦臻让人带走莫愁后,回到御书房,检阅了几份今日奏折,却总是心神不宁,信步出门,往佛堂走来。到了佛堂门口,内侍等见到皇帝,慌忙行礼,韦臻问:“莫愁呢?”
“回皇上,在里面上香呢!”
韦臻推门进去,登时怒道:“人呢?”
“在……”随后跟进的太监们正要回话,忽然发现佛堂内竟然空无一人,本来安安静静跪在蒲团上的莫愁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吓得皆变了脸色,说不出话,“皇上,奴……奴……”
“若让人跑了,小心你们的脑袋!”韦臻怒气冲冲地道,袍袖一拂,转到观音像后面,却见后墙有一扇窗子打开了,窗台上还留下了踩踏的印迹,“她是跳窗跑了,还不赶快去找?”太监们急忙领命而去。
韦臻出门绕到佛堂后,穿过九曲回廊,便是御花园。花园里假山重叠,花木掩映,要藏个把人再容易不过。看着太监侍卫们如没头苍蝇一样乱找,韦臻狠狠地握紧了拳头,砰地一声打在身旁的树干上:哼!要是这小妮子敢逃跑,朕一定把越西王国夷为平地,把她的父王抓来凌迟处死!
韦臻这一拳力道十足,打得身边这棵高大的银杏树摇摇晃晃,树枝乱颤,忽听到树上一声娇呼,韦臻一惊,抬头去看,却见一道白色的身影藏在茂密的绿叶中,莫愁正坐在树干上荡来荡去,看到韦臻,还悠闲地冲他挥了挥手。
“莫愁!”
“皇上,奴婢在!”莫愁一面答应,一面顺着树干爬下来,离地还有近一人高时,翩然跳下,接着给韦臻磕头。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翻窗逃跑!”韦臻怒道,却自觉有点色厉内荏,从昨天到今天,类似的恐吓已有多次,从来未收到预期的效果。
果然莫愁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似乎十分委屈:“奴婢哪敢逃跑,只是刚才在佛堂里,听到外面的鸟儿唱得欢快,忍不住进来看看,奴婢长这么大,还从来未见过这么漂亮的花园呢!适才听见皇上呼唤,立即就下来了。何况莫愁也知道,逃跑的后果不堪设想,就算借奴婢一个胆子,奴婢也不敢逃啊!”
“哼!一派胡言!”韦臻喝道,“你若不是逃跑,又怎会翻窗?”
莫愁抿了抿唇,韦臻看出那是个浅笑。“皇上,实不相瞒,奴婢在家时淘气惯了,翻窗爬墙都是常事,奴婢见窗子外面就是花园,懒得再从正门绕一圈,忍不住就翻窗出去了,还请皇上恕罪!”
韦臻气得倒仰,听她语气坦荡,不似撒谎,越西国的公主竟然翻窗爬墙是惯事?!“你身为公主,如此无法无天,毫无教养!你父王做什么去了,为何不加约束管教?”
莫愁弯弯的眉毛皱在一起,眼里尽是不解,反问道:“为什么要约束管教?”
“一国公主,不懂礼仪,日后……”韦臻说到这里,忽住了口,她哪里还有什么日后?多说也是废话。看了看匍匐在地的纤细的白色身影,心头的怒气不觉已消散大半,“总之,你这样也不怕给你国家丢脸?翻窗倒也罢了,你为何又要躲到树上去?”
莫愁眼珠一转,道:“刚才奴婢从树下经过,看到树上停着一只大蝴蝶,有这么大,”夸张地用双手比了比,倒有扇子那么大,“那蝴蝶翅膀是宝蓝色的,上面还有金色的花纹,象是孔雀开屏,可好看了!”莫愁眉飞色舞,“奴婢想捉它玩儿,就……”
“那蝴蝶呢?”韦臻听她说得起劲,也不由抬头去望,但见绿叶婆娑,哪里有宝蓝色蝴蝶的影子?
“等我……奴婢爬上去时,蝴蝶已飞走了。”
“唔”,韦臻哼了哼,死无对证,谁知她说的是真是假?大概又被她耍了,算了,就再饶她一次。“你起来吧!”“谢皇上!”莫愁暗中吐了吐舌头,磕头谢恩,站起身来。身子还未站直,忽然骨碌碌从怀里滚了两个果子出来。左右拾起,递给韦臻,禀道:“皇上,这是佛堂里的供果。”
“跪下!”韦臻本已和缓的脸色又罩上一层寒霜,“你竟敢偷窃佛堂供果,还敢骗朕是游园赏风景,爬树捉蝴蝶?”
莫愁只好重新跪下,双颊飞起了两朵红云,低着头双手不安地绞着,嗫嚅了半天,才小声开了口:“奴婢不是偷,只是想尝尝供果……”
“佛堂的供果也是你能尝的?你父王……”韦臻说了一半,想起她父王对她从不管教,怒气横生,“养不教,父之过,你父王不管你,朕倒要来管教管教你!”吩咐左右道:“把她押下去,在佛堂前跪一个时辰!好好面壁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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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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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23
正文 五 醉酒
莫愁的琴声虽然流畅,但算不得十分高明,曲子却甚为欢快,如小溪潺潺,流过山谷,又如百花盛开,小鸟歌唱,蜜蜂蝴蝶在花虫中飞来飞去,微风轻拂,春日里温暖的阳光洒满茵茵草地,孩童们无忧无虑尽情嬉戏。韦臻听着听着,烦躁的心情竟不由自主地轻松了许多。
弹完一曲,韦臻并没有叫停,那琴声却嘎然而止。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韦臻转头一瞧,莫愁正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把琴往旁边一推,竟趴在桌上睡起觉来了!左右大惊失色,连韦臻也愣了一下,这可是头一回有人敢在他面前旁若无人地睡觉。
太监上去将莫愁摇醒。莫愁哈欠连天地道:“做什么?我困死了!”
“皇上命你弹琴,你竟敢睡觉?!”太监喝道。
“不是弹过了吗?”莫愁嘟哝着,睡眼朦胧地看着韦臻,“唔,奴婢困死了,好些天没睡过觉了,皇上让我睡会,睡醒了再弹。”说完竟又伏在案上,转眼已睡着了。
这回太监们将莫愁拖起来,正要按到韦臻面前,韦臻却摆了摆手,叹气道:“算了,带她下去,找个地方让她先睡一觉。”还能把她怎么样?骂她一顿,继续罚跪,或者打一顿板子?她似乎都已无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韦臻忽想到这句话,气馁之余又有些好笑。靠在椅中,微闭上眼,回想着刚才那首曲子,以前竟从没听过,今天晚上让她再弹一遍,或者让她写下来,以后叫张美人弹给朕听。这个莫愁,和以前见过的女子真是大不相同,但不管怎样,她也活不过明天了……想到这里,韦臻忽有点郁闷,甚至还隐隐有点……惋惜?
太监们将莫愁安置在一间下人住的偏房中,一倒在床上她就沉入了梦乡。醒来时,窗外日影已偏西,肚子却咕咕直叫,原来是饿醒的!莫愁坐起来,扫视室内,屋子里除了一张小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外,别无他物,更没有没有任何可以下肚的东西,连茶水也无一杯。莫愁无奈地摇摇头,再叹叹气,看来注定是要做个饿死鬼了。抿抿嘴唇,又觉得口有点干,忽然想到中午偷的那一小瓶酒,摸了摸怀中的内袋,小酒瓶还在。莫愁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拔开瓶塞,一股浓郁的香气溢了出来,刺激得莫愁直咽口水,用舌头试探着尝了一点,甜甜的味道中带点酸味,有点象夏天常喝的冰糖酸梅汤。“好喝!”莫愁砸砸嘴,又喝了一大口,甘甜的味道一直沁到心里。“不错!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酒?”莫愁一张嘴,一股脑儿将一小瓶酒全下了肚。
片刻后,腹中象是有一把火烧了起来,烧得她口干舌燥,额头也在发烫。想起来找点水喝,刚下床走了两步,脑袋却昏昏沉沉地似有千斤重。难道喝醉了?莫愁还未想明白,已啪的一声栽倒在地。外面看守的太监听到动静,忙打开门冲了进来。见莫愁倒在地上,人事不醒,吓了一大跳,赶快手忙脚乱地将莫愁抬到床上,并立即去禀报总管太监张公公。
张公公急忙赶来,莫愁躺在床上,面颊绯红,双目紧闭。总管摇了她两下,一动不动,忽然发现床脚有只小瓷瓶,拾起来一看,“春雨秋露?她从哪里偷了这个喝?”张公公面色铁青,“今天中午吃饭时,是谁在看她?”
“公公,是小德子。”有人回道。
“让他先到敬事房听候发落!”张公公目光威严地一扫,气急败坏地道,“这‘春雨秋露’是岭南进贡的御酒,喝了这一瓶下去,至少得昏睡十二个时辰。今天晚上皇上还等着她侍寝,出了这岔子,别说你们,就是我也得吃不了兜着走!”吩咐道,“还不快去拿解酒茶来给她灌下?”
很快有人取了解酒茶来,将莫愁拽起来给她灌茶,大半却都流在外面,汤水弄污了被子。折腾了好一阵,莫愁却连眼睛都没睁一下,睡得更沉了,扯手拉脚都毫无反应。张公公看看天色晚了,皱起眉头,无奈地说:“你们先去把她洗干净了,我得去回皇上。”想到韦臻那阴晴不定的脸色,不由打了寒战。
韦臻刚用了晚膳,见张总管进来请安磕头,便道:“今晚还是由莫愁侍寝,你去准备吧!”
张公公忙不迭磕头道:“奴才该死!莫愁她……她……”
“她怎么了?”韦臻提高了声音,心跳也有点加快,这个该死的莫愁,一天到晚能生多少事?难道她……
张公公汗流浃背,结结巴巴地道:“她……她……偷喝了春雨秋露,现在醉得人事不知……恐怕,恐怕今晚无法侍寝了……”
“哦?”韦臻竟稍稍松了口气,不过是偷酒喝醉了,还没闹出什么杀人放火人命关天的事来,嘴里却冷冷地说,“喝醉了?还不快把她弄醒?你怎么看的人?谁让她偷的酒?”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张公公把头磕得砰砰作响,又抬起头打了自己几个响亮的耳光,“这春雨秋露酒劲十分厉害,她喝了整整一瓶,适才已灌过醒酒汤了,毫无作用,怕是……怕是十二个时辰以内醒不了。奴才……奴才该死……这……这是御膳房的一名小太监看守不严,让她溜进了酒窖,偷了一小瓶酒……”
“你身为总管,出了这种事,休怪到旁人头上!你这三个月的俸禄朕先扣下了,回头你自己去领三十板子。”韦臻不紧不慢地道。
“谢陛下!”张公公暗自庆幸,这个惩罚虽不算轻,但好歹喜怒无常的皇帝没有勃然大怒,要了自己的脑袋。
韦臻摆摆手:“你下去吧!”张公公磕了头正要下去,韦臻忽又道:“那今天晚上就在越西国进贡的女子中另选一名来服侍罢了!”
“是!”张公公如同大赦退下准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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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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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六 失眠
看着张公公领旨下去了,韦臻心头忽然空荡荡地象没了着落,这该死的莫愁,本打算今晚好好地收拾她,又被她躲过了!韦臻烦躁地站起来,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等她明天醒了,看朕不找她算总帐?忽想到原定明日清晨要杀了她,她那会醉梦正酣哩!迷迷糊糊就让她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了她?不管怎样,也要等她醒了再说,反正什么时候让她死,还不是朕说了算?韦臻心烦意乱,胡乱地批了几本奏折,听见外面的打更声,太监来报,今晚侍寝的女子已安排好了。韦臻将奏折推开,先去看看今晚又是什么样的女子?
寝宫和昨夜一样静悄悄的,韦臻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步一步走进内室,豪华的寝宫中,仍是幔帐层层低垂,红烛支支高烧,一切犹如昨日。“哗!”韦臻一下子拉开床帐。“啊!”忽然一声尖叫,映入眼中的是一张惊慌失措的脸庞,一位大约十五六岁的女孩,眉目五官虽比不上莫愁绝美出尘,也算得上秀丽端庄。见是韦臻,女孩仿佛看见了恶魔,双眼因恐惧而睁得大大的,充溢着泪光,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
“怕什么?朕又不吃人。”韦臻笑了笑,一只手抬起女孩的下巴,迫使她对视自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带着难以捉摸的笑意,目光却是冰冷的。“你叫什么名字?”韦臻问。这才是熟悉的感觉,从容不迫地操纵一切。这些进贡的女子,不但生死祸福,而且喜怒哀乐都得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奴……奴婢……名……名叫紫……紫……紫燕……”韦臻的笑容和目光显然更吓坏了女孩,结结巴巴地半天才说出这最简单的答案。
“紫燕?”韦臻低声重复道,太平淡的名字,还是莫愁的名字有意思。莫愁?仿佛看到昨夜她无瑕的笑靥,韦臻一阵气恼,刷地掀开盖在紫燕身上的被子,顺手扯下她身上仅剩的一件肚兜。
浑身赤裸的紫燕和别的献祭女子一样,手足分开用红绳系在龙床四角。骤然裸露在韦臻面前,紫燕吓得紧紧闭上了眼,脸色苍白没了血色,眼泪却顺着面颊不住地滑落。韦臻左手插入她满头的青丝,右手却轻轻地捏住了她左胸上的红豆。“啊!”女孩惊叫出声,脑袋乱摆,企图甩掉韦臻的手,“不!不要!皇上饶了……饶了奴婢吧!皇上,求求您!求求您!”韦臻不说话,只是右手加重了点力道,接着左手顺着她的面庞滑下来,顺便为她拭去了泪水,滑过她的脖颈、沿着胸前那道深沟,落到她的小腹……“呜呜!”女孩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不许哭!再哭,朕就掐死你!”韦臻沉声道,一只手握住她修长的脖子,略略一收。
“唔……”忽如其来的窒息让紫燕止住了哭泣,面色发青,死死地咬着嘴唇,却仍不敢睁眼。
韦臻凝视了她片刻,手一松,紫燕往后一倒,竟没了动静,原来已吓得晕了过去。看着床上死气沉沉的女子,韦臻突然对这驾轻就熟的猫捉老鼠的游戏没了兴趣。“来人!”韦臻叫了声,张公公应声而入,他刚挨了三十板子,仍不敢休息,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走进来跪下行礼。韦臻指指龙床:“她晕了,将她抬下去!”张公公即令身后的太监上前,用一床锦被裹住紫燕,抬了下去。
张公公战战兢兢地问:“皇上……还需要另选一名贡品来么?”
韦臻不耐烦地摇了摇头,张公公便不敢再做声。
很快寝宫又变得空空荡荡,韦臻望着那红烛,毫无睡意,眼前却似莫愁狡黠的笑容在飘来荡去,韦臻忿忿地冷哼一声,恨不能把她捉来狠狠折磨!站起来走到外殿,门口的冷风一吹,清爽了不少。内侍上前问道:“皇上,这么晚了,要上哪里去?”
“朕出去走走。”韦臻一面说,一面已走出殿外,身后太监等连忙跟上。
远远望见一点灯光,韦臻便朝那里走去,走近了才想起是德妃所住的慧仁宫。德妃是左相周浩天之女,温良贤淑,秀外惠中,曾被朝廷上下认为是皇后的最佳人选。但不知为何,韦臻对这位无可挑剔的淑女就是提不起兴趣,只选她进宫册立为德妃,皇后之位至今仍然空悬。韦臻轮流召妃嫔侍寝,临幸德妃却是屈指可数。韦臻想到这里,又多了几分烦闷,几乎每天都会接到吁请尽快立后的奏章,皇后?据说是要母仪天下之人,韦臻摇摇头,真怀疑自己能找到合适的人选。
看到慧仁宫的窗外透出的微光,韦臻暗想:这么晚了,她在做什么?今夜闲闷无聊,不如去看看。走到门前,已有太监禀告,片刻后德妃出来接驾:“不知陛下深夜驾到,臣妾有失远迎,望陛下恕罪!”
“爱妃平身!”韦臻问,“朕见爱妃尚未歇息,信步过来看看,爱妃在做什么呢?”
德妃起身将韦臻让入屋里,一面道:“臣妾方才在灯下看书,竟不知夜已深了。”
韦臻踱入宫内,灯光下见德妃盛装朝服,头戴凤冠,装束得十分整齐,面上也仔细地施了脂粉,修了黛眉,她的容貌称不上绝色,但高贵的气质弥补了外貌的不足。韦臻有点奇怪地道:“爱妃这样装扮,是知道朕今夜要来吗?”
德妃微笑着答道:“不管陛下是否驾临,妇容都不可废,臣妾每日都是如此,以候陛下。”
“爱妃真是贤德。”韦臻嘴上称赞着,心中却颇不以为然,“朕有段时间未来看望爱妃了,爱妃一切可好?是否寂寞了?”
德妃忙道:“陛下国事繁忙,还挂念着臣妾,臣妾万分感动。臣妾在宫中日日为陛下祈福,闲暇时做些女红,读些圣贤之书,学习礼仪,并不觉得寂寞,只是不知陛下是否安康?”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8-12-28 01:23
正文 六 失眠
看着张公公领旨下去了,韦臻心头忽然空荡荡地象没了着落,这该死的莫愁,本打算今晚好好地收拾她,又被她躲过了!韦臻烦躁地站起来,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等她明天醒了,看朕不找她算总帐?忽想到原定明日清晨要杀了她,她那会醉梦正酣哩!迷迷糊糊就让她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了她?不管怎样,也要等她醒了再说,反正什么时候让她死,还不是朕说了算?韦臻心烦意乱,胡乱地批了几本奏折,听见外面的打更声,太监来报,今晚侍寝的女子已安排好了。韦臻将奏折推开,先去看看今晚又是什么样的女子?
寝宫和昨夜一样静悄悄的,韦臻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步一步走进内室,豪华的寝宫中,仍是幔帐层层低垂,红烛支支高烧,一切犹如昨日。“哗!”韦臻一下子拉开床帐。“啊!”忽然一声尖叫,映入眼中的是一张惊慌失措的脸庞,一位大约十五六岁的女孩,眉目五官虽比不上莫愁绝美出尘,也算得上秀丽端庄。见是韦臻,女孩仿佛看见了恶魔,双眼因恐惧而睁得大大的,充溢着泪光,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
“怕什么?朕又不吃人。”韦臻笑了笑,一只手抬起女孩的下巴,迫使她对视自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带着难以捉摸的笑意,目光却是冰冷的。“你叫什么名字?”韦臻问。这才是熟悉的感觉,从容不迫地操纵一切。这些进贡的女子,不但生死祸福,而且喜怒哀乐都得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奴……奴婢……名……名叫紫……紫……紫燕……”韦臻的笑容和目光显然更吓坏了女孩,结结巴巴地半天才说出这最简单的答案。
“紫燕?”韦臻低声重复道,太平淡的名字,还是莫愁的名字有意思。莫愁?仿佛看到昨夜她无瑕的笑靥,韦臻一阵气恼,刷地掀开盖在紫燕身上的被子,顺手扯下她身上仅剩的一件肚兜。
浑身赤裸的紫燕和别的献祭女子一样,手足分开用红绳系在龙床四角。骤然裸露在韦臻面前,紫燕吓得紧紧闭上了眼,脸色苍白没了血色,眼泪却顺着面颊不住地滑落。韦臻左手插入她满头的青丝,右手却轻轻地捏住了她左胸上的红豆。“啊!”女孩惊叫出声,脑袋乱摆,企图甩掉韦臻的手,“不!不要!皇上饶了……饶了奴婢吧!皇上,求求您!求求您!”韦臻不说话,只是右手加重了点力道,接着左手顺着她的面庞滑下来,顺便为她拭去了泪水,滑过她的脖颈、沿着胸前那道深沟,落到她的小腹……“呜呜!”女孩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不许哭!再哭,朕就掐死你!”韦臻沉声道,一只手握住她修长的脖子,略略一收。
“唔……”忽如其来的窒息让紫燕止住了哭泣,面色发青,死死地咬着嘴唇,却仍不敢睁眼。
韦臻凝视了她片刻,手一松,紫燕往后一倒,竟没了动静,原来已吓得晕了过去。看着床上死气沉沉的女子,韦臻突然对这驾轻就熟的猫捉老鼠的游戏没了兴趣。“来人!”韦臻叫了声,张公公应声而入,他刚挨了三十板子,仍不敢休息,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走进来跪下行礼。韦臻指指龙床:“她晕了,将她抬下去!”张公公即令身后的太监上前,用一床锦被裹住紫燕,抬了下去。
张公公战战兢兢地问:“皇上……还需要另选一名贡品来么?”
韦臻不耐烦地摇了摇头,张公公便不敢再做声。
很快寝宫又变得空空荡荡,韦臻望着那红烛,毫无睡意,眼前却似莫愁狡黠的笑容在飘来荡去,韦臻忿忿地冷哼一声,恨不能把她捉来狠狠折磨!站起来走到外殿,门口的冷风一吹,清爽了不少。内侍上前问道:“皇上,这么晚了,要上哪里去?”
“朕出去走走。”韦臻一面说,一面已走出殿外,身后太监等连忙跟上。
远远望见一点灯光,韦臻便朝那里走去,走近了才想起是德妃所住的慧仁宫。德妃是左相周浩天之女,温良贤淑,秀外惠中,曾被朝廷上下认为是皇后的最佳人选。但不知为何,韦臻对这位无可挑剔的淑女就是提不起兴趣,只选她进宫册立为德妃,皇后之位至今仍然空悬。韦臻轮流召妃嫔侍寝,临幸德妃却是屈指可数。韦臻想到这里,又多了几分烦闷,几乎每天都会接到吁请尽快立后的奏章,皇后?据说是要母仪天下之人,韦臻摇摇头,真怀疑自己能找到合适的人选。
看到慧仁宫的窗外透出的微光,韦臻暗想:这么晚了,她在做什么?今夜闲闷无聊,不如去看看。走到门前,已有太监禀告,片刻后德妃出来接驾:“不知陛下深夜驾到,臣妾有失远迎,望陛下恕罪!”
“爱妃平身!”韦臻问,“朕见爱妃尚未歇息,信步过来看看,爱妃在做什么呢?”
德妃起身将韦臻让入屋里,一面道:“臣妾方才在灯下看书,竟不知夜已深了。”
韦臻踱入宫内,灯光下见德妃盛装朝服,头戴凤冠,装束得十分整齐,面上也仔细地施了脂粉,修了黛眉,她的容貌称不上绝色,但高贵的气质弥补了外貌的不足。韦臻有点奇怪地道:“爱妃这样装扮,是知道朕今夜要来吗?”
德妃微笑着答道:“不管陛下是否驾临,妇容都不可废,臣妾每日都是如此,以候陛下。”
“爱妃真是贤德。”韦臻嘴上称赞着,心中却颇不以为然,“朕有段时间未来看望爱妃了,爱妃一切可好?是否寂寞了?”
德妃忙道:“陛下国事繁忙,还挂念着臣妾,臣妾万分感动。臣妾在宫中日日为陛下祈福,闲暇时做些女红,读些圣贤之书,学习礼仪,并不觉得寂寞,只是不知陛下是否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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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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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23
正文 七 求赏
“朕很好。”韦臻闷闷地道,暗想,你要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朕便从此不来,让你一个人守着空房,让你口是心非去。顺手翻了翻德妃摊在桌上的书,是一本《女诫》,韦臻随口念道:“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盥浣尘秽,服饰鲜洁,沐浴以时,身不垢辱,是谓妇容。专心纺绩,不好戏笑,洁齐酒食,以奉宾客,是谓妇功。此为四德。由此看来,爱妃真是此中楷模,不愧为德妃。”
德妃谦辞道:“皇上过誉了,臣妾尚有诸多不足,恳请皇上多多教诲。”
韦臻看了她一阵,忽然话锋一转,笑问道:“你是朕的爱妃,朕想问问你,你认为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必拘礼,说实话朕不怪你。”
德妃笑道:“陛下自然是仁德贤明的君主。”
“仁德贤明?”韦臻皱起了眉头,又问一句,“那你怕不怕朕?”
“怕……”德妃话方出口,见韦臻面色不善,赶快改口道,“不怕……陛下……”
韦臻脸色更不好看,不待她说完,站起身来道:“时候不早了,爱妃早点歇息吧!朕改日再来看你!”说罢袍袖一拂,走出门去。德妃将皇帝恭送出门,回屋却气得直跺脚,自己如此谨慎,到底哪里错了?
韦臻没心思再去找别的嫔妃,回到乾元宫里,和衣上了床,仍是睡不着。后宫中死气沉沉,要想听一句真话,找一个知心的人都这么难,这立后之事,老臣们三天两头地上书,自己都找了借口驳回,可也不能总这样下去。算了,今儿想这个干吗?不立就是不立,他们能怎样?还有莫愁那个可恶东西,等她明天醒来……
韦臻迷迷糊糊睡了一宿,第二天下了早朝就迫不及待地问张公公:“莫愁醒了么?”
张公公磕头、擦汗:“回……回皇上,没……没有,要到下午才能醒……”
用过午膳,韦臻坐不住了,又找张公公来:“莫愁在哪里?带朕去见她!”
莫愁住的偏房门口守着两名太监,韦臻一掀门帘进去了。太监忙打起床帐,莫愁躺在狭窄的小床上睡得正香,韦臻进来浑然不觉,羊脂玉般的脸蛋上泛着淡淡的红晕,玲珑翘鼻如精雕细刻,樱桃小口娇艳欲滴,长长的秀发蓬蓬松松散落一枕,美得如熟睡的仙子。韦臻站在床头凝视片刻,忍着怒气对张公公道:“她怎么还没醒?”已有人递上醒酒汤,张公公忙上前给莫愁灌下。
过了一会,床上的莫愁动了动,睁开了一双妙目,接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伸了个懒腰,“我这是在哪里?”这才坐起来,眼睛滴溜溜地四处看,回头看到韦臻站在面前,忽就欢呼起来,“皇上,你在这里啊!太好了!”
韦臻一愣,朕是来找你算帐的,你高兴什么?见她兴奋的样子天真无邪,毫不做作,心中奇怪,也就不忙计较她的失礼之词,“太好了?什么太好了?”
莫愁笑着道:“我……奴婢刚才正做梦呢!梦到正参加皇上的御宴,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可奴婢还没开吃呢,这梦就醒了,一睁眼就看到了皇上,这不是梦想成真么?”说着又重复一句,“太好了!”
韦臻气得直吹胡子:“你还想参加御宴?梦吧!”
莫愁仍是笑嘻嘻地,一脸无辜:“本来就是做梦嘛,难道连梦都不许做了么?”
韦臻又被他噎住,为什么自己一见着她帝王的威严全无用处,只能象小孩子一样逞口舌之利?沉下脸道:“昨天你偷了贡酒‘春雨秋露’,该当何罪?”
“啊?那小瓶酒叫‘春雨秋露’?真好听的名字!味道也不错!”莫愁惊奇地道,接着可怜兮兮地扁扁嘴:“奴婢知错了,但奴婢昨天真是饿慌了,才会到处去找吃的,不知道那是皇上的贡酒。请皇上开恩,就当是赐给奴婢的吧!”
“赐给你?”韦臻冷冷地道,正要断然拒绝,忽想到那酒已下了她的肚子,吐也吐不出来,要想打她一顿出气,今晚还想让她侍寝,要打坏了就不好玩了,狠狠地瞪了莫愁一眼,“你倒是会先斩后奏,还不谢恩?”
莫愁知他饶过了自己,忙跳下床来,跪下磕头谢恩。
韦臻见她衣冠不整,蓬头散发,更谈不上妆容,却自有种天然的动人神韵,想起昨夜在德妃那里,打扮得一丝不苟,还有那《女诫》的三从四德,反而让人无法亲近,心中微动了一下,口中却道:“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还不快去沐浴梳洗?”说完大是懊恼,自己气势汹汹而来,一肚子火气被她三言两语就消弭于无形,恨得牙根发痒又无可奈何,一甩袖子出去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梳妆整齐的莫愁被带到书房见韦臻,虽经精心打扮,却无明艳之色,反而苦着小脸有气无力。韦臻问道:“你苦着脸做什么?”心想她定是想到明日死期,害怕了,要想来求饶。
果然莫愁跪下禀道:“奴婢还有一事恳求皇上!”
“说!”
“奴婢恳请皇上赐饭,肚子都饿痛了!”她前半句话还说得似模似样,后面半句才出口,站在韦臻身后的两名侍女已忍不住要笑,皇上在旁,只好用力咬住嘴唇,不敢笑出声。
“饿?你怎么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没想到她又是说这个,韦臻哭笑不得。
“可是,可是昨天奴婢根本就没吃饱。”莫愁楚楚可怜地道,大眼睛里尽是哀怨。
“没吃饱?你莫不是饿死鬼投胎?”
“不!皇上,”莫愁小声地反驳,“奴婢不是饿死鬼投胎,不过就快变成饿死鬼了!”说着还吐了吐舌头。这下韦臻身后的侍女再也忍不住,嗤地笑出声来。
韦臻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两名侍女忙噤了声,韦臻看着地上这让自己头痛不已的莫愁,最后只得让步:“那就让你做个饱死鬼吧!你要吃什么?”
莫愁顿时眉开眼笑:“谢皇上!我……奴婢想吃烤全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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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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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23
正文 八 受罚
韦臻瞪瞪眼睛,她胃口还真不小,但一只烤全羊在皇宫里也算不得什么,若是不给倒显得小气了,但又不愿这样痛快地给,韦臻眉头一皱,想出一条计策,便道:“那朕就赐给你烤全羊,不过御厨房是现烤,至少还得等上一两个时辰,你就在这里等吧!”却不叫莫愁起来,自己拿过案上的奏折看,不再理睬,暗想:你自己若跪不住倒了,便是你的错,那烤全羊你就别想了。
莫愁这两天几乎什么都没吃,只喝了一小瓶酒,这会已经饿得前胸贴着后背,头昏眼花,跪在那里摇摇欲坠,心知韦臻是故意整治自己,不会让自己平身,心里一横,就不信我吃不到这烤全羊。
韦臻假装埋头批阅奏折,眼角的余光却不时瞟向莫愁,见她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左动一下,右扭一下,甚至偷偷地转回头去看那宫门,大约是想着烤全羊怎么还没端上来。过了一会,干脆跪坐在脚后跟上,不时用小手捶打着膝盖。照理说,韦臻本有一百个理由治她的罪,但又想装作不知道,看她还有些什么花样。
莫愁跪得东倒西歪,脸色也渐渐发白,眼看就要支撑不住,忽然一阵浓烈的香气从殿外飘来。闻到香味,莫愁立即精神一振,双眼发光,偷偷往后一看,两名太监端了一个大大的托盘进来。韦臻心头埋怨这烤全羊也好得太快了一点,再等一会,这小妮子多半已饿昏了,口中不好说什么,让他们将托盘抬到莫愁面前,还没说话,莫愁已磕头道:“谢皇上赏赐!”说着使劲地咽了咽口水。
一只整羊已按羊肉、羊排等切成了细细的小块,整齐地垒在硕大的青花瓷盘子中,旁边还放了碗筷小碟及辣椒胡椒芝麻等调料。莫愁肚子已不争气地开始咕咕叫,来不及去拿筷子,就用手抓了一块羊肉塞进嘴里,胡乱嚼了几下吞进肚子里,嘴里含含糊糊地说:“好吃!好香!谢谢皇上!”旁边的太监宫女早已目瞪口呆,皇上还没有发话,她就敢置若罔闻地大吃起来,还吃得如此不雅。
“咳!”韦臻终于忍耐不了,低咳了一声,殿内一片寂静,只有莫愁旁若无人的狼吞虎咽,吃得起劲,早已忘了跪在地上膝盖的麻木酸痛,时不时还心满意足地舔舔手指,根本没注意到异样。“莫愁!”韦臻又叫了一声。
莫愁专心地啃着一只小羊腿,连头都没抬。
“莫愁!!”韦臻用案上的龙头镇纸重重地敲了下御案,“啪!”
莫愁如梦初醒地抬起头来,眨眨眼睛,妙目里全是不解,手上可没闲着,仍不停地往嘴里塞肉。见韦臻阴鹜的脸色,莫愁纳闷地皱了皱眉头,一面大嚼一面说:“皇上,不……不好意思,这烤羊……羊肉真是太香了,果然名不虚传,皇上……要不要尝点?反正这么多,我……奴婢一个人也吃……吃不了。”说着就拿起一个碟子去给韦臻夹羊肉。
“你!谁允许你吃了?”韦臻厉声问。
“啊?”莫愁慌慌张张地放下碟子,怯怯地看了韦臻一眼,“没……允许?可皇上不是答应了赏奴婢烤全羊,难道又变卦了?”低低地嘟咙道,“还说君无戏言……”
“朕是要赏你烤全羊,可朕还没下令,你就敢自作主张开吃了?到底还有没有规矩?”这皇宫里的人都经过严格甚至严酷的礼仪训练,韦臻自打出生到现在,从来未遇到过如此不懂规矩的人,气得鼻子都要歪了。越西国怎么把这样的女子送来?居然还是个公主,存心是要和朕作对,想气死朕!
莫愁仍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左手端着调料碟,右手抓着羊肉,争分夺秒地吃着,全然不管殿内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韦臻按捺着性子,等她终于停下来,一只烤全羊已风卷残云地去了不少,她还真能吃的!莫愁心满意足地伸了伸腰,俯身下去磕个头:“奴婢吃饱了,请皇上责罚!”
“哼!你现在知道错了?”
“奴婢知错了!”莫愁这会又温顺得如一只小猫。
“错了什么?”韦臻追问。
“奴婢不懂规矩,不该擅自动手就吃。”莫愁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明知故犯?”
“奴婢……”知道你想整我,就算要受罚,也得先吃饱了划算。莫愁心头想着,这句话没敢说出来,只是又磕了个头,“请皇上恕罪!”
“饶了你一次两次,就来了三次四次,你越来越目无君上了!”韦臻怒道,“来人,给我打四十手板!二十罚你擅自主张,二十罚你知错犯错!”这惩罚已是轻之又轻,要是换了别人,这会多半已拖下去乱棍打死,因莫愁只剩了最后一日,韦臻只想让她尝尝苦头,临死前也得个教训。
莫愁听说要打手板,小脸已吓得变白,眸子里蓄满了泪水,但她撇了撇嘴唇,没有开口求饶,只是雪白的一排贝齿咬住了下唇,咬出一圈青色的印子。很快一名中年的宫中仆妇领命走上来,手中拿着一柄檀木戒尺,戒尺漆成深红色,长约一尺,宽约一寸,厚有七八分。“把手伸出来!”仆妇下令。
莫愁胆战心惊地伸出了左手,那手上还浸满了烤羊肉的油。
“两只手!”仆妇提高了声音。
莫愁无奈又伸出了右手,两只手并在一起,青葱十指如玉般洁白。
“啪!”的一声重重落下,恰恰打在两只手板的正中,登时浮起一道血痕。“啊!”莫愁尖叫了一声,赶快将手缩了回去。“不许缩手!这下不算,手伸出来重新打过!”仆妇厉声道。莫愁的眼泪簌簌地掉下来,长到十六岁,以前可从来没人碰过她一个指头,要被这么重的板子打四十下,还不如现在就去死好了。莫愁可怜巴巴地抬头望向韦臻,韦臻虽端坐不动,眼中却有一丝明显的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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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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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24
正文 九 患病
莫愁低下头,咬咬牙,把背在身后的双手重新平摊在胸前,刚才那道血痕已肿成了半寸高的红棱。莫愁刚伸出手,“啪!”又是一板下来,打在掌心靠近指根的地方,这两下打过,手掌就象是着了火,疼痛渗到骨子里去。莫愁却咬紧了牙关没再吭声。坐在上面的韦臻也不由愣了下。
接下来的三下,莫愁没有出声也没缩手,韦臻也暗暗佩服,这淘气的小妮子倒还倔强。哪知第四下刚打下去,莫愁忽然哎哟一声,弯着腰蹲在了地上,一双小手紧按住腹部,额上豆大的汗滴一滴滴滚落下来。“起来!”仆妇威严地下令,“不许躲!”
“不行了!我……我肚子疼!”情急之下,莫愁又忘了自己的称呼。
“肚子疼?打在你手上,怎么会肚子疼?少来装神弄鬼!起来!”仆妇一手去扯莫愁。
莫愁这会已顾不上手上的疼痛,拽着仆妇的手刚直了下腰,却又哎哟一声滑了下去,这下干脆躺在地上,蜷成了一团。
“莫愁!起来,成何体统!”韦臻终于看不下去,发话了。
“奴婢……奴婢起……起不来了……”莫愁紧咬着牙,喘着气,结结巴巴地说,“奴婢……奴婢想要出恭,请皇上……皇上恩准!”
韦臻倒怔住了,生平头一回遇见这种事体。
莫愁却已在地上打起滚来:“皇上!不行了!莫愁不行了,皇上救救我!”
韦臻无可奈何地挥了挥手,令人将她拖下去,又补充一句:“完了再回来接着打!”
哪知莫愁这一去就好半天没回来,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了,韦臻也烦躁起来,令太监下去催促,少时来报说莫愁腹泻得厉害,人已经起不来了。“哦?把她拖上来!”韦臻挑了挑眉毛。又过了好一阵,两名宫女才架着莫愁上来了。和平时的飞扬跳脱大相径庭,这时的莫愁整个人已似虚脱,浑身的重量都落在搀扶她的人身上,几乎是半拖半拽地上了殿。脸色惨白,嘴唇也没了血色,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散落开,还点点地滴着水。宫女将莫愁放在殿上,莫愁想挣扎起来行礼,却身子一歪,昏倒在地。
韦臻乍见莫愁昏倒在地,想也不想就下令道:“快!快传太医!”一名小太监忙忙地领命去了。韦臻又让宫女将莫愁扶到书房后的湘妃榻上休息。好一阵忙乱,等到莫愁躺下了,韦臻忽想道,自己忙着给她治病干吗?难道还想让她长命百岁?转念一想,她突然腹泻重病,莫不是有人在饮食饮水中下了什么药?这倒该好好查查,救她的命还是其次。这样一想,韦臻便镇定下来。
太医很快赶到,望闻切忙了半天,莫愁还在昏迷中,问是问不到了。片刻,太医起身对韦臻道:“皇上,这位娘娘是身体虚弱,染了风寒,加上暴饮暴食……”
韦臻纠正道:“她叫莫愁,不是什么娘娘。”
太医暗道,不是娘娘,那就是宫女了,可服侍皇上这么多年,从未见皇上为哪位宫女请过太医呀?又问旁边服侍的宫女:“莫愁今天吃了什么?”
宫女闻言忍不住要笑,忙用手绢掩了嘴,答道:“皇上赏她吃的烤全羊。”
“哦,这就难怪了。”太医点点头,又对韦臻道,“皇上,想来多半是烤全羊并未完全烤熟,致使病人吃下后消化不良,得了急性痢疾,并无大碍。”
韦臻嗯了一声,既然不是羊肉里有毒,那就可放心了。
太医拿出纸笔,很快写了一副药方,交给身旁的医士,吩咐道:“你先去抓一副药,煎好了送来。”医士便下去了。太医道,“这病来得急,臣先让煎一副药来,分三次服下,这两日要卧床静养,不能着凉,不能再进饮食。若今夜止了腹泻,臣明日再来诊视。臣这就告退了!”
韦臻忽回过神来,莫愁本来明日就要赐死的,今夜还为她看病服药做什么?岂不是多此一举?但太医既已令人下去煎药,也只好罢了,挥挥手,让太医退下。
韦臻留下两名宫女照看莫愁,本待转身出去,榻上的莫愁却醒了,服侍的宫女正要扶她起来喝水,莫愁一手捂住腹部,一张嘴,哇的一下吐了起来,刚才吃下的羊肉基本已泻完,这会吐出来的全是黄水,喷得榻上到处都是,还溅了旁边的宫女一身。莫愁面白如纸,勉强撑着坐起,却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要倒下去,额上密密地全是冷汗。宫女手忙脚乱地为她收拾更衣,莫愁低声道:“姐姐,对不起啊!”她声音虽然虚弱,却娇软可怜,听得那宫女竟有几份心酸,就连站在不远处的韦臻心头也是一震。莫愁又问道:“姐姐怎么称呼?”
宫女答道:“我叫青岚。”
莫愁笑笑:“那我就叫你岚姐姐好啦!谢谢你照顾我,下辈子我再报答你吧!”说完倒下头去就又要睡了。
韦臻抢上一步,喝道:“莫愁!”
莫愁勉强抬起头来看了看韦臻:“皇上?”
韦臻忽然起了报复的念头:“莫愁,今晚该你侍寝,赶紧收拾好了,到朕的寝宫去候着。”
莫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但却没有反驳,只是乖乖地在青岚的服侍下换了身干净衣服,用尽全身力气扶着榻边站起,刚走了几步,眼前一黑,又软软地倒了下去。这时一名太监正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进来,禀报皇上药已经熬好了。韦臻无奈叹口气:“既然熬好了,就让她服下吧!”这时青岚已将莫愁扶回了榻上,太监上前去掐莫愁的人中,过了半晌,莫愁悠悠醒转,睁眼看见面前黑黝黝的汤药,吓了一大跳:“这是什么?”
太监道:“这是太医开的药。”说着就要给莫愁灌下去。
“啊!不!我不喝药!”莫愁居然吓得连嗓子的声音都变了,奋力挣脱了太监的手,惊恐不安地拼命摇头。
“不喝?这不由你说了算,这是圣旨,你敢抗旨?”太监阴阳怪气地恐吓着。
莫愁闻言转头巴巴地看着韦臻,满脸乞求:“皇上,奴婢不喝药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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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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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24
正文 十 服药
韦臻原本也未打算好好为她治病,但乍见她因一碗药怕成这样子,好笑之余又有些解气,便问她:“你为何不肯喝药?”
“这汤药太苦,奴婢从小便怕喝药。”莫愁战战兢兢地又往旁边缩了几寸,胆战心惊地看着那药碗,“皇上饶了奴婢吧!”
韦臻还是第一次见她真心求饶,这种大好机会怎能放过?总算找到她的弱点了,心头得意面上又不能表现出来,故意安慰她道:“怕什么?这又不是毒药。”
莫愁翘着小嘴,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眼看就要哭出声来:“不要,不要……皇上,反正奴婢明儿就该赐死了,皇上就把明儿要喝的毒药现在赐给奴婢吧!”
韦臻听她这样说,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那赐死的毒药可比这药要苦一百倍,你还要喝么?”
“啊?”莫愁惊叫一声,但很快冷静下来,苦着脸一副认命的表情,摇摇头:“苦一百倍啊?那……那还是喝这个药吧……”
太监将药再次端到莫愁面前,莫愁低了头乖乖地去喝药,韦臻正暗喜这死丫头总算就范了,那知莫愁勉强喝了一小口,却又哇地一下子全呕了出来,连韦臻的龙袍上也溅了几点药汁。“你找死?”韦臻怒不可遏地一把抓起莫愁,双眼喷火。旁边的宫女太监见皇上震怒,忙忙地跪倒一地,大气都不敢出。“呜呜!”莫愁吓得哭了起来,韦臻狠狠地将她摔在地上。
莫愁挣扎着乖巧地跪好,虽然脑袋晕晕沉沉,还是咬牙给韦臻磕了个头,低声道:“皇上,对不起,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故意的!”
韦臻气得说不出话。
莫愁小小声又道:“皇上,请皇上开恩,奴婢实在喝不下这药,奴婢还是喝赐死的毒药吧!”
韦臻诧异地挑了挑眉毛,不解地道:“哦?那药更苦更难喝,你怎么就不怕了?”
莫愁郑重其事地答道:“回皇上,奴婢想好了,虽然毒药更苦,但反正是要喝的,喝了就完事大吉,即使苦即使痛,也就一会儿就过去了。而这碗药,奴婢不是必须喝的,因此请皇上开恩。”
韦臻听她说完,愣了愣,旋即笑道:“既然你真的想喝毒药,那朕就成全你。”令传总管太监到一旁,附耳吩咐了几句。又令人搬来龙椅,自己坐下悠闲地望着莫愁。
过了一会,太监又端了碗药上来,莫愁一看,药汁浓黑如墨,如黑色的糨糊一般。默愁颤着手接过来,却有一股凉意透入手心。韦臻道:“这就是你要的毒药,你还不快喝么?”
莫愁看了那药碗一阵,眼中的惧意退去,收了眼泪,便如慷慨就义的烈士,昂首对韦臻道:“谢皇上!”
韦臻哼了一声,故意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莫愁摇了摇头,正端起碗来要喝药,又柔声对韦臻道:“皇上,奴婢这两日淘气,惹皇上生气了,皇上莫要和奴婢计较,奴婢这就去了,皇上日后要多多保重龙体。”
韦臻未想到最后她竟会向自己认错赔罪,那软软的声音里含了几分娇嗔,心头积压的怒气不知怎么已消散了许多。却见莫愁已一仰脖,咕咕地将那一大碗药一口气喝了大半,想是喝得过急,猛咳了几声。莫愁停下来愁眉苦脸地看着那剩下的黑色药汁,一面大口大口地咂嘴呼气一面央求道:“这药真的太苦了,奴婢喝了这么多,该能死掉了吧?皇上,这剩下的能不能不喝了呀……”
韦臻面无表情地拒绝:“不行!”
莫愁不再争辩,扁了扁小嘴,深吸一口气,还是将剩下的汤药咬牙喝光了,真苦!象是从舌尖喉咙一直苦到了肚子里。莫愁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没吐出来,莫愁白着脸喘着气对韦臻道:“皇上,奴婢知道了,这药不是毒死人的,是苦死人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原来韦臻给莫愁喝的药不是毒药,却是太医开的处方中又加了几味无关紧要却极苦的配料,此时听莫愁这样说,韦臻暗道:“难道这小妮子看出了什么端倪?”口中忙一本正经地训斥:“你可知道厉害了?”
“知……知道了,奴婢下辈子也忘不了。”莫愁见旁边案几上有一只茶壶,端过来就着壶嘴咕咕喝了半壶茶水,苦味才略略压下去一点,肚子里却哗哗作响,一阵绞痛,“不行了,我要死了,皇上再见!”莫愁倒在榻上,捂着肚子挣扎了一会,又困又累,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韦臻起身走到莫愁面前,凝视了她片刻,阴阴一笑:“小妮子,想死?没那么容易!”
莫愁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睁开眼一看,自己正躺在一张小床上,透过床帐看出去,又是个从未见过的地方,屋内没什么豪华摆设,但桌椅门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莫愁晃了晃脑袋,没那么晕了,肚子也不疼了,只是全身乏力,难道没死成?怎么回事呢?莫愁费力地撩开床帐,却见青岚正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捧了一只药碗。莫愁忙问:“岚姐姐,这是哪里?我怎么还没死呢?”
青岚听她这样说,也不由笑了:“莫愁妹妹,你小小年纪,怎么就想着死?这是我住的地方,皇上暂时安排我和你住一起。皇上说了,昨天那药,是慢性毒药,一次可死不了,得每天服两次,连服七天才会毒发呢!”
“啊?不会吧!”莫愁一听脸色都变了,“有这样的药吗?那我不惨透了?”想起昨晚鼓了天大的勇气,才咬牙喝下了那碗毒药,那药比黄连还苦,一直苦到肠子里去,简直是不堪回首,居然还要再喝七天,真不如马上死了。
青岚将药碗递给莫愁:“妹妹,这是今天早上要喝的药,快喝了吧!”
莫愁瞪着那药碗,脖子一倔,气呼呼地道:“我不喝,皇上要我怎么死都行,这药我不喝了!”
青岚放下碗,劝道:“妹妹,哪有不求生,只求死的?”
莫愁幽幽地叹了口气,拖长声音道:“生有何欢,死有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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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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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24
正文 十一 诉苦
“生有何欢,死有何苦?呵呵,还真是视死如归了?”忽然传来韦臻嘲笑的语气,把莫愁和青岚都吓了一跳,回头见韦臻正挑开门帘进来。这里是宫女的住处,皇上从未驾临,青岚一时紧张,差点忘了行礼,等韦臻又走近两步,才醒过神来,忙跪下给皇上磕头请安。莫愁坐起来,发现自己只穿着内衣,正犹豫是不是该起来请安,韦臻却心情颇好地开了口:“罢了,免礼!”青岚忙起来为韦臻抬过椅子坐下。
韦臻扫了眼床前的小桌:“怎么?不肯喝药?”
莫愁低下头,小声道:“皇上恕罪!这药实在是太苦了,能不能换一种法子?奴婢听说大内有种毒药叫鹤顶红,喝下去一会就死了,皇上能不能赐奴婢一点?实在不行,砒霜也可以啊!或者不用毒药,赐奴婢自缢……”
“哼,”韦臻冷冷地打断莫愁,“你怎么死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见莫愁虽住了嘴,抿着薄唇却似乎心有不甘,又道,“生有何欢,死有何苦?你既然死都不怕,还怕这药苦么?”
莫愁双手绞在一起,半天没说话。
韦臻提高声音又问:“你喝不喝?”
莫愁终于点点头,道:“皇上说的甚是,这药苦点有什么可怕?左右不过七天,终归是一死,怎样死法又有什么要紧?”端过药碗,却淡淡一笑,“谢皇上教诲!谢皇上赐药!”说着自己端过药碗来,吸一口气便喝下去了,这次却没有呕出来。
韦臻本以为她会哭闹不休,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转了风向,倒象自己一拳又打在了棉花上,全然使不上力气,心里颇不是滋味,只道:“你知道就好,乖乖听话,免得多吃苦头。”
莫愁笑了笑:“奴婢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韦臻讪讪的没什么话说,只得站起来往外走。
青岚跪送韦臻出门,才站起来拍着胸脯道:“天!皇上这样闯进来,吓死我了!”不敢坐韦臻刚才坐的椅子,坐在莫愁床边:“妹妹,你胆子也太大了,三番五次地顶撞皇上。”
莫愁却道:“好姐姐,快给我喝点水,苦死我了!”接过一碗凉水一饮而尽,莫愁这才眨巴着大眼睛无辜地问:“我顶撞皇上了么?我不是一直都很听他的话么?就算有错也是无心之过。”
青岚差点笑岔了气,一根指头戳着莫愁的额头:“你这小妮子,把人气死了都不知道为什么?无心之过,你知道多少人为了无心之过掉了脑袋?换了别人,多少条命也丢掉了!”
莫愁不以为然地道:“那又怎样?反正我的脑袋也是要掉的!”
青岚又戳了她一下:“你是真聪明还是真糊涂?我看皇上虽然生气,对你还是满好的,他既然不立时赐死你,这里面就大有机会。你好好地侍侯他,说不定能逃过此劫呢!这好几年了,越西国年年进贡,可从来没有过这种事……”
莫愁不解地问:“逃过什么劫?”
“就是皇上舍不得你了,不但少吃苦头,还可以饶你不死。”
“不死?”莫愁叹气,“那又怎样,活着还不是在这里受罪!除非皇上能放我回去,但那绝不可能。”莫愁摊开手心给青岚看,“你看,这是昨天戒尺打的,现在还红红的,痛得很。”又问道,“岚姐姐,你挨过戒尺么?”
清岚好笑地道:“打了几下手心你就受不了啦?姐姐不但挨过戒尺,还挨过板子呢!那板子有这么长这么宽,”青岚比划着,“那才是痛呢,比这个痛一百倍不止,挨一次打,有时上大半个月不敢坐不敢躺着睡。”
莫愁吓得吐吐舌头:“那岚姐姐是犯了什么大罪么?”
“没有……”青岚回想一下,苦笑着道,“就是刚进宫那会,不但要干很多活,还得学规矩,三天两头都在挨打,做错一点儿都不行。”
莫愁又问:“姐姐进宫有几年了?”
青岚道:“快四年了吧!”
莫愁惊讶地叫一声:“四年!姐姐真厉害,我四天都过不下去!”说到这里,心里忽然有了十二万分的委屈,“你看,说是要死又死不了,多活了这几天,饭没好好吃过一顿,每天饿得头发昏眼发花的,觉也没好好睡过,皇上不是骂就是打,见了就要跪,我从小到大加起来跪的时间还没这几天多呢!膝盖都磨破了皮……好容易吃了一顿饱饭还害了病,死之前还得喝这么苦的药……”莫愁千百种委屈都涌上心头,越说越伤心,眼泪簌簌地直往下掉,到后来干脆把小脑袋钻到青岚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青岚不知所措地拍着莫愁的背,一面安慰道:“妹妹,别哭了!别哭了!”过了一会,怀里的莫愁没了动静,青岚一看,她居然又已经睡熟了,小脸上犹自挂着泪痕,让人无限怜惜。
等到下午该青岚到御书房值班时,莫愁仍酣睡不醒。青岚只好把她留在屋里,先去当班。不多时韦臻午休后到书房阅折,见到青岚,便叫她过来问话,问她莫愁今日的动态,说了些什么?青岚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韦臻听莫愁在向青岚诉苦,本能地想要发火,心头却抑制不住想笑,只好紧紧地绷着脸,绷得面部的肌肉都有点酸了。半晌忍住笑对青岚道:“朕找你问话,你不得告诉她,以后她说了什么你都要如实禀报,知道了么?”
青岚忙磕头应承。
韦臻又严厉地道:“以后不许再乱嚼舌头,猜测朕意,听到没有?”
“皇上恕罪,奴婢不敢!”青岚顿时吓了一身冷汗。
“知道就好。”韦臻冷冷地道,开始批阅案上的奏折。
莫愁醒来又近傍晚,她不知道下午她睡得正香时,韦臻安排的太医又在内侍的陪同下来看过她了,并开了新的药方。青岚这时已回来了。饿了一天的莫愁照例缠着要吃的,“好姐姐”“好姐姐”地叫个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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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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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二 谱曲
但青岚知道太医吩咐了这一日不能进饮食,哪里敢给她?经不住她再三央求,到厨房去端了碗红糖水给他喝了,不敢让莫愁看到她吃饭,偷偷地躲在厨房里吃了晚饭才回来。莫愁见了红糖水,却说:“今天是不是还要喝药,烦劳姐姐先把药给我。”青岚没想到她会主动喝药,把早已准备好的药给她,这回莫愁没再生什么事,三下五除二把药喝了,这才又喝下红糖水。青岚打趣道:“怎么?现在又不怕苦了?”
莫愁挤眉弄眼地笑笑:“怕又怎么样?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知道我害怕,人家正等着看看笑话呢!喝就喝呗,反正不过是七天么?”
韦臻听太医回禀说莫愁身体还很虚弱,须得静养两日,不宜房事,想到若强行要她来,中途她要是昏过去了也没意思,当晚只好忍了不召莫愁,也没情绪再召别的嫔妃,又是闷闷地独自过了一夜。第二日上朝时仍心神不宁,勉强等下了朝,却不想去寝宫或书房,又信步往莫愁住的地方来。
莫愁住的小院是普通宫女的住处,除了青岚,同一院子里还有其他大大小小十来名少女。韦臻同随身的太监侍卫浩浩荡荡一行人到了门口,里面的笑闹喧哗声已阵阵地传了出来。太监正要通传,韦臻摇手示意不必,自行上前去推开了门。刚一迈进门,忽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如闪电般迎面飞来,韦臻没看清楚,但他也是习过武的人,身手敏捷,侧身一躲,反手已将那物件抄在手中,一看原来是一只沙包。
院子里未当值的四五个小宫女正嘻嘻哈哈地踢沙包玩,听见门响,女孩们转头一看,待看清楚了来人,“皇上!”宫女们吓得魂不附体,齐刷刷跪倒在地,浑身哆嗦说不出话来。
“这是做什么?”韦臻扬起那沙包,往前走了几步,后面的侍卫太监也鱼贯而入。
话音刚落,跪在地上的莫愁已镇定地答道:“皇上,是奴婢在玩沙包,别的姐姐们只是围着在看。”
韦臻头痛地看着莫愁:“又是你!”太医还说她身体虚弱,这又蹦又跳哪里有半点虚弱的样子?“玩沙包?哼!你精神倒好!”
侍立一旁的张公公早恨死了莫愁,尖声尖气地喝问:“冲撞了皇上,该当何罪?”
莫愁不屑地瞟了他一眼,嘴里嘟哝了一句“谁知道皇上这时候跑进来?什么罪?大不了死罪嘛!还来吓唬人!”。
韦臻没听清,追问道:“你说什么?”
莫愁转过头来,恭恭敬敬地磕头:“奴婢说,冲撞了皇上,当是死罪!”
“死罪?你认错倒认得快,以为朕就不能治你么?”韦臻有些忿忿地想,本来要她死是对她的威慑,现在倒成了她对朕的要挟,岂不是颠倒了是非?朕不能让你痛痛快快地死,也不会便宜了你,总把你收拾得服服帖帖!欲下令传杖,看莫愁那弱柳扶风的样子,恐怕几板子下去就没命了吧?何况还想要她侍寝,若屁股打开了花也不好办。“你自己说,该怎么罚?”韦臻的气咽不下去,猫捉耗子的念头又出来了。
“罚……罚……”,莫愁歪歪头,想了一下道,“皇上莫要生气。要不……要不奴婢给皇上弹支曲子就当赔罪吧?”
“弹琴?”韦臻忽记起那天她在御花园里弹的曲子,这两日一直想听她再弹,找乐官记下谱来,还未来得及,便又生了种种事端,未曾得空,听莫愁提出,却道:“哼!这算什么罚?你要弹琴也行,你先把前日里弹的那曲再弹一次,若弹得不好,或是象上次那样弹到中途竟擅自睡着,定两罪并处,重重责罚!”
韦臻也不嫌院子里十分狭窄,就令人在院子里设座,要莫愁弹琴。不一会儿,案几龙椅琴具等都准备好了。莫愁跪坐在矮几前,想一想,拨那琴弦几下,弹出几个不成调的单音。再想一想,又拨弄几下。韦臻耐着性子等了一阵,开口道:“你磨磨蹭蹭地做什么?还不快弹?”
莫愁又比画了几次,试着勉勉强强地弹完了第一段,终于停下来,嗫嚅着回禀:“回皇上,奴婢……奴婢忘记那曲子怎么弹的了……”
韦臻无奈地承认,眼前这小妮子不但让人头痛,更教人吐血。“忘记了?前儿你还弹得熟练,怎么可能忘记?欺君之罪,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不怕死,难道你的父母兄弟都不怕死?”
莫愁已急得满头大汗,试着再弹,却越错越多,莫愁额上冒汗,惶惶地道:“皇上,奴婢确实是记不得了,那天是一时兴起,临时随意弹奏的曲子,过后未曾多想,现已忘了……”
“哦?这么说,你还是能即席作曲的大才女了?比七步成诗的曹植更厉害啊!”韦臻讥笑道,心中一点儿也不相信,“既然你忘了前日作的曲,不妨今日再作一首,即席一弹,也无不可。”
莫愁本想应道:“且让奴婢试试。”但见韦臻的讥笑神情,却只淡淡地应了声“是”。静默凝思了一晌,转轴拨弦,琴韵悠悠而起。
曲子开始的基调和那日在御花园里弹的差不多,欢快活泼,但过了片刻,琴音却渐渐地转为悲伤,如泣如诉,似百花凋零,芳菲不再,到后面更如春水东去,呜咽低回。韦臻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院子里的人也静默肃立,大气不敢出,只有莫愁悲伤的琴音在每个人的耳边回旋。
一曲既终,莫愁抬起头来谢道:道:“奴婢献丑了,让皇上见笑了。”神色间颇是黯然。
韦臻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说要为朕弹琴散心,为何弹这种不祥之音?朕让你弹琴,没叫你哭丧!”
莫愁委屈地张了张嘴,辩解道:“奴婢心急,没顾及那么多,只是触景生情而已。”
韦臻听她强调是自己谱的曲,便转头问乐师:“这曲子是她自己作的么?”
乐师忙跪下答道:“回皇上,微臣不知这曲子是否是她所作,但微臣确实从未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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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三 违命
韦臻知那乐师见多识广,于曲谱极是渊博,他既没听过,那多半便是新作了,且问莫愁:“这曲子你可取了名?”
莫愁想了下道:“就叫‘红颜泪’吧!”
红颜泪?她也来宫怨这套?韦臻暗想,不着急发作,又问:“为何叫红颜泪?”
莫愁据实答道:“自古红颜多薄命,就象这春天的百花一般,盛开时灿烂,凋谢时凄凉,奴婢看到院子里的落花,心有所感,因此便以此为题。”那小院子里种着些蔷薇、桃李、海棠、月季等,有些开得正艳,有些却已凋残,缤纷落英铺了一地。
“大胆!什么红颜泪,朕看你无非是对朕不满,想要借题发挥!”韦臻怒道,要知道红颜薄命,悲秋伤春之类都是宫闱中的禁忌话题,从无人敢当着皇帝提这茬,这小妮子真是自己要送上门来找打!
莫愁辩解道:“奴婢只是有感而发,一时忘情……”
韦臻喝道:“大胆!还敢狡辩,来人,掌嘴!”
张公公听了,不动声色地阴笑了一下,使个眼色,便上来两个人,将莫愁拖到院子当中跪下,一人挟持着她,另一人戴上一双特制的手套,开始左右开弓地打她耳光。莫愁显然是吓坏了,从小到大没人碰过她一根手指头,更别说被当众掌掴了,她只是呆呆地大睁着眼睛,跪在地上,忘了求饶也忘了哭泣。“啪!啪!”莫愁的白玉无瑕的面颊上浮起了一道道鲜红的指痕,很快高高肿起。打了不到十下,莫愁的脸已肿得如发面的馒头,雪白的肌肤已发红发紫,看不出本来的姣美面目,嘴角也渗出了血丝。韦臻觉得差不多了,便令停下。按住莫愁的人刚一松手,莫愁已软软地倒了下去。那两人将莫愁拖到韦臻面前谢恩,韦臻见她一双大眼睛几乎已睁不开了,忽然没了训斥捉弄她的情绪,又想起昨日她对青岚说的那些话,摆摆手道:“罢了,回宫吧!”带着一帮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小院。
青岚伏在地上,跪送韦臻离开,才和另一名宫女一起将莫愁扶回屋里。莫愁一句话也不说,一把将被子蒙在头上,蜷成一团,任青岚怎样唤她都不理会。青岚去厨房端了一碗粥放在桌上,道:“妹妹,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我们做奴才的,皇上、主子若是生气,这样的打骂都是轻的了,你别放在心里去,起来吃饭吧!”劝了一会,莫愁全无动静。青岚只得自己先去吃了午饭,赶到御书房当班。
青岚报告了莫愁的情形,韦臻听到莫愁为了不想让自己看笑话,居然能乖乖喝药,心里笑骂了一声滑头,却生不了气,又问:“今日挨打后她说了些什么?”
青岚道:“她什么也没说,就蒙头躺在床上,谁也不理,谁也不见。”
“就掌了几下嘴,她还使起性子了,当她还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谁都碰不得?”韦臻的火又上来了,“今天晚上,朕传她侍寝。”
青岚回去时,莫愁仍一动不动面朝里躺在床上。青岚轻轻走过去,掀开帐子,低声对着莫愁的背影说:“皇上说了,今儿晚上要你侍寝。”话音刚落,明显感觉被子里的人似僵住了,过了一阵,传出闷声闷气的一句:“我不去!”
青岚又好气又好笑:“别使小孩子性子了,能是说不去就不去的么?这可是抗旨的大罪。”
莫愁没吭声,沉默着分明是反驳。
很快来了人,正式传旨要莫愁今晚侍寝。莫愁仍是一动不动,太监们要来拉她,莫愁却一反常态,竟挥舞着拳头,誓死反抗。不知是否因为从小淘气惯了,身手敏捷,两三个太监竟一时制不住她。当值太监怕韦臻降罪,不敢回禀,也不敢真伤了莫愁,只得又叫了些人来。莫愁拼死挣扎了一阵,到底身体虚弱,被擒住反绑了双手送去沐浴,然后蒙头盖脚套在锦被中,抬入了韦臻的寝宫。
于是韦臻进来的时候,发现龙床上放着一个铺盖卷儿。张公公跪下禀报:“皇上,莫愁已带到了。”韦臻倒有点意外,本来他的意思是想象宣召别的嫔妃那样,让莫愁梳洗装扮,穿戴整齐,然后到乾元宫请安待命,而不是象这样扛头小猪似地扔在床上,但想到可能是自己未吩咐清楚,下人便当成了和上次献祭一样的规矩,便未发脾气,只是挥挥手让太监宫人都退下。韦臻自己也许都未发觉,自莫愁来后,精力大半用在对付这淘气丫头身上,冲下人发无明火的时候竟少了许多。
寝宫里只剩了两个人,韦臻决定不要太着急,小妮子今日被打了,多半会闹些别扭,一张利嘴还不知会说些什么恼人的话。韦臻在案前坐了片刻,喝了碗茶水,这才走近龙床,刚一碰那铺盖卷儿,里面却发出呜呜的声音,韦臻用力扯开锦被,眼前的情形让他大吃一惊!莫愁双手手腕被反绑着,身上只穿了小衣,头发散乱,手臂上还有几道血痕,一看就是经过激烈挣扎,脸却朝着里面,看不清表情。韦臻喝道:“莫愁?”没人应声。韦臻想把她的头转过来,莫愁却拼命地左右摇晃,挣开他的手。韦臻不由动了气:“你这是做什么?和传旨的人打架了么?想抗旨,你胆子倒还不小!朕知道你不怕死,但你不想想你从哪里来的?你不想想你的父王和他身后的越西国?”韦臻恶狠狠地说完,又觉得有些丢脸,堂堂皇帝连一个十多岁的黄毛丫头都搞不定,还得搬出她的国家来威胁。
没听到预料中的反驳或辩解,韦臻不管她挣扎,一下将她的头扳过来,这才发现她的嘴里塞了一块红布,难怪发不出声音。但更令他惊讶的是她的面颊肿得比上午更厉害了,原本白皙的脸上密布着道道指痕,有些地方已转为青紫,嘴唇也高高肿起,破皮处渗出血,一双善睐的明眸肿得只剩了一条缝。乍一看,韦臻差点没认出她,不过凭谁现在也看不出这就是越西第一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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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四 迷魂
韦臻的怒火一时消散无踪,伸手为她取出塞口的红布,又解开捆住她双手的绳索,细细的绳索紧紧地勒进肉里,已在她手腕上勒出了几道深深的伤痕。双手甫一得自由,莫愁立即将被子往头上一蒙,再往床里一滚,直贴着墙在被中缩成一团,接着被子里传来压抑着的低低的呜咽声。这哭声听得韦臻十分难受,发火也不是劝也不是,在床头站了片刻,心想,那么漂亮的女孩子被打成这样,也难怪她不痛快,她要哭就让她哭一会吧!便在床头坐下,也不说话,竟有点隐隐的后悔。
等了好半天,床角的莫愁却越哭越伤心,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韦臻忍不住又去拉她,尽量冷淡地道:“你不是连死都不怕吗?怎么才挨了几下打,就委屈成这样?不许哭了!”莫愁听了,反而哭得更加悲惨。韦臻一把将她从被子里拖出来,拉到自己面前。没想到莫愁竟然就势滚进韦臻的怀里,双手环抱着韦臻的腰,小脑袋往里一钻,脸埋进韦臻胸前,泣不成声。韦臻一惊,就是最宠幸的妃子也不曾这样放肆,本能想推开她,却被莫愁紧紧抱住。
莫愁赖在韦臻怀里,也不肯抬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抽噎道:“你……你……你欺负我!”没叫皇上,也不顾什么礼仪。
韦臻倒有些慌了手脚,听她哭声十分委屈,想用力推开她又缩回了手,拍拍她的头,低声道:“你这样刁蛮不听话,死罪都犯了十条八条,适才抗旨不遵,更是灭九族的大罪。朕不过是小小地教训你一下,怎么是欺负你了?”
“呜呜……呜呜……”莫愁哭得加倍伤心,“士……士可杀……不可辱……”
“士可杀不可辱?”从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孩口中吐出这句话,韦臻好气更好笑,“小丫头,你还知道什么是士可杀不可辱?那你为何不乖乖听话,总是要和朕作对!”
“我没有!我没有!”莫愁拼命地摇着头,身子也不住地扭动,哭着喊道,“我没有!是你欺负我!要是你认为我处处和你作对,为什么不痛痛快快地杀了我,为什么要想尽办法来折磨我?你杀了我吧!我……我不要再见人了!”
“不许闹了!”韦臻低喝了一声。
莫愁愣了一下,哭声小了点,但仍是止不住地抽泣。
韦臻叹口气,思绪是一团乱麻,慢慢捧起莫愁的头,手指轻轻地滑过那脸蛋上的淤青红肿,触手仍能察觉出凹凸不平,莫愁闭着眼,不肯睁眼看他,半翘的长睫毛上还挂着晶莹如珠的泪滴。想起她如花的笑靥,扑闪的明眸,看着这累累的伤痕,韦臻的心头刹那间竟有一丝抽痛,是心疼吗?从来没有过的感觉,难道自己还不是铁石心肠么?……不管怎么说,本就该早点杀了她,这样折磨她,一则确实没什么道理,二则……二则,仿佛自己也并不觉得快乐。
韦臻下意识地抚摸着她的长发,杀了她,就意味着自己再也见不到她,再听不到她的笑语,也再没有人和自己顶嘴……但心头为什么会越来越痛?优柔寡断是君王的大忌,而自己一向不屑于妇人之仁。
韦臻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双手环着她的头,半抱着她,“听话,不哭了!”象哄一个三岁的娃娃。莫愁的抽泣声终于渐渐地止住了,安静下来,韦臻忽然有种幻觉,这个小女孩依赖着自己,就象在对着一个能依赖能保护她的大哥哥撒娇,不由笑了,怎么可能?自己正是要杀她的那个人!但他内心深处却喜欢这种被依赖感觉,哪怕只是幻象,身为皇帝,他不能信任任何人,同时也不能让任何人信任他,依赖他。但当莫愁倒在他怀里哭诉时,仿佛就是一个受了委屈的调皮妹妹在寻求着哥哥的庇护。韦臻一动不动地抱着她,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打了三更,灯座上那巨大的红烛已燃了大半,听到怀里的莫愁的呼吸变得悠长平稳,韦臻低头一看,发现莫愁已睡着了,无奈摇头,她真是什么时候都能睡着。
韦臻起身将莫愁平放在床上,又拉过锦被来为她盖上。莫愁早上挨打,晚上抗旨时和太监们打斗,被绑上后又用力挣扎,本就费了不少力气,刚才再哭了那么久,加上这一天也未吃什么东西,早已累了,躺在舒适的龙床上,睡得十分安静。韦臻看了她一会,这脸上的淤紫若不处理的话怕一时消不了吧?心中更多了几分懊悔,本是吹弹得破的面颊,怎经得起如此重掴?想了想,令人传太医来。
值班的太医从睡梦中被叫醒,披上衣服急急忙忙地被传到韦臻的寝宫,以为是宫里突然有人生了急病,拜见了皇帝,韦臻才问道:“这脸上的淤肿要怎样才能消得快?”
太监一愣,正要问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淤肿,见身着便装的皇帝脸色沉沉,话到嘴边又咽下,磕头答道:“若是一般的淤肿,臣开几味药,磨成粉,加水捣成泥,敷在面上,半日就可消肿了。”
韦臻冷冷地道:“那你快去开药。”
太医不敢多言,在一旁写了药方,交给韦臻看了。韦臻即让他去准备,太监心中纳闷,半夜三更居然是为这个,但知这皇帝行事颇为古怪,皇家的事更不该自己多嘴,不敢怠慢,很快制好了药膏送上来。
韦臻让太医退下,唤过当值的一名小太监,指指龙床,道:“把药给她敷在脸上。”在一旁看着太监仔细地为莫愁敷了药,莫愁在梦中微微皱了皱眉头,却未醒来。弄完了,韦臻也觉得乏了,沉默着示意侍侯的人一一退出。就着灯下发现自己胸前还有斑斑点点的水渍,想是莫愁的泪痕,不由苦笑,这到底是宣她来侍寝还是朕侍候她呢?这小妮子,多留一天就多一天无穷的麻烦,这大概是确凿无疑的了。但好象也没什么大的坏处,就暂时留着吧,对了,明天找一处偏僻的宫室先让她住着,不能许她到处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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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四 迷魂
韦臻的怒火一时消散无踪,伸手为她取出塞口的红布,又解开捆住她双手的绳索,细细的绳索紧紧地勒进肉里,已在她手腕上勒出了几道深深的伤痕。双手甫一得自由,莫愁立即将被子往头上一蒙,再往床里一滚,直贴着墙在被中缩成一团,接着被子里传来压抑着的低低的呜咽声。这哭声听得韦臻十分难受,发火也不是劝也不是,在床头站了片刻,心想,那么漂亮的女孩子被打成这样,也难怪她不痛快,她要哭就让她哭一会吧!便在床头坐下,也不说话,竟有点隐隐的后悔。
等了好半天,床角的莫愁却越哭越伤心,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韦臻忍不住又去拉她,尽量冷淡地道:“你不是连死都不怕吗?怎么才挨了几下打,就委屈成这样?不许哭了!”莫愁听了,反而哭得更加悲惨。韦臻一把将她从被子里拖出来,拉到自己面前。没想到莫愁竟然就势滚进韦臻的怀里,双手环抱着韦臻的腰,小脑袋往里一钻,脸埋进韦臻胸前,泣不成声。韦臻一惊,就是最宠幸的妃子也不曾这样放肆,本能想推开她,却被莫愁紧紧抱住。
莫愁赖在韦臻怀里,也不肯抬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抽噎道:“你……你……你欺负我!”没叫皇上,也不顾什么礼仪。
韦臻倒有些慌了手脚,听她哭声十分委屈,想用力推开她又缩回了手,拍拍她的头,低声道:“你这样刁蛮不听话,死罪都犯了十条八条,适才抗旨不遵,更是灭九族的大罪。朕不过是小小地教训你一下,怎么是欺负你了?”
“呜呜……呜呜……”莫愁哭得加倍伤心,“士……士可杀……不可辱……”
“士可杀不可辱?”从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孩口中吐出这句话,韦臻好气更好笑,“小丫头,你还知道什么是士可杀不可辱?那你为何不乖乖听话,总是要和朕作对!”
“我没有!我没有!”莫愁拼命地摇着头,身子也不住地扭动,哭着喊道,“我没有!是你欺负我!要是你认为我处处和你作对,为什么不痛痛快快地杀了我,为什么要想尽办法来折磨我?你杀了我吧!我……我不要再见人了!”
“不许闹了!”韦臻低喝了一声。
莫愁愣了一下,哭声小了点,但仍是止不住地抽泣。
韦臻叹口气,思绪是一团乱麻,慢慢捧起莫愁的头,手指轻轻地滑过那脸蛋上的淤青红肿,触手仍能察觉出凹凸不平,莫愁闭着眼,不肯睁眼看他,半翘的长睫毛上还挂着晶莹如珠的泪滴。想起她如花的笑靥,扑闪的明眸,看着这累累的伤痕,韦臻的心头刹那间竟有一丝抽痛,是心疼吗?从来没有过的感觉,难道自己还不是铁石心肠么?……不管怎么说,本就该早点杀了她,这样折磨她,一则确实没什么道理,二则……二则,仿佛自己也并不觉得快乐。
韦臻下意识地抚摸着她的长发,杀了她,就意味着自己再也见不到她,再听不到她的笑语,也再没有人和自己顶嘴……但心头为什么会越来越痛?优柔寡断是君王的大忌,而自己一向不屑于妇人之仁。
韦臻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双手环着她的头,半抱着她,“听话,不哭了!”象哄一个三岁的娃娃。莫愁的抽泣声终于渐渐地止住了,安静下来,韦臻忽然有种幻觉,这个小女孩依赖着自己,就象在对着一个能依赖能保护她的大哥哥撒娇,不由笑了,怎么可能?自己正是要杀她的那个人!但他内心深处却喜欢这种被依赖感觉,哪怕只是幻象,身为皇帝,他不能信任任何人,同时也不能让任何人信任他,依赖他。但当莫愁倒在他怀里哭诉时,仿佛就是一个受了委屈的调皮妹妹在寻求着哥哥的庇护。韦臻一动不动地抱着她,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打了三更,灯座上那巨大的红烛已燃了大半,听到怀里的莫愁的呼吸变得悠长平稳,韦臻低头一看,发现莫愁已睡着了,无奈摇头,她真是什么时候都能睡着。
韦臻起身将莫愁平放在床上,又拉过锦被来为她盖上。莫愁早上挨打,晚上抗旨时和太监们打斗,被绑上后又用力挣扎,本就费了不少力气,刚才再哭了那么久,加上这一天也未吃什么东西,早已累了,躺在舒适的龙床上,睡得十分安静。韦臻看了她一会,这脸上的淤紫若不处理的话怕一时消不了吧?心中更多了几分懊悔,本是吹弹得破的面颊,怎经得起如此重掴?想了想,令人传太医来。
值班的太医从睡梦中被叫醒,披上衣服急急忙忙地被传到韦臻的寝宫,以为是宫里突然有人生了急病,拜见了皇帝,韦臻才问道:“这脸上的淤肿要怎样才能消得快?”
太监一愣,正要问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淤肿,见身着便装的皇帝脸色沉沉,话到嘴边又咽下,磕头答道:“若是一般的淤肿,臣开几味药,磨成粉,加水捣成泥,敷在面上,半日就可消肿了。”
韦臻冷冷地道:“那你快去开药。”
太医不敢多言,在一旁写了药方,交给韦臻看了。韦臻即让他去准备,太监心中纳闷,半夜三更居然是为这个,但知这皇帝行事颇为古怪,皇家的事更不该自己多嘴,不敢怠慢,很快制好了药膏送上来。
韦臻让太医退下,唤过当值的一名小太监,指指龙床,道:“把药给她敷在脸上。”在一旁看着太监仔细地为莫愁敷了药,莫愁在梦中微微皱了皱眉头,却未醒来。弄完了,韦臻也觉得乏了,沉默着示意侍侯的人一一退出。就着灯下发现自己胸前还有斑斑点点的水渍,想是莫愁的泪痕,不由苦笑,这到底是宣她来侍寝还是朕侍候她呢?这小妮子,多留一天就多一天无穷的麻烦,这大概是确凿无疑的了。但好象也没什么大的坏处,就暂时留着吧,对了,明天找一处偏僻的宫室先让她住着,不能许她到处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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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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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25
正文 十五 迁居
韦臻想着想着,只觉眼皮越来越沉,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直到被窗外太监例行的叫早声吵醒,该上早朝了!低头一看,自己竟是和衣躺在床边,衣服未脱,连鞋袜都未除,身旁的莫愁仍是安安静静的睡得正沉。韦臻伸了个懒腰站起,头还有些昏,昨夜大概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唤外面的人进来侍候更衣洗漱。张公公请示是否要将莫愁带走,韦臻却道:“先不要动她,若她醒了让她在这里等着,朕下朝后另有安排。”张公公愣了一下,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皇上继位这几年,从未有哪位侍寝的嫔妃能一觉在龙床上睡到大天亮,都是完事后即被抬走,更何况莫愁只是一贡品的身份,连最下等的宫女都还不如?一时张口结舌竟忘了回答,抬头见韦臻狠狠地瞪着:“你发什么呆?”
“奴……奴才遵旨!”张公公忙答道,惊吓之下屁股似乎又开始疼痛。
莫愁这一觉睡得十分舒服,直到日上三竿,才大大地打个哈欠,睡眼朦胧地转头一看,偌大的床上躺着自己一个人。咦?这是哪里?好象是在那个什么皇帝的寝宫!忽然想起,昨天自己是被绑来侍寝……这下莫愁睡意全无,吓得几乎跳起来,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好象自己一直在哭,还和皇帝吵了什么,后面,后面就不记得了……
莫愁正在惊愕中,忽听床边有人说话:“小姐醒了?”莫愁又是一惊,见是常在韦臻身边的太监,脸上堆满了笑容。莫愁记得昨天就是他令人来打自己,自己挨打时,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现在又来装什么好人?气呼呼地转头不理他。原来张公公察言观色,看出皇上对这女子不同一般,虽然莫愁现在没有名分,地位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宫女,不能唤作娘娘,但也不能怠慢,思前想后,张公公决定称她为“小姐”,总不会错。
张公公吩咐一声,便有两名宫女过来侍侯莫愁穿衣。莫愁记起自己的脸肿得不象样子,怎能见人,便又想往被子里缩。手一碰到面颊,却是滑溜溜的触感,又闻到浓浓的药味,莫愁大惊,这是什么?昨天晚上自己冒犯了皇帝,他定然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又搞出什么酷刑来折磨自己?莫愁惊吓之下,哇地大哭起来,泪水涌出,顺着面颊将涂的药膏冲得七零八落。侍侯的众人皆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这又唱的哪出?”韦臻威严的声音传来,宫内众人齐齐跪下。莫愁见他进来,也止住了哭泣。韦臻瞄了她一眼,一张脸哭得象只大花猫,剩余的药膏东一块西一块,忍住笑,保持惯常的严肃语调:“还不起来?”转身到外间的御案前坐下等候。
莫愁不知皇帝在打什么主意,只得乖乖地由宫女服侍着穿上衣服,洗了脸,对镜梳妆时,才发现脸上的淤紫已消了大半,只剩了些淡淡的痕迹,摸上去也一点不痛了。他竟是好心给我上药?莫愁吐了吐舌头,原来错怪他了!
伤痕消了,莫愁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一俟梳妆完毕,便跑到外间给韦臻行礼道谢:“谢皇上赐药!”
韦臻道:“抬起头来!”莫愁依言抬头直视着他,韦臻见那面颊除了淡淡的青紫,已光洁如初,也不由欣喜,嘴上却冷冷地道:“谢就不必了,你不是说朕欺负你么?”
莫愁想起昨夜自己竟扑到他怀里哭诉撒娇,怪他欺负自己,脸上顿时飞起两朵红云,娇羞无限,看得韦臻心头砰然一动。听到莫愁软软的话语:“皇上,奴婢说错话了,奴婢不该惹皇上生气,皇上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奴婢一般见识。”
要是一直这么乖巧就好了,可有时又气得人牙根发痒,可恶的丫头!韦臻理理思绪,又问:“那你刚才又哭什么?”
“没……没哭什么……”莫愁眨巴眨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颊上红晕更甚,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忸怩地绞着手指,低声道,“奴婢摸到脸上滑溜溜的,以为……以为是爬了……爬了毛毛虫……”
韦臻刚含了一口茶水在嘴里,呛得差点喷出来,猛咳了几下,旁边的太监忙上前为他捶背。毛毛虫?她真想得出来!嗯哼?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怕喝药,怕毛毛虫,韦臻喘过气来,哭笑不得,重重地拍了下御案:“休得胡言!”
莫愁吐了吐舌头,不再做声。
等了一会,韦臻令人将莫愁带下去。莫愁谢恩起身,随张公公出了寝宫大门,她本以为是要回青岚那里,出了门就自顾自地往前走,却被张公公叫住了。“小姐,请走这边!”张公公满脸堆笑。
“去哪里?”莫愁警惕地问。
“皇上另为小姐安排了住处,请小姐随奴才来!”
“另外的住处?”莫愁的柳叶眉皱了起来,多半是传说中阴冷黑暗的地牢,莫愁心里嘟哝着,不情不愿地跟在后面。
去地牢的路似乎十分漫长,不知拐了多少道弯,路上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不少奇奇怪怪地看着她。终于张公公在一处拱形月门停了下来,笑道:“小姐,皇上吩咐,这几日您就暂住在这闭月苑里。”
“闭月苑?”莫愁抬头一看,果见那拱门上的小匾写着这三个字,看来不象牢房,不错不错!莫愁想着,人已进了院子。迎面是一条清澈的小溪,水底五彩的小石头历历可数,溪上架着青石拱桥,流水在庭院一脚汇成水池,池边层层叠叠地垒着假山。庭院清幽,但看来已长期无人打扫,落叶枯枝在水池里浮了一层,桥栏杆上也积了厚厚的灰尘。
过了桥,前面便是一排宫室。张公公咳了声,大声唤道:“知晴,知雨?”很快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宫女从屋里跑了出来,围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鸡毛掸子。
“见过公公!”两个小丫头忙给张公公行礼。
张公公对莫愁道:“这两个宫女是今日来负责洒扫的,闭月苑这几年都没人住,该好好打扫一下了,小姐先收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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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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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26
正文 十六 禁足
张公公说完往外走,忽又停下对莫愁道,“皇上吩咐,没有他的许可,不得出门!”
唉,原来还是坐牢!只不过牢房漂亮一点而已。莫愁环顾四周,发现果然来了两个小太监虎视眈眈地守在门口,心情又一次沮丧起来。“公公?”莫愁欲言又止。
“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张公公问。
“公公……不出门,谁给我送饭吃呢?”来到宫里几日,莫愁已知道这个问题的至关重要。
“这……”皇上似乎未说到这个,张公公想了下道,“待老奴回禀皇上,再做安排。”
等张公公走了,知晴、知雨又对莫愁行礼,“娘娘!”
“啊?”莫愁惊跳了一下,“快起来,我不是什么娘娘,我是惹皇上生气了,他才把我关到这里来。你们叫我莫愁就是了,”想了想又道,“对了,要是比我小的话,就叫我姐姐吧!”莫愁在家是最小的一个,从小到大所有的人都把她当作小妹妹对待,现在总算能抓住一个机会当姐姐了,心里有几分得意。
“姐姐!”知晴、知雨面面相觑,疑惑地改口,“可是,我们听说这里只有皇上喜欢的娘娘才能住在这样的院子里呢?”
“是么?”莫愁心不在焉地答应着,却被那座假山吸引了注意力,假山和院子的围墙差不多高,要从那里翻出院子,应该不太困难吧?记得进来的时候,看到外墙上爬满了藤蔓,似乎挺结实的……
听了张公公的回禀,韦臻想想,确实莫愁身边还得要个人看着,便让传青岚来,道:“你暂时不用去御书房侍候了,今天起搬到闭月苑去住,照顾莫愁的起居,另外,看好了她,不许她再胡作非为!”韦臻加重了语气,“如果她再惹出什么事来,朕唯你是问!”
“是!”青岚领旨告退。
既然让她住进了闭月苑,是不是该封她一个什么名分?韦臻忽然醒过神来,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即恶狠狠地对自己道:难道你忘了当初发下的毒誓吗?要狠狠地报复,要用越西国最美丽女子的鲜血祭奠母亲和韫儿!莫愁也是一样,无论如何,她只不过是个贡品,是个玩物,现在不杀她,是朕还想玩玩她,等玩够了,她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韦臻恨恨地想了一阵,但莫愁娇俏的笑脸和委屈的哭声在眼前耳边交替着,她无非就是长得漂亮点,行事乖张点,也没什么特别。韦臻静下心来,开始处理今日的政务。偏偏张公公又不识趣地上来禀道:“皇上,这莫愁住进在闭月苑,每日的花销是按什么等级?”
一个小小的莫愁到底还能有多少事?韦臻怒道:“按什么等级?你自己不会处理吗?一点小事不要来问!”
张公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诺诺地下去了,宫里没有太后、皇后也没有皇贵妃,平日里类似的事情都是韦臻亲自过问,下人不敢自作主张,怎么今日一问,竟是龙颜震怒?不敢再多说话,眼看快到午膳时间了,纳闷了一阵,暗想能住进“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四苑的,再差也是九嫔之列,就先按九嫔的规格给她供膳吧!又命人按同样规格准备了衣物脂粉和日常用品送去。
莫愁看到青岚也来了,忙跑上去拉着她的手,亲亲热热地叫了声:“岚姐姐,你怎么也来了?我在这里坐牢,姐姐是来探监还是当看守的?”
青岚笑道:“什么时候也不见你安分,”捧着她的脸仔细端详:“这是神仙吹了口气么?你脸上的伤可都全好了呢!”
莫愁又红了脸:“是昨天晚上皇上给我上了药。”
“天!皇上对你可真好!”青岚惊讶地道,“这宫里每天被打板子的不知有多少人,打得死去活来别说皇上去看一眼,问都不会问一声,若是伤重不治,也就是草席一卷,拖到宫外的乱坟岗一埋了事。”
听青岚一说,莫愁倒紧张起来,不安地拉了拉她衣角:“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我进宫这几年,就我知道的,每年宫里意外死了的也总不下百十人。”青岚认真地道。
莫愁撇撇嘴:“这皇宫和天牢有一比了,我知道下一个肯定就是我了。”
青岚笑着打了莫愁一下:“小丫头说什么呢!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皇上待你这么好……”她本想说“怎么舍得杀你”,想起韦臻的警告,不许妄测圣意,赶紧住了口。自己在宫里一向谨言慎行,但和莫愁在一起,怎么也变得口无遮拦了?
莫愁拉着青岚的手进屋去,院子里的建筑也不复杂,只有坐南朝北的一排宫室,正屋右侧是卧室,知晴、知雨正忙着打扫。莫愁问青岚:“这里以前没人住吗?”
青岚道:“这里以前本住了一位妃子,但后来犯了错,被打入了冷宫,这园子就一直空置着。”
莫愁忽想起一事:“姐姐,其他几个和我一起从越西国来的姐妹呢?皇上把她们怎么样了?”
青岚笑着道:“这该托你的福,皇上这几天还没抽出空来找别的人呢!”
莫愁却幽幽地叹气:“可是皇上也不会放过她们,唉!说不定比我还惨呢!姐姐,你帮我个忙,我不能出去,你帮我问问,她们被关在哪里?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挨打挨饿生病?好不好嘛?”
青岚不过是等级略高的宫女,本不想管这事,但禁不住莫愁可怜巴巴地拼命哀求,最后只得答应了。对着那双黑白分明的无辜的大眼睛,不管是谁也不忍心拒绝吧?青岚有点明白皇上的苦衷了,又给莫愁出主意:“你好好服侍皇上,等他高兴了,再求他放过那些女子,多半能成。”
不料莫愁却把头摇得象拨浪鼓:“不可能,皇上见了我就红眉毛绿眼睛的,要惹他生气不费吹灰之力,要让他高兴?绝对不可能……啊!也许我死的时候他会有点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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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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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26
正文 十七 进膳
青岚好气又好笑:“傻丫头尽说傻话,不知道你是真糊涂呢还是真聪明!”
莫愁嘻嘻一笑,却不回答,心头得意地道:我当然是真聪明,皇上正千方百计地抓我的把柄呢,我怎么能撞上去求他?无欲则刚,这都不懂吗?抬头看看天色,太阳都快到正中了,拉住青岚的袖子恳求道:“姐姐,时候不早了,你去厨房看看我们今天中午吃什么?我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呢!”
青岚想起她吃烤全羊的馋相,笑着问:“妹妹你属什么?”
“我属猴子。”莫愁不解地答道。
“我怎么觉得你该属猪呢?”青岚一边笑一边往门外跑去,莫愁追过去,却被看门的太监拦了回来,只好悻悻地跺脚。
青岚回来时,却不是一个人,后面跟着两名太监,一人捧着一只大托盘。莫愁听到动静已从屋里跑了出来,那两个小太监恭恭敬敬地问:“小姐,请问午膳摆在哪里?”
莫愁咽了咽口水,指着院子里的石桌道:“就放这里好了。”
太监们刚把托盘放下,莫愁已迫不及待地去掀开那些碗碟的盖子,第一盘是酱牛肉,莫愁用手抓了一片放进嘴里:“真好吃!”又抓了一片要喂青岚:“岚姐姐,你来尝尝!”
青岚一扭头躲开了:“别急,你忘了今天还有药要喝?”将手中的药碗递给莫愁。
莫愁苦了脸,但很快又笑开颜:“也好,先喝药再吃好吃的,先苦后甜嘛!”屏息、吸气、闭眼,张开嘴很快将那碗药倒了下去,喝完了一面喘气,一面又夹了片牛肉塞进嘴里。
青岚倒瞪大了眼:“你喝药越来越厉害了啊!”
莫愁得意地道:“天无绝人之路,这叫做置之于死地而后生!”说着已一一掀开了盖子,一时园子里香气四溢。
菜肴算得上丰盛,酱牛肉,金香排骨,蜜汁肘子,宫保鸡丁,挂炉烤鸭,还有鲫鱼汤和甜点。莫愁拉了青岚坐下,又招呼知晴、知雨过来一起吃,两个小宫女战战兢兢地不敢坐,莫愁一手一个拉着她们,笑着道:“我又不是主子,比你们都还要低三分呢!吃了这顿不知道有没有下顿,既然你们叫我声姐姐,就陪我热热闹闹地吃顿饭不行么?”
四个人便在树下的石凳子上围着坐了,送饭菜来的小太监等在一旁。莫愁有了上次吃坏肚子的教训,斯文了许多。一边啃着肘子一边大言不惭地说:“其实我以前很少吃这些油腻的东西,我们那里水果多,我一般吃点水果啦蜜饯啦就够了。”
青岚差点笑岔了气,伸出指头在莫愁左脸上刮了几下:“小妮子真是不知羞!那天我可是亲眼看着,你差点没把一只羊整个吞下去,连皇上拍桌子你都装没听见。”
莫愁微红了脸,撒娇地摇着青岚的手:“姐姐,哪有那么夸张?不过我真的是饿得很了,自从上路就没吃过饱饭,就是菩萨也饿得要吃肉了。这可是我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好好吃饭呢!”
青岚听她说得可怜,不知怎么忽有些难过,这么可爱的女孩,万一真的被皇上杀了……
莫愁自己却毫不在意,吃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地讲些这几日中的趣事,那两个小宫女初时还有些拘谨,没多久也被莫愁吸引,不时咯咯直笑。直到桌上的菜肴都一扫而空,莫愁又喝了半碗鱼汤,才心满意足地道:“要是每天能有好吃好喝,那关在这园子里多活几天也不算亏了。”
莫愁吃饱喝足,拉着青岚进了里屋,低声道:“姐姐,我托你打听的事情有没有消息?”
青岚四下望望,见没有人,才压低在莫愁耳边道:“我去问了,那六个女孩这几日都被押在洗衣房里干活,皇上没有找她们,现在应暂时安全。”
莫愁本想求青岚帮忙去看看,但转念一想可能连累青岚,便改了主意,只道:“洗衣房是做什么的啊?在哪里呢?”
青岚道:“洗衣房就是做粗活劳役的地方,在御膳房的西面。那里都是下等的宫女和犯了错受罚的人。”
“哦!”御膳房我找得到!莫愁暗想,便不再追问,“谢谢姐姐了!”张嘴打了个哈欠,“好累,睡觉了,姐姐也休息么?”
莫愁要青岚和她一起睡,青岚心知皇上叫自己来闭月苑,明为监视,其实是要自己服侍莫愁,到底不敢坏了规矩,坚持要在守在外间。莫愁上了床,等青岚关好门窗,出门去了,立刻跳下床来,绕屋一周观察地形,发现墙上有扇小窗,轻轻推开,窗外正是后院,莫愁一阵兴奋,赶快关了窗子回到床上,筹划着晚上的行动。过了一会,睡意上来,莫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该好好地睡上一觉,养足精神以备晚上之用。
莫愁睡了足足两个时辰才醒,青岚侍候她起床梳洗了,又到了晚膳时分了。“姐姐,晚上我想吃点心,你看看御厨房有没有什么好吃的点心给我带点回来啊!”莫愁眨着大眼睛恳求道,其实肚子还饱饱的一点不饿呢!
晚膳时青岚带来了翡翠蒸饺、珍珠元子、小笼汤包等点心,莫愁却不象中午那样大吃大喝,每样懒洋洋地尝了一个,喝了点汤,就放下了筷子。青岚奇怪地问:“怎么了?不好吃吗?”
莫愁笑嘻嘻地道:“现在吃不下了,等晚上饿了再当消夜吃。”晚饭后,她果然毫不客气地把几个盘子里剩下的点心都端到了自己屋里。青岚也见惯不怪,只笑着摇了摇头。
韦臻自莫愁离开后,就和自己生了一天的闷气,吃不香睡不好,晚上在书房看完了奏折,又心烦意乱不知该做什么,想了想,传青岚来问莫愁今日的动态。青岚很快来了,一五一十地讲了,只略去了帮莫愁打探情况一事。韦臻听说莫愁没有闯祸,竟隐隐有些失落,又听青岚讲到莫愁说有好吃好喝,多活几天也不亏了,对自己又增了些不满,现在她倒是快活了,难道朕就这样一直好吃好喝地把她供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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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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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27
正文 十八 断腿
韦臻听完青岚的禀报,沉默着不说话,青岚见皇上脸色不善,也不敢动,只垂首侍立一旁。过了有半柱香功夫,韦臻才似回过神来,看了青岚一眼,挥了挥手让她退下。青岚行了礼正往外走,韦臻忽又叫住她:“等着,朕也去闭月苑一趟。”
此时夜色已深,张公公见皇上起驾,忙要准备仪仗,韦臻却制止了,只带了随身的几名侍卫和太监,让青岚在前面带路,直往闭月苑来。一行人渐渐走近闭月苑,园子门上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值班的太监还守在门口,忽见到皇帝驾临,一面跪下请安一面大声通报:“皇上驾到!”院子里却静悄悄的,也不见莫愁出来接驾。张公公正要进去叫人,韦臻摆手示意不必。太监推开园门,韦臻随青岚进去,走过小桥,看到前面的房屋一片黑灯瞎火,只有天上几颗黯淡的星星投下微弱的光,莫愁那小丫头已经睡了?韦臻有点失望,停下来思忖该不该将她叫醒?
正当韦臻犹豫不决时,忽听到院墙上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不好!有刺客!”一名侍卫大叫起来,顿时两名侍卫已飞身而起,沿假山攀上墙头查看,其余的则迅速背向皇上,紧紧在韦臻身旁围成一圈,加强戒备。外面巡逻的侍卫听到动静,也纷纷赶来增援。那两名追击的侍卫刚攀上墙头,却听到“咚”一声,似有重物坠下,接着是一个女孩子尖利的惨叫:“啊!!!”
“是莫愁?”韦臻立即反应过来,不由一阵慌乱,她又在玩什么花样?韦臻差点也想爬上墙头一看究竟,却见一名侍卫已下来了,禀道:“回皇上,刺客从墙头上摔下去了,大概已受了重伤。”
“啊?”韦臻听说莫愁摔下去受了重伤,心头一急,不及多说,忙忙地就往外走,侍卫不明所以,不敢多问,只得跟在后面。
韦臻越走越快,几乎是小跑着出了园门,绕到西面的墙角,赶来的侍卫已围了几层,手中都握着兵刃,灯笼火把照得如同白昼。见皇帝来了,纷纷跪下,自动闪开一条道。韦臻走过去,侍卫将火把移近,果然是莫愁躺在墙边,长发散乱,额头上碰破一大块,正流着血,只穿着睡衣睡裤,身上到处都是泥土杂草,包子、饺子等点心却滚了一地。“深更半夜,你在胡闹什么?”韦臻勉强忍了气喝道。
“奴婢……哎呀……痛……要死了……”莫愁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痛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抽气,断断续续地低声呻吟。
“把她扶到屋里去,传太医来看看!”韦臻下令,又对围着的侍卫道,“她不是刺客,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先下去吧!”
侍卫遵命推下,两名小太监上前搀扶莫愁,刚动了一下,“啊!”莫愁突然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吓了众人一跳,“腿!我的腿!”韦臻这才发现莫愁的腿上正渗出血,看那情形似乎是骨折了,不能随意移动。韦臻想了想,蹲下去,一手托住她的颈部,一手托住她的腰,一用力将她横抱胸前,往闭月苑里走去。莫愁已痛得满头大汗,惨叫不停。韦臻不耐地道:“你自作自受,还好意思叫痛?”莫愁听见他的话,睁大眼睛努力抬头看了韦臻一眼,眼泪已夺眶而出,但只是低低地轻呼了一声,随即咬住嘴唇,死死忍着不再发出一声,身子却因疼痛而微微颤抖,头上的汗水和鲜血已将长发打湿。
韦臻抱着莫愁走了几步,却发现手上粘粘的,就着檐下的灯笼一看,血和汗顺着莫愁的长发滴下来,滴在自己手上,手臂上已沾满了血,再看莫愁,嘴唇咬出了血,眼泪挂在长长的睫毛尖上,十分凄楚可怜。韦臻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你实在要哭就哭吧!朕怎么会遇到你这种人?”莫愁却仍忍着不吭声。
太监宫女急急忙忙地在前面开路点灯,护送韦臻和莫愁进了内室。韦臻将莫愁平放在床上,青岚忙拉过被子来为她盖上,莫愁却拉过被单紧紧地咬住,眼泪直流。韦臻道:“你刚才叫得惊天动地,这会又不吭气了?”
莫愁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皇上……嫌奴婢……烦,奴婢……不敢……哭……”
韦臻气得一把扯下被单:“不敢?你给朕惹的麻烦还少了么?”
莫愁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星眸里全是泪水。
这时太医已经赶到,韦臻顾不上再去训她,对太医道:“她刚才从墙上摔下去了,你来检查下她的伤势。”那日莫愁吃烤全羊吃出急病后,太医院里对这位越西国第一美女的故事已传得尽人皆知,这太医路上听说是要为莫愁治伤,正想见见不知这莫愁是什么样一个人物,这会见她虽然受了重伤躺在床上,但苍白的脸色掩不住绝丽的姿容,脸上挂满泪水,娇怯的模样更是楚楚可怜,让人心疼不已。
太医一时失神,竟呆呆地看着莫愁忘了动作,直到韦臻轻咳了一声,才似回过神来,抬头见皇帝已是满面寒霜,太医忙道:“微臣这就给小姐诊治。”掀开锦被,见莫愁腿上尽是鲜血,也惊得呀了一声,忙从药箱里拿出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她的裤腿,查看了一下,回禀道:“小姐的右小腿骨折了,需要马上接骨。”令助手拿出接骨的器具,扶住莫愁的小腿一扳,忍了很久的莫愁忽然又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整个屋子里的人都齐齐吓了一跳。莫愁大汗淋漓,一面拼命挣扎一面叫着:“不要,痛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让我死吧!”
韦臻喝道:“不许叫!”
莫愁声音稍微低了点,但仍是挣扎不已,韦臻只得令两名太监帮忙按住她,以便医生接骨。太医刚刚上了夹板,莫愁尖叫一声,晕了过去。太医把夹板上好,又为她额头和腿部的外伤止血上药包扎,忙了一阵,莫愁悠悠醒转。太医关切地问:“小姐,你感觉怎样?”
莫愁呻吟道:“我的腰,我的腰要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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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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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27
正文 十九 招供
太医听了,为难地看了看皇上,等他示下。要检查莫愁的腰部必须得撩开她的衣衫,裸露肌肤,太医平日里给宫中女眷大都是隔帘切脉,连面也不能见,更不说肌肤相触,莫愁虽无名分,但他看出皇上待她已胜过宫中宠妃,怎敢造次?韦臻见状,上前问道:“你的腰怎么了?”
莫愁紧紧拽住韦臻的手,指甲都刺入了他掌心,韦臻一蹙眉,却没摔开。莫愁吃力地道:“腰痛,我的腰断了……”
韦臻瞪了太医一眼,想起他刚才迷恋的眼神,心头极不舒服,冷冷地道:“你先去外面守着,把药放在这里,朕来看看。”
韦臻今晚一肚子火气没处发作,等太医出去了,见太监宫女还满满地挤了一屋子,大喝一声道:“滚!”众人见皇帝怒气冲冲,忙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只剩了韦臻和莫愁两人留在屋里。
莫愁艰难地道:“皇上息怒……”
“息怒?你叫朕怎么息怒?”韦臻说着把莫愁翻过来,撩起她衣服的下摆,去查看莫愁腰部的伤势。
他的动作粗鲁,莫愁痛的哎哟哎哟地直叫唤。韦臻见她后腰伤了一大片,本来白如凝脂的纤纤细腰身整个已是乌青淤紫,煞是吓人,气呼呼地按了一下,还好,没伤到骨头。莫愁又是一声惨叫,“皇上,痛……”韦臻不理她,自管拿了膏药过来,给她上药,他从来都是别人侍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里做过这些事?加上心头有气,一面上药一面用力揉搓,莫愁动弹不得,开始还惨叫连连,后来只埋着头断断续续地呜咽,泣不成声,“痛啊!我要死了……呜呜……我要死了,皇上……要死了,让我死吧……”
韦臻一言不发地涂药,脸色越来越阴沉,莫愁却哭个不停,韦臻终于爆发出一声怒吼:“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要死了?要死了?号丧呢?”说着一手抬起莫愁的头,正视着她,“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一天到晚故意惹是生非,想逼朕杀了你是么?”
“不!不!”莫愁慌乱地摇着头,脸上满是汗水和泪水,忍痛辩解道,“我……奴婢没有,没有故意啊!奴婢也不想……不想老是受伤啊生病啊挨打啊……更不想让皇上生气,皇上,不要生气了,奴婢该死,你早点处死奴婢就是了……”
韦臻闻言更是怒不可遏,用力捏住莫愁的下巴:“朕说对了?你就是故意惹朕生气,好让朕杀了你,遂了你的心愿是不是?你是该死,早就该死了,但朕偏不能让你称心如愿!”
莫愁惊恐不安地看着韦臻,吓得呆呆地也忘了哭泣:“皇上,饶了奴婢吧,饶了……”
韦臻手上加力,狠狠地在她下巴上捏出一道血痕,打断她道,“很好,既然你要故意与朕作对,咱们就走着瞧,朕就不信收服不了你,收服不了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朕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莫愁没有再辩,只是委屈地垂着头低声啜泣,韦臻见她身上的衣服还没换,尽是血污尘土,袖子还被划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半截臂膀,实在不成样子。他勉强按下怒火,唤道:“来人!”青岚应声而入,韦臻吩咐道:“你先帮她把衣服换了!”自己走到一旁案前坐下。莫愁不敢再哭叫,安安静静地由青岚服侍换了一套干净衣服,用温水擦洗了脸和手,扶起来坐在床上。
韦臻这才开始正式审问:“你今晚是做什么?深更半夜翻墙要到哪里去?”
“奴婢……”莫愁期期艾艾地说,“不……不做什么。”如果说实话,自己是想去看望同来的姐妹,那他怎样自己倒不要紧,青岚和紫烟她们就免不了要倒霉,皇上还会拿她们来要挟自己,不说,死也不能说。
“不做什么?”韦臻冷笑一声,“你带那些包子点心是去干什么?你不说,朕也有办法查清楚!”转头向青岚,“青岚!”
青岚连忙跪下。
“今天她说了些什么话,你坦白告诉朕,不许隐瞒!”韦臻声音有无限的威严。
莫愁心里不停地道,岚姐姐,千万不能说我找你打听的事啊,说了就死了,想用目光给她打气,但青岚根本不敢抬头,垂首道:“她只是说晚上想吃点心,奴婢便告诉厨房,要了面点,别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韦臻怒道:“不知道?那朕来告诉你!莫愁带着这些东西穿着睡衣,深更半夜翻墙,肯定不是自己要吃,是要送给别人吃,她要送给谁?她在这里认识谁?谁需要她送吃的去?哼!宫里这么大,她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半夜三更往哪里走?谁给她透露的信息?你不说实话……”
“谁说我分不清东南西北?”韦臻还没把话说完,莫愁已接了口,打断他的话。
韦臻瞪着莫愁怒道:“谁让你说话了?你刚才说什么?越来越没规矩了!”
莫愁听了,不但不惧,反而笑嘻嘻地继续道:“皇上真是厉害,比孙大圣的火眼金睛还厉害,奴婢想瞒都瞒不住。奴婢从实招来,请皇上从轻发落啊!”看来这皇帝也不算太白痴,不如主动出击,还有希望让青岚脱险。
“少来油嘴滑舌,说!”韦臻扳着脸,这小妮子又想用糖衣炮弹,门儿都没有。
“奴婢……其实,”莫愁眨巴着眼睛,吞吞吐吐地坦白道,“其实不瞒皇上说,奴婢……奴婢今日是想……想翻墙出去,看望……看望其他的几位越西国的姐妹,给她们送点吃的……呃,昨天,昨天奴婢听说……听说她们被关起来了……皇上,皇上对奴婢这么好,奴婢住在这么漂亮的园子里,吃得好,穿得好,还有专人照顾,可……可奴婢心里不安,这个……奴婢不能只顾自己,既然是一起的姐妹,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皇上,奴婢不该违背您的旨意,翻墙出去,更不该瞒着皇上,这……这是不是算欺君之罪啊?”莫愁说完,含着泪水的眼眸怯生生地望着韦臻,等候他的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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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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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27
正文 二十 嫁祸
“哦?听说?你是听谁说的啊?”韦臻不紧不慢地问。
“听张公公说啊!昨天来闭月苑的路上他告诉我的!”莫愁这次毫不犹豫地答道,心头得意地想:那张公公真讨厌,就知道见风使舵,自己就算死,也得拉个垫背的,反正我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昨天来闭月苑的路上,就他和我两个人,我就说是他说的,死无对证,看他怎么分辩?
张公公?韦臻拧了下眉头,宫里的大小事务几乎都要经他手具体去操办,他当然不会不知,但竟然这样口无遮拦说给了莫愁,惹出今天这场事来,回头少不了找他算帐。莫愁么?这小妮子既然要和那些女子“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那就好办了,韦臻想着,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就不对劲了呢?“莫愁,你少和朕装糊涂,这当然是欺君之罪,你该知道是什么样的惩罚!”
“什么……惩罚?”莫愁小小声问。
“朕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但你可要想清楚,你要和你的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最好乖乖听话,不要再惹出什么事来!否则,朕会让你的那几个姐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韦臻凶相毕露。
“凶什么啊凶?一人做事一人当,干嘛去找她们的晦气?”莫愁小声嘀咕着。
“你说什么?”韦臻离床边有段距离,没听清楚。
“奴婢说……奴婢会乖乖地听话,何况奴婢要想再惹事也惹不了了呀!”莫愁翘着小嘴,痛苦不堪的样子,“奴婢的腿断了,动都动不了。”
“动不了就好好在床上躺着!”韦臻训完,见青岚还跪在地上,道:“当时她翻墙时,你虽然不在闭月苑,但朕是令你来好好看着她,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也脱不了干系,罚你三个月的月钱。”
青岚早已吓得全身冷汗湿透,要是皇上知道是自己为莫愁通风报信,怕是连命都没了,没想到莫愁轻松为自己解了围,皇上这样的处罚已经是最轻的了,青岚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赶快磕头谢恩。
韦臻又道:“日后若她再生事,朕决饶不了你!”
青岚忙道:“奴婢一定尽职尽责,不敢再疏忽大意!”
韦臻这才令她起来,青岚识趣地退了出去。
韦臻一时不知该再说什么,留在这里已无事可做,但又不甘心就走,今天再一次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正犹豫着,却听莫愁怯怯地叫了声:“皇上!”声音既温柔又可怜。
韦臻见她一张小脸如梨花带雨,让人怜惜,不禁想起方才那太医色迷迷的盯着她看,气又不打一处来:“莫愁,朕警告你,不许再和旁的男人眉来眼去,听到没有?”
“奴婢没有……”莫愁企图分辩。
“你没有?刚才……”韦臻话说了一半,忽然回过神,自己是在吃醋吗?难道已这样看重她了?甚至不许别人再多看她一眼?
“皇上!”莫愁又叫了声。
“你还有什么事?”韦臻走到床边,“把眼泪擦了,不许再哭了!”回想昨夜,她在自己怀里哭泣撒娇的模样,心头竟别有一番滋味,不由自主地在床边坐下。
莫愁听话地擦干了眼泪,仍是可怜巴巴地望着韦臻:一脸真诚:“皇上,谢谢你!”
“唔?”韦臻淡淡地哼一声,谢朕?这丫头又是什么用意?
“皇上,你待奴婢真好……谢谢你!”莫愁有点忸怩不安地道,泪痕未干的俏脸上染了淡淡红晕,更显妩媚。
“唔?”待她好?韦臻仔细回想下,好象是这样的,就她闯的祸,捣的乱,若是别人,有十颗八颗脑袋都掉了,但换了她,自己不但没杀她,还让她住得好,吃得好,有病治病,有伤疗伤,这几年,宫里好象也没有谁让自己这样关心过。但……自己不是要留着她好收拾她,惩罚她么?干嘛对她这么好?韦臻既气恼又烦躁,阴沉着脸不说话。
“皇上还在生奴婢的气么?”莫愁软软的声音带着诚挚的歉意,“都是奴婢的错,惹皇上发火,给皇上添麻烦,让皇上着急……”
“你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为所欲为?”韦臻没让她再说下去,莫愁虽是道歉,但这口气……怎么也不象奴婢对皇上说的话,有了昨天晚上的经历,韦臻提高了警惕,今天晚上不能再被她迷惑了,“你昨天说朕欺负你,今天又说朕待你好,好歹都是你在说,岂不是信口开河?”
“不!不!昨天……奴婢是错怪皇上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皇上大人不记小人过,[wiki]宰相[/wiki]肚里能撑船,皇上肚里能让鲸鱼游泳……”莫愁慌慌张张地辩解道,表情一本正经。
韦臻的脸上却有些绷不住了,要生她的气还真不容易!“鲸鱼游泳?你又在胡说什么?”
莫愁甜甜地一笑:“奴婢是说,您老人家大人大量,不会为这点小事和奴婢计较的!”
“小事?你半夜三更当刺客翻墙大闹皇宫也是小事吗?”韦臻的火气又上来了。
“不是,今天全是奴婢的错,奴婢是说昨天……”莫愁说了一半,偷偷抬眼看韦臻的脸色。
“昨天?昨天你惹的事也不少!还有前天,上前天……”韦臻低低地咒骂了一声,仔细想来,自这丫头来了就没有半天消停过,“一次不计较,两次、三次,自己数数多少次了?你考验朕的耐心呢?”
“奴婢不敢了,奴婢以后一定乖乖听话。”莫愁转眼又变成了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
若不是她有太多的“劣迹”,韦臻几乎就要相信她了,知道再和她纠缠这个问题也没有意义,韦臻忽问:“你刚才说‘老人家’,难道朕很老了么?”自己比她大了将近十岁,在她眼里,朕是不是已经成了个老头?
“没有啊!”莫愁忙道,“皇上您是万民之父,奴婢称您为‘老人家’是表达敬仰之意,其实……”
“其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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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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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十 嫁祸
“哦?听说?你是听谁说的啊?”韦臻不紧不慢地问。
“听张公公说啊!昨天来闭月苑的路上他告诉我的!”莫愁这次毫不犹豫地答道,心头得意地想:那张公公真讨厌,就知道见风使舵,自己就算死,也得拉个垫背的,反正我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昨天来闭月苑的路上,就他和我两个人,我就说是他说的,死无对证,看他怎么分辩?
张公公?韦臻拧了下眉头,宫里的大小事务几乎都要经他手具体去操办,他当然不会不知,但竟然这样口无遮拦说给了莫愁,惹出今天这场事来,回头少不了找他算帐。莫愁么?这小妮子既然要和那些女子“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那就好办了,韦臻想着,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就不对劲了呢?“莫愁,你少和朕装糊涂,这当然是欺君之罪,你该知道是什么样的惩罚!”
“什么……惩罚?”莫愁小小声问。
“朕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但你可要想清楚,你要和你的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最好乖乖听话,不要再惹出什么事来!否则,朕会让你的那几个姐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韦臻凶相毕露。
“凶什么啊凶?一人做事一人当,干嘛去找她们的晦气?”莫愁小声嘀咕着。
“你说什么?”韦臻离床边有段距离,没听清楚。
“奴婢说……奴婢会乖乖地听话,何况奴婢要想再惹事也惹不了了呀!”莫愁翘着小嘴,痛苦不堪的样子,“奴婢的腿断了,动都动不了。”
“动不了就好好在床上躺着!”韦臻训完,见青岚还跪在地上,道:“当时她翻墙时,你虽然不在闭月苑,但朕是令你来好好看着她,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也脱不了干系,罚你三个月的月钱。”
青岚早已吓得全身冷汗湿透,要是皇上知道是自己为莫愁通风报信,怕是连命都没了,没想到莫愁轻松为自己解了围,皇上这样的处罚已经是最轻的了,青岚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赶快磕头谢恩。
韦臻又道:“日后若她再生事,朕决饶不了你!”
青岚忙道:“奴婢一定尽职尽责,不敢再疏忽大意!”
韦臻这才令她起来,青岚识趣地退了出去。
韦臻一时不知该再说什么,留在这里已无事可做,但又不甘心就走,今天再一次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正犹豫着,却听莫愁怯怯地叫了声:“皇上!”声音既温柔又可怜。
韦臻见她一张小脸如梨花带雨,让人怜惜,不禁想起方才那太医色迷迷的盯着她看,气又不打一处来:“莫愁,朕警告你,不许再和旁的男人眉来眼去,听到没有?”
“奴婢没有……”莫愁企图分辩。
“你没有?刚才……”韦臻话说了一半,忽然回过神,自己是在吃醋吗?难道已这样看重她了?甚至不许别人再多看她一眼?
“皇上!”莫愁又叫了声。
“你还有什么事?”韦臻走到床边,“把眼泪擦了,不许再哭了!”回想昨夜,她在自己怀里哭泣撒娇的模样,心头竟别有一番滋味,不由自主地在床边坐下。
莫愁听话地擦干了眼泪,仍是可怜巴巴地望着韦臻:一脸真诚:“皇上,谢谢你!”
“唔?”韦臻淡淡地哼一声,谢朕?这丫头又是什么用意?
“皇上,你待奴婢真好……谢谢你!”莫愁有点忸怩不安地道,泪痕未干的俏脸上染了淡淡红晕,更显妩媚。
“唔?”待她好?韦臻仔细回想下,好象是这样的,就她闯的祸,捣的乱,若是别人,有十颗八颗脑袋都掉了,但换了她,自己不但没杀她,还让她住得好,吃得好,有病治病,有伤疗伤,这几年,宫里好象也没有谁让自己这样关心过。但……自己不是要留着她好收拾她,惩罚她么?干嘛对她这么好?韦臻既气恼又烦躁,阴沉着脸不说话。
“皇上还在生奴婢的气么?”莫愁软软的声音带着诚挚的歉意,“都是奴婢的错,惹皇上发火,给皇上添麻烦,让皇上着急……”
“你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为所欲为?”韦臻没让她再说下去,莫愁虽是道歉,但这口气……怎么也不象奴婢对皇上说的话,有了昨天晚上的经历,韦臻提高了警惕,今天晚上不能再被她迷惑了,“你昨天说朕欺负你,今天又说朕待你好,好歹都是你在说,岂不是信口开河?”
“不!不!昨天……奴婢是错怪皇上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皇上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皇上肚里能让鲸鱼游泳……”莫愁慌慌张张地辩解道,表情一本正经。
韦臻的脸上却有些绷不住了,要生她的气还真不容易!“鲸鱼游泳?你又在胡说什么?”
莫愁甜甜地一笑:“奴婢是说,您老人家大人大量,不会为这点小事和奴婢计较的!”
“小事?你半夜三更当刺客翻墙大闹皇宫也是小事吗?”韦臻的火气又上来了。
“不是,今天全是奴婢的错,奴婢是说昨天……”莫愁说了一半,偷偷抬眼看韦臻的脸色。
“昨天?昨天你惹的事也不少!还有前天,上前天……”韦臻低低地咒骂了一声,仔细想来,自这丫头来了就没有半天消停过,“一次不计较,两次、三次,自己数数多少次了?你考验朕的耐心呢?”
“奴婢不敢了,奴婢以后一定乖乖听话。”莫愁转眼又变成了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
若不是她有太多的“劣迹”,韦臻几乎就要相信她了,知道再和她纠缠这个问题也没有意义,韦臻忽问:“你刚才说‘老人家’,难道朕很老了么?”自己比她大了将近十岁,在她眼里,朕是不是已经成了个老头?
“没有啊!”莫愁忙道,“皇上您是万民之父,奴婢称您为‘老人家’是表达敬仰之意,其实……”
“其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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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十一 撒娇
“其实……皇上您风华正茂,而且,长得也挺好看的,但是……”
“嗯?”朕长得好看?那是当然……但“好看”这个词用来形容朕好象还是第一次听说……形容天子也能用“好看”么?
“但是皇上一天到晚板着个脸,虽然威严,但显得……显得老……对,老气横秋!”莫愁又接上这么一句。
“老气横秋?哼!朕就知道你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韦臻打断她,“这叫天子之仪,你懂什么?”虽仍在训斥,语气已和缓了许多。后宫里敢当着朕的面说这种话的,也只有她一人吧!忽然又想起德妃,要是她有德妃的一半或德妃有她的一半就再好不过了。“朕看你也并非完全愚昧无知,还是懂些道理的,既然你这些日子要在床上躺着,朕让德妃来教你些规矩,你要好好学,听到了么?”
“皇上要奴婢学什么规矩啊?”莫愁一脸茫然。
“三从四德,还有宫里的规矩!”韦臻道。对了,等越西国的使臣来时,得好好地训训,这国王教的什么女儿,还要朕来操心!“你该知道什么是三从四德吧?”
“知道,”莫愁点点头,“可是……可是,奴婢又不嫁人,又不生子,用不着……”
“谁说你不嫁……”嫁人,她当然不会嫁人,朕不过是陪她玩玩,怎么可能娶她?“就算你不嫁人,还有在家从父这条呢?你从小到大,犯了错你父亲就不责罚你么?”
“也要罚的。”莫愁坦白地道。
“怎么罚?”韦臻来了兴趣。
“呃……就是罚奴婢抄书了,奴婢就当是练字,慢慢抄,一天也写不了几个……一般在屋里关一天就没事了。反正就算关着奴婢,奴婢也会自己溜出去玩的。”莫愁回忆起以前的英雄事迹,兴奋起来,“我们那里的宫墙没这么高,而且我还有工具,很容易就翻出去了,又不会摔断腿……”
“停!”韦臻喝道,翻墙爬院居然还能得意洋洋,“抄书?朕就知道你会心不在焉,朕不罚你抄书,朕罚你背书!今晚你好好地反省一下,明儿朕让德妃过来,你先把女四书给朕背下来,听到没有?以后朕会让德妃考核你的进度,要是完不成……”韦臻停下来,想来想去,这小妮子最怕的大概就是饿肚子,吃不上好的,“要是完不成,每天就只有清水煮青菜,和白米饭,你听到了么?”韦臻说完,自己都有点想笑。
“听到了,那……那是不是奴婢只要完成任务,就能有好吃的呢?”莫愁听了,居然开心地笑着反问。
“嗯……”韦臻答应着,但看莫愁笑得开心,心头不由嘀咕,是不是她又给自己设了个圈套?
“皇上说话是不能反悔的,奴婢放心了!”莫愁一高兴,忘了腿上的伤,想扑进韦臻怀里,刚一动,就痛得龇牙裂嘴地惨叫一声,“哎哟!”
“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韦臻摇头晃脑地叹道,“不用朕罚你,这天老爷都会惩罚你!”
没想到莫愁迅速地接口:“是啊,是啊,奴婢知道,但既然奴婢已经自作自受得了惩罚,皇上你就消消气,对奴婢高抬贵手吧!”
“你……”
莫愁仍是痛苦的表情:“皇上,奴婢得这样在床上躺多久啊?”
“伤筋动骨一百天,怎么着也得躺上二三个月吧!”韦臻本觉得她受了重伤自己应该高兴,但一想到随后几个月只能在床上看到她,而且也不能招她侍寝,心里竟是闷闷不乐。
莫愁一听要两三个月才能好,脸色都发白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怎么会要那么久啊?呜呜……”
“现在知道厉害呢?”韦臻冷冷地道,“还说不怕死,才摔断了腿就受不了呢?”
“皇上对奴婢这么好,就算要奴婢死,也不会用什么酷刑,奴婢不是怕死,也不是怕摔断了腿,只是奴婢有些遗憾……”莫愁欲言又止。
“什么遗憾?”韦臻问。
“其实奴婢忘了告诉皇上,奴婢擅长的不是弹琴,而是跳舞,奴婢在越西国时,宫里有什么庆典,父王都会让奴婢献舞。奴婢遗憾摔断了腿,不能为皇上歌舞一曲,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莫愁神色悲哀地道。
“怎会没有机会?”
“奴婢本来是献祭的贡品,承蒙皇上开恩,才多活了几天,但奴婢实在是顽劣淘气,日日让皇上生气操心,皇上一生气,随时都会要奴婢的脑袋,但这腿断了要养两三个月,奴婢恐怕是活不到那么长的时间。”莫愁认真地道。
“朕……”韦臻本要说“朕等你腿好了再说”,但转念一想,皇帝是金口玉言,可不能轻易下了赦令,如果现在就答应不杀她,岂不是向她投降?她不知还会怎样无法无天,不能被她哄了,韦臻轻咳一声,改口道:“你想多活几天,就好好地学规矩,别再犯错。”
莫愁仍是担心地道:“奴婢很想活到伤好了,能给皇上跳一次舞。但奴婢的腿是不是以后会短一截,连路都走不了?”
韦臻笑道:“你脑袋里怎会有这么多希奇古怪的想法?腿摔断了接上就是,怎会平白无故地短一截?你当朕的那些太医都是吃白饭的么?”
莫愁放了心,呼出一口气:“奴婢伤好了就给皇上跳舞,以后等奴婢不在了,说不定皇上偶尔还会想起奴婢跳的舞呢!是不是啊?”
“到时再说吧!”韦臻不自在了,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坐了片刻,站起来道,“朕回宫了,太医会按时来给你换药,除了问你病情,你不许和他多说,明白了?”
“奴婢明白!”莫愁乖巧地答应着。
“明天德妃来了,你要听她的教诲,知道了?”韦臻又道。
“奴婢知道!”莫愁仍是顺从地道。
“那好,记住你说的话。”韦臻便要往外走。
“皇上,等等……”
“还有什么事?”韦臻停下回头。
“皇上,明天还来么?奴婢整天躺在这里动弹不得,好可怜的……皇上百忙之中抽空来看看奴婢好么?就和奴婢说几句话也好……”莫愁祈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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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十二 碰壁
“嗯,”韦臻想了想道,“明天晚上朕要来考校你,你要是答不出,可要仔细了!”见莫愁美目含泪,十分悲惨的样子,放缓了语气问:“腿上还痛么?”
“痛!痛得很,”莫愁点头,咬着嘴唇,“皇上……”
“你不会又要朕陪你一夜吧!”韦臻说完,狠下心不再看她,转身走出门去。
韦臻出了门,张公公忙跟了上来,问道:“皇上,回宫吗?”
韦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若不是他乱嚼舌头,莫愁怎会半夜翻墙摔断了腿?“你干的好事!”
张公公吓得扑通跪下:“皇上恕罪,奴才不知犯了何事?”
“你还来问朕?”韦臻森然道,“朕看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就算是大内总管,也不过是朕的一个奴才!明日起,你到洗衣局去报道吧!”
张公公满腹委屈,但知道皇帝向来喜怒无常,只好磕头谢恩。韦臻不理他,一甩袖子走了,只剩下他愣愣地跪在当地。
青岚送走了皇上,忙走进屋里,莫愁还没睡,坐在床上冲着她笑。青岚拍着胸脯直喘气:“我的妈呀!小祖宗,这才两天,我都快被你吓死好几次了!”
莫愁笑嘻嘻的:“姐姐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青岚呼出一口气,低声道:“还好皇上没追查到是我说的,不然可是欺君的大罪,后果……我都不敢想……”
莫愁嘟着嘴:“我最近的运气实在太差了。本来我都想好了,翻墙出去,偷偷地送了东西,再翻墙进来,前后要不了一个时辰。哪晓得这么倒霉,都快半夜了,那皇帝还神不知鬼不觉地跑来,不是成心害我吗?我正攀在墙外的藤蔓往下滑,突然两条人影就飞上了墙头,吓得我手一松就滚下去了,这下倒好,死没死成,不死不活地要在床上躺三个月,好惨那……”
青岚睁大眼睛:“小祖宗,皇上是放心不下你才晚上来看你,话说回来,你能让人放心吗?看皇上那样子,你要是摔死了,不活剥了我们的皮才怪呢!”
莫愁不以为然:“我父王不怎么管我,我长这么大也没摔断过腿,皇上一天这不许那不许的,反而倒霉事不断……啊,痛死我了!”莫愁不小心又碰到伤口,痛得惨叫。
青岚忙给她擦汗,倒水,等莫愁缓过一口气来,才小心翼翼地扶她躺下去,莫愁也困了,嘟咙了几句就睡着了。青岚这下不敢再离开,守在床边寸步不离。莫愁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天色已经大亮了。忽然外面传来:“德妃娘娘到!”
青岚赶快出去迎接,磕头请安:“奴婢给德妃娘娘请安!”
德妃带了两个随身的宫女进来,见到青岚,不悦地问:“莫愁呢?”
青岚答道:“回娘娘,莫愁昨晚受了伤,一夜未眠,现在还在休息。”
德妃更加不高兴:“皇上让我来教她宫里的规矩,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睡?你还不去把她叫醒?”一甩帕子,径直进了正堂坐下。
青岚忙为德妃上了茶,“请娘娘稍等,奴婢这就去叫她!”
青岚走进里屋床边,揭开幔帐,莫愁歪着头睡得正熟,青岚上去摇她:“莫愁,快起来!德妃娘娘来了!”摇了半天,莫愁没一点动静,青岚只好去捏她的鼻子,过了片刻,莫愁闭着眼打个哈欠,手一挥,打掉了青岚的手,不耐烦地道:“姐姐别闹,我要睡觉!”
青岚急得满头大汗,使劲摇她:“莫愁,德妃娘娘已经来了,你忘了?昨晚皇上说要她来教你规矩的!”
“知道了!好姐姐,别吵,人家困嘛!睡醒了再说!”莫愁仍是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倒头又睡了。
青岚怕碰痛她伤口,不敢用力去拉她,正彷徨无计,忽听到冷冷的一声“好大的架子!本宫来了竟然还在床上睡觉?”转头见德妃已走进了卧室,脸罩寒霜,青岚只得跪下施礼。莫愁仍在睡梦中浑然不觉,德妃走近床边,道:“你叫不醒她?”
“奴婢马上……”
莫愁睡梦中的容颜美得如含苞待放的荷花,德妃只看了一眼,心头已是一跳,这么美,难怪皇上舍不得杀她!“不必了,你叫不醒我来叫,秋菊!拿杯冷水来!”德妃下令,不怒自威。
德妃身旁侍候的秋菊不敢怠慢,忙出门去找了一杯冷水,奉给德妃。德妃接过杯子,手一扬,竟全数倒在莫愁脸上!莫愁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脸上一凉,莫愁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嘴里鼻子里已呛进了水,莫愁大咳起来,挣扎着往床边一翻,差点翻下床去,青岚顾不得那么多,忙跳起来扶住莫愁,莫愁惨叫连连,痛得眼前发黑,半天缓不过气来。
青岚拿过汗巾拭干莫愁脸上的水渍,扶她坐起来,莫愁这才看清面前站着一名衣着富丽,气势逼人的贵妇人,想来应是这场飞来水祸的始作俑者。莫愁气呼呼地问:“你是谁?干嘛泼我一头水?”
德妃见她一颦一怒,更显风致,虽然头发蓬乱,睡眼惺忪,不掩国色,心头的不悦又多了几分,傲然道:“果然是没规没矩,连怎么称呼都忘了?我是谁?我是奉了皇上旨意来教导你的人!”
莫愁反问道:“你就是德妃?”
“大胆!娘娘的封号也是你随便叫的?”站德妃旁边的秋菊喝道。
莫愁白了秋菊一眼,笑了笑,拉长声音道:“德—妃—娘—娘,请恕奴婢失礼了!只是不知娘娘要教奴婢什么规矩,是拿冷水泼人脸么?”
德妃听她语带讽刺,怒道:“本宫到了闭月苑,你不但不出来迎接,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成何体统?那杯水不过是给你提个醒,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莫愁这回却不示弱,也对视着德妃道:“奴婢无知,想请教娘娘,德妃的德是什么意思?”
秋菊接口道:“当然是贤德的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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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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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27
正文 二十三 告状
莫愁点点头:“皇上让娘娘来教导奴婢规矩,想来娘娘定然是宫中的楷模,奴婢没读过什么圣贤之书,但奴婢也知道谦让恭敬,先人后己,而不是以上欺下,凌辱弱小。奴婢昨夜不慎摔断了腿,疼痛难忍,一夜无眠,刚刚才睡着一会,娘娘既是贤德高贵之人,当有恻隐怜悯之心,怎么如此刁难霸道?”
莫愁一口气说下来,屋里几个人都听得目瞪口呆。青岚张大嘴巴,这几天看惯了小丫头被人训,没想到她训起人来居然也是一套一套的!但……但她顶撞的可是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德妃啊!在等级森严的皇宫里,以下犯上是想都不敢想的。这,这,她不怕掉脑袋,自己可还想多活几年呢!青岚正要出声阻止,却听到德妃气急败坏地道:“你还真反了你了!竟敢教训本宫!秋菊,给我掌嘴!”
莫愁一听,又要掌嘴,她吃过掌嘴的苦头,上次如花似玉的俏脸被打成大猪头,这回怎肯乖乖就范。秋菊刚领命上来,一手叉腰,一手抡起巴掌,还没落到莫愁脸上,莫愁已使出全身力气,双掌往前一推!秋菊哪料到她这招?她正站在床边的脚踏上,莫愁双掌推在她胸前,秋菊重心不稳,尖叫一声,直直地往后一倒!刚好摔在后面的德妃身上,德妃也无防备,向后栽倒,砰地撞翻了旁边的一张椅子!
莫愁用力过猛,也从床上摔了下来,断腿刚好碰到地上,“啊!”莫愁一声惨叫,痛得晕了过去!屋里顿时乱成一团,青岚正为难不知该去扶德妃还是救莫愁,秋菊已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和同来的春兰一起将德妃扶起。德妃已是狼狈不堪,头上的凤冠已摔得半偏,摇摇欲坠,身上的云锦织的礼服也摔皱了,最惨的是额头撞在了椅子腿上,鼓了一个乌青的大包,渗出了几丝淡红血迹。
秋菊和春兰忙帮德妃整理了一下衣冠,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她。春兰小心翼翼地问:“娘娘,你没事吧?”
德妃向前走了一步,“哎哟!好象扭到脚踝了……”
“啊?那……那奴婢先扶娘娘回去,召太医来看看吧!”秋菊劝道。德妃不说话,冷冷地瞥了秋菊一眼,秋菊吓得跪倒在地,“奴婢该死!”
莫愁躺在地上仍未醒来,青岚跪在一边,德妃狠狠地瞪着青岚,道:“这规矩本宫教不了,本宫去见皇上复命,听皇上的示下!”德妃甩下这句话,扶着春兰,一瘸一拐地走了,秋菊忙爬起来跟上。青岚等她们出去,赶快来看莫愁,莫愁这会已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青岚知道她没什么大碍,没好气地说:“敢情你在装死呢?还不快起来!”
“嘘!”莫愁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个手势,“小声点儿!我怎么起得来啊?姐姐帮帮我吧!”
青岚无奈地叹口气,双手托住她的肩头,莫愁用左手撑着床沿,单腿着地站起来,接着就倒在床上,这回却忍住了没有大呼小叫地喊痛。青岚帮她躺好,莫愁这才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呀!但我总不能躺着不动让那个什么秋菊打我脸吧?不过轻轻推了一下,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摔了跤,那德妃也是,都不知道站远一点……”
“呵,你还有理了?你不知道德妃是什么人吗?这宫里没有皇后,除了皇上,就数她最大了,你敢这样冒犯她,等她去见了皇上,一会皇上不来剥你的皮?”青岚越说越气,这个莫愁什么时候才能够平平安安地过一天啊?
莫愁却满不在乎地道:“兵来将当,水来土掩,车到山前必有路,砍头不过碗大的疤,姐姐你担心什么?”一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幸好她走了,我正困着呢,先睡一觉再说。”说着闭上眼睛,居然又呼呼大睡起来。
青岚拿她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放下床帐,任她去睡。屋里桌子椅子横七竖八地倒着,青岚忙了一阵,刚收拾停当,就有太监来传口谕,说皇上要见。青岚知道定是德妃去告了状,接了旨要走,回头见莫愁还在熟睡,心想自己一走,屋里没个人看住她,不知又会惹些什么事?出门去一转,知晴知雨昨日打扫完毕已经回去了,偌大个闭月苑除了自己一人,只有门口看守的两名太监。青岚央求那两人去盯着莫愁,这才随传话的公公去了。
韦臻刚下了早朝回宫就听说德妃求见,不用猜也知道是在莫愁那里碰了钉子,韦臻摇头,叹气,忽一转念,原来朕对付不了的人旁人也对付不了。这样一想,心情居然好了不少,便令传德妃进来。
德妃已先回宫补了妆,换了衣服。平日里若无旨意,皇上是极少在乾元宫接见后宫嫔妃的。德妃难得有接近皇帝的机会,本该高兴,但一想到莫愁,就恨得直咬牙。皇上将如此刁蛮无理的女子留在宫里是什么意思?叫自己去教她规矩,显然是有长久的打算……德妃压下怒气,仍是仪态万方地走进宫里,对韦臻行参拜大礼。
“爱妃请起!”韦臻道,不待德妃开口,抢先问道,“朕要爱妃去教莫愁规矩,不知情况如何?”德妃抬起头来,欲语还休,韦臻忽看到她额上鼓起的青包,倒吃了一惊,“爱妃怎么受了伤?”
德妃听了,却忙跪下道:“臣妾无能教导,请皇上恕罪!”
韦臻道:“爱妃起来说话。”
德妃站起,将早晨在闭月苑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她知道韦臻定要去找人对质,并没有刻意夸大,反是多加自责,说完偷眼去看韦臻,却见韦臻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德妃正想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听韦臻道:“爱妃受委屈了,朕查明后自会给爱妃一个交代。莫愁顽劣非常,这教化之事,本非一日之功,爱妃先回宫休息,朕再做安排。”德妃听韦臻的语气,倒象一切都不出所料,虽有疑惑,不敢再多说,行礼后便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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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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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28
正文 二十四 查证
韦臻令传青岚来,心头却想,她从床上摔下去,不知又伤到哪里没有?见了青岚,开口却问:“莫愁现在做什么?”
“回皇上,她……她在睡觉。”
“哦!”韦臻倒放了心,她既然在睡觉,应该没什么问题,却沉下脸来,厉声道,“莫愁辱骂殴伤德妃娘娘,你怎不知劝阻?她不懂规矩,难道你也不懂?”
青岚分辩道:“回皇上,事发突然,奴婢还来不及劝阻。”唉,好好地在御书房当值,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差事,却被派去对付她,城门失火,自己就是河里遭殃的那条鱼……但一想到莫愁扑闪着无辜的大眼睛,开心的笑容,如果她少闯点祸,不能指望她不闯祸,陪她一起倒也不错,至少在深宫里,很少能有人象她那样想说就说,想笑就笑。
韦臻仍是严厉地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从实说来!”
青岚便又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和德妃所叙的大同小异,但德妃对莫愁驳斥之词语焉不详,只是含糊其词地说莫愁目无尊上,出言不逊,青岚却怕韦臻怪罪,将莫愁当时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背了出来。她平素本就机灵敏捷,不然也不会派在皇帝跟前当差,当时听莫愁怒训德妃,震惊之下记得格外清楚,现在说出来分毫不差,甚至连莫愁的语气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韦臻听了,脸色越来越阴沉,莫愁的反应还不出他的意外,有了昨晚的经历,他自信莫愁再做出什么来都不会让他吃惊了,但没看出德妃平时一副温良恭让的样子,却苛责一个重伤在床的小女孩。后宫女子,果然没有良善之人!
青岚说完,见韦臻黑着脸,跪在下面不敢动。韦臻沉默片刻,忽想起一事,急问:“你出来时,就剩莫愁一人在屋里睡觉?”
青岚暗喜自己已早有考虑:“奴婢不敢将莫愁独自留下,自作主张请守门的两位公公暂看着她。”
韦臻道:“算你机灵。那闭月苑除了你和守门的,就没人了?”
青岚小声道:“还有莫愁。”
“连你也敢和朕顶嘴了?”韦臻怒道。
青岚吓得住了口,难道自己和莫愁待了几天,也变得放肆了么?
韦臻唤过身旁的李公公,“你再拨几个人到闭月苑去。”贬了张公公后,原来的副总管李公公便升为了主管。正说话间,外面来报户部尚书[wiki]魏[/wiki]敬明求见。韦臻便让青岚和李公公下去,又道:“小李子,你找个医女去闭月苑给莫愁换药,不要太医!”
李公公忙应了。
韦臻忽然发现,自从莫愁来了,这后宫要自己操心的事猛然就多了起来,也许真该有个皇后来帮自己管管了,但德妃那样的皇后,不要也罢!令人宣魏敬明进来,魏敬明呈上几份南闵的折子,“南闵的灾情急奏,请皇上过目!”韦臻翻了翻,南闵遭了旱灾,请求朝廷赈济。韦臻不悦地道:“朕不是已经拨了五十万两银子赈灾么?怎么还在要钱?”
魏敬明忙道:“南闵亢旱已近一年,五十万两赈灾银子已全部分发下去,不敷使用,仍有数十万饥民未得到救济。”
韦臻又把奏折看了一遍,道:“那朕再拨五十万两,另外从全国各地调集粮食支援南闵。这件事你要切实去办,勿使灾民流离失所,赈灾款项和粮食决不可挪做他用,若有敢贪污的,皆从重论罪!”
魏敬明忙磕头道:“臣正欲请旨到南闵视察,请皇上准许!”
韦臻道:“此事明日朝堂再议,拨款赈灾之事,你且草份诏书上来。”
等魏敬明走了,韦臻又想起莫愁的事,就算对德妃不满,但她的威严一定是要维护的,小丫头需要好好教训,但……莫说德妃,好象朕在她面前也没什么威严。换了旁人敢藐视天威,韦臻早已大发雷霆,现在气恼之余,只隐隐觉得好笑。又考虑该如何训她,如何罚她,韦臻训过罚过的人不计其数,但要在莫愁身上用,一件件都似不妥。韦臻想了一阵,决定下午去见了她再说。
用过午膳,韦臻小憩了一阵便往闭月苑去,到了门口,他还是把随从都留在外面,嘱咐不得出声,自己轻手轻脚地进去了,院子里仍是没人。直走到那排宫室前面,才看到两个小太监正踮着脚尖趴着窗台上听墙根。韦臻好奇心起,悄悄地过去,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女子的笑声,夹着莫愁的笑语,大概是她在讲什么,两个小太监都听得入了神,全然未发现皇帝已到了身后。韦臻出手如电,点了那两人的穴道,将他们放在一旁。
韦臻透过窗缝看进去,莫愁正坐在床上,只穿着纯白的织锦睡衣,头上未挽发髻,长长的头发如黑色瀑布披散下来,青岚和另外两个不知名的小宫女围坐一旁,正听她眉飞色舞地讲故事。韦臻听了一段,却是孙悟空大闹天宫。“玉皇大帝脑袋里不知装的什么,他居然让孙悟空去看蟠桃园,谁都知道,让猴子去看桃子,和让老鼠守大米不是一样么?玉帝这么糊涂,后来还好意思怪人家偷他桃子……”
韦臻听不下去了,自己正为她闯的祸烦恼,她莫不是还在为此得意?一转身进了屋门,却听里面又爆发出一阵大笑。韦臻站在里屋门口,掀开珠帘,青岚到底比较警觉,听到动静,回头见是皇帝,忙跪下行礼:“皇上吉祥!”她本以为皇上下午照例要去御书房,晚膳后才会抽空过来,但已有了前几回的教训,这次并不十分吃惊。旁边的知晴知雨则是今日下午才被正式拨过来的,她们入宫未久,以前除了远远地对皇上跪拜,从未和皇上如此接近,这时吓得连连磕头,却说不出话来。
韦臻不理她们,径直走到莫愁面前,莫愁仍是笑盈盈地:“奴婢不知皇上来了,腿脚不便,有失迎接,请皇上恕罪!”
韦臻冷冷地问:“刚才你们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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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世道,拉票要趁早,因此某只也只好厚着脸皮来拉拉票了,下个月莫愁公主将参加女频的PK,因为大神云集,迫切需要支持,恳请各位读者亲帮忙!特别是女频包月用户(从这个月开始,包月用户可以对同一本书投三票了),另外,PK的前几天非常重要,亲们的票票最好能早点投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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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来,这是第二次尝试写言情,以前写过一个穿越的坑,因为先天不足而无疾而终。莫愁公主吸取了那个坑的某些特点,构思了近半年才与大家面世。突然从耽美虐文换到小白言情,我想以前的很多老读者都接受不了,就连编辑也不看好。作为言情我只是新手,没一点根底,本文貌似前途不妙……
算是写过几篇小文,不敢说写得好,但对自己还是有标准的,不是讲完一个故事那样随随便便,至少得有所突破,有所感悟。突破是对自己的挑战,耽美虐文,相似的故事还有很多,一个个写下去,可以写到老,但我不想在封闭的循环里终结。文笔也许会磨练得很纯熟,故事会编得更圆满,忠诚的粉丝也会越来越多,但觉得没多大的意义。同时在故事中,也希望留下自己对纷繁红尘的感悟,哪怕只是小小的一点。
莫愁公主的基调是轻松的,我也不想有太大压力,我承诺过不随便开坑,开了坑一定会尽全力认真填完,这点请亲们放心。
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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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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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十四 查证
韦臻令传青岚来,心头却想,她从床上摔下去,不知又伤到哪里没有?见了青岚,开口却问:“莫愁现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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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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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28
正文 二十五 挨打
莫愁笑道:“整日里躺在床上无聊得很,奴婢便给她们讲故事玩,正讲到大闹天宫呢!”见韦臻挑了挑眉毛,莫愁高兴地道:“皇上也知道大闹天宫的故事?可好玩了!”
“朕不知道什么大闹天宫,朕只知道有人要大闹皇宫了!”韦臻沉着脸说完,走到门口大叫一声:“来人啊!”
大门外守着的太监随从一拥而入。韦朕指着地上跪着的三个宫女道:“传杖!每人重打二十!还有墙根下那两个!”又指着青岚道:“这为首的多加二十!”
太监们上来拖这三人,莫愁已吓得哭起来:“皇上!为首的是奴婢,你要打打我好了,怎么打她们?”韦臻不理她,莫愁急得大哭,“皇上,你怎么不讲理那?”
韦臻上前一步:“你说什么?朕不讲理?”
“不讲理,蛮不讲理!”莫愁这回却不示弱。
韦臻怒极反笑:“你倒说说,朕怎么不讲理了?”
“那皇上为什么要责罚他们?”莫愁反问道,“他们犯了什么错?”
韦臻平素打人,都是说打就打,从无人问他理由,见莫愁理直气壮地反问,韦臻倒愣了愣,他本是气恼莫愁,却因她受了重伤,怒火只好发到旁人身上。“朕不是让他们来听故事的,玩忽职守,本该重罚!”
莫愁奇道:“原来听人说话也是罪过?是奴婢在讲故事,奴婢在讲,他们当然只好听着,皇上又没给他们戴耳塞,还能让人不听不成?天上打雷,却怪地上长草,这当皇帝的,怎么都……”
她越说越快,却被韦臻严厉地打断:“够了!你是什么意思?”
“奴婢的意思是,皇上要罚该罚说话的人,要打该打奴婢,不用找旁人出气。”莫愁毫不畏惧地对视着韦臻。
“好!你想讨打是么?你别以为你躺在床上动不了,朕就打不得你!”韦臻只觉自己的忍耐已到极限,回头下令:“板子呢?”
韦臻令传杖,已有人抬来了刑凳刑杖,太监捧上扳子,韦臻接过一看,长有三尺,厚有三分,拿在手中沉甸甸的,韦臻望了眼床上坐着的莫愁,见她娇怯怯的模样,咬着唇,一张小脸已然煞白,暗想这一板下去怕她就晕了。却道:“怎忒没眼色?朕要的是这个么?换戒尺来!”
少时戒尺传到,韦臻握了尺子,指了指青岚并知晴知雨:“你们几个先到院子里跪着,其余的人都下去!”青岚等惊惧不定,知道莫愁这次惹怒了韦臻,不敢出声,悄悄地下去了。韦臻沉着脸,一步步走近莫愁,莫愁倒仍不怕他,只坐着看。韦臻走到床边,掀开锦被,一把将莫愁抱起,翻了个身,让她俯卧在床上。莫愁本就腰痛,刚才坐了一会已是不支,这会趴在床上只是动弹不得。
韦臻撩开她衣襟,见她腰上的淤伤未褪,腿上又上了重重的夹板,心头的火气消了大半,却啪地一下打在她臀上。莫愁低哼了一声,并没有哭喊求饶。韦臻问:“知错了么?”不轻不重又是一板下去。
“知错了……”莫愁呜咽道。
“错在哪里?”
“奴婢不该……不该给他们讲故事……”莫愁双手紧紧抓住木质枕头,忍痛答道。
“哼……”韦臻想起刚才在窗外看到莫愁眉飞色舞的样子,仿佛自己也不是要她认这条错,又打了一下,“还有呢?”
“呜……不该……不该顶撞皇上……”
“你既然知道,还要明知故犯?”韦臻来了气,重重地打了两下,“你说你该不该打?”
“啊……可是……可是……”莫愁支支吾吾地反驳。
“可是什么?”
“可是皇上就是不讲理啊!”莫愁哭得接不上气,但仍不怕死地答道。
韦臻被她噎住,知道再和她争论这个问题也是徒劳,便一下下重重地打落,莫愁只是低低哭泣,却不再争辩,也不求饶。打了有十来下,韦臻听她哭得凄惨,身上到处是伤,却下不得手了,停下来道:“还有德妃的事,你怎么说?”莫愁只是哭,不答话,韦臻抬起她的头,见莫愁脸色已是雪白,两只眼睛红红的,腮边尽是泪痕。“朕问你话,没听到么?”
“德妃她……她怎样了?摔着了么?”莫愁忽然急切地问。
“你不知道?”
“奴婢当时也从床上摔下来,晕过去了,不知道娘娘怎样?听说她摔了一跤,有没有伤到哪里?”莫愁神情焦急。
“你还知道问?胆子越来越大了,今天你撞了德妃,下一次是不是要打到朕头上了?”韦臻怒道,这小妮子,当真可恶!
“奴婢不敢……奴婢知错了,愿受皇上责罚。”莫愁低眉道。
韦臻事先听德妃和青岚分别讲了事情经过,本以为莫愁定会巧言为自己开脱,没想到她这回却是乖乖地主动认罚,一时倒不知该再问什么。“那你自己说,该怎么罚?”
“只要……只要不掌嘴,怎么罚……都行……”莫愁哀哀地道。
韦臻想起她上回被掌嘴后的惨象,听她这样说,心想这小妮子死要面子,宁可皮肉受苦,便觉得好笑,板着的脸就有些绷不住了。
莫愁拽住韦臻的袖子,恳求道:“皇上,奴婢只求你一件事。”
她有事要求,可真是稀奇,韦臻奇道:“什么事?”
莫愁道:“皇上,这些事都是奴婢惹出来的,你要罚就罚奴婢一人好了,反正奴婢现在躺在床上动不了,打得再重也是躺着。一个人躺着总比一屋里躺着要好,要打了他们,大家都趴下了,可怎么好?”
韦臻见她小衣已隐隐渗出血迹,伤得这么重还顾着为别人求情,心头竟有点酸酸的,放了戒尺,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叹道:“你昨天闯那么大的祸,朕也没有打你,你还保证再不惹事不犯错,今天反而更变本加厉起来,你是成心和朕过不去么?”
莫愁连忙摇头:“不是啊,皇上,奴婢知道皇上待奴婢好,奴婢再不敢了……”停了停,又道,“那……皇上,还是请德妃娘娘来教奴婢规矩吧,奴婢一定好好学……”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8-12-28 01:29
正文 二十五 挨打
莫愁笑道:“整日里躺在床上无聊得很,奴婢便给她们讲故事玩,正讲到大闹天宫呢!”见韦臻挑了挑眉毛,莫愁高兴地道:“皇上也知道大闹天宫的故事?可好玩了!”
“朕不知道什么大闹天宫,朕只知道有人要大闹皇宫了!”韦臻沉着脸说完,走到门口大叫一声:“来人啊!”
大门外守着的太监随从一拥而入。韦朕指着地上跪着的三个宫女道:“传杖!每人重打二十!还有墙根下那两个!”又指着青岚道:“这为首的多加二十!”
太监们上来拖这三人,莫愁已吓得哭起来:“皇上!为首的是奴婢,你要打打我好了,怎么打她们?”韦臻不理她,莫愁急得大哭,“皇上,你怎么不讲理那?”
韦臻上前一步:“你说什么?朕不讲理?”
“不讲理,蛮不讲理!”莫愁这回却不示弱。
韦臻怒极反笑:“你倒说说,朕怎么不讲理了?”
“那皇上为什么要责罚他们?”莫愁反问道,“他们犯了什么错?”
韦臻平素打人,都是说打就打,从无人问他理由,见莫愁理直气壮地反问,韦臻倒愣了愣,他本是气恼莫愁,却因她受了重伤,怒火只好发到旁人身上。“朕不是让他们来听故事的,玩忽职守,本该重罚!”
莫愁奇道:“原来听人说话也是罪过?是奴婢在讲故事,奴婢在讲,他们当然只好听着,皇上又没给他们戴耳塞,还能让人不听不成?天上打雷,却怪地上长草,这当皇帝的,怎么都……”
她越说越快,却被韦臻严厉地打断:“够了!你是什么意思?”
“奴婢的意思是,皇上要罚该罚说话的人,要打该打奴婢,不用找旁人出气。”莫愁毫不畏惧地对视着韦臻。
“好!你想讨打是么?你别以为你躺在床上动不了,朕就打不得你!”韦臻只觉自己的忍耐已到极限,回头下令:“板子呢?”
韦臻令传杖,已有人抬来了刑凳刑杖,太监捧上扳子,韦臻接过一看,长有三尺,厚有三分,拿在手中沉甸甸的,韦臻望了眼床上坐着的莫愁,见她娇怯怯的模样,咬着唇,一张小脸已然煞白,暗想这一板下去怕她就晕了。却道:“怎忒没眼色?朕要的是这个么?换戒尺来!”
少时戒尺传到,韦臻握了尺子,指了指青岚并知晴知雨:“你们几个先到院子里跪着,其余的人都下去!”青岚等惊惧不定,知道莫愁这次惹怒了韦臻,不敢出声,悄悄地下去了。韦臻沉着脸,一步步走近莫愁,莫愁倒仍不怕他,只坐着看。韦臻走到床边,掀开锦被,一把将莫愁抱起,翻了个身,让她俯卧在床上。莫愁本就腰痛,刚才坐了一会已是不支,这会趴在床上只是动弹不得。
韦臻撩开她衣襟,见她腰上的淤伤未褪,腿上又上了重重的夹板,心头的火气消了大半,却啪地一下打在她臀上。莫愁低哼了一声,并没有哭喊求饶。韦臻问:“知错了么?”不轻不重又是一板下去。
“知错了……”莫愁呜咽道。
“错在哪里?”
“奴婢不该……不该给他们讲故事……”莫愁双手紧紧抓住木质枕头,忍痛答道。
“哼……”韦臻想起刚才在窗外看到莫愁眉飞色舞的样子,仿佛自己也不是要她认这条错,又打了一下,“还有呢?”
“呜……不该……不该顶撞皇上……”
“你既然知道,还要明知故犯?”韦臻来了气,重重地打了两下,“你说你该不该打?”
“啊……可是……可是……”莫愁支支吾吾地反驳。
“可是什么?”
“可是皇上就是不讲理啊!”莫愁哭得接不上气,但仍不怕死地答道。
韦臻被她噎住,知道再和她争论这个问题也是徒劳,便一下下重重地打落,莫愁只是低低哭泣,却不再争辩,也不求饶。打了有十来下,韦臻听她哭得凄惨,身上到处是伤,却下不得手了,停下来道:“还有德妃的事,你怎么说?”莫愁只是哭,不答话,韦臻抬起她的头,见莫愁脸色已是雪白,两只眼睛红红的,腮边尽是泪痕。“朕问你话,没听到么?”
“德妃她……她怎样了?摔着了么?”莫愁忽然急切地问。
“你不知道?”
“奴婢当时也从床上摔下来,晕过去了,不知道娘娘怎样?听说她摔了一跤,有没有伤到哪里?”莫愁神情焦急。
“你还知道问?胆子越来越大了,今天你撞了德妃,下一次是不是要打到朕头上了?”韦臻怒道,这小妮子,当真可恶!
“奴婢不敢……奴婢知错了,愿受皇上责罚。”莫愁低眉道。
韦臻事先听德妃和青岚分别讲了事情经过,本以为莫愁定会巧言为自己开脱,没想到她这回却是乖乖地主动认罚,一时倒不知该再问什么。“那你自己说,该怎么罚?”
“只要……只要不掌嘴,怎么罚……都行……”莫愁哀哀地道。
韦臻想起她上回被掌嘴后的惨象,听她这样说,心想这小妮子死要面子,宁可皮肉受苦,便觉得好笑,板着的脸就有些绷不住了。
莫愁拽住韦臻的袖子,恳求道:“皇上,奴婢只求你一件事。”
她有事要求,可真是稀奇,韦臻奇道:“什么事?”
莫愁道:“皇上,这些事都是奴婢惹出来的,你要罚就罚奴婢一人好了,反正奴婢现在躺在床上动不了,打得再重也是躺着。一个人躺着总比一屋里躺着要好,要打了他们,大家都趴下了,可怎么好?”
韦臻见她小衣已隐隐渗出血迹,伤得这么重还顾着为别人求情,心头竟有点酸酸的,放了戒尺,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叹道:“你昨天闯那么大的祸,朕也没有打你,你还保证再不惹事不犯错,今天反而更变本加厉起来,你是成心和朕过不去么?”
莫愁连忙摇头:“不是啊,皇上,奴婢知道皇上待奴婢好,奴婢再不敢了……”停了停,又道,“那……皇上,还是请德妃娘娘来教奴婢规矩吧,奴婢一定好好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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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十五 挨打
莫愁笑道:“整日里躺在床上无聊得很,奴婢便给她们讲故事玩,正讲到大闹天宫呢!”见韦臻挑了挑眉毛,莫愁高兴地道:“皇上也知道大闹天宫的故事?可好玩了!”
“朕不知道什么大闹天宫,朕只知道有人要大闹皇宫了!”韦臻沉着脸说完,走到门口大叫一声:“来人啊!”
大门外守着的太监随从一拥而入。韦朕指着地上跪着的三个宫女道:“传杖!每人重打二十!还有墙根下那两个!”又指着青岚道:“这为首的多加二十!”
太监们上来拖这三人,莫愁已吓得哭起来:“皇上!为首的是奴婢,你要打打我好了,怎么打她们?”韦臻不理她,莫愁急得大哭,“皇上,你怎么不讲理那?”
韦臻上前一步:“你说什么?朕不讲理?”
“不讲理,蛮不讲理!”莫愁这回却不示弱。
韦臻怒极反笑:“你倒说说,朕怎么不讲理了?”
“那皇上为什么要责罚他们?”莫愁反问道,“他们犯了什么错?”
韦臻平素打人,都是说打就打,从无人问他理由,见莫愁理直气壮地反问,韦臻倒愣了愣,他本是气恼莫愁,却因她受了重伤,怒火只好发到旁人身上。“朕不是让他们来听故事的,玩忽职守,本该重罚!”
莫愁奇道:“原来听人说话也是罪过?是奴婢在讲故事,奴婢在讲,他们当然只好听着,皇上又没给他们戴耳塞,还能让人不听不成?天上打雷,却怪地上长草,这当皇帝的,怎么都……”
她越说越快,却被韦臻严厉地打断:“够了!你是什么意思?”
“奴婢的意思是,皇上要罚该罚说话的人,要打该打奴婢,不用找旁人出气。”莫愁毫不畏惧地对视着韦臻。
“好!你想讨打是么?你别以为你躺在床上动不了,朕就打不得你!”韦臻只觉自己的忍耐已到极限,回头下令:“板子呢?”
韦臻令传杖,已有人抬来了刑凳刑杖,太监捧上扳子,韦臻接过一看,长有三尺,厚有三分,拿在手中沉甸甸的,韦臻望了眼床上坐着的莫愁,见她娇怯怯的模样,咬着唇,一张小脸已然煞白,暗想这一板下去怕她就晕了。却道:“怎忒没眼色?朕要的是这个么?换戒尺来!”
少时戒尺传到,韦臻握了尺子,指了指青岚并知晴知雨:“你们几个先到院子里跪着,其余的人都下去!”青岚等惊惧不定,知道莫愁这次惹怒了韦臻,不敢出声,悄悄地下去了。韦臻沉着脸,一步步走近莫愁,莫愁倒仍不怕他,只坐着看。韦臻走到床边,掀开锦被,一把将莫愁抱起,翻了个身,让她俯卧在床上。莫愁本就腰痛,刚才坐了一会已是不支,这会趴在床上只是动弹不得。
韦臻撩开她衣襟,见她腰上的淤伤未褪,腿上又上了重重的夹板,心头的火气消了大半,却啪地一下打在她臀上。莫愁低哼了一声,并没有哭喊求饶。韦臻问:“知错了么?”不轻不重又是一板下去。
“知错了……”莫愁呜咽道。
“错在哪里?”
“奴婢不该……不该给他们讲故事……”莫愁双手紧紧抓住木质枕头,忍痛答道。
“哼……”韦臻想起刚才在窗外看到莫愁眉飞色舞的样子,仿佛自己也不是要她认这条错,又打了一下,“还有呢?”
“呜……不该……不该顶撞皇上……”
“你既然知道,还要明知故犯?”韦臻来了气,重重地打了两下,“你说你该不该打?”
“啊……可是……可是……”莫愁支支吾吾地反驳。
“可是什么?”
“可是皇上就是不讲理啊!”莫愁哭得接不上气,但仍不怕死地答道。
韦臻被她噎住,知道再和她争论这个问题也是徒劳,便一下下重重地打落,莫愁只是低低哭泣,却不再争辩,也不求饶。打了有十来下,韦臻听她哭得凄惨,身上到处是伤,却下不得手了,停下来道:“还有德妃的事,你怎么说?”莫愁只是哭,不答话,韦臻抬起她的头,见莫愁脸色已是雪白,两只眼睛红红的,腮边尽是泪痕。“朕问你话,没听到么?”
“德妃她……她怎样了?摔着了么?”莫愁忽然急切地问。
“你不知道?”
“奴婢当时也从床上摔下来,晕过去了,不知道娘娘怎样?听说她摔了一跤,有没有伤到哪里?”莫愁神情焦急。
“你还知道问?胆子越来越大了,今天你撞了德妃,下一次是不是要打到朕头上了?”韦臻怒道,这小妮子,当真可恶!
“奴婢不敢……奴婢知错了,愿受皇上责罚。”莫愁低眉道。
韦臻事先听德妃和青岚分别讲了事情经过,本以为莫愁定会巧言为自己开脱,没想到她这回却是乖乖地主动认罚,一时倒不知该再问什么。“那你自己说,该怎么罚?”
“只要……只要不掌嘴,怎么罚……都行……”莫愁哀哀地道。
韦臻想起她上回被掌嘴后的惨象,听她这样说,心想这小妮子死要面子,宁可皮肉受苦,便觉得好笑,板着的脸就有些绷不住了。
莫愁拽住韦臻的袖子,恳求道:“皇上,奴婢只求你一件事。”
她有事要求,可真是稀奇,韦臻奇道:“什么事?”
莫愁道:“皇上,这些事都是奴婢惹出来的,你要罚就罚奴婢一人好了,反正奴婢现在躺在床上动不了,打得再重也是躺着。一个人躺着总比一屋里躺着要好,要打了他们,大家都趴下了,可怎么好?”
韦臻见她小衣已隐隐渗出血迹,伤得这么重还顾着为别人求情,心头竟有点酸酸的,放了戒尺,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叹道:“你昨天闯那么大的祸,朕也没有打你,你还保证再不惹事不犯错,今天反而更变本加厉起来,你是成心和朕过不去么?”
莫愁连忙摇头:“不是啊,皇上,奴婢知道皇上待奴婢好,奴婢再不敢了……”停了停,又道,“那……皇上,还是请德妃娘娘来教奴婢规矩吧,奴婢一定好好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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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29
正文 二十六 陈情
韦臻本是要德妃用三从四德之类的规矩好好约束下莫愁,让她吃些苦头,但见今日德妃故意刁难,还恶人先告状,莫愁反委曲求全任打任罚,心里对德妃的不满又多了几分,嘴上却说:“哼,你说得倒好,真能好好学?”
莫愁眨了眨眼:“皇上想听实话么?”
“怎讲?”
“奴婢不得不学,只当那些规矩是唐僧的紧箍咒罢了!”莫愁俏皮一笑。
“放肆!你还当你真是孙悟空了?”韦臻在莫愁臀上又打了一下。
莫愁埋着头痛呼一声,不服气地反驳:“皇上让奴婢讲实话的。”
韦臻已知道她这性子,倒生不了气:“真是死不悔改!”
莫愁委屈地道:“皇上要是不喜欢,奴婢下次不说了。”
“不许不说!”韦臻道,见莫愁不满地撇嘴,知她又认为自己不讲理,终于撑不住笑了。顿了顿,便唤人叫青岚进来。
青岚在院子里跪了这一阵,知道皇上动了真怒,正在责罚莫愁,自己等会恐怕挨得更惨,听到叫自己进去,站起来双腿发软,挨进门里,跪下请安,只见皇帝坐在床前,莫愁趴在床上嘤嘤啜泣,看到青岚进来,却偷偷地挤了挤眼睛。青岚用眼角余光瞟了瞟,皇上虽然仍阴着脸,但面上已和缓,心知大概危机已经过去,不由对莫愁大为佩服,如何能一次次把雷霆震怒化为春风细雨?
韦臻问道:“今儿找到医女没有?”
青岚忙答道:“回皇上,李公公已找了医女来为莫愁换过药了。”
韦臻想起太医便不舒服,听说找了医女才点了头,又问:“那还剩下伤药没有?”
青岚道:“回皇上,奴婢请医生留了一瓶药。”
韦臻便道:“那你来给她上药吧!”
青岚总算松一口气,应声是,拿出伤药,走到床边,轻轻褪去莫愁小衣。莫愁见韦臻在一旁看着,羞得面颊绯红,用手蒙着头。韦臻笑道:“你难道是鸵鸟,缩着头就行了?”莫愁只呜呜地哼了一声。青岚褪了她小衣,那臀上板痕交错,或紫或青,或整或破,破皮的地方已渗出血来。韦臻平日责罚,都有执刑太监挥杖重责,哪须他亲自动手?这一回已是大大地手下留情,若是由旁人掌刑,比这惨十倍不止,但这些伤痕,在莫愁的娇躯上却显得分外触目。青岚倒出伤药,小心翼翼地涂抹。韦臻毫无表情地旁观着,并不出声。莫愁也咬紧牙关忍受,只有实在痛得受不了时才低低地呻吟一声。
青岚忙了一头大汗将药上好了,为莫愁换过衣服,站着等皇上示下。韦臻挥挥手道:“你下去吧,叫那几个也起来。”青岚谢恩,低头退下。莫愁红着脸道:“谢皇上!”
韦臻无奈地摇头,再一次以自己的退让告终,却问:“痛吗?”
莫愁道:“奴婢犯了错该受责罚,不敢怕痛。”
韦臻气道:“朕问你痛不痛,痛就是痛,不痛就是不痛,哪有这样绕弯子说话的?”拿起戒尺,作势欲打,“你要是不怕痛,朕就再打几下!”见莫愁认命地闭上眼,不言不动,只好放下,“莫愁,朕很纳闷,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你怕的事?”想了想,补充一句,“除了掌嘴?”
莫愁歪着脑袋,似乎认真地思考,过了半晌道:“早在六年前,奴婢便知道,我十六岁那年会被送到这里来,父亲就不再管我,只是宠着我,让我为所欲为。既然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又有什么好害怕好烦恼的呢?每多活一天都是上天的恩赐,过一天便少一天,为什么不开开心心地过呢?”
莫愁难得正经说话,韦臻听她说得认真倒愣了愣,忽想起一些往事,胸口闷痛。又道:这每过一日,自己的决心就少了一分,倘若她真开口求朕饶了她,朕该怎么办呢?对了,她既然知道朕会杀她,她为什么始终不肯求朕?
韦臻沉着脸坐在床边,半晌不说话。莫愁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皇上?皇上又生气了?”韦臻将她的手甩开,莫愁却道:“皇上,奴婢想起来最怕什么了?”
“哦?是什么?”韦臻本有些沮丧,听了这话不由精神一震。
“奴婢最怕……最怕皇上生气发火……”
“是么?朕还以为这是你的乐趣呢!”韦臻狠狠地攫住了莫愁的手腕,痛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又来寻朕的开心?”
“不,不,不是的!”莫愁慌忙地叫起屈来,“奴婢说的是真心话!请皇上明察!”
“你怕朕生气?你怕什么?”韦臻眯了眯眼,带着危险的气息,“怕朕杀你?还是怕朕罚你?”
“不是。”莫愁毫不犹豫地否认。
“那是什么?”
“奴婢尝闻,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莫愁是怕皇上震怒,伤及无辜之人。”莫愁黑白分明的眼睛,诚挚地望着韦臻。
这表情似乎是史书上所记载的那些泯不畏死的谏官才会有的,韦臻定定地盯着莫愁看了一阵,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斥责她还是一笑了之?自己似乎又小看了这个莫愁,她并不是不懂规矩,恐怕是故意在和朕装糊涂。韦臻定定神:“既然你怕朕生气,那你对这几天的行为作何解释?”
“奴婢……奴婢只是初来乍到,一时不适应,也没想到……没想到皇上会让奴婢住在宫中,恳请皇上给奴婢一个改正的机会。”莫愁低眉顺目地道。
“给你机会?给你什么机会?你要朕饶你活命是么?”韦臻抢先问了,却不能确定莫愁的答案。
“不……”莫愁仍是坚决地摇了摇头,表情竟是决然,“奴婢不求皇上饶过奴婢,皇上放了奴婢一人并无意义,奴婢只是另求皇上一件事。”
“什么事?”韦臻疑惑地道。
“今年越西国进贡的七名女子,奴婢只求能做最先死的那个。”莫愁的语气诚恳,象是求赏,而不是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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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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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十七 发烧
韦臻的呼吸变得急促,仍是死死地盯着莫愁,自己或许可以破例饶了她一人,但要饶过其余的六人,或者免去越西国的这项进贡义务,仍是绝无可能。但莫愁提出这个要求,分明是已吃定了自己不会杀她!没有人愿意被人掌控,尤其身为帝王,更只有操纵别人的份。韦臻沉默了好半天,却诡异地笑了笑:“好!朕答应你这个要求,不过,你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你若再敢犯事,朕会重重责罚!”
“是!谢皇上!”莫愁仍是波澜不惊,规规矩矩地答道。
两人便没了话说。直到太监在门外询问晚膳该摆在哪里,韦臻才发现已经快到傍晚了:“就摆这里!”韦臻道。虽然侍候的太监心里纳闷,皇帝传膳基本都在寝宫或书房、花厅,极少在后宫嫔妃的住处,何况是刚刚受过处罚之人的住处。但还是很快铺好了长案,设好餐具,恭请韦臻入座,韦臻晚膳习惯吃得比较清淡,但各色菜肴也有三四十种,外加点心、粥品、汤锅。菜肴上齐后,有太监用银牌一一试过无毒,才请韦臻正式用膳。
韦臻侧对着莫愁坐着,正好可以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他相信这个一天到晚嚷着吃不饱的小妮子一定饿坏了,而美味佳肴的香气正不断地诱惑着她。韦臻故意慢条斯理地吃着,但莫愁只是静静地趴着,甚至没有抬起头来看餐桌一眼。该死的,她是不是已经睡着了?全然不管堂堂皇帝还在她屋里,韦臻克制住想上前查看的冲动,一口口地喝了一小盅芙蓉海参汤,却再没了食欲。草草地令太监们撤下晚膳,喝了回味茶,莫愁仍是不动。
韦臻走到她身旁,轻咳一声,莫愁才似被惊醒了,惶惶地抬起头来,紧咬着嘴唇,脸上都是汗水,表情十分痛苦。韦臻装作没看见,指了指放在案上的香檀木戒尺,道:“这把戒尺就赐给你了,你好好想想朕今日说的话,明天下朝后朕会和德妃一同来!”
莫愁平静地道:“谢皇上!奴婢一定会认真悔过!”
韦臻不满地哼了声,显然是不相信,走出门,又叫住青岚:“以后如果有什么急事,你直接来报朕即是!”
青岚送走皇帝,进屋扶起莫愁道:“你饿不饿?我去御厨房给你拿点吃的。”
莫愁苦笑着摇头:“皇上是要罚我呢,何必去找没趣?好姐姐,给我喝杯水吧!”昨天还说受罚就是吃清水煮青菜和白米饭,看来连这个也捞不着了。青岚忙倒了盏茶给她,莫愁咕咕喝完茶,“姐姐,我困了,先睡了,你也睡吧!”说完便倒下去睡了。青岚原本只见过她活泼俏皮的笑容,听这几句话里带了些须悲哀,心里隐隐酸楚,见莫愁睡熟了,只和衣靠在床边陪她。
到了半夜,青岚忽听到莫愁迷迷糊糊地叫着要喝水,爬起来给她倒水,一摸额头竟是滚烫,发起了高烧。青岚吓得不轻,忙用力将莫愁摇醒:“莫愁!莫愁!”莫愁朦胧着双眼看着青岚,青岚急急地道,“你发烧了!是不是很难受?”
莫愁一摸自己的面颊,果然热得发烫,头昏眼花,口干舌燥,勉强笑了笑:“不妨事,姐姐还是给我倒杯水喝吧!”
青岚喂莫愁喝了水,不安地道:“不行,我要去回禀皇上,立即宣太医来!”转身要走,却发现衣角被莫愁拽住了。
莫愁喘着气道:“姐姐,都这么晚了,皇上定已歇下了,你再去扰他,是想让我再挨一顿么?好姐姐,你饶了我吧!”
青岚见莫愁急得快哭出来,听外面已敲了三更,想到喜怒无常的皇帝,也不敢这时贸然前去:“你烧得厉害,不找太医怎么办?”
莫愁虚弱地道:“姐姐找条毛巾帮我用冷水敷一下,睡一觉就好了!”
青岚想想,也只好先这样做,到偏屋里把知晴知雨叫起来,让她们去打冷水,自己守在床边,绞了毛巾敷在莫愁的额头上。这样折腾了一宿,到了天色大亮,青岚等三人已累得疲惫不堪,莫愁的情况却没有好转。脸色绯红,口中说着胡话,却不知她说的什么。青岚不敢再拖延,不及换衣梳妆,赶去韦臻乾元宫通报。
到了乾元宫,却听说皇上刚上朝去了,青岚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殿前团团转圈。等了一会,却见盛妆德妃一步三摇地来了,昨日额上肿的大包已消了大半,但脸色仍十分不善。原来韦臻吩咐她到这里等着,下朝后一起去闭月苑。青岚心急火燎,也只好先跪下给她请安。德妃仍在为昨日之事恼怒,只是在乾元宫前不好发作,冷哼了一声,对青岚视若不见,也不叫她起来。
青岚只好俯首跪在地上,等了一阵,伴着一声声“皇上回宫了”,明黄色的御辇缓缓地抬了过来,在殿前停下。德妃并随侍的宫女都跪下接驾。一名内侍打开轿帘,韦臻出来,一眼看到青岚,不由一愣,莫愁又出事了?未等青岚禀报,韦臻已先问道:“什么事?”
青岚忙道:“回皇上,莫愁昨夜发了烧,到现在仍然高烧不退,奴婢来请皇上示下!”
“还不快传太医?”韦臻下令,便有太监一溜小跑去了。又对青岚道,“朕这就去闭月苑。”
于是一大路人又浩浩荡荡往闭月苑去。德妃见皇上从头到尾都未理睬自己,眼看韦臻要走,硬着头皮唤了声:“皇上……”
韦臻回过头来,这才看到德妃:“哦!爱妃暂先回宫,明日再说吧!”说罢转身便走,却未察觉身后德妃交织着失望和愤怒的目光。
韦臻一路走得甚急,青岚撩着宫衣的裙摆,一路碎步小跑才勉强跟上。到了闭月苑,韦臻已是轻车熟路,直接进了里屋去看莫愁。映入眼中的是莫愁通红的双颊,知晴知雨仍忙着在拧冷敷的毛巾,见皇上进来,忙住了手行礼。韦臻唤了声:“莫愁?”莫愁含含糊糊地答应,只是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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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十七 发烧
韦臻的呼吸变得急促,仍是死死地盯着莫愁,自己或许可以破例饶了她一人,但要饶过其余的六人,或者免去越西国的这项进贡义务,仍是绝无可能。但莫愁提出这个要求,分明是已吃定了自己不会杀她!没有人愿意被人掌控,尤其身为帝王,更只有操纵别人的份。韦臻沉默了好半天,却诡异地笑了笑:“好!朕答应你这个要求,不过,你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你若再敢犯事,朕会重重责罚!”
“是!谢皇上!”莫愁仍是波澜不惊,规规矩矩地答道。
两人便没了话说。直到太监在门外询问晚膳该摆在哪里,韦臻才发现已经快到傍晚了:“就摆这里!”韦臻道。虽然侍候的太监心里纳闷,皇帝传膳基本都在寝宫或书房、花厅,极少在后宫嫔妃的住处,何况是刚刚受过处罚之人的住处。但还是很快铺好了长案,设好餐具,恭请韦臻入座,韦臻晚膳习惯吃得比较清淡,但各色菜肴也有三四十种,外加点心、粥品、汤锅。菜肴上齐后,有太监用银牌一一试过无毒,才请韦臻正式用膳。
韦臻侧对着莫愁坐着,正好可以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他相信这个一天到晚嚷着吃不饱的小妮子一定饿坏了,而美味佳肴的香气正不断地诱惑着她。韦臻故意慢条斯理地吃着,但莫愁只是静静地趴着,甚至没有抬起头来看餐桌一眼。该死的,她是不是已经睡着了?全然不管堂堂皇帝还在她屋里,韦臻克制住想上前查看的冲动,一口口地喝了一小盅芙蓉海参汤,却再没了食欲。草草地令太监们撤下晚膳,喝了回味茶,莫愁仍是不动。
韦臻走到她身旁,轻咳一声,莫愁才似被惊醒了,惶惶地抬起头来,紧咬着嘴唇,脸上都是汗水,表情十分痛苦。韦臻装作没看见,指了指放在案上的香檀木戒尺,道:“这把戒尺就赐给你了,你好好想想朕今日说的话,明天下朝后朕会和德妃一同来!”
莫愁平静地道:“谢皇上!奴婢一定会认真悔过!”
韦臻不满地哼了声,显然是不相信,走出门,又叫住青岚:“以后如果有什么急事,你直接来报朕即是!”
青岚送走皇帝,进屋扶起莫愁道:“你饿不饿?我去御厨房给你拿点吃的。”
莫愁苦笑着摇头:“皇上是要罚我呢,何必去找没趣?好姐姐,给我喝杯水吧!”昨天还说受罚就是吃清水煮青菜和白米饭,看来连这个也捞不着了。青岚忙倒了盏茶给她,莫愁咕咕喝完茶,“姐姐,我困了,先睡了,你也睡吧!”说完便倒下去睡了。青岚原本只见过她活泼俏皮的笑容,听这几句话里带了些须悲哀,心里隐隐酸楚,见莫愁睡熟了,只和衣靠在床边陪她。
到了半夜,青岚忽听到莫愁迷迷糊糊地叫着要喝水,爬起来给她倒水,一摸额头竟是滚烫,发起了高烧。青岚吓得不轻,忙用力将莫愁摇醒:“莫愁!莫愁!”莫愁朦胧着双眼看着青岚,青岚急急地道,“你发烧了!是不是很难受?”
莫愁一摸自己的面颊,果然热得发烫,头昏眼花,口干舌燥,勉强笑了笑:“不妨事,姐姐还是给我倒杯水喝吧!”
青岚喂莫愁喝了水,不安地道:“不行,我要去回禀皇上,立即宣太医来!”转身要走,却发现衣角被莫愁拽住了。
莫愁喘着气道:“姐姐,都这么晚了,皇上定已歇下了,你再去扰他,是想让我再挨一顿么?好姐姐,你饶了我吧!”
青岚见莫愁急得快哭出来,听外面已敲了三更,想到喜怒无常的皇帝,也不敢这时贸然前去:“你烧得厉害,不找太医怎么办?”
莫愁虚弱地道:“姐姐找条毛巾帮我用冷水敷一下,睡一觉就好了!”
青岚想想,也只好先这样做,到偏屋里把知晴知雨叫起来,让她们去打冷水,自己守在床边,绞了毛巾敷在莫愁的额头上。这样折腾了一宿,到了天色大亮,青岚等三人已累得疲惫不堪,莫愁的情况却没有好转。脸色绯红,口中说着胡话,却不知她说的什么。青岚不敢再拖延,不及换衣梳妆,赶去韦臻乾元宫通报。
到了乾元宫,却听说皇上刚上朝去了,青岚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殿前团团转圈。等了一会,却见盛妆德妃一步三摇地来了,昨日额上肿的大包已消了大半,但脸色仍十分不善。原来韦臻吩咐她到这里等着,下朝后一起去闭月苑。青岚心急火燎,也只好先跪下给她请安。德妃仍在为昨日之事恼怒,只是在乾元宫前不好发作,冷哼了一声,对青岚视若不见,也不叫她起来。
青岚只好俯首跪在地上,等了一阵,伴着一声声“皇上回宫了”,明黄色的御辇缓缓地抬了过来,在殿前停下。德妃并随侍的宫女都跪下接驾。一名内侍打开轿帘,韦臻出来,一眼看到青岚,不由一愣,莫愁又出事了?未等青岚禀报,韦臻已先问道:“什么事?”
青岚忙道:“回皇上,莫愁昨夜发了烧,到现在仍然高烧不退,奴婢来请皇上示下!”
“还不快传太医?”韦臻下令,便有太监一溜小跑去了。又对青岚道,“朕这就去闭月苑。”
于是一大路人又浩浩荡荡往闭月苑去。德妃见皇上从头到尾都未理睬自己,眼看韦臻要走,硬着头皮唤了声:“皇上……”
韦臻回过头来,这才看到德妃:“哦!爱妃暂先回宫,明日再说吧!”说罢转身便走,却未察觉身后德妃交织着失望和愤怒的目光。
韦臻一路走得甚急,青岚撩着宫衣的裙摆,一路碎步小跑才勉强跟上。到了闭月苑,韦臻已是轻车熟路,直接进了里屋去看莫愁。映入眼中的是莫愁通红的双颊,知晴知雨仍忙着在拧冷敷的毛巾,见皇上进来,忙住了手行礼。韦臻唤了声:“莫愁?”莫愁含含糊糊地答应,只是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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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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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30
正文 二十七 发烧
韦臻的呼吸变得急促,仍是死死地盯着莫愁,自己或许可以破例饶了她一人,但要饶过其余的六人,或者免去越西国的这项进贡义务,仍是绝无可能。但莫愁提出这个要求,分明是已吃定了自己不会杀她!没有人愿意被人掌控,尤其身为帝王,更只有操纵别人的份。韦臻沉默了好半天,却诡异地笑了笑:“好!朕答应你这个要求,不过,你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你若再敢犯事,朕会重重责罚!”
“是!谢皇上!”莫愁仍是波澜不惊,规规矩矩地答道。
两人便没了话说。直到太监在门外询问晚膳该摆在哪里,韦臻才发现已经快到傍晚了:“就摆这里!”韦臻道。虽然侍候的太监心里纳闷,皇帝传膳基本都在寝宫或书房、花厅,极少在后宫嫔妃的住处,何况是刚刚受过处罚之人的住处。但还是很快铺好了长案,设好餐具,恭请韦臻入座,韦臻晚膳习惯吃得比较清淡,但各色菜肴也有三四十种,外加点心、粥品、汤锅。菜肴上齐后,有太监用银牌一一试过无毒,才请韦臻正式用膳。
韦臻侧对着莫愁坐着,正好可以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他相信这个一天到晚嚷着吃不饱的小妮子一定饿坏了,而美味佳肴的香气正不断地诱惑着她。韦臻故意慢条斯理地吃着,但莫愁只是静静地趴着,甚至没有抬起头来看餐桌一眼。该死的,她是不是已经睡着了?全然不管堂堂皇帝还在她屋里,韦臻克制住想上前查看的冲动,一口口地喝了一小盅芙蓉海参汤,却再没了食欲。草草地令太监们撤下晚膳,喝了回味茶,莫愁仍是不动。
韦臻走到她身旁,轻咳一声,莫愁才似被惊醒了,惶惶地抬起头来,紧咬着嘴唇,脸上都是汗水,表情十分痛苦。韦臻装作没看见,指了指放在案上的香檀木戒尺,道:“这把戒尺就赐给你了,你好好想想朕今日说的话,明天下朝后朕会和德妃一同来!”
莫愁平静地道:“谢皇上!奴婢一定会认真悔过!”
韦臻不满地哼了声,显然是不相信,走出门,又叫住青岚:“以后如果有什么急事,你直接来报朕即是!”
青岚送走皇帝,进屋扶起莫愁道:“你饿不饿?我去御厨房给你拿点吃的。”
莫愁苦笑着摇头:“皇上是要罚我呢,何必去找没趣?好姐姐,给我喝杯水吧!”昨天还说受罚就是吃清水煮青菜和白米饭,看来连这个也捞不着了。青岚忙倒了盏茶给她,莫愁咕咕喝完茶,“姐姐,我困了,先睡了,你也睡吧!”说完便倒下去睡了。青岚原本只见过她活泼俏皮的笑容,听这几句话里带了些须悲哀,心里隐隐酸楚,见莫愁睡熟了,只和衣靠在床边陪她。
到了半夜,青岚忽听到莫愁迷迷糊糊地叫着要喝水,爬起来给她倒水,一摸额头竟是滚烫,发起了高烧。青岚吓得不轻,忙用力将莫愁摇醒:“莫愁!莫愁!”莫愁朦胧着双眼看着青岚,青岚急急地道,“你发烧了!是不是很难受?”
莫愁一摸自己的面颊,果然热得发烫,头昏眼花,口干舌燥,勉强笑了笑:“不妨事,姐姐还是给我倒杯水喝吧!”
青岚喂莫愁喝了水,不安地道:“不行,我要去回禀皇上,立即宣太医来!”转身要走,却发现衣角被莫愁拽住了。
莫愁喘着气道:“姐姐,都这么晚了,皇上定已歇下了,你再去扰他,是想让我再挨一顿么?好姐姐,你饶了我吧!”
青岚见莫愁急得快哭出来,听外面已敲了三更,想到喜怒无常的皇帝,也不敢这时贸然前去:“你烧得厉害,不找太医怎么办?”
莫愁虚弱地道:“姐姐找条毛巾帮我用冷水敷一下,睡一觉就好了!”
青岚想想,也只好先这样做,到偏屋里把知晴知雨叫起来,让她们去打冷水,自己守在床边,绞了毛巾敷在莫愁的额头上。这样折腾了一宿,到了天色大亮,青岚等三人已累得疲惫不堪,莫愁的情况却没有好转。脸色绯红,口中说着胡话,却不知她说的什么。青岚不敢再拖延,不及换衣梳妆,赶去韦臻乾元宫通报。
到了乾元宫,却听说皇上刚上朝去了,青岚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殿前团团转圈。等了一会,却见盛妆德妃一步三摇地来了,昨日额上肿的大包已消了大半,但脸色仍十分不善。原来韦臻吩咐她到这里等着,下朝后一起去闭月苑。青岚心急火燎,也只好先跪下给她请安。德妃仍在为昨日之事恼怒,只是在乾元宫前不好发作,冷哼了一声,对青岚视若不见,也不叫她起来。
青岚只好俯首跪在地上,等了一阵,伴着一声声“皇上回宫了”,明黄色的御辇缓缓地抬了过来,在殿前停下。德妃并随侍的宫女都跪下接驾。一名内侍打开轿帘,韦臻出来,一眼看到青岚,不由一愣,莫愁又出事了?未等青岚禀报,韦臻已先问道:“什么事?”
青岚忙道:“回皇上,莫愁昨夜发了烧,到现在仍然高烧不退,奴婢来请皇上示下!”
“还不快传太医?”韦臻下令,便有太监一溜小跑去了。又对青岚道,“朕这就去闭月苑。”
于是一大路人又浩浩荡荡往闭月苑去。德妃见皇上从头到尾都未理睬自己,眼看韦臻要走,硬着头皮唤了声:“皇上……”
韦臻回过头来,这才看到德妃:“哦!爱妃暂先回宫,明日再说吧!”说罢转身便走,却未察觉身后德妃交织着失望和愤怒的目光。
韦臻一路走得甚急,青岚撩着宫衣的裙摆,一路碎步小跑才勉强跟上。到了闭月苑,韦臻已是轻车熟路,直接进了里屋去看莫愁。映入眼中的是莫愁通红的双颊,知晴知雨仍忙着在拧冷敷的毛巾,见皇上进来,忙住了手行礼。韦臻唤了声:“莫愁?”莫愁含含糊糊地答应,只是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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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30
正文 二十八 动怒
韦臻烦躁不安,一脚将面前盛满冷水的玉白瓷盆踹翻,屋里的人齐齐跪倒。韦臻怒气难消,走到青岚面前,啪地打了一记耳光:“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怎会又成了这个样子?朕走的时候是怎么吩咐的?你是怎么侍候的?”
青岚不敢捂脸,也不敢分辩,只不住的磕头:“奴婢该死,请皇上降罪!”
却听莫愁在床上轻叫:“是皇上么?”
韦臻忍气问道:“你又是怎么了?”
莫愁断断续续地道:“是奴婢……不让青岚姐姐去通禀皇上的,青岚姐姐也……也不是侍候奴婢的……请皇上……息怒,不要怪她……”
韦臻听莫愁这样说,忽想到昨天她所的“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朕在她眼里,就是一个暴君么?韦臻有三分气恼,又有三分沮丧,他素来刚愎自用,对下人十分严苛,从来无人敢置一词,这会却不由自主地收敛了怒火。又想莫愁现在既无名分,不是主子,地位比普通宫女还要低上一级,青岚确实也谈不上是侍候她……
这时太医已来了在外面候旨,韦臻令人打扫了地上的水渍,放下碧色的床帐,这才宣太医进来。令太医候在床前,搬来小几,只让莫愁伸出右手来切脉。来的是许太医,已是近几日因莫愁的伤病而宣召的第三名太医,前面两位为莫愁诊了病,回去都有许多话讲,太医院流传这些逸闻,人人都心痒难熬,今日轮到许太医值班,得了这个差事,正兴奋不已,却隔着帏帐,什么都看不见,皇上又在一旁虎视眈眈,不免大叹自己倒霉,只好稳住心神,为莫愁诊脉。
帐下伸了只纤纤玉手出来,许太医还没看清楚,青岚已在莫愁的手上覆了层薄薄的黄绢。那太医三根指头搭在腕上,片刻却问:“小姐近日可受过外伤?”
莫愁烧得昏沉,便由青岚代为答话。“正是,前日从墙上摔下来,折了腿。”
太医又问:“那前夜和昨日白天有没有发热?腿伤有没有发炎的迹象?”
“没有。”
“那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受过伤?”
青岚想说昨晚莫愁挨打的事,又觉难以启齿,求救地回望了韦臻一眼,却见韦臻凌厉的目光正瞪着太医,青岚吓了一跳,忙转过头,含糊其词地道:“有,昨晚……受了点……呃,小伤。”
太医又问:“小姐这两日饮食如何?”
“啊?”青岚惊了一下,“昨天,昨天早膳后,直到今天,她都没吃东西。”
“哦!”太医脸色凝重。
又过了一阵,太医才恋恋不舍地放开莫愁的手,对韦臻回禀道:“小姐是因为连续受了外伤,加上饮食不周,又染了风寒,引起了发热。臣开一副退热的方子,一日一副,连服三日。近日饮食以清淡为主,少食牛羊荤腥,只可略进些鱼虾禽蛋。”韦臻只沉着脸不说话,等太医写了方字呈上来查验了,便有人下去煎药。
韦臻对青岚喝道:“昨日一日未吃饭,又是为何?”
青岚忙跪下道:“回皇上,奴婢问过莫愁,她说……她说……”
韦臻不耐地问:“说什么?”
青岚咬咬牙,决定据实禀报:“她说……她犯了错,皇上是在罚她,她不敢吃……”
青岚话没说完,韦臻已跳起来,掀开床帐,一把将莫愁拽起来:“你这又演的哪一出?苦肉计么?”
“痛!”莫愁低低呻吟,韦臻松了手,让她倚在自己的臂弯里。“苦肉计?是什么?”莫愁努力睁开眼睛,满脸迷惘地问。
“你故意不吃饭,故意生病来气朕?”韦臻道。
“奴婢生病,皇上为什么要生气呢?”莫愁不解地问。虽然发着高烧,神智似乎还十分清楚。
韦臻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她生她的病,自己为什么要生气?这理由却是说不清……瞥见床头案边还搁着那柄戒尺,昨天就那样轻轻教训了她一下,她就成这样了,还真是陶瓷娃娃碰不得?
韦臻想要再训她几句,低头见莫愁竟又已睡着了,韦臻无奈摇头,想把她放回床上,却听她口中呢喃着什么,凑近了才听清是在叫着“哥!哥哥!”哥哥?韦臻皱起眉头,是谁?莫愁是越西国王最小的女儿,她当然会有许多哥哥,但她喊的哥哥是谁?让她发着高烧还念念不忘?不行,朕要去调查清楚,这个哥哥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韦臻抱着莫愁忘了放下,直到青岚小心翼翼地来禀:“皇上,药煎好了,让奴婢来喂她喝药吧!”
韦臻哦了一声,摇摇怀中的莫愁:“起来,喝药了!”
莫愁哼哼唧唧地道:“不,困……”
“起来!”韦臻伸手捏住她小巧玲珑的鼻子。
过了片刻,莫愁先是张大了嘴,然后睁开了眼睛,瞪着韦臻看。
“喝药!”韦臻命令道。
“喝药?”莫愁嘟哝着,然后看到了面前那黑黝黝的汤药,这下倒清醒了几分,声音突然大了,“什么药?”
青岚道:“是退烧的药,快喝了吧!”
莫愁仍是嘟着嘴:“又要喝药?”似乎想起了什么,抬头望望韦臻,“前两天皇上不是赐给奴婢那个什么慢性毒药,喝几天就会死么?”
韦臻脸上有些不自在,道:“朕临时改变主意了。”见莫愁嘴角带笑,仿佛在嘲笑自己,心里竟有点发虚,怕她看出自己说谎,却道,“你乖乖把药喝了,朕吩咐御膳房给你做吃的来,你想吃什么?”
莫愁显然对这个很感兴趣,看看药碗,又看看韦臻,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要……米酒蛋羹。”
韦臻接过药碗,吩咐青岚道:“你去御膳房端碗米酒蛋羹,再让他们做一份清蒸黔鱼,一份冬瓜盅。”青岚下去了,韦臻一手揽着莫愁,一手将药碗端到她嘴边,莫愁就着他的手,乖乖地喝完了药,却道:“皇上,这药怎么没以前的苦?”
韦臻信口道:“这种治伤风感冒的药,能苦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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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十九 忆旧
“哦!”莫愁似恍然大悟地道,“奴婢明白了,原来苦的就是毒药,不苦的才是治病的药,皇上以后服药,可要记得先尝尝,就蘸一点点在舌头尖上尝尝,千万不要先喝下去了……”
韦臻哭笑不得:“死丫头不是在发烧么?怎么还这么多废话?”摸摸她额头,似乎没有那么滚烫了,“闭着眼睛睡觉!”
韦臻起来,将她平放在床上,看她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却依然在微微颤动,姣美的睡容让人移不开视线。又想起莫愁的名分问题,如果她没有名分,妃子们会欺负她,下人也不甘心好好侍候,而如果给她个名分,则意味着……韦臻摇头,何况给她什么名分呢?封个什么贵人嫔妃虽然简单容易,但似乎什么都不合适……
青岚将御膳房的菜肴端回来时,诱人的香气唤醒了莫愁,“好香!”青岚扶起莫愁,在她面前放上一个小炕桌,喂她吃饭。这时,内侍来禀,有几名大臣等候召见,韦臻便起驾回宫,临走再令青岚按时给莫愁服药,若有紧急事情,任何时候都必须立即回禀。
莫愁虽然嚷着饿,但不比往常的狼吞虎咽,没吃上两口又吃不下了,只说困了要睡,青岚也只得依她。因那药里加了安神镇静的成分,此后两日莫愁大多时候都在昏睡中,第二日热度渐渐地退了。韦臻每日都抽空来看她一次,只是莫愁在沉睡中,连一句话都说不上,更不会和他顶撞抬杠,韦臻竟颇有些失落,却怀念起她活泼泼俏生生的连珠妙语来,一面令御膳房每日准备些清淡滋补的食物好生调养。
第五日下午,韦臻再到闭月苑去,他这几日都是把随从留在外面,自己一人进园子去,到屋里却没看见青岚,两个小宫女坐在外间的小矮凳上昏昏欲睡,莫愁则仍是趴在床头,呆呆地望那后窗外,屋里静悄悄的。
“莫愁?”韦臻叫她。
莫愁这才收回视线,看到韦臻:“皇上吉祥!”
韦臻道:“你好了?在看什么呢?那么专心?”
莫愁道:“谢皇上关心,奴婢已大好了!”莫愁一本正经地说完,却指着窗外道:“皇上来看!”韦臻走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后窗外是一个小花园,靠近窗台栽了一株月季,枝稍上一朵粉红色的月季花含苞待放,莫愁笑道:“奴婢在想,这朵花今天会不会开,看来再过一个时辰就会开了!”
韦臻又仔细看了一阵,没发现那朵花有什么特别,疑惑地问:“你看了多久了?”
莫愁道:“早上醒了到现在,大概有三四个时辰了吧?”
韦臻差点被口水呛住,盯着这朵莫名其妙的花也能看三四个时辰?见她今日安静乖巧,便道:“你既然喜欢,朕让人剪下来插在这案上吧!”
莫愁摇摇头,道:“谢谢皇上,不用了,奴婢只是闲得无聊才看那月季打发时间的,若是剪下来,要不了多久就枯萎了,留在枝上,还能多有几日春色。”
韦臻听着她的话,忽然心有所感,却见莫愁用手枕着下巴,歪着脑袋瞧着自己:“皇上,每年春天可出去玩么?”
“出去玩?”韦臻愣愣地道,“难道你还想出去玩?”
“当然想啊!”莫愁扮个鬼脸,“躺在床上动不了,还不能想想吗?孙猴子被如来佛祖压在五行山下,也还能想想在花果山的日子呢!”
韦臻道:“你又骂朕?”
莫愁忙道:“奴婢哪有?如来佛有哪里不好?三界五行,就属他法力无边,旁人想当还当不了呢!”见韦臻不说话,莫愁又道,“春天出去玩,最好是在二月底三月初,太早了花还没有开,太晚了就只好看地上的花瓣了……”
韦臻打断她道:“你是一个人还是和谁一起出去玩?”
“和父王、母后,或者是哥哥们带我出去,偶尔也一个人偷偷溜出去……”
“哥哥?”韦臻想起前几日她发烧时的呓语:“什么哥哥?”
“什么哥哥?”莫愁不解其意地望着韦臻,“就是大哥、二哥、三哥……”
韦臻头痛:“这个朕知道,朕是问你,嗯,你那些哥哥对你怎么样?很好么?”
“当然很好了!谁叫奴婢是最小的一个呢?”一提这个,莫愁顿时得意起来,眉飞色舞地道:“哥哥们对我都很好,尤其是二哥最疼奴婢了,奴婢常常缠着他偷偷地带我出宫去玩,越西国的王宫没皇上的宫殿这么高的围墙,这么多侍卫,我们总是很容易就能溜出去……”莫愁无奈地摇摇头,仿佛仍在为那天不慎跳墙失手而心有不甘,“记得奴婢十二岁那年,有一回二哥悄悄牵了马出来,我们一起骑马出城去,结果回来时下起了倾盆大雨,我们淋得象两只落汤鸡。到晚上奴婢就发起了高烧,二哥一直都陪着奴婢,晚上也不肯回去睡觉,直到过了三天奴婢烧退了,才知道二哥回来就被父王拖去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难怪让他坐他都不肯,”莫愁用手掩着嘴,吃吃地笑了起来,“他还发誓再也不私自带我出去玩了,可只坚持了不到一个月,哈哈!”
“你还在想他?”韦臻闷声闷气地问。
“奴婢生病的时候就会想起他,后来,奴婢只要一生病,就要二哥陪。”莫愁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不许再想你那些哥哥了!”韦臻粗暴地下令。
“为什么?”莫愁挑起弯弯的柳眉,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一双剪水明眸分明流露着极大的不满。
“男女授受不亲,男女七岁不同席,身为女子,你怎么这样不检点?”韦臻气呼呼地道,却见莫愁的眼圈儿红了,十分委屈的转开了头,便提高声音,“听到没有?”
“听……听到了。”莫愁不情愿地回答,想了想,却又反问道,“那……皇上和奴婢算不算男女授受不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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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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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30
正文 三十 疗伤
“当然不算!”韦臻一字一句地道,“越西国将你进贡给朕,朕即是你名正言顺的主人,唯一的主人,没有朕的许可,你不许再想别的人,你知道了吗?”
“那……那好吧!”莫愁勉强道,表情分明在说,我想谁你也能管得着?
“什么叫‘那好吧’?你又忘了规矩?”韦臻不满地训斥。
“是,皇上。”莫愁将头埋进臂弯里,仍是趴在床上,不说话了。
韦臻等了一会,不便去叫她,却站起来拉开她被子,掀开她上衣,伸手解她腰间的小衣。莫愁只觉臀上一凉,惊慌地回头去看,却被韦臻按住。韦臻见她臀上仍有青紫淤痕,想是痛得厉害才趴着睡,隐约后悔自己打得有些重了,刚才的话也说得太生硬,却在莫愁的伤处又加上一掌。莫愁没有防备,痛叫了一声,听韦臻道:“你既然闲得无聊,明日便让德妃来管教你,若再不听话,朕还要打!”
韦臻说完,便开门出去了,走出闭月苑,仍是觉得十分气闷,赶开其他随从,只留李公公陪着,在宫里四处闲逛,不觉到了御花园。见园内繁花浓荫,已近暮春时节,韦臻在桃树下站了一会,微风拂来,竟落了一身的粉红花瓣。韦臻抬头,却见前面就是那天莫愁爬上去过的那棵高大银杏,绿意更深,只不见白衣翩然。走近扶着那树干,忽想起她说的“春天出去玩,最好是在二月底三月初,太早了花还没有开,太晚了就只好看地上的花瓣了”,叹息一声,竟有点嫉妒,她以前的日子过得可真是快活,什么时候朕才能象她那样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呢?又想到她那些哥哥,若自己有这样的妹妹,怕也会捧在手心里疼都来不及吧?
自从三番五次被韦臻抓住,青岚也不敢无事就和莫愁说笑,这天晚上,青岚正在灯下做些针线,莫愁仍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想着明天又要去对付那个讨厌的德妃……听打了初更,外面有人敲门,青岚打开一看,是韦臻找来给莫愁治伤的医女素贞。青岚忙把她让进来:“姐姐,这么晚了还有劳姐姐跑一趟。”
素贞神秘地笑笑:“皇上有旨,怎么敢不来呢?刚才皇上特地召我去,赐了这个。”从随身的医箱里拿出一只精致的雕花瓷瓶,“让我来给莫愁妹妹上药。”走到床边,褪下莫愁的小衣,倒了些油状的药液,均匀地涂在莫愁的伤处。
那药一涂上,就是一片火烧火燎的疼痛,这会皇帝不在,莫愁全无顾忌地大呼小叫起来。“哎哟!姐姐,这是什么药啊?痛死我了!皇上怎么说的,是不是又想了什么花样整我?”
素贞没好气地拍了她一下:“别乱叫乱动,难怪你要惹皇上生气,这可是最好的皇家灵药,旁人求还求不来呢,你还说是整你!”
莫愁仍是不服气地道:“我宁可再被他打一顿,也不要上这劳什子灵丹妙药。”
素贞笑道:“我看啊,你这小丫头还真是欠打。”一时上完了药,将药瓶留给青岚,“明天早上你再给她上一次。”
第二天早上青岚依言又给莫愁上药。说来也奇怪,莫愁一觉睡醒,不但痛楚全消,那些青紫的痕迹也褪去了,才知道素贞不是骗她,确实是好药。莫愁拿过那药瓶子来玩,又倒了一点放在手心里,好奇地闻了闻,调皮地对青岚笑笑:“这药的味道好奇怪,姐姐,皇上最近贴了我不少药钱吧?不知道会不会亏本?”
青岚笑道:“莫说药钱,就是太医怕也要多请几位了。知道皇上疼你,就别惹恼了他,大家下不了台。”
青岚知道今日德妃要来,一早就叫醒了莫愁,洗漱完毕,服侍她用过早膳,薄施了粉黛,扶她在床上坐好。虽然只穿着一件素衣,全无首饰点缀,却清丽如出水芙蓉,面颊点染胭脂,略带点红晕,娇美无限。青岚看着她,竟然转不开眼睛,莫愁推了推她:“姐姐,我脸上有虫子么?”
青岚回过神来,倏地红了脸,暗想:“若她是天上的明月,这宫里成千上万的女子,虽然有很多也生得美丽,但和她一比,却都成了地上的萤火虫,”
听到外面通报:“皇上驾到!德妃娘娘到!”青岚忙带着知晴知雨和打杂的小太监迎到门口,将韦臻和德妃接进来。两人都穿了正式的朝服,德妃更是凤冠霞帔,头上插的金凤簪和金镶玉步摇明晃晃灿人眼目。
莫愁见两人进来,在床上虚福了一福:“皇上吉祥!娘娘吉祥!奴婢腿脚不便,失礼之处请皇上、娘娘恕罪!”
韦臻见她行为端正,欣慰地点点头,对德妃道:“爱妃,前日她冲撞你,朕已狠狠地教训了她,如果她再敢有逾矩之处,朕一定严加惩戒,决不手软!”
德妃听皇上这样说,明为斥责莫愁,实则是警告自己不能再动她,心中不满也只好称谢。
韦臻又对莫愁道:“你还不快给娘娘赔罪!”
莫愁便道:“奴婢失手伤了娘娘,好生过意不去,求娘娘看在奴婢年幼无知的份上,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了奴婢这回!”
德妃听她语气虽然恭敬,赔罪却是不伦不类,但皇上既然给了台阶,自己总不能不下,忍口气道:“你既然是无心之过,本宫便不计较了。”
莫愁眼波流转,浅浅一笑:“谢谢娘娘!”那笑容如明媚的阳光,似乎整间屋子都明亮起来,看得韦臻和德妃不由都愣了愣。
韦臻道:“爱妃,今日就有劳你好好教导她了。”又严厉地对莫愁道,“德妃娘娘的教导,你要认真遵循,若再顽劣胡闹,自己知道下场!”
莫愁瞪大眼睛:“什么下场?”
“呃,”韦臻不料她会反问,什么下场?韦臻迅速镇定一下,道:“你再顽皮,朕就让你再在床上躺个一年两年。”
好在这回莫愁没有再反驳,只是不以为然地悄悄吐了下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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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31
正文 三十一 聍训
韦臻觉得差不多了,便在一旁的檀木椅上坐下。青岚另搬了一张椅子请德妃入坐,令知晴知雨奉上龙井香茗。德妃见皇上坐在一边监督自己,明摆着是不放心,心里打叠起精神要好好显露才德,刚端起茶碗啜了一口,清清嗓子,还未开口,莫愁却掩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德妃放下茶碗,沉下脸道:“你不愿听本宫讲么?”
莫愁接着又是一个大大的哈欠,用手揉揉眼睛,歉然道:“回娘娘,奴婢今日一早就起来恭候娘娘,困得很,娘娘请讲,奴婢听着呢!”
德妃忍了气,便开始讲宫中的等级制度,教育莫愁要谨守上下之分,刚讲了一半,发现莫愁歪在床头的软垫上,美目半睁半闭,竟是睡着了。德妃终于忍不了,霍地站起来:“莫愁!”莫愁半闭双眼,只哼了一声。德妃回头去看韦臻,韦臻脸上也挂不住了。青岚见状,忙上前摇摇莫愁。莫愁睁开眼,又打了个哈欠。
“莫愁,你刚才在做什么?”韦臻一面问,一面拉了德妃一下,让她坐回去。
“我……奴婢……”莫愁茫茫然看着韦臻。
“德妃娘娘刚才教了你什么?”韦臻又问。
“教奴婢宫里的规矩。”莫愁小声回答。
“那你还明知故犯,竟公然睡着了,如此目无尊上,成何体统!”韦臻呵斥道。
“奴婢不敢,奴婢都听着呢!可是,”莫愁天真无邪地看看韦臻,又看看德妃,“娘娘讲的规矩里并没有说不可以睡觉啊!宫里的规矩有这条么?”
韦臻只觉得两边的太阳穴都在突突直跳:“宫里的规矩当然没这条,因为除了你,没人敢在皇上面前堂而皇之地睡觉!现在朕就告诉你,以后凡是在主子面前,要做任何事情都必须先请示,同意了你才能做,你知道了?”
“奴婢知道了。”莫愁答道,眼中仍写满了疑惑。
韦臻挥挥手,让德妃继续,却不由暗中哀叹,让这小妮子来学什么规矩,恐怕会比在干坡上推渡船更加费力,难道朕天天都得耗在这里陪太子攻书?为什么自从遇到这该死的莫愁,每件事情到最后都象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德妃无法,只好忍气吞声继续讲下去,花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把宫中复杂的等级制度行止礼仪讲了个七七八八。莫愁总算没有再打瞌睡,有两回想打哈欠,见德妃讲得滔滔不绝,韦臻又虎视眈眈,也只好咬着嘴唇忍了,薄薄的嘴唇上咬出了一圈细细的牙印。
德妃讲完问莫愁:“本宫讲的什么,你说来听听!”
莫愁认真地回答道:“娘娘讲的规矩,奴婢愚笨,一时也记不住许多,反正奴婢明白了,宫里这么多人,人人都是奴婢的主子,无论是谁,奴婢都得小心谨慎地侍奉。”
德妃说了半天,虽然也就是这意思,但被莫愁一语道破,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肯认,却没看见韦臻转头瞪了自己一眼。
莫愁又道:“谢娘娘教导!”转向韦臻:“皇上,奴婢想打个哈欠,请求皇上许可。”
她说得一本正经,站在后面侍候的青岚却差点笑出声来,韦臻也僵在那里,脸上表情变幻不定,过了半晌才点了点头。莫愁得了许可,立即掩了樱唇接二连三打了好几个哈欠,她忍了这许久,一面打一面连眼泪都流了下来。总算停了下来,莫愁又道:“皇上,奴婢请求用手巾擦擦脸。”韦臻脸色铁青,面部的肌肉都似僵硬了,只瞪着她,既不说话也不点头,莫愁便让那眼泪挂在腮边,不去擦拭,模样便象是被人欺负了,十分可怜。德妃也在一旁看着不语,心头暗笑。
等了一会,莫愁见韦臻不回答,又道:“皇上,奴婢做错了么?请皇上责罚!”
韦臻吸口气,自己的本意是要监督德妃,若在她面前痛打莫愁不是让她看笑话么?何况这莫愁也经不得打。咬着牙吩咐青岚道:“去打盆水来给她洗脸!”
“谢皇上!”莫愁仍是一丝不苟地遵循着新学的规矩。
青岚很快打了盆凉水来,凉水一浸,莫愁的困意消了不少。那边韦臻反觉得比连上了三个早朝更累得多,却想:不管怎样,这件事还得有始有终,自己守着她,还这样乱七八糟,趁着自己今日有些空闲,不如再接再厉,多教育她下也好。便对德妃说:“爱妃,辛苦你再讲讲身为女子的基本道理。”
德妃恭谨答应,对莫愁道:“莫愁,你说说什么是三纲五常?什么是三从四德?”
莫愁本是知道的,这会却不想和她争斗,只摇头道:“奴婢不知,请娘娘指点!”
德妃轻蔑一笑:“听说你本是越西国的公主,连这些伦理大义都不知,和山里未蒙教化的野丫头何异?难怪行事如此张狂!”
莫愁仍是规规矩矩地道:“请娘娘教训!”
德妃见她低眉顺眼,总算稍微出了一口闷气,皇帝在旁边,也只能见好就收,便把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的要义讲了一遍。讲完已快正午,德妃令随身的侍女捧上几本书,道:“莫愁,这是《女四书》,皇上吩咐要你背熟。你既在养伤,无事时便认真学习书中的道理。若有不明之处,本宫下次再来讲解。”
韦臻也点了点头:“莫愁,德妃娘娘讲的你听到没有,朕下回可要来考你!”
“听到了。”莫愁乖巧回答。
韦臻满意地站起身来,对德妃笑:“爱妃今日辛苦了,前日进贡了一对金镶翡翠玉镯,回头朕让人送到你宫里去。”
德妃喜出望外,忙磕头谢恩,道:“这本是臣妾的分内之责,皇上日理万机,这点小事就放心交给臣妾吧!”
韦臻不置可否地笑笑,令她平身,吩咐李公公:“起驾回宫!”
莫愁在床上行了一礼:“恭送皇上!恭送娘娘!”德妃跟在皇上身后正要往外走,莫愁忽然甜甜一笑:“娘娘,你头上那只金凤凰真好看!”
德妃一愣,见莫愁笑容天真,听到她赞美,心里也不免得意,走了几步才回过味来,气得恨恨一咬牙,却又不能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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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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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31
正文 三十二 绣花
用过了午膳,莫愁一觉睡到下午,醒来就歪在床上看那本《女诫》,一边看一边咯咯直笑。青岚好奇地问道:“这书很好看么?”
莫愁不抬头,只弯弯嘴角:“有点意思,难怪皇上要我看这个。”
青岚更是纳闷,伸手要书:“什么宝贝书,讲的些什么啊?给我看看!”
莫愁赶快把书藏到身后:“不给看,这叫天机不可泄露!”
青岚上前就抢,莫愁不住扭动身子躲避:但她在床上躺着,怎么争得过青岚,青岚终于抢了书过去,翻了一会,扔在桌上:“我当写的是什么呢?这些有什么意思?”
“嘘!”莫愁把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神秘地道:“光看这本书当然没什么意思,但皇上让我看……”莫愁故意住了口不说,“姐姐以后就知道了。”
青岚一头雾水,似懂非懂,想要再问,莫愁却紧抿了嘴,似乎打定主意不开口。关自己什么事呢?青岚叹口气,仍是坐到窗下去做针线。莫愁则津津有味地看着书,看了约一个时辰,忽然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娇声唤道:“闷死我了,真是无聊,姐姐,你在做些什么呢?”
“我在绣香袋,哪有你那么闲?”青岚说着过来,把手上的未完工的香袋递给莫愁看。
莫愁见那是个淡青色的香袋,衬着红绫里子,上面用五彩丝线绣了花鸟,绣工极为精致,莫愁翻来覆去看了一阵,爱不释手:“姐姐的手艺真好,教教我吧!”
青岚抢回香袋,在她头上轻敲一下:“小丫头别顽皮,你怎么会学这个?德妃娘娘让你看的书呢?”
莫愁撒娇地拉着青岚的袖子:“姐姐放心,都看完了。我还要在床上待一两个月呢,闷也闷死了,姐姐行行好,教教我吧!”
青岚也拿她这种哀求没办法,想想不过是教她女红,皇上不致怪罪,但仍不放心地问:“不定明天皇上和娘娘就会来考你了,你要是答不上,白白又连累了我。”
莫愁拍拍胸脯:“姐姐放心好了!别的不敢说,这几本书还不是小菜一碟?”
于是晚上青岚就教她刺绣,莫愁似乎很有兴趣,她虽然没做过针线,但聪明伶俐,一点就透,没多久功夫,穿针引线就象模象样了。第二日青岚开始教她做香袋,见莫愁学得专心,心想:要是她每天能这样安安静静,也算是自己的大功劳一件了。午膳后,青岚出去领了些针线面料,回来却见皇上已经来了。
韦臻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莫愁正专心致志地绣花,自己进去也不知道,直到站到她面前,莫愁才从忙碌中抬起头来,放下针线道:“皇上吉祥!”
韦臻稀奇地看着她:“你在做女红?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莫愁灿烂一笑:“皇上不是要奴婢学点正经事么?奴婢这不就学做香袋么,皇上莫要取笑人家。”
韦臻在床边坐下,拿过香袋,仔细端详,紫罗兰的绸面上一串串针脚歪歪斜斜,显然是新手之作,不由轻笑了笑:“真是难得,莫愁,你如果天天认真练习,估计等你腿好了,勉强可以到朕宫里的尚衣局去领份打杂的差事。”
莫愁气恼地涨红了脸:“皇上既然瞧不上奴婢的手艺,那这个香袋奴婢就另送他人了。”
“另送他人?”这下轮到韦臻吃惊了,瞪大了眼睛,“难道你的意思是本来打算将这个东西送给朕?”莫愁吐气如兰,韦臻坐在她旁边,闻着她身上传来的特有的芬芳清香,想到这个调皮小丫头静下心来刺绣的第一件作品竟然是为了送给自己,惊讶过后又有点久违的模模糊糊的温暖。
“是啊!”莫愁用力点点头,“不过皇上反正也不会要,奴婢就不自讨没趣了,不如托人捎回去给奴婢的二哥,他肯定喜欢,长这么大,奴婢还没送过他礼物呢!”
“不许!”韦臻已噌地站起来,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这宫里的东西也好,人也好,都是朕的,未得朕的许可,不许送给外人!”
“未得许可?”莫愁默默地重复了一下,疑惑地问,“那皇上为什么不肯许可呢?这个香囊又难看,又不值钱,皇上既是一国之君,金银珠宝堆成山,不会这么小气吧?而且送给奴婢的哥哥,怎么是外人呢?”
韦臻不耐烦地打断她:“不管你愿不愿送给朕,只要朕想要,这东西就是朕的,等你做完了,先给朕看看再说。”
莫愁扁了扁小嘴,满脸委屈地道:“奴婢做完了皇上肯定不会要,皇上如果不要,奴婢总可以送给别人了吧?”
“你敢这么肯定?”韦臻捏了捏莫愁的下巴。
“那皇上敢不敢和奴婢打赌?”莫愁突然又来了兴致。
“打赌?打什么赌?”
“奴婢赌皇上肯定不会要这个香袋!”莫愁偏着头,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那要是你输了,朕要了这个香袋呢?”韦臻饶有兴趣地问。
“皇上若是喜欢这个香袋就留下,以后要奴婢做的所有的东西都送给皇上。”莫愁道。
“难道朕若不要这个香袋,以后再想要你就不给了?”这可真是新鲜,旁的嫔妃排着队给朕送礼讨好还来不及呢!
“对!”莫愁点头,“不过,皇上既然是皇上,就算奴婢不给,皇上还不是手到擒来。”
“朕还不至于抢你一个香袋。”韦臻知道莫愁是在讽刺自己刚才说的话,“那若是朕不要呢?”
莫愁想了想:“皇上若是输了,也送奴婢一件礼物好了。”
“你想要什么?”韦臻平素最不喜后宫中人恃宠而骄,变着法子讨赏赐,听莫愁要礼物,立即提高了警惕。
“随便,”莫愁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只要皇上认输,送什么都行,反正皇上能拿出手的东西也不会差了。”
韦臻疑惑地看着莫愁,想确定这是不是又一个圈套,却看不出端倪,忽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你的书背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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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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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31
正文 三十三 背书
莫愁答道:“回皇上,皇上吩咐奴婢读的书,奴婢已经认真读了,都背下了。”
不知为何,韦臻本意是要她规规矩矩,但真听到她一本正经地回话,却又觉得好笑。听她说已背了,韦臻难以置信地蹙眉道:“都背了?才一天时间,怎么可能?你要是骗朕可是欺君的大罪!”
“奴婢不敢。”莫愁嘴里说道,却盯着韦臻看,也皱起了眉头。
“你看什么?”韦臻语气不悦。
莫愁笑了起来:“奴婢在想,当皇上的是不是就喜欢每天黑着脸,皱着眉头?”
韦臻有一瞬间的愣神,竟想永远留住眼前这灿烂的笑容,眉头不由自主地舒展开了,面上仍是冷冷的:“朕问你话呢?别顾左右而言他!帝王仪容,也是你能随便议论的?让你读书识理,连这点基本的都不懂么?”
莫愁惊讶地看了韦臻一眼,也不分辩,只道:“回皇上,奴婢确实是背了,请皇上检查。”把放在床头的女四书递给韦臻,又道,“皇上上次说过,这两个月只要奴婢背熟了这几本书就行了,说话可要算数哦!”
韦臻接过书:“先背了再说。”
莫愁清了清嗓子,从头背了起来,珠圆玉润的声音十分动听。韦臻逐句对照,竟然一字不差,心中愈来愈奇。莫愁背完了《女诫》、接下去又背了《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背完了一本,便喝一口水,中途却无半点凝滞。待到四本书背完,莫愁长长地舒口气,笑道:“奴婢可不敢欺骗皇上。”
韦臻合上书,一时竟不知说什么,他自登基以来也曾主持了两次殿试,文思敏捷口若悬河的才子不少,但真正过目能诵的今日才是亲眼所见。心想:这个女子真是异数,朕的那些状元被她一比都望尘莫及。又想:原来这背书是她的拿手好戏,难怪那天那么爽快就答应下来了,朕还是小瞧她了,她到底有多少让人惊奇之处?
莫愁等了片刻,小声轻唤:“皇上?”
韦臻道:“明日德妃要来,她若能让你过关,朕便不再难为你。”
莫愁眉开眼笑:“谢皇上!那奴婢的规矩就算是学完了吧?”
韦臻板着脸道:“这规矩不是口中说的,书上写的,光背住就能完事,而是要记在心里。既然你知书明理,以后就当自觉践行。”
“哦,”莫愁有气无力地道,“奴婢知道了。”
韦臻见她脸上顿时没了神采,闷闷地想:费这么大力气要她学规矩,不过是为了驯服她,但仿佛又不是要的这样的结果,看着她开心,朕的心情似乎也不坏……
第二日韦臻要在前殿议事,便让德妃独自到莫愁这里来。德妃一问,莫愁已将四本书都背完了,也是不信,莫愁便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又背了一遍,仍是一字不差。德妃不由大吃一惊,以为莫愁是囫囵吞枣死记硬背的,从中选了些句子让莫愁讲解,莫愁也讲得头头是道,德妃听得哑口无言。
德妃盘问了半天,实在找不出破绽。莫愁面带微笑:“娘娘还有什么吩咐么?”
德妃见她得意洋洋,心头积压的火气腾地就上来了,怒道:“这几本书你是以前就读过吧?现在来糊弄皇上和本宫,你胆子不小!”
莫愁眨眨眼睛,不慌不忙地道:“奴婢决不敢欺君,娘娘若是不信,可找一本书当场考验,奴婢若是背不出,甘愿受罚。”
“好!”德妃道,吩咐春兰,“你去慧仁宫把我前几日写的那本《闺警》取来!”
不久春兰便回来了,奉上一本薄册。德妃交给莫愁,道:“这本书你若能在一个时辰内背出,本宫便信了你。”
莫愁应了,接过书,一页一页翻开来看,每页只稍作停留便翻下去了,也不见她口中默念,便如看闲书一般很快翻完了一遍,将书还给德妃,道:“请娘娘检查。”遂背了起来。
德妃听她背得极为熟练,象是烂透于胸,但这本书是自己前日才亲笔写的,旁无他人看过,她亦绝不可能作假。德妃凝神细听,一心要抓到她的错处。莫愁刚背到最后一页,德妃突然叫停,莫愁疑惑不解地停下等她示下。德妃冷笑道:“刚才那句,‘男子以义为先,女子以节为要’,你怎么背成了‘男子以利为先’?”
莫愁张大了嘴,惊奇地望着德妃:“娘娘,奴婢没有……”
德妃不待她说完,打断道:“你的意思,难道本宫还诬赖你了?这‘义’‘利’虽是一字之差,意义却有霄壤之别,关系何等重大?你还敢狡辩?”
莫愁瞪着德妃看了一阵,再慢慢转头向上,盯着她那凤冠上金灿灿的凤凰,淡淡一笑,慢慢地道:“奴婢不敢狡辩,若娘娘认为奴婢错了,恭领娘娘责罚!”
德妃听她这样说,只觉分外刺耳,上回皇上曾婉言说过,以后莫愁犯了错由他处罚,自己不宜打她,但她莫非以为有了皇上撑腰,就可以有恃无恐?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奴婢、贱人!德妃按捺住怒气,尽量镇定威严地道:“这并非小过,不能轻饶,念你受伤卧床,本宫便只罚你将女四书和《闺警》各抄一百遍,限三日内完成,莫愁,你听到了?”
莫愁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道:“奴婢遵命!”
韦臻当日一直忙碌到晚上,未到闭月苑来。第二日来了,莫愁倚在床上做针线,并不提德妃之事,韦臻以为她已顺利过关,但不知为何神情郁郁,问她三句不答一句,说话时也是四平八稳,中规中矩,韦臻见她终于老实了,心下却无得意,只是怅然。回头传了德妃来问,才知莫愁受罚之事,虽觉德妃小题大做,有借题发挥之嫌,亦不便干涉。又想,要在三日之内将这几本书抄一百遍绝无可能,且只见她绣花,不见她写字,也不似能找到人代笔,难道她又有什么妙法,或是指望朕去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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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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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三 背书
莫愁答道:“回皇上,皇上吩咐奴婢读的书,奴婢已经认真读了,都背下了。”
不知为何,韦臻本意是要她规规矩矩,但真听到她一本正经地回话,却又觉得好笑。听她说已背了,韦臻难以置信地蹙眉道:“都背了?才一天时间,怎么可能?你要是骗朕可是欺君的大罪!”
“奴婢不敢。”莫愁嘴里说道,却盯着韦臻看,也皱起了眉头。
“你看什么?”韦臻语气不悦。
莫愁笑了起来:“奴婢在想,当皇上的是不是就喜欢每天黑着脸,皱着眉头?”
韦臻有一瞬间的愣神,竟想永远留住眼前这灿烂的笑容,眉头不由自主地舒展开了,面上仍是冷冷的:“朕问你话呢?别顾左右而言他!帝王仪容,也是你能随便议论的?让你读书识理,连这点基本的都不懂么?”
莫愁惊讶地看了韦臻一眼,也不分辩,只道:“回皇上,奴婢确实是背了,请皇上检查。”把放在床头的女四书递给韦臻,又道,“皇上上次说过,这两个月只要奴婢背熟了这几本书就行了,说话可要算数哦!”
韦臻接过书:“先背了再说。”
莫愁清了清嗓子,从头背了起来,珠圆玉润的声音十分动听。韦臻逐句对照,竟然一字不差,心中愈来愈奇。莫愁背完了《女诫》、接下去又背了《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背完了一本,便喝一口水,中途却无半点凝滞。待到四本书背完,莫愁长长地舒口气,笑道:“奴婢可不敢欺骗皇上。”
韦臻合上书,一时竟不知说什么,他自登基以来也曾主持了两次殿试,文思敏捷口若悬河的才子不少,但真正过目能诵的今日才是亲眼所见。心想:这个女子真是异数,朕的那些状元被她一比都望尘莫及。又想:原来这背书是她的拿手好戏,难怪那天那么爽快就答应下来了,朕还是小瞧她了,她到底有多少让人惊奇之处?
莫愁等了片刻,小声轻唤:“皇上?”
韦臻道:“明日德妃要来,她若能让你过关,朕便不再难为你。”
莫愁眉开眼笑:“谢皇上!那奴婢的规矩就算是学完了吧?”
韦臻板着脸道:“这规矩不是口中说的,书上写的,光背住就能完事,而是要记在心里。既然你知书明理,以后就当自觉践行。”
“哦,”莫愁有气无力地道,“奴婢知道了。”
韦臻见她脸上顿时没了神采,闷闷地想:费这么大力气要她学规矩,不过是为了驯服她,但仿佛又不是要的这样的结果,看着她开心,朕的心情似乎也不坏……
第二日韦臻要在前殿议事,便让德妃独自到莫愁这里来。德妃一问,莫愁已将四本书都背完了,也是不信,莫愁便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又背了一遍,仍是一字不差。德妃不由大吃一惊,以为莫愁是囫囵吞枣死记硬背的,从中选了些句子让莫愁讲解,莫愁也讲得头头是道,德妃听得哑口无言。
德妃盘问了半天,实在找不出破绽。莫愁面带微笑:“娘娘还有什么吩咐么?”
德妃见她得意洋洋,心头积压的火气腾地就上来了,怒道:“这几本书你是以前就读过吧?现在来糊弄皇上和本宫,你胆子不小!”
莫愁眨眨眼睛,不慌不忙地道:“奴婢决不敢欺君,娘娘若是不信,可找一本书当场考验,奴婢若是背不出,甘愿受罚。”
“好!”德妃道,吩咐春兰,“你去慧仁宫把我前几日写的那本《闺警》取来!”
不久春兰便回来了,奉上一本薄册。德妃交给莫愁,道:“这本书你若能在一个时辰内背出,本宫便信了你。”
莫愁应了,接过书,一页一页翻开来看,每页只稍作停留便翻下去了,也不见她口中默念,便如看闲书一般很快翻完了一遍,将书还给德妃,道:“请娘娘检查。”遂背了起来。
德妃听她背得极为熟练,象是烂透于胸,但这本书是自己前日才亲笔写的,旁无他人看过,她亦绝不可能作假。德妃凝神细听,一心要抓到她的错处。莫愁刚背到最后一页,德妃突然叫停,莫愁疑惑不解地停下等她示下。德妃冷笑道:“刚才那句,‘男子以义为先,女子以节为要’,你怎么背成了‘男子以利为先’?”
莫愁张大了嘴,惊奇地望着德妃:“娘娘,奴婢没有……”
德妃不待她说完,打断道:“你的意思,难道本宫还诬赖你了?这‘义’‘利’虽是一字之差,意义却有霄壤之别,关系何等重大?你还敢狡辩?”
莫愁瞪着德妃看了一阵,再慢慢转头向上,盯着她那凤冠上金灿灿的凤凰,淡淡一笑,慢慢地道:“奴婢不敢狡辩,若娘娘认为奴婢错了,恭领娘娘责罚!”
德妃听她这样说,只觉分外刺耳,上回皇上曾婉言说过,以后莫愁犯了错由他处罚,自己不宜打她,但她莫非以为有了皇上撑腰,就可以有恃无恐?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奴婢、贱人!德妃按捺住怒气,尽量镇定威严地道:“这并非小过,不能轻饶,念你受伤卧床,本宫便只罚你将女四书和《闺警》各抄一百遍,限三日内完成,莫愁,你听到了?”
莫愁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道:“奴婢遵命!”
韦臻当日一直忙碌到晚上,未到闭月苑来。第二日来了,莫愁倚在床上做针线,并不提德妃之事,韦臻以为她已顺利过关,但不知为何神情郁郁,问她三句不答一句,说话时也是四平八稳,中规中矩,韦臻见她终于老实了,心下却无得意,只是怅然。回头传了德妃来问,才知莫愁受罚之事,虽觉德妃小题大做,有借题发挥之嫌,亦不便干涉。又想,要在三日之内将这几本书抄一百遍绝无可能,且只见她绣花,不见她写字,也不似能找到人代笔,难道她又有什么妙法,或是指望朕去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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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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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四 破釜
韦臻便故意装作不知,且等着看莫愁会如何对付。转眼过了三天,这日韦臻下朝后就直奔闭月苑。还在屋外,已听到德妃高声的怒斥:“反了你了!”韦臻一惊,忙快步走到门口,两个守门的小太监这回眼尖,跪下磕头道:“叩见皇上!皇上万岁!”
韦臻抬脚进了正厅,大概德妃听到动静,一阵纷乱的脚步声,门帘一动,率秋菊春兰出来拜见,青岚等跟在后面。韦臻见德妃的脸涨得通红,全无素日的气定神闲,看来莫愁定然没抄书,但也不至于把德妃气成这样。心中纳闷,也不多问,直接进了内室。
莫愁坐在床上,看到韦臻进来,略略欠了欠上身,道:“皇上吉祥!”神情毫不慌乱。韦臻正要问话,却被床边几案上的东西吸引住了,案上堆满了纸船、纸鹤、纸灯、还有一只纸老虎。韦臻走近拿起那只纸老虎,见那纸上印满了铅字,仔细辨认,原来正是《女诫》!再拿起一条纸船,却是《女论语》。韦臻虽知她定会胡闹,但也不由动了气,阴沉着脸问:“德妃娘娘赐你的女四书,你就拿来做了这些?”
莫愁仍是不慌不忙:“回皇上,娘娘赐的书,奴婢已经认真仔细地读过了。皇上和娘娘都已分别考校过奴婢,当知奴婢所言属实。”
韦臻怒道:“你背住了就可以把书撕了么?”叫过青岚,指着桌上道,“你整日看着她,她什么时候做的这些事你难道不知?”
青岚吓得跪倒在地:“奴婢该死!这两日她说要静心读书,不许奴婢进来,奴婢实不知她是什么时候……”
床上的莫愁却打断青岚,道:“皇上不必寻旁人的不是。前几日皇上不是曾教导奴婢,说这些道理不是写在纸上的,奴婢已将这女四书记在心里,奴婢既然已经记住了,这写在纸上的东西还有什么用呢?不如拿来做些小玩意,还算是物尽其用了!”
韦臻气极反笑:“那这么说,你还是听朕的话了?”
莫愁抿着嘴不做声。
韦臻回头看看仍是满面怒容的德妃,现在颇能理解她刚才那声有失风范的怒斥了,忽想自己还是先看德妃怎么处理,便问德妃道:“爱妃,你让她抄的书抄了么?”说完退到一旁。
德妃上前道:“你那日既认了罚,三天过去了,你抄的书呢?”莫愁朝桌上折叠起来的一张薄纸努努嘴。
德妃令春兰去取过来,虽心知那决不可能是抄了一百遍的女四书和《闺警》,但当春兰将纸打开,铺在案前时,德妃仍是瞪圆了双眼,那纸上只写着三句话十五个大字“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白纸黑字,银钩铁划,颇见气势。德妃盯着这幅字看了半晌,气得双手乱颤,终于双膝一屈,对韦臻跪倒,道:“臣妾教导无方,请皇上治罪!”
韦臻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心头固然生气,但却不愿在德妃面前显示自己的惊讶,更不能举止失措。韦臻顿了顿,问莫愁道:“你这是何意?”
莫愁面色恭谨:“回皇上,前几日德妃娘娘教导奴婢,‘义’‘利’一字之差,天壤之别,因此罚奴婢抄书一百遍,奴婢尝闻圣贤教诲,所谓‘义’者,诗书万卷,不过这几句话中所说,因此奴婢便写了下来,作为鞭策。”
莫愁振振有辞,韦臻一时还找不出话来反驳,只道:“你还敢狡辩!罪加一等!”转头对德妃道,“此事不怪爱妃,她既然如此冥顽不化,非教导所能奏效,枉费了爱妃一番苦心,朕自有处置。”对秋菊春兰道,“你们先送娘娘回宫。”
德妃见韦臻仍不肯当着自己的面处罚莫愁,满腔怒火无从发作,但皇帝向来说一不二,只好依礼谢恩退出。
打发走了德妃,屋里一片寂静,只有案上香炉散出轻烟袅袅。莫愁低垂着双眸,一言不发,韦臻死死地盯着她,旁人则连大气都不敢出。韦臻瞪了她良久,开口问道:“莫愁,你还有话要说么?”
莫愁摇摇头:“没有了。”
韦臻看了看那张纸:“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没看出来,你这柳体写得倒还不错!”又拿起那只纸老虎,老虎头上还用笔画了圆圆的眼睛和一个大大的王字,“你认为朕是纸老虎?”
“奴婢不敢。”莫愁仍是微低着头。
韦臻眼中射出一道凶光:“朕记得,上回朕问你最怕什么,你说你最怕朕生气发怒,你却一次又一次考验朕的耐心,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你当真以为朕做不出?”
莫愁抬起头,惊讶地道:“皇上,不会吧,就为了这几张纸?”
韦臻狠狠地道:“就算朕不杀旁人,你不要忘了,越西国那几名女子却还在待死!”
莫愁眨下眼:“皇上答应过让奴婢做最先死的那个,那不如皇上现在就赐死奴婢吧!”
“你!”韦臻咬牙切齿,又指着青岚道,“朕赐死你,便让这闭月苑里所有的人都陪葬。”
莫愁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皇上,奴婢并非要惹皇上不悦,真没想到皇上会为此生气。”
“朕不生气?”韦臻指指案上,“你要朕看了这些东西还能不生气?”
莫愁道:“德妃娘娘三天以内要奴婢抄写一百遍,奴婢不是神仙,怎么写得了那么多?”
韦臻道:“你不但一字不写,还写些这些东西,是可忍孰不可忍?”
莫愁轻轻一笑:“奴婢明知道死也写不完,少写一遍也是违命,横竖都是死罪一条,还不如不写。这宫里的规矩,奴婢已尽力去学了,但无论如何怕也不能让皇上和娘娘满意。奴婢自知犯了错,皇上要杀就杀奴婢一人,何必再大发雷霆,气坏了身体可不划算!”
韦臻听她这样说,奇怪地问:“求生是每个人的本能,你年纪轻轻为何总是求死,难道世上没有让你留恋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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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五 打赌
莫愁仍是笑道:“最幸福最快乐的日子奴婢已经有过了,再没什么遗憾了。就算留恋,过去的日子也不可能再有了。奴婢本是自由散漫惯了的,即使皇上暂时不杀奴婢,留在身边,但……奴婢虽然不曾故意,仍免不了时时让皇上动怒,而且这深宫中的生活,奴婢也适应不了,犯规犯错,迟早都是一死,还不如……”
韦臻接口道:“还不如慷慨就义,图个痛快?哼,你想当英雄,想得倒美!”
莫愁抿着唇,看着韦臻不说话。韦臻更是生气:“若不是看你断了腿,朕早就把你送到敬事房的黑牢里去了!今日的事,本当重责四十杖,暂且寄下,等你好了咱们再算总帐!从今儿起,每日只有一碗稀粥,你若是要绝食,洗衣房里的那几个越西国的贡品也别想吃饭,咱们就慢慢耗着。”
韦臻说得声色俱厉,莫愁却是不解地转着灵活的大眼睛,半晌问道:“皇上,那……这个处罚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韦臻冷冷地道:“什么时候你能让朕满意了再说!”
“呜,那看来是没希望了。”莫愁暗自哀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忽然又道,“皇上,香袋奴婢做好了,皇上要不要看看?”
韦臻本来这几日都记着香袋的事,今日一生气倒忘了,听莫愁提起,心头好奇她做了个什么样的香袋,面上却仍是冷着脸道:“在哪里?拿来给朕看看!”
莫愁从枕头下摸出那只紫色的香袋,恭谨地捧给韦臻,口里仍道:“皇上不要忘了和奴婢打的赌哦!”
莫愁递过去时是背面向上,韦臻接过香袋仔细端详,样式没什么特别,做工仍是稚嫩,但翻过面来一看,正面赫然绣着一只白色的骷髅头,竟然绣得活灵活现,甚是可怖!“放肆!”韦臻怒不可遏,狠狠地将香袋摔在地上!
“皇上恕罪!”莫愁小声道,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可是奴婢早说过皇上不会要的!”
“你竟敢一次又一次戏弄朕!”韦臻大吼一声,铁钳般的大手用力扼住了莫愁的脖子,莫愁全然无法反抗,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韦臻越收越紧,莫愁苍白的脸憋得通红,然后转为青紫,突然头一歪,晕了过去。
韦臻一惊,猛然回过神来,忙放开手,手忙脚乱拍着她的面颊:“莫愁!莫愁!你……你……”莫愁全无反应,探她鼻息,似乎已没有呼吸,韦臻恐慌起来,自己并不是就要她这样死掉,转头对青岚道:“快去请太医!”青岚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听到韦臻下令,不及回答,三步并做两步地跑了出去。韦臻手足无措地将莫愁平放在床上,又唤了几声,用力掐她人中,莫愁仍无动静。等了一阵,太医也不见来,韦臻急得头上已冒出细汗,只听得到自己砰砰的心跳,猛地急中生智,想起以前在战场上曾见过一种急救之法,忙扳开莫愁的小嘴,口对口地用力对她吹气,一面挤压她的腹部。这样吹气吹了约莫有一盏茶功夫,莫愁的脸色渐渐转缓,忽然“哎”地轻叫了一声,长长的睫毛动了几动,睁开一双妙目。
莫愁转了转眼珠,见是韦臻,撇撇嘴。韦臻知她没事了,大松了一口气,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来,拿出汗巾擦了擦头上的汗滴,回想刚才那一幕,仍觉惊魂未定。莫愁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仍出不了声,只好用手指了指喉咙。韦臻将桌上的茶碗递给她,莫愁撑起来,就着韦臻的手,咕咕喝了大半杯水,却又猛咳起来。掩着口咳了半晌,莫愁总算缓过一口气,挣扎着道:“皇上……”声音哑哑的。
“哼!”韦臻这会已恢复了平静,道,“这又是你激怒朕的寻死的法子?”
“咳!咳!”莫愁艰难地道,“奴婢……不是……奴婢……”莫愁慢慢地扶着床头坐起,断断续续地又说,“愿赌……服输奴婢,……奴婢只是没……没想到……皇上输了,会……会大发雷霆……”
“你……”韦臻的第一反应就是将眼前这人撕成碎片,咬牙,吸气,却说不出话。
正在这时,青岚已拉着太医跑了回来:“皇上!太医已到了!”
“滚!谁让你们进来的?”韦臻大喝一声,吓得青岚和身后的太医面面相觑,忙退了出去。
“好!”韦臻怒极反笑,“你的意思倒是朕输了赌赛,恼羞成怒地耍赖了?”
莫愁仍在喘气:“皇上,奴婢……奴婢既然说了赌……赌皇上不会要……要这个香袋,奴婢当然……当然得想点法子……”
“想点法子?”韦臻一脚踩住地上的香袋,“想点法子就是绣个骷髅头?”
莫愁的表情十分无辜:“啊?那照皇上的意思,奴婢若要想赢,该怎么办呢?”
她这一反问,倒让韦臻哑口无言。那日和莫愁打赌,本是存了游戏之心,心想届时看自己心情,若是想赢,不管什么样的香袋,要还是不要还不是自己的一句话?却没料到莫愁会想出这种狠招。韦臻一把提起莫愁,恨恨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算你赢!你等着,朕有好东西送你!”说完将莫愁掷回床上,正要往外走,又看到地上的香袋,“这香袋朕不要,你也休想送给别人!”
莫愁应声“是!”又道,“奴婢不送给别人,就留着自己用好了!”
韦臻回头死死地瞪了莫愁一眼,铁青着脸出门回宫去了。
莫愁有惊无险地又躲过此劫,不过嗓子痛得厉害,过了两日才渐渐好转。韦臻走后,一连多日未到闭月苑来,莫愁学规矩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虽然不用再面对讨厌的德妃,但莫愁的日子更不好过,韦臻果然将莫愁的膳食减为了一天一顿白米稀粥。莫愁忍耐着吃了两三日,几乎是数着米粒咽下去,肚子整日咕咕作响,无事躺在床上,分外怀念以前在家吃的种种美味佳肴,还有前些日子的那只香喷喷的烤全羊,越想就越觉得饥火难耐,拼命地咽口水,就连晚上也饿得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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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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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32
正文 三十六 赐画
这日清晨,莫愁刚洗漱完毕,早餐是没盼头了,饥肠辘辘的一天又开始了,莫愁无精打采,连和青岚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忽听到门外通报:“皇上有赏!”莫愁才想起皇帝打赌输了,欠了自己一样东西,料想也绝不会是好吃了,对其他的就全然不感兴趣。
青岚将传旨的内侍接进来,两个太监手上捧着一卷画轴,莫愁让青岚代领了,有气无力地谢了恩。送走来人,青岚奇怪地道:“皇上怎么赐了幅画?倒是少见!”
莫愁唉声叹气:“管它画的什么,还不是画饼充饥?”
青岚知她这几天饿得难受,又是好笑又有些同情她,将画轴铺在案上,缓缓打开,等看到了画面,不由惊讶地咦了一声。
“是什么?该不会也是骷髅头吧?”莫愁好奇地问,顺手拿过压在枕下的那只香袋玩耍,“这该死的香袋,我花了整整五天时间才绣好,最后害得我饿肚子。”
“别没米吃怪筲箕,这骷髅头可是你自己绣上去的。”青岚刮刮莫愁的鼻子,“别说是皇上,换了谁不被你气死?不过……”青岚嘻嘻一笑,“你看了这幅画,不知会有何感想?”说着让知雨过来,把画举起来给莫愁看。
那画上赫然是一只盛在托盘里的烧鸡腿,细致的工笔画得栩栩如生,似乎还冒着热气,金黄的外表让人丝毫不怀疑入口的肥美鲜嫩。莫愁咂了咂嘴,仔细地看了这副画一阵,“哈哈!”忽然莫愁大笑起来,喘着气滚倒在床。
“你笑什么?”青岚一头雾水地问。
“姐姐,”莫愁好容易才忍住笑,“皇上真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不知道皇上找宫廷画师画这只鸡腿时,会是什么想法?”莫愁又看了看那画,“以后皇上赈济灾民也不用送米送钱了,就画些画送下去好了!不错,这礼物我喜欢!”
莫愁让青岚把画挂在正对着床的墙上,然后把自己前两日写的那副字挂在鸡腿旁边,这样即使躺在床上,一抬头也能看到。莫愁看看鸡腿,又看看“富贵不能淫”,自言自语地道:“看来还得再加上一条,美味不能诱,唉!”
这日中午照例送来了一碗清水白米粥,连下饭的咸菜都没有。莫愁饿了这几天,早已不再挑剔,一眨眼工夫,一碗清粥已下肚。喝完了粥,莫愁将被子往头上一拉,倒下去蒙头大睡。睡了不到半个时辰却又醒了,时不时地瞄下墙上的鸡腿,只觉得漫长的日子分外难捱。
就这样过了十来天,莫愁人饿得足足瘦了一圈,因韦臻有严令,青岚等也不敢私自给她拿东西吃。好在莫愁的腿伤大有起色,可以挣扎着下床了。此时已过四月中旬,阳光和煦,园子里榴花开得耀眼。莫愁便不愿再闷在屋子里,好说歹说要出去玩。青岚见她这大半个月来饿得十分可怜,便每天扶着她到院子里去坐一会。
往年春夏,莫愁最爱四处游玩,这时却恨不能把什么东西都抓进嘴里来吃。这天青岚搭了张躺椅,让她坐在假山水池旁边。清澈的水池中几尾金色锦鲤正自在地游来游去,莫愁看了一阵,忽问青岚:“姐姐,你能不能找个渔网来?”
“渔网?你要做什么?”青岚疑惑地道,“难道……难道你要把这些锦鲤捞起来吃?这可是南方进贡的,每年不过十尾,每条鱼比同样重量的黄金还贵,你居然想打来吃?”
“哎,这鱼有什么特别啊?无非就是好看一点,好看又不能当饭吃。”莫愁无奈地摇头,“算了,看在你是贡品的份上,和我一样可怜,就饶你一命吧!”池子里的锦鲤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她的话,尾巴几摆,已游得远远的。
莫愁放弃了锦鲤,转头寻找新的目标,天上有鸟儿飞过,但太高了,捉不着;花丛中蜜蜂嗡嗡直叫,“可惜我又不是蜜蜂,能靠花粉就养活。”莫愁的目光四处梭巡,终于落在假山旁边的一棵大槐树上,绿叶掩映着一个鸟窝!“哈哈!”果然天无绝人之路,那窝里多半会有鸟蛋,想到以前在野外吃过的香喷喷的烤鸟蛋,莫愁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要不是腿脚不便,莫愁这会已手足并用地爬上树去掏鸟窝了。
莫愁偷偷地看了眼青岚,青岚满面严肃,只低着头做一双鞋,已快完工。“估计她不会帮我,还是等她走了再说吧!”莫愁暗想。过了一会,青岚站起身来,对莫愁道:“我要去交活,你还是回屋去吧!”
“不嘛!”莫愁央求道,“我就在外面坐着,等你回来,躺在床上无聊得要死,肚子更饿!”
青岚笑了笑,也不再勉强:“那好,你自己小心点,我走了,你有事叫知晴知雨她们!”
看青岚出了院门,莫愁冲在院子里忙活的一名小太监招招手,唤他过来。这名小太监名叫小顺子,进宫不过一年,只有十四五岁年纪,因平时不在莫愁跟前侍候,也没和莫愁说过几句话,这时见莫愁招呼,忙跑过来,受宠若惊地问:“小姐有什么吩咐?”莫愁甜甜一笑,小顺子看得发了呆,傻傻地道,“小姐,你笑起来真好看。”
莫愁伸出青葱玉指往槐树上一指:“小顺子,你看那是什么?”
小顺子抬头仔细看了一会,也发现了那个鸟窝:“有个鸟窝,可能是喜鹊窝,小姐,你是……”
“那鸟窝里有好吃的哦!”莫愁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想不想吃?”
“是什么?”小顺子来了兴趣。
“你爬上去看看,如果有鸟蛋,你就掏下来,我们烤鸟蛋吃,可以天下第一美味哦!”莫愁自己说着,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可是……”小顺子有点犹豫,“我小时侯在家乡也吃过鸟蛋,没宫里的东西好吃。”
“你知道什么?这种鸟蛋和别的不同!”莫愁认真地道,心里暗骂:真是个呆瓜,我当然知道宫里的剩菜都比鸟蛋好吃,问题是我现在没得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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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七 烤蛋
“真的?”小顺子还是将信将疑。
“当然是真的,不信我呆会烤给你吃!”莫愁已经急得快冒汗了。
“好吧!”小顺子勉强答应了,莫愁刚松口气,又听他道,“但是……”
“还有什么啊?”莫愁急急地问。
小顺子挠挠头:“但是爬到树上……小的怕外面的公公会看到。”
“不会的!你看这园子里现在没有人,守门的在那头,照壁挡住了,也看不到你,你爬上去赶快下来,绝对没事的!”莫愁一个劲地给小顺子打气,感觉自己已经游说得口干舌燥。
小顺子环顾四周,到处静悄悄的,终于点了点头,走到树下,脱了鞋子,抱住树干蹭蹭地爬了上去。他个头不高,身手却十分敏捷,那鸟窝在离地约两人高的树桠上,小顺子很快爬到上面,骑住树干,伸手去掏鸟窝。莫愁眼看着他摸了四枚鸟蛋放入怀中,高兴得心花怒放。
小顺子放好鸟蛋,顺着树干下来,下到一半,突然往下一跳,莫愁暗叫声糟糕,千万别把鸟蛋摔破了!小顺子擦了擦汗,走回莫愁身边,把鸟蛋拿出来时,果然不出她所料,四个蛋只剩了三个。“唉!”莫愁盯着那只摔破的蛋,只留下了一点蛋壳,长长地叹口气。好吧!有三个就三个,总比没有强,虽然每只鸟蛋比鸽子蛋还小。
“小姐,这蛋怎么烤啊?”小顺子没察觉莫愁的失望,兴致勃勃地问。
“嗯!这个简单,你去拾些枯树枝树叶来点燃了,然后把这几个鸟蛋用湿泥裹好,扔在火里再盖一层土,一会就烤好了。可惜就是太少了。”莫愁不无遗憾地道,就这三个蛋还得两人分着吃,塞牙缝都不够呀!
小顺子高兴地领命去了,很快包好了鸟蛋,拢了一堆枯枝树叶在水池边点了火,火苗浓烟窜得老高。烤了没一会,莫愁已闻到诱人的香气,舔舔嘴唇,正要让小顺子把火灭了,把蛋拿出来,忽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好!来人了!”莫愁反应极快,“快!快!把火踩熄,把鸟蛋给我!”莫愁急忙催促小顺子。小顺子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手忙脚乱地在火上踩了几脚,踩熄了明火,拾起一根树枝,在灰堆里扒出那几只鸟蛋,莫愁也顾不得脚痛,弯下腰将那三只鸟蛋一把抓住,揣入怀中,突然手掌剧痛,摊开手心一看,已被烫出了一个血泡。
还没有收拾停当,来人已冲到了面前,是几名侍卫和太监,“谁在这里放火?”为首的公公年纪较大,对着小顺子威严地喝道。
“奴……奴……”小顺子吓得说不出话,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莫愁见没有人管她,偷偷地将鸟蛋藏在裙子的绉折里,忍着手痛,用指甲剥开蛋壳,很快剥完了三只,心里默默地道:小顺子,实在对不起,不是我不分给你吃,实在是形势危急,我只好独吞了,不然你辛苦一场,谁都吃不成,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莫愁张开嘴,手一动,三只小鸟蛋就骨碌碌滚进了口中。莫愁发现那年老的太监已注意到自己,也不理会,胡乱嚼了几下,囫囵吞将下去,噎得翻了个白眼。烤熟的鸟蛋吃下去热乎乎的,莫愁咂咂嘴,却觉得自己似乎更饿了。
莫愁这才抬起头来望向来人,那太监又继续审讯小顺子,小顺子浑身发抖,“奴才……奴才不知……”回头看了莫愁一眼,眼中尽是委屈和埋怨。
“看什么看!白日私自纵火,拖下去,杖责四十!”那公公下令。
该自己挺身而出了,“慢着!”莫愁提高声音,满面笑道,“不关小顺子的事,是奴婢让他点火烤几只鸟蛋,公公要罚就罚奴婢吧!否则岂不是罚了从犯,放了主谋?”
那公公上下打量了莫愁一阵,莫愁语气虽然谦卑,在宫里也无名分,但宫里人人都知道皇帝对她另眼相看,前任的主管张公公就因为她而被贬为苦役。公公迟疑片刻,若是宫里嫔妃的奴才,一般不得主子的允许,是不能随便处罚的,莫愁虽不是主子,自己也得小心,不如回禀了皇上再说。想到这里,那公公便对小顺子道:“既然如此,你先在这里跪着,等我去禀告皇上。”留下两人看着,带着人匆匆走了。
没多久青岚回来了,看见这情形,倒吓了一跳,自己才走一会,莫愁竟又惹了事!要过来问问,却被拦住,只得远远地站在一边等着。过了约半个时辰,韦臻带着李公公也来了。进去见莫愁挣扎着站在地上,但仍无法跪下行礼,只略福了福。韦臻冷笑道:“你胆子倒真是越来越大了,刚能下地,就要放火,是想烧了这皇宫么?”
“不是,奴婢不敢,”莫愁忙分辩道,“皇上,你看这火堆在水池边,附近又是空地,怎么可能烧到别的地方?奴婢只是想烤几只鸟蛋吃而已……”
“鸟蛋?”韦臻这才仔细去看莫愁,大半月不见,她瘦了好多,下巴尖尖的,脸色发白,一双眼睛倒显得更大更黑了,说话却似有气无力。“怎么?知道饿了?鸟蛋呢?”韦臻奚落道。
“奴婢刚才已经吃了。”莫愁低下头,略显尴尬。
韦臻忽记起她上回就曾偷了佛堂里的果子躲到大树上,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不怀好意地又问:“上次朕送你的礼物喜欢么?”
“喜欢,”莫愁的大眼睛天真无邪,不住点头,“奴婢挂在屋子里供着,天天看呢!”
“哦?”韦臻不由奇怪,转身走到莫愁卧室的窗外,推开窗子一看,果然看到了那幅画,还有旁边的那幅字,韦臻想着莫愁每天对着这变画上的鸡腿,念着那边的三句话的情景,不知好气还是好笑。
韦臻折回院中,莫愁又福了福,道:“皇上,奴婢确实是饿极了,才出此下策,皇上如果要罚就罚奴婢一人好了,反正,奴婢已欠了许多。如果要罚别人,奴婢实在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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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八 伤逝
韦臻想起曾说过让她欠下四十板子,哼了一声,“朕可警告你,朕说话算数,欠的就要还,你犯的事,一笔笔都记着,等你好了,一起算总帐!”唤过李公公,“你给她记着,上次欠了四十,这次再记四十,一共八十!”又对青岚下令道,“以后除非是朕召你,否则你不许再出这闭月苑一步,好好地看着她!”
青岚跪下接旨,心想:就算皇上不下命,我也不敢再出这院子了,不然说不定哪天出去,还不知怎么回事,这里就烧成了一片白地。
韦臻处罚完毕,传令摆驾回宫,转身正要走,却被莫愁叫住了,“皇上……”回头见莫愁双眸含泪,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
“什么事?”韦臻明知故问,等着她来求自己。
莫愁见韦臻回过头,却又住了口不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志者不饮盗泉之水,不求他,就不求他!而且求他多半也是白求,平白还被他嘲弄。莫愁咬咬嘴唇:“没事,奴婢恭送陛下!”
韦臻愣了愣,也不再问,转身走了。
吓得丢了魂的小顺子这才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青岚也过来要扶莫愁进屋。莫愁微红着脸,歉然地对小顺子道:“真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
小顺子本来觉得十分委屈,但听莫愁温言软语地向自己道歉,那样子楚楚可怜。小顺子刚才的不满已不见踪影。“啊……还好没事了,幸好小姐帮小的解了围。不过……”
莫愁以为他要吃鸟蛋,不好意思地道:“是我不该叫你,嗯,刚才我看他们进来,赶快把鸟蛋吃了,没顾得上分给你……只好等下次了……”
小顺子后怕地吐了下舌头,道,“还有下次啊?小姐,小的可只有一条命,以后再不敢了……”
莫愁低头正看见地上有一队蚂蚁忙忙碌碌地爬来爬去,这宫里的下人的性命也就象这些蚂蚁一样,随时都可能无声无息地死去。莫愁笑了笑,自己还在为别人担忧,自己恐怕连只蚂蚁都算不上呢!
青岚已没有兴趣再追问莫愁事情的来龙去脉,直接把她扶进屋,送回到床上,道:“小祖宗,你今天也听见了,皇上说了,连我都不许再出门一步,你就老老实实地在屋里给我呆着吧!每天只许到园子里去一次,我陪着你。”
莫愁叹了口气,睁着眼躺在床上,也不说话,肚子似乎又开始唱空城计了。刚才那几只烤鸟蛋可真好吃啊!差不多是自己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可是不吃还好,这吃了烤鸟蛋,不但更饿了,而且想到那白米稀粥,几乎咽不下去……何况为了三只鸟蛋,这代价也未免太大了一点,居然又惹到皇帝大动干戈,还记下了四十大板,不划算太不划算!莫愁想起几次挨打的经历,心里也不由直打鼓,说不定等自己腿一好,他就真的来算总帐,八十大板?多半会把自己活活打死,这种死法可有点不妙……不管了,反正至少现在没事,关键是要解决肚皮的问题,看来必须得另外想办法。
再说韦臻出了闭月苑,本要回宫,却走岔了路,李公公等知道他这些日子情绪不好,也不敢提醒,只不言不语地跟在韦臻身后。走了一阵,韦臻不知不觉来到宫城西南角一处偏僻的院落前,“冷梅园?”韦臻抬头发现大门上的匾额,倒是一惊,“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李公公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皇上,是要回乾元宫还是?”
韦臻推了推那扇大门,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既然来了,还是进去看看吧!“朕进去走走!”韦臻说完,跨入了门内。李公公见韦臻进去了,轻轻将门关上,却不敢跟进。原来这冷梅园先帝在时,本是冷宫的所在,韦臻即位后,将原址拓宽,重加修葺,改为冷梅园,成为宫中禁地,除了皇帝本人,旁人擅入这一律都是死罪。
韦臻走进园中,园内种了上百株形态各异的梅树,这些梅树都是当初自己一株株挑选的,如今已枝繁叶茂,只是已近夏季,梅花早已凋谢,找不到一片花瓣。韦臻穿过梅林,靠里是一座平房,灰色的矮墙,狭小的房门,与宫内其他恢弘气派的建筑大相径庭。韦臻走到房前,迟疑一下,推开门,里面黑黝黝的,一股灰尘的味道,自己已经很久未到这里来了……实际上,自从冷梅园建成后,自己每年最多只来一两次,母亲的忌日,或是韫儿的生日,那些时候,自己需要找个地方隐藏……冷梅园已不是当年的冷宫,只有这三间房子还和当初一模一样,母后在这里度过了最后的三年,而那三年,自己竟没能再见上她一面……
母后不在里面,永远也不会在了,韦臻在门前站了片刻,终于小心地关上门,慢慢转过身,走到一棵梅树下。母后和韫儿都十分喜欢梅花,也只有清冷高洁的梅花,才能配得上她们。有这些梅树陪着她们,应该不会太孤寂吧?韦臻站在那里,恍惚中似看到一位白衣翩然的少女站在不远处的梅树下,飘然出尘如仙子临凡,白雪般的梅花花瓣拂了她一身,少女蓦然回头头来,眉尖轻蹙,娇笑着轻唤:“臻哥哥!”韦臻摇摇头,甩掉这不切实际的幻象,但当初的山盟海誓似仍在耳边,握着她的手,郑重地道:“韫儿,日后我若是皇帝,你就是皇后。”那年,自己只有十岁。
往事的闸门在不经意中打开,原本以为记忆早已尘封,却仍如此清晰。韫儿始终是忧郁的,眉宇中永远带着淡淡的轻愁,就连笑容都让人莫名地心痛。这和莫愁完全不同,莫愁仿佛是真的永无烦恼,就算她装作可怜兮兮地哭泣,让人看到都想发笑。记得韫儿远嫁那年,也是十六岁,同是十六岁的女孩,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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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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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九 乱性
该死!韦臻回过神,气恼地打了自己面颊一下,自己怎么会拿韫儿和莫愁来比?韫儿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谁也不能和她相提并论!莫愁算什么东西?最多算是朕的一个玩物!拿她和韫儿相比,岂不是对韫儿最大的侮辱?别忘了自己发下的誓言,别忘了母后和韫儿的惨死!该偿还的,必要越西国十倍百倍地偿还!
韦臻怒气冲冲地从冷梅园出来,脸色极为难看,一言不发疾步往乾元宫走去,他越走越快,倒把李公公等抛在了后面。进了乾元宫,往正中的龙椅上一坐,仍气呼呼地余怒未消。李公公等不知何事,只得陪站在一旁,过了良久,李公公试探问道:“皇上,传晚膳了么?”
韦臻抬头,才见外面的光线都已暗了,宫内已点上了灯烛,自己竟发呆坐了这么半天?不耐烦地挥挥手:“传膳吧!”
美味珍馐川流不息地送上来,紫檀木的案上,摆满了燕窝鹿唇,鱼翅龙虾,山珍海味,琳琅满目,色香俱全。宫娥太监们殷勤服侍着,上菜布汤。韦臻尝了几样,却入口不知其味,对李公公道:“近日有什么进贡的酒没有?拿点酒来!”
韦臻平素多是独自用膳,甚少饮酒,因此除了重大节日,桌上并不准备酒酿,李公公忽听皇上要酒,连忙命人去取,少时一名御厨捧了一只玛瑙酒壶上来,禀道:“皇上,这是百年陈酿醉中仙,请皇上品尝!”取了琥珀杯,为韦臻斟满一杯。
韦臻喝了一口,怒道:“寡淡无味,什么百年陈酿!敢来欺朕?”
御厨吓得跪倒,道:“奴才不敢!这确实是百年老酒,后劲十足,在近百种贡酒中仅次于‘春雨秋露’,奴才怕春雨秋露过烈,因此未曾敬上,奴才这就去换!”
“春雨秋露?”韦臻忽想起莫愁上回就是偷了这种酒喝,一小瓶就醉得人事不醒,睡了一天一夜,朕怎能那样烂醉?“罢了,就喝这个醉中仙吧!”
韦臻又喝了一口,渐渐有了点感觉,就着面前的一碟酱鸭蹼,一杯酒下肚,李公公上来斟酒时,低声道:“皇上,要不要传歌舞助兴?”
“好!”韦臻听了这提议,倒来了兴趣,这么多天自己也不知在忙些什么,难得召嫔妃侍寝,吃饭睡觉也成了例行公事,愈觉烦闷,今日不如放纵一回,好好乐一乐,以解寂寞。
牙板轻拍,管乐声起,宫中舞姬身着盛装,列队而入,在阶前献舞。长袖飞旋,舞姿曼妙,韦臻一面喝酒一面观舞,很快有了几分醉意,情不自禁地用象牙筷在桌边轻敲,以相应和。一曲既罢,韦臻招招手,让那为首的女子过来。美姬谢了恩,款款上前,倚着韦臻旁边坐了,韦臻令人斟上一杯酒,美姬忙接过喝下。韦臻笑问:“美人儿叫什么名字?”
女子娇媚笑道:“回皇上,奴婢叫玉衣,”又问,“皇上喜欢奴婢跳的舞么?”
“喜欢……玉衣,来,陪朕喝酒……”韦臻含含糊糊地道,朦胧中却想起似乎有人曾说她最擅长跳舞,等腿好了要跳给朕看,去,去,该死,怎么又想到她了?韦臻端了酒杯一口喝下,搂了玉衣,“朕醉了,玉衣来侍候朕安置……”
红绡帐暖,巫山云乱,韦臻一觉醒来,睁眼宫中红烛已残,伸手一摸,却摸到身边一具光溜溜的躯体,“谁?”韦臻厉声喝问,酒醒了大半。
“回皇上,奴婢是玉衣啊!”床里的美人娇声答道。
“谁许你在这里过夜的?滚!”韦臻怒道,坐起来,随手抓过一件衣服遮住赤裸的上身,“来人啊!”李公公应声而入,韦臻指着玉衣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公公惶恐地道:“昨夜皇上醉了,奴才怕扰了皇上,所以没……”
“哼!若是刺客要杀朕,你也放任她在朕床上?还不快把她抬走?”韦臻沉下脸。
玉衣正委屈地一面低声啜泣,一面手忙脚乱地找自己的衣服,晚上扶皇上进了寝宫,就被他压倒床上,蛮横地几下扯掉了衣服,剧烈的疼痛中,任凭自己如何哭泣哀求,他都如猛兽般肆虐……而皇上醒来后的翻脸无情更让玉衣措手不及,原本还幻想着这痛苦的一夜能换来一个名分,可以从此脱离奴婢的身份。玉衣还未穿上衣服,李公公已令小太监将她拖下床,赤身裸体地裹了条毯子抬出去,玉衣羞愤地蒙住了脸。到了宫门外,李公公拿出一枚黑色的药丸,令玉衣张开嘴,给她喂了下去。这是宫中秘制的药丸,除非韦臻特许,侍寝的女子事后都会服上一枚,以免怀上皇上所不喜的孩子。至今韦臻只有几个公主,还未育有皇子。
太监奉上醒酒茶,韦臻喝了一口,心下却十分懊恼,除了越西国进贡的贡品这种特例外,他很少召幸没有名分的普通宫女,这也是祖上的规矩,昨夜糊里糊涂地喝醉了了酒,又破了例。韦臻只觉口干头痛,喝了两大碗茶,却再无睡意。想起昨日一日,又莫名其妙被莫愁搅了,这么些天,自己尽量克制着不去见她,但到底该拿她怎么办?她的腿似乎已好了许多,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能象以前那样活蹦乱跳了,自己说等她好了要和她算总帐,但这帐怎么算法?难道真的打她八十大板?还有,她竟真的饿瘦了许多,快成病西施了,居然还指示人去帮她掏鸟蛋吃,这一日一顿地饿着她,不是长久之计,关键是,不明不白地留着她算什么事?留下她时间越长,麻烦越大,而且不知她还会闯出什么滔天大祸来?但她一天到晚就想找死,堂堂皇帝,总不能轻易就上了她的套,遂了她的愿!
韦臻左思右想,仍想不出好法子,先不去管她,过了这段时间再说。韦臻想到昨日没有批阅奏章,索性穿了衣服坐在案前,令人换了灯烛,将外殿的奏折抱进来,在灯下逐一翻看。面上是一封魏敬明从南闵上的折子,说是自奉旨到南闵后,大力赈灾,灾情已得到控制,当地官员与民同甘共苦,尽忠职守,正积极帮助灾民重建家园,奏请朝廷褒奖。韦臻看了一遍,画了圈,预备发下去交由吏部查实奖励。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8-12-28 01:33
正文 三十九 乱性
该死!韦臻回过神,气恼地打了自己面颊一下,自己怎么会拿韫儿和莫愁来比?韫儿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谁也不能和她相提并论!莫愁算什么东西?最多算是朕的一个玩物!拿她和韫儿相比,岂不是对韫儿最大的侮辱?别忘了自己发下的誓言,别忘了母后和韫儿的惨死!该偿还的,必要越西国十倍百倍地偿还!
韦臻怒气冲冲地从冷梅园出来,脸色极为难看,一言不发疾步往乾元宫走去,他越走越快,倒把李公公等抛在了后面。进了乾元宫,往正中的龙椅上一坐,仍气呼呼地余怒未消。李公公等不知何事,只得陪站在一旁,过了良久,李公公试探问道:“皇上,传晚膳了么?”
韦臻抬头,才见外面的光线都已暗了,宫内已点上了灯烛,自己竟发呆坐了这么半天?不耐烦地挥挥手:“传膳吧!”
美味珍馐川流不息地送上来,紫檀木的案上,摆满了燕窝鹿唇,鱼翅龙虾,山珍海味,琳琅满目,色香俱全。宫娥太监们殷勤服侍着,上菜布汤。韦臻尝了几样,却入口不知其味,对李公公道:“近日有什么进贡的酒没有?拿点酒来!”
韦臻平素多是独自用膳,甚少饮酒,因此除了重大节日,桌上并不准备酒酿,李公公忽听皇上要酒,连忙命人去取,少时一名御厨捧了一只玛瑙酒壶上来,禀道:“皇上,这是百年陈酿醉中仙,请皇上品尝!”取了琥珀杯,为韦臻斟满一杯。
韦臻喝了一口,怒道:“寡淡无味,什么百年陈酿!敢来欺朕?”
御厨吓得跪倒,道:“奴才不敢!这确实是百年老酒,后劲十足,在近百种贡酒中仅次于‘春雨秋露’,奴才怕春雨秋露过烈,因此未曾敬上,奴才这就去换!”
“春雨秋露?”韦臻忽想起莫愁上回就是偷了这种酒喝,一小瓶就醉得人事不醒,睡了一天一夜,朕怎能那样烂醉?“罢了,就喝这个醉中仙吧!”
韦臻又喝了一口,渐渐有了点感觉,就着面前的一碟酱鸭蹼,一杯酒下肚,李公公上来斟酒时,低声道:“皇上,要不要传歌舞助兴?”
“好!”韦臻听了这提议,倒来了兴趣,这么多天自己也不知在忙些什么,难得召嫔妃侍寝,吃饭睡觉也成了例行公事,愈觉烦闷,今日不如放纵一回,好好乐一乐,以解寂寞。
牙板轻拍,管乐声起,宫中舞姬身着盛装,列队而入,在阶前献舞。长袖飞旋,舞姿曼妙,韦臻一面喝酒一面观舞,很快有了几分醉意,情不自禁地用象牙筷在桌边轻敲,以相应和。一曲既罢,韦臻招招手,让那为首的女子过来。美姬谢了恩,款款上前,倚着韦臻旁边坐了,韦臻令人斟上一杯酒,美姬忙接过喝下。韦臻笑问:“美人儿叫什么名字?”
女子娇媚笑道:“回皇上,奴婢叫玉衣,”又问,“皇上喜欢奴婢跳的舞么?”
“喜欢……玉衣,来,陪朕喝酒……”韦臻含含糊糊地道,朦胧中却想起似乎有人曾说她最擅长跳舞,等腿好了要跳给朕看,去,去,该死,怎么又想到她了?韦臻端了酒杯一口喝下,搂了玉衣,“朕醉了,玉衣来侍候朕安置……”
红绡帐暖,巫山云乱,韦臻一觉醒来,睁眼宫中红烛已残,伸手一摸,却摸到身边一具光溜溜的躯体,“谁?”韦臻厉声喝问,酒醒了大半。
“回皇上,奴婢是玉衣啊!”床里的美人娇声答道。
“谁许你在这里过夜的?滚!”韦臻怒道,坐起来,随手抓过一件衣服遮住赤裸的上身,“来人啊!”李公公应声而入,韦臻指着玉衣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公公惶恐地道:“昨夜皇上醉了,奴才怕扰了皇上,所以没……”
“哼!若是刺客要杀朕,你也放任她在朕床上?还不快把她抬走?”韦臻沉下脸。
玉衣正委屈地一面低声啜泣,一面手忙脚乱地找自己的衣服,晚上扶皇上进了寝宫,就被他压倒床上,蛮横地几下扯掉了衣服,剧烈的疼痛中,任凭自己如何哭泣哀求,他都如猛兽般肆虐……而皇上醒来后的翻脸无情更让玉衣措手不及,原本还幻想着这痛苦的一夜能换来一个名分,可以从此脱离奴婢的身份。玉衣还未穿上衣服,李公公已令小太监将她拖下床,赤身裸体地裹了条毯子抬出去,玉衣羞愤地蒙住了脸。到了宫门外,李公公拿出一枚黑色的药丸,令玉衣张开嘴,给她喂了下去。这是宫中秘制的药丸,除非韦臻特许,侍寝的女子事后都会服上一枚,以免怀上皇上所不喜的孩子。至今韦臻只有几个公主,还未育有皇子。
太监奉上醒酒茶,韦臻喝了一口,心下却十分懊恼,除了越西国进贡的贡品这种特例外,他很少召幸没有名分的普通宫女,这也是祖上的规矩,昨夜糊里糊涂地喝醉了了酒,又破了例。韦臻只觉口干头痛,喝了两大碗茶,却再无睡意。想起昨日一日,又莫名其妙被莫愁搅了,这么些天,自己尽量克制着不去见她,但到底该拿她怎么办?她的腿似乎已好了许多,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能象以前那样活蹦乱跳了,自己说等她好了要和她算总帐,但这帐怎么算法?难道真的打她八十大板?还有,她竟真的饿瘦了许多,快成病西施了,居然还指示人去帮她掏鸟蛋吃,这一日一顿地饿着她,不是长久之计,关键是,不明不白地留着她算什么事?留下她时间越长,麻烦越大,而且不知她还会闯出什么滔天大祸来?但她一天到晚就想找死,堂堂皇帝,总不能轻易就上了她的套,遂了她的愿!
韦臻左思右想,仍想不出好法子,先不去管她,过了这段时间再说。韦臻想到昨日没有批阅奏章,索性穿了衣服坐在案前,令人换了灯烛,将外殿的奏折抱进来,在灯下逐一翻看。面上是一封魏敬明从南闵上的折子,说是自奉旨到南闵后,大力赈灾,灾情已得到控制,当地官员与民同甘共苦,尽忠职守,正积极帮助灾民重建家园,奏请朝廷褒奖。韦臻看了一遍,画了圈,预备发下去交由吏部查实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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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九 乱性
该死!韦臻回过神,气恼地打了自己面颊一下,自己怎么会拿韫儿和莫愁来比?韫儿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谁也不能和她相提并论!莫愁算什么东西?最多算是朕的一个玩物!拿她和韫儿相比,岂不是对韫儿最大的侮辱?别忘了自己发下的誓言,别忘了母后和韫儿的惨死!该偿还的,必要越西国十倍百倍地偿还!
韦臻怒气冲冲地从冷梅园出来,脸色极为难看,一言不发疾步往乾元宫走去,他越走越快,倒把李公公等抛在了后面。进了乾元宫,往正中的龙椅上一坐,仍气呼呼地余怒未消。李公公等不知何事,只得陪站在一旁,过了良久,李公公试探问道:“皇上,传晚膳了么?”
韦臻抬头,才见外面的光线都已暗了,宫内已点上了灯烛,自己竟发呆坐了这么半天?不耐烦地挥挥手:“传膳吧!”
美味珍馐川流不息地送上来,紫檀木的案上,摆满了燕窝鹿唇,鱼翅龙虾,山珍海味,琳琅满目,色香俱全。宫娥太监们殷勤服侍着,上菜布汤。韦臻尝了几样,却入口不知其味,对李公公道:“近日有什么进贡的酒没有?拿点酒来!”
韦臻平素多是独自用膳,甚少饮酒,因此除了重大节日,桌上并不准备酒酿,李公公忽听皇上要酒,连忙命人去取,少时一名御厨捧了一只玛瑙酒壶上来,禀道:“皇上,这是百年陈酿醉中仙,请皇上品尝!”取了琥珀杯,为韦臻斟满一杯。
韦臻喝了一口,怒道:“寡淡无味,什么百年陈酿!敢来欺朕?”
御厨吓得跪倒,道:“奴才不敢!这确实是百年老酒,后劲十足,在近百种贡酒中仅次于‘春雨秋露’,奴才怕春雨秋露过烈,因此未曾敬上,奴才这就去换!”
“春雨秋露?”韦臻忽想起莫愁上回就是偷了这种酒喝,一小瓶就醉得人事不醒,睡了一天一夜,朕怎能那样烂醉?“罢了,就喝这个醉中仙吧!”
韦臻又喝了一口,渐渐有了点感觉,就着面前的一碟酱鸭蹼,一杯酒下肚,李公公上来斟酒时,低声道:“皇上,要不要传歌舞助兴?”
“好!”韦臻听了这提议,倒来了兴趣,这么多天自己也不知在忙些什么,难得召嫔妃侍寝,吃饭睡觉也成了例行公事,愈觉烦闷,今日不如放纵一回,好好乐一乐,以解寂寞。
牙板轻拍,管乐声起,宫中舞姬身着盛装,列队而入,在阶前献舞。长袖飞旋,舞姿曼妙,韦臻一面喝酒一面观舞,很快有了几分醉意,情不自禁地用象牙筷在桌边轻敲,以相应和。一曲既罢,韦臻招招手,让那为首的女子过来。美姬谢了恩,款款上前,倚着韦臻旁边坐了,韦臻令人斟上一杯酒,美姬忙接过喝下。韦臻笑问:“美人儿叫什么名字?”
女子娇媚笑道:“回皇上,奴婢叫玉衣,”又问,“皇上喜欢奴婢跳的舞么?”
“喜欢……玉衣,来,陪朕喝酒……”韦臻含含糊糊地道,朦胧中却想起似乎有人曾说她最擅长跳舞,等腿好了要跳给朕看,去,去,该死,怎么又想到她了?韦臻端了酒杯一口喝下,搂了玉衣,“朕醉了,玉衣来侍候朕安置……”
红绡帐暖,巫山云乱,韦臻一觉醒来,睁眼宫中红烛已残,伸手一摸,却摸到身边一具光溜溜的躯体,“谁?”韦臻厉声喝问,酒醒了大半。
“回皇上,奴婢是玉衣啊!”床里的美人娇声答道。
“谁许你在这里过夜的?滚!”韦臻怒道,坐起来,随手抓过一件衣服遮住赤裸的上身,“来人啊!”李公公应声而入,韦臻指着玉衣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公公惶恐地道:“昨夜皇上醉了,奴才怕扰了皇上,所以没……”
“哼!若是刺客要杀朕,你也放任她在朕床上?还不快把她抬走?”韦臻沉下脸。
玉衣正委屈地一面低声啜泣,一面手忙脚乱地找自己的衣服,晚上扶皇上进了寝宫,就被他压倒床上,蛮横地几下扯掉了衣服,剧烈的疼痛中,任凭自己如何哭泣哀求,他都如猛兽般肆虐……而皇上醒来后的翻脸无情更让玉衣措手不及,原本还幻想着这痛苦的一夜能换来一个名分,可以从此脱离奴婢的身份。玉衣还未穿上衣服,李公公已令小太监将她拖下床,赤身裸体地裹了条毯子抬出去,玉衣羞愤地蒙住了脸。到了宫门外,李公公拿出一枚黑色的药丸,令玉衣张开嘴,给她喂了下去。这是宫中秘制的药丸,除非韦臻特许,侍寝的女子事后都会服上一枚,以免怀上皇上所不喜的孩子。至今韦臻只有几个公主,还未育有皇子。
太监奉上醒酒茶,韦臻喝了一口,心下却十分懊恼,除了越西国进贡的贡品这种特例外,他很少召幸没有名分的普通宫女,这也是祖上的规矩,昨夜糊里糊涂地喝醉了了酒,又破了例。韦臻只觉口干头痛,喝了两大碗茶,却再无睡意。想起昨日一日,又莫名其妙被莫愁搅了,这么些天,自己尽量克制着不去见她,但到底该拿她怎么办?她的腿似乎已好了许多,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能象以前那样活蹦乱跳了,自己说等她好了要和她算总帐,但这帐怎么算法?难道真的打她八十大板?还有,她竟真的饿瘦了许多,快成病西施了,居然还指示人去帮她掏鸟蛋吃,这一日一顿地饿着她,不是长久之计,关键是,不明不白地留着她算什么事?留下她时间越长,麻烦越大,而且不知她还会闯出什么滔天大祸来?但她一天到晚就想找死,堂堂皇帝,总不能轻易就上了她的套,遂了她的愿!
韦臻左思右想,仍想不出好法子,先不去管她,过了这段时间再说。韦臻想到昨日没有批阅奏章,索性穿了衣服坐在案前,令人换了灯烛,将外殿的奏折抱进来,在灯下逐一翻看。面上是一封魏敬明从南闵上的折子,说是自奉旨到南闵后,大力赈灾,灾情已得到控制,当地官员与民同甘共苦,尽忠职守,正积极帮助灾民重建家园,奏请朝廷褒奖。韦臻看了一遍,画了圈,预备发下去交由吏部查实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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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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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33
正文 四十 卖字
那天韦臻走后,青岚果然遵从圣旨,再不出门一步,整日寸步不离地守着莫愁。第二日小顺子就被调出了闭月苑,莫愁为自己连累了他十分不安,四处打听,得知他只是被调去他处,并未受到额外的处罚,才放了心。新来了一个小太监叫小福子,也是十几岁的年纪,比小顺子更机灵些,主要负责给莫愁送饭和代替青岚到宫中各处领取闭月苑日常要用的各种东西。
莫愁每日又饿又气闷,想起以前曾听人说,会练气功的人不会觉得饿,便坐在床上练了两日,完全不得要领,更加饿得头昏眼花。到了五月上旬,莫愁的腿已好了许多,青岚让人去领了根手杖给她,莫愁可以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几步了,但最多也就是在院子里走走而已。
莫愁知道自己前些日子闯了太多的祸,尽量表现得乖巧温顺,但在一日复一日与饥饿烦闷的斗争中,耐性也渐渐磨尽。一日莫愁发了狠,找出笔墨,拿出上回德妃罚自己抄书剩下的许多白纸,提笔挥毫,开始写字。“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舍生取义,杀生成仁”……半日功夫便写了十余幅大字,写好后让青岚帮忙挂在屋子里,连床头门楣都挂了字幅。青岚奇怪地道:“你尽写这些东西做什么?”
莫愁道:“写了挂在墙上,给自己打气的。”
青岚也只好无奈地笑笑,随她去了。
小福子进来送东西,看到满屋的大字,也吓了一跳,但看了一阵,却道:“小姐,你这字写得真好,比我上次在京城最有名的静书斋看到的名家大作还好几分呢?”
这回倒是莫愁吃惊了:“你也识得出什么字好?”
“小的以前有个亲戚是[wiki]秀才[/wiki],喜欢书法,小的虽然写不来,但略略知道一点。”小福子答道。
“算你识货!”莫愁得意地笑了起来,毫不谦虚摇头晃脑地道,“你知道不,教我的老师可是大名鼎鼎的当代第一书法名家,一幅字万金难买,就算我再差,师父的本事也学到了三分,嘿嘿!”莫愁说到这里,却又撇了撇嘴,气馁地叹道,“可惜,就算一手好字,又当不了饭吃,明珠投暗啊,可惜可惜!”见小福子呆呆地愣在那里,莫愁扑哧一笑:“我说着玩的呢!你发什么呆啊?对了,你说你上次去什么静书斋,难道你还能出宫吗?”
小福子点点头:“小的有时会被派出去办些差事,十天中会出宫两三次,看门的公公也认得我,就算没事偶尔也能溜出去玩一会。”
“哦?真的?那可真好!你给我讲讲,宫外有些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啊?”莫愁一听睁大了眼睛,自己被送进了韦臻的皇宫,就画地为牢,哪儿也没去过。忙拉着小福子坐下,要他仔仔细细地讲来听。
这一讲就讲了一个多时辰,莫愁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好奇地问东问西,这里的人穿什么衣服啊?吃什么东西啊?房子有多高啊?青岚听她翻来覆去地问些幼稚问题,觉得十分无聊,便到外面园子做事去了。莫愁见青岚走了,又问小福子:“你下次什么时候能出宫啊?”
“可能明天就会去。”小福子疑惑不解地答道。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莫愁压低声音道。
“小姐要小的做什么?尽管吩咐。”小福子自进了宫,深宫里规矩严苛,尊卑分明,又经常受上面大太监的盘剥欺压,苦不堪言,更从未有哪个主子象莫愁今天这样,拉着他亲亲热热地问话聊天,虽然才不过一个多时辰,他心里已把年纪相若的莫愁当成了宫里最亲近的人,听说她有事要求,想也未想就答应下来。
莫愁取下墙上的一幅字折好,道:“很简单,你把这幅字拿到书斋里去,看能卖多少钱?如果能卖掉,就帮我买……”买什么呢?莫愁使劲地咽着口水,想吃的太多了,现在就算面前有头牛,自己也能吞下去,抬头看到墙上的那只鸡腿,对,就要这个吧!哈哈!“帮我买只鸡腿,要京城里最有名的烧鸡,最大的鸡腿……剩下的钱就归你了!”
小福子听说还有钱拿,高兴地眉开眼笑:“好的,这点小事包在小的身上。”
“嘘!”莫愁望了望窗外,青岚并不在附近,“对了,你拿鸡腿进来时,千万别让青岚姐姐看到了,”指指后窗,“你趁她不在时,偷偷从后窗递给我,记住了吗?”
小福子郑重地点头,开心领命而去。
第二天一早起床,莫愁就魂不守舍,拄着拐杖来到门外,看着小福子跑前跑后忙这忙那,只觉得时间似乎停止了流动,一直等到快中午,小福子才出门去了。莫愁就坐在花园里数蔷薇花丛里飞过的蝴蝶,直到数了二百零八只蝴蝶,才看见小福子乐颠颠地从外面回来,进门就朝莫愁挤了挤眼睛,指了指手上的纸包。莫愁猜那一定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鸡腿,心跳顿时加速十倍,恨不得能冲上去抢过来,眼睁睁地看着小福子进了自己的小屋。莫愁也随后进了屋,傻傻地坐在床上等着。
等到外面天黑了,青岚出去吃晚饭时,屋里没了人,莫愁听到后窗有一声轻响,回过头,小福子在窗外露出了半个脸,接着扑地一个东西扔了进来,莫愁伸手接住,正是那个纸包。闻着那油纸里透出的香味,莫愁实在经不起诱惑,口水差点都流了下来,迫不及待地打开一角,果然是炸得金黄喷香的鸡腿,莫愁撕了一小块尝了尝,太好吃了!还没来得及撕第二块,听见脚步声,莫愁忙把纸包塞在被子里,躺下去用被子蒙住头,闭着眼睛装睡。
青岚端了水进来,叫醒莫愁,服侍她洗漱了,看着她躺下,又守了一阵,听莫愁的呼吸均匀,这才关上窗子,吹熄了蜡烛,放轻脚步走到外屋去了。
作者:
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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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十 卖字
那天韦臻走后,青岚果然遵从圣旨,再不出门一步,整日寸步不离地守着莫愁。第二日小顺子就被调出了闭月苑,莫愁为自己连累了他十分不安,四处打听,得知他只是被调去他处,并未受到额外的处罚,才放了心。新来了一个小太监叫小福子,也是十几岁的年纪,比小顺子更机灵些,主要负责给莫愁送饭和代替青岚到宫中各处领取闭月苑日常要用的各种东西。
莫愁每日又饿又气闷,想起以前曾听人说,会练气功的人不会觉得饿,便坐在床上练了两日,完全不得要领,更加饿得头昏眼花。到了五月上旬,莫愁的腿已好了许多,青岚让人去领了根手杖给她,莫愁可以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几步了,但最多也就是在院子里走走而已。
莫愁知道自己前些日子闯了太多的祸,尽量表现得乖巧温顺,但在一日复一日与饥饿烦闷的斗争中,耐性也渐渐磨尽。一日莫愁发了狠,找出笔墨,拿出上回德妃罚自己抄书剩下的许多白纸,提笔挥毫,开始写字。“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舍生取义,杀生成仁”……半日功夫便写了十余幅大字,写好后让青岚帮忙挂在屋子里,连床头门楣都挂了字幅。青岚奇怪地道:“你尽写这些东西做什么?”
莫愁道:“写了挂在墙上,给自己打气的。”
青岚也只好无奈地笑笑,随她去了。
小福子进来送东西,看到满屋的大字,也吓了一跳,但看了一阵,却道:“小姐,你这字写得真好,比我上次在京城最有名的静书斋看到的名家大作还好几分呢?”
这回倒是莫愁吃惊了:“你也识得出什么字好?”
“小的以前有个亲戚是秀才,喜欢书法,小的虽然写不来,但略略知道一点。”小福子答道。
“算你识货!”莫愁得意地笑了起来,毫不谦虚摇头晃脑地道,“你知道不,教我的老师可是大名鼎鼎的当代第一书法名家,一幅字万金难买,就算我再差,师父的本事也学到了三分,嘿嘿!”莫愁说到这里,却又撇了撇嘴,气馁地叹道,“可惜,就算一手好字,又当不了饭吃,明珠投暗啊,可惜可惜!”见小福子呆呆地愣在那里,莫愁扑哧一笑:“我说着玩的呢!你发什么呆啊?对了,你说你上次去什么静书斋,难道你还能出宫吗?”
小福子点点头:“小的有时会被派出去办些差事,十天中会出宫两三次,看门的公公也认得我,就算没事偶尔也能溜出去玩一会。”
“哦?真的?那可真好!你给我讲讲,宫外有些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啊?”莫愁一听睁大了眼睛,自己被送进了韦臻的皇宫,就画地为牢,哪儿也没去过。忙拉着小福子坐下,要他仔仔细细地讲来听。
这一讲就讲了一个多时辰,莫愁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好奇地问东问西,这里的人穿什么衣服啊?吃什么东西啊?房子有多高啊?青岚听她翻来覆去地问些幼稚问题,觉得十分无聊,便到外面园子做事去了。莫愁见青岚走了,又问小福子:“你下次什么时候能出宫啊?”
“可能明天就会去。”小福子疑惑不解地答道。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莫愁压低声音道。
“小姐要小的做什么?尽管吩咐。”小福子自进了宫,深宫里规矩严苛,尊卑分明,又经常受上面大太监的盘剥欺压,苦不堪言,更从未有哪个主子象莫愁今天这样,拉着他亲亲热热地问话聊天,虽然才不过一个多时辰,他心里已把年纪相若的莫愁当成了宫里最亲近的人,听说她有事要求,想也未想就答应下来。
莫愁取下墙上的一幅字折好,道:“很简单,你把这幅字拿到书斋里去,看能卖多少钱?如果能卖掉,就帮我买……”买什么呢?莫愁使劲地咽着口水,想吃的太多了,现在就算面前有头牛,自己也能吞下去,抬头看到墙上的那只鸡腿,对,就要这个吧!哈哈!“帮我买只鸡腿,要京城里最有名的烧鸡,最大的鸡腿……剩下的钱就归你了!”
小福子听说还有钱拿,高兴地眉开眼笑:“好的,这点小事包在小的身上。”
“嘘!”莫愁望了望窗外,青岚并不在附近,“对了,你拿鸡腿进来时,千万别让青岚姐姐看到了,”指指后窗,“你趁她不在时,偷偷从后窗递给我,记住了吗?”
小福子郑重地点头,开心领命而去。
第二天一早起床,莫愁就魂不守舍,拄着拐杖来到门外,看着小福子跑前跑后忙这忙那,只觉得时间似乎停止了流动,一直等到快中午,小福子才出门去了。莫愁就坐在花园里数蔷薇花丛里飞过的蝴蝶,直到数了二百零八只蝴蝶,才看见小福子乐颠颠地从外面回来,进门就朝莫愁挤了挤眼睛,指了指手上的纸包。莫愁猜那一定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鸡腿,心跳顿时加速十倍,恨不得能冲上去抢过来,眼睁睁地看着小福子进了自己的小屋。莫愁也随后进了屋,傻傻地坐在床上等着。
等到外面天黑了,青岚出去吃晚饭时,屋里没了人,莫愁听到后窗有一声轻响,回过头,小福子在窗外露出了半个脸,接着扑地一个东西扔了进来,莫愁伸手接住,正是那个纸包。闻着那油纸里透出的香味,莫愁实在经不起诱惑,口水差点都流了下来,迫不及待地打开一角,果然是炸得金黄喷香的鸡腿,莫愁撕了一小块尝了尝,太好吃了!还没来得及撕第二块,听见脚步声,莫愁忙把纸包塞在被子里,躺下去用被子蒙住头,闭着眼睛装睡。
青岚端了水进来,叫醒莫愁,服侍她洗漱了,看着她躺下,又守了一阵,听莫愁的呼吸均匀,这才关上窗子,吹熄了蜡烛,放轻脚步走到外屋去了。
作者:
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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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34
正文 四十一 济贫
莫愁既兴奋又紧张,慢慢地翻了个身,摸出藏在被子里的纸包,悄悄地打开,虽然看不清楚,但那香味仍极大地刺激着莫愁的嗅觉。莫愁一点点撕开鸡腿,仔细地咀嚼咽下,最后把剩下的骨头仍用油纸包好,团成一团,轻轻推开后窗,用力扔出窗外。莫愁心满意足地吮了吮手指,抹抹嘴,拍拍不再瘪瘪的肚子:“我可怜的肚子,今天终于能慰劳一下你了!”再打个大大的哈欠,只觉得是这么多天来最开心的时刻,总算没有饿得睡不着觉了。
第二天莫愁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还没醒,直到青岚看不过去,进来叫她:“小懒虫!起床了!起床了!”莫愁这回没有赖床,噌地一下跳起来,差点把青岚撞倒。“你这么激动干吗?”青岚奇怪地问。
“今天心情好。”莫愁开心得差点想哼歌,下床了就不安分地在屋里转来转去,要不是腿还没好完,她真恨不得使劲蹦两下。
“昨天晚上出什么事了么?”青岚实在想不通,一个月来死气沉沉的莫愁怎么又突然兴奋起来了。
“没有啊,只是做了个好梦,梦到吃了这么大的一只鸡腿,”莫愁眉飞色舞,指着那墙上的画,“和这画上的一模一样,好吃极了!”
青岚半信半疑,反正她的举动常常不合常理,瞪了她一眼,也就不管她了。
早饭莫愁是没得吃的,瞅了个空逮住小福子问了,才知道昨天自己那幅字只卖了三钱银子,好在买一只鸡腿还是绰绰有余了。“啊?才这么一点啊?”莫愁不满地道,“我师父一幅字能卖一万两银子,难道我连他的万分之一都当不了么?”莫愁气馁地坐在花园的假山石上,用力一脚,扑通把一粒小石子踢进了水池里,吓得金鱼四处奔逃。
小顺子见莫愁不开心,忙道:“不过那老板说了,如果还有多的字,他都愿意收。”
“好吧!”莫愁振作一下,转念想,某大诗人不是说过么,主人何必言少钱,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那么贵重的东西都能拿来换酒喝,自己写两笔字换了鸡腿也还划算。“那好,不过下次你还要给我带好吃的哦!”
于是莫愁每天闲了就写两幅字,然后折好了塞给小福子,让他隔三岔五地带出去换钱,小福子回来后,再从后窗把烧鸡腿啊,烤兔肉啊,小笼包啊等递进来,莫愁晚上就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吃光。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过了大半个月,莫愁的脸色渐渐红润,精神也一天天地好起来,左腿大半都已痊愈,除了有点瘸,已不需要拄着拐杖就可以在园子里四处走动了。青岚虽然想不通是怎么回事,但也为她感到高兴。
一天小福子回来悄悄给了莫愁一叠红纸和金粉,说静书斋近期要人写一些“福”“寿”的字样,可以多卖些钱。莫愁接了后,怕青岚发现,只好压在一大叠白纸下面,每天趁她不在时抽空写一两张,写了几张后,仍是托小福子拿出去卖。
小福子这天晚上却没有按时给莫愁送上好吃的,莫愁饥火难耐地忍了整整一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第二天去问小福子,却四处找不到他,好容易在后院的墙角下看到他,小福子正低着头,坐在地上抹眼泪呢。莫愁见他哭得伤心,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嘿!”叫了一声,“你躲在这里哭什么啊?”
小福子吓了一大跳,抬起头来见是她:“小姐……”
“怎么了?”莫愁也在他身边坐下来,“难道是钱被人偷了?就算被偷了也不用哭啊?我再写几张你改天拿去卖就是了。”
“不是……”小福子摇摇头,“小姐对不起,小的昨天忘了给你买东西了。昨天我刚出宫,我在京城里的一个远房亲戚就带着我父母找到了我,他们已经在宫外等了我好几天了。我父母已经带着几个弟弟妹妹逃难到京城里来了。老家那里大旱了两三年,庄稼颗粒无收,河流全干了,人也没有水喝,我们家本来就穷,这下实在没有活路了,只好到京城里来投奔亲戚,但亲戚家里也没什么钱,一大家子人去了,别人也受不了。我把自己攒的一些钱,还有这几回帮小姐卖字剩的钱都给家里了,但也用不了多久……这样下去该怎么办啊?听说我们老家已经有很多人逃荒出来了……”小福子说着说着,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你别哭啊!我们再想办法,可惜我不能亲自出去和那个书斋老板侃价,让他白占好大的便宜!我多写几幅,你下回多问几家,卖给出价高的。”莫愁轻声安慰他道。
“谢谢小姐。”小福子要跪下给莫愁磕头,莫愁忙把他拉起来。
“对了,你老家是哪里啊?怎么遭了这么大的灾,朝廷都不拨款救济,皇上在做什么呢?”莫愁娥眉紧蹙,不满地道。
“我家在南闵,朝廷应该拨了救灾的银子的吧?但层层贪污盘剥下来,到老百姓手上的剩不了十之一二了。最近又派了个什么朝廷里的大官下去,他不去还好,去了情况更糟……”小福子无奈地摇头叹气。
“哦?”莫愁站起来,有这种事?看来最好能让皇上知道,但皇帝最近根本不到闭月苑来,仿佛彻底把自己给忘了,或者他本来就打算这样一天一顿稀粥把自己慢慢饿死?真是,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偏偏就出现了!莫愁气呼呼地想着,忍着饥饿进屋写字去了。
过了没几天,闭月苑上下忽然忙碌起来。某天莫愁一觉醒来,发现园子里到处张灯结彩,一幅节日的喜庆模样。莫愁纳闷,没听说五月底是什么重大节日啊?端午节也过了好久,连粽子都没吃到一只,一问青岚,原来五月二十八是韦臻的诞辰,苍龙皇朝的万寿节,全国上下都要大事庆贺。
作者:
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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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34
正文 四十一 济贫
莫愁既兴奋又紧张,慢慢地翻了个身,摸出藏在被子里的纸包,悄悄地打开,虽然看不清楚,但那香味仍极大地刺激着莫愁的嗅觉。莫愁一点点撕开鸡腿,仔细地咀嚼咽下,最后把剩下的骨头仍用油纸包好,团成一团,轻轻推开后窗,用力扔出窗外。莫愁心满意足地吮了吮手指,抹抹嘴,拍拍不再瘪瘪的肚子:“我可怜的肚子,今天终于能慰劳一下你了!”再打个大大的哈欠,只觉得是这么多天来最开心的时刻,总算没有饿得睡不着觉了。
第二天莫愁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还没醒,直到青岚看不过去,进来叫她:“小懒虫!起床了!起床了!”莫愁这回没有赖床,噌地一下跳起来,差点把青岚撞倒。“你这么激动干吗?”青岚奇怪地问。
“今天心情好。”莫愁开心得差点想哼歌,下床了就不安分地在屋里转来转去,要不是腿还没好完,她真恨不得使劲蹦两下。
“昨天晚上出什么事了么?”青岚实在想不通,一个月来死气沉沉的莫愁怎么又突然兴奋起来了。
“没有啊,只是做了个好梦,梦到吃了这么大的一只鸡腿,”莫愁眉飞色舞,指着那墙上的画,“和这画上的一模一样,好吃极了!”
青岚半信半疑,反正她的举动常常不合常理,瞪了她一眼,也就不管她了。
早饭莫愁是没得吃的,瞅了个空逮住小福子问了,才知道昨天自己那幅字只卖了三钱银子,好在买一只鸡腿还是绰绰有余了。“啊?才这么一点啊?”莫愁不满地道,“我师父一幅字能卖一万两银子,难道我连他的万分之一都当不了么?”莫愁气馁地坐在花园的假山石上,用力一脚,扑通把一粒小石子踢进了水池里,吓得金鱼四处奔逃。
小顺子见莫愁不开心,忙道:“不过那老板说了,如果还有多的字,他都愿意收。”
“好吧!”莫愁振作一下,转念想,某大诗人不是说过么,主人何必言少钱,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那么贵重的东西都能拿来换酒喝,自己写两笔字换了鸡腿也还划算。“那好,不过下次你还要给我带好吃的哦!”
于是莫愁每天闲了就写两幅字,然后折好了塞给小福子,让他隔三岔五地带出去换钱,小福子回来后,再从后窗把烧鸡腿啊,烤兔肉啊,小笼包啊等递进来,莫愁晚上就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吃光。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过了大半个月,莫愁的脸色渐渐红润,精神也一天天地好起来,左腿大半都已痊愈,除了有点瘸,已不需要拄着拐杖就可以在园子里四处走动了。青岚虽然想不通是怎么回事,但也为她感到高兴。
一天小福子回来悄悄给了莫愁一叠红纸和金粉,说静书斋近期要人写一些“福”“寿”的字样,可以多卖些钱。莫愁接了后,怕青岚发现,只好压在一大叠白纸下面,每天趁她不在时抽空写一两张,写了几张后,仍是托小福子拿出去卖。
小福子这天晚上却没有按时给莫愁送上好吃的,莫愁饥火难耐地忍了整整一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第二天去问小福子,却四处找不到他,好容易在后院的墙角下看到他,小福子正低着头,坐在地上抹眼泪呢。莫愁见他哭得伤心,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嘿!”叫了一声,“你躲在这里哭什么啊?”
小福子吓了一大跳,抬起头来见是她:“小姐……”
“怎么了?”莫愁也在他身边坐下来,“难道是钱被人偷了?就算被偷了也不用哭啊?我再写几张你改天拿去卖就是了。”
“不是……”小福子摇摇头,“小姐对不起,小的昨天忘了给你买东西了。昨天我刚出宫,我在京城里的一个远房亲戚就带着我父母找到了我,他们已经在宫外等了我好几天了。我父母已经带着几个弟弟妹妹逃难到京城里来了。老家那里大旱了两三年,庄稼颗粒无收,河流全干了,人也没有水喝,我们家本来就穷,这下实在没有活路了,只好到京城里来投奔亲戚,但亲戚家里也没什么钱,一大家子人去了,别人也受不了。我把自己攒的一些钱,还有这几回帮小姐卖字剩的钱都给家里了,但也用不了多久……这样下去该怎么办啊?听说我们老家已经有很多人逃荒出来了……”小福子说着说着,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你别哭啊!我们再想办法,可惜我不能亲自出去和那个书斋老板侃价,让他白占好大的便宜!我多写几幅,你下回多问几家,卖给出价高的。”莫愁轻声安慰他道。
“谢谢小姐。”小福子要跪下给莫愁磕头,莫愁忙把他拉起来。
“对了,你老家是哪里啊?怎么遭了这么大的灾,朝廷都不拨款救济,皇上在做什么呢?”莫愁娥眉紧蹙,不满地道。
“我家在南闵,朝廷应该拨了救灾的银子的吧?但层层贪污盘剥下来,到老百姓手上的剩不了十之一二了。最近又派了个什么朝廷里的大官下去,他不去还好,去了情况更糟……”小福子无奈地摇头叹气。
“哦?”莫愁站起来,有这种事?看来最好能让皇上知道,但皇帝最近根本不到闭月苑来,仿佛彻底把自己给忘了,或者他本来就打算这样一天一顿稀粥把自己慢慢饿死?真是,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偏偏就出现了!莫愁气呼呼地想着,忍着饥饿进屋写字去了。
过了没几天,闭月苑上下忽然忙碌起来。某天莫愁一觉醒来,发现园子里到处张灯结彩,一幅节日的喜庆模样。莫愁纳闷,没听说五月底是什么重大节日啊?端午节也过了好久,连粽子都没吃到一只,一问青岚,原来五月二十八是韦臻的诞辰,苍龙皇朝的万寿节,全国上下都要大事庆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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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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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十二 祝寿
莫愁想起来了,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往年在家时,每到这时候,父王也要准备贺礼。还是每年九月父王过生日的时候热闹,有全国最好的歌舞和戏班子表演,要放美丽的烟火,当然还有宫里盛大的晚宴,小时侯父王总会把自己抱在他膝盖上坐着,接受百官朝贺,那种感觉真好。后来长大了,祝寿的家宴上总少不自己的献舞,那也是自己最开心的时刻,无数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人人都会为自己喝彩,越西国的小公主,越西国最美的女子……
莫愁一只手支着下巴,不觉神飞万里,青岚见她突然不说话了,笑着问道:“又在想什么心事了啊?”
莫愁也笑笑:“我还能有什么心事啊?姐姐,那今天宫里可有什么赏赐给你?”
青岚道:“我又不是娘娘,有什么赏赐?最多这个月加点月钱,吃的东西好一点而已,我上次月钱被扣了,也没指望。”
莫愁想起上次自己闯祸,连累青岚受罚,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想了想又问:“那宫里还有什么节目么?”
青岚道:“照惯例晚上皇上会有赐宴,但也不是谁都能去的,总归是宫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才能参加。”
莫愁不再多问,恹恹地过了一天,晚上莫愁坐在院子里,果然听到远远地传来丝竹管乐之声,皇帝倒真是快活!稀罕么?就算他让我去参加晚宴,我也没得寿礼送他,没钱买,只有那个骷髅头的香袋,他又不要,哼!莫愁忿忿地想,等我腿全好了,哪天再想法溜出去玩,找小福子要一套太监的衣服,混出宫去!但说不定又会被抓住,要能想个办法,让皇帝自己带我出去就好了,唉,多半是做梦……
韦臻赐宴完回到寝宫,靠在睡榻上,忙有宫娥上前为他捶腿。李公公殷勤问道:“皇上,要不要看看各地官员和各宫嫔妃送上的贺礼?”韦臻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很快大大小小的各色礼盒就抬了上来,逐一当面打开给皇上过目,大都是各种古玩玉器、珠宝字画,各地的名贵特产,新鲜玩意,韦臻历年来收了无数,也不觉得有何惊讶。翻看了几十箱礼品,韦臻有些倦了,正要令人将其余的礼盒暂抬下去,却被面前的一盒碧玉酒杯吸引了注意力。
那碧玉酒杯是连环一套,共七七四十九件,大小不等,一件件澄碧剔透,流光溢彩,不含半点杂质,显然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但吸引韦臻的不是这些酒杯,却是装着酒杯的大红礼盒,确切的说,是那盒子上四面都贴着的金色“寿”字。韦臻半躺着,亲手捧起礼盒,翻来覆去地看那几个寿“字”,只听咣当几声,盒子里的玉杯一只只都跌在地上,摔得粉碎!韦臻不以为意地吩咐道:“快把这些碎片收拾下!”李公公忙命人将碎玉拾起,清理了地面,虽暗暗为这价值连城的宝物心疼不已,却不敢出声说一句话。
韦臻自言自语道:“奇怪!这字迹很有特色,看着眼熟,以前在哪里见过?”又问李公公,“这件贺礼是谁送的?”
李公公忙答道:“是吏部尚书周大人送的。”
“哦?他还有别的贺礼么?一起抬来给朕看看!”韦臻推开捶腿的宫娥,坐起来。
李公公在礼品堆里翻检一阵,又找出一尊金佛,捧了上来。韦臻摇头道:“不是这个,你把那盒子给朕。”李公公纳闷地送上红色礼盒,韦臻见这次盒子上除了“寿”字,还有个“福”字,韦臻盯着那“福”看了半晌,突然一拍脑袋,有了!竟然是她?!这又是她搞的什么鬼?
第二天莫愁一早就把写好的几幅字给了小福子,最近莫愁又卖出去了大约十来幅字,解了小福子的燃眉之急,当然也为自己挣到了不少鸡腿。小福子出去了,莫愁正在懒洋洋地磨墨,忽听外面通报:“皇上驾到!”莫愁吃了一惊,皇上刚过完生日就来找我了,会不会估计到我的腿该好了,他也闲了,要来找我算总帐了?莫愁只觉臀部一阵阵发凉,硬着头皮迎出去。不一会韦臻带着几个随从进来了,还捧着两只礼盒。“奴婢拜见皇上!”莫愁磕头,暗想,肯定他收了一大堆贺礼,用不了吃不下,心情大好,要赏我两件,我先收下,再想办法送出去换钱就是。
“唔,”韦臻哼了一声,“起来吧!”未等莫愁起身,他已径直往屋里走去。
莫愁跟在他后面进了屋,见韦臻正站着仔细端详那墙上一幅幅的字,一言不发。莫愁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陪了他一会,忍不住唤道:“皇上?”
“你最近在忙些什么?天天练书法?”韦臻忽问。莫愁忙不迭点头。“让你写的时候不肯写,不让你写的时候竟然如此勤奋,实在让朕意外!”韦臻似漫不经心地道,顺手翻了翻桌上那厚厚的一叠宣纸,翻着翻着,却找出了一张夹在最下面的红纸。韦臻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这种纸是从哪里来的?用来写什么字的?”
韦臻这样一问,莫愁已明白他是有备而来,自己大概再一次东窗事发,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念头,却想不起到底是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朕问你话,没听到么?”韦臻提高了声音,招招手,让那几个捧着礼盒的太监进来,指着那盒子上的字笑道:“朕觉得这字好生眼熟,你来看看?”
莫愁一看,正是自己写的,心下已全然明白,人倒霉真是喝凉水也会呛牙,怎知道写个字也会落到他手上?看来只有认栽!莫愁跪下道:“不瞒皇上,这字正是奴婢写的!奴婢祝皇上龙体康泰,万寿无疆!昨日皇上大寿,奴婢没有机会道贺,这几个字奴婢没想到是送给皇上做了寿礼,也算代表奴婢的一点心意了!”
韦臻听得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这么说,朕倒还该谢你了?只是朕纳闷着,这贺礼怎么是由吏部送上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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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十二 祝寿
莫愁想起来了,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往年在家时,每到这时候,父王也要准备贺礼。还是每年九月父王过生日的时候热闹,有全国最好的歌舞和戏班子表演,要放美丽的烟火,当然还有宫里盛大的晚宴,小时侯父王总会把自己抱在他膝盖上坐着,接受百官朝贺,那种感觉真好。后来长大了,祝寿的家宴上总少不自己的献舞,那也是自己最开心的时刻,无数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人人都会为自己喝彩,越西国的小公主,越西国最美的女子……
莫愁一只手支着下巴,不觉神飞万里,青岚见她突然不说话了,笑着问道:“又在想什么心事了啊?”
莫愁也笑笑:“我还能有什么心事啊?姐姐,那今天宫里可有什么赏赐给你?”
青岚道:“我又不是娘娘,有什么赏赐?最多这个月加点月钱,吃的东西好一点而已,我上次月钱被扣了,也没指望。”
莫愁想起上次自己闯祸,连累青岚受罚,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想了想又问:“那宫里还有什么节目么?”
青岚道:“照惯例晚上皇上会有赐宴,但也不是谁都能去的,总归是宫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才能参加。”
莫愁不再多问,恹恹地过了一天,晚上莫愁坐在院子里,果然听到远远地传来丝竹管乐之声,皇帝倒真是快活!稀罕么?就算他让我去参加晚宴,我也没得寿礼送他,没钱买,只有那个骷髅头的香袋,他又不要,哼!莫愁忿忿地想,等我腿全好了,哪天再想法溜出去玩,找小福子要一套太监的衣服,混出宫去!但说不定又会被抓住,要能想个办法,让皇帝自己带我出去就好了,唉,多半是做梦……
韦臻赐宴完回到寝宫,靠在睡榻上,忙有宫娥上前为他捶腿。李公公殷勤问道:“皇上,要不要看看各地官员和各宫嫔妃送上的贺礼?”韦臻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很快大大小小的各色礼盒就抬了上来,逐一当面打开给皇上过目,大都是各种古玩玉器、珠宝字画,各地的名贵特产,新鲜玩意,韦臻历年来收了无数,也不觉得有何惊讶。翻看了几十箱礼品,韦臻有些倦了,正要令人将其余的礼盒暂抬下去,却被面前的一盒碧玉酒杯吸引了注意力。
那碧玉酒杯是连环一套,共七七四十九件,大小不等,一件件澄碧剔透,流光溢彩,不含半点杂质,显然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但吸引韦臻的不是这些酒杯,却是装着酒杯的大红礼盒,确切的说,是那盒子上四面都贴着的金色“寿”字。韦臻半躺着,亲手捧起礼盒,翻来覆去地看那几个寿“字”,只听咣当几声,盒子里的玉杯一只只都跌在地上,摔得粉碎!韦臻不以为意地吩咐道:“快把这些碎片收拾下!”李公公忙命人将碎玉拾起,清理了地面,虽暗暗为这价值连城的宝物心疼不已,却不敢出声说一句话。
韦臻自言自语道:“奇怪!这字迹很有特色,看着眼熟,以前在哪里见过?”又问李公公,“这件贺礼是谁送的?”
李公公忙答道:“是吏部尚书周大人送的。”
“哦?他还有别的贺礼么?一起抬来给朕看看!”韦臻推开捶腿的宫娥,坐起来。
李公公在礼品堆里翻检一阵,又找出一尊金佛,捧了上来。韦臻摇头道:“不是这个,你把那盒子给朕。”李公公纳闷地送上红色礼盒,韦臻见这次盒子上除了“寿”字,还有个“福”字,韦臻盯着那“福”看了半晌,突然一拍脑袋,有了!竟然是她?!这又是她搞的什么鬼?
第二天莫愁一早就把写好的几幅字给了小福子,最近莫愁又卖出去了大约十来幅字,解了小福子的燃眉之急,当然也为自己挣到了不少鸡腿。小福子出去了,莫愁正在懒洋洋地磨墨,忽听外面通报:“皇上驾到!”莫愁吃了一惊,皇上刚过完生日就来找我了,会不会估计到我的腿该好了,他也闲了,要来找我算总帐了?莫愁只觉臀部一阵阵发凉,硬着头皮迎出去。不一会韦臻带着几个随从进来了,还捧着两只礼盒。“奴婢拜见皇上!”莫愁磕头,暗想,肯定他收了一大堆贺礼,用不了吃不下,心情大好,要赏我两件,我先收下,再想办法送出去换钱就是。
“唔,”韦臻哼了一声,“起来吧!”未等莫愁起身,他已径直往屋里走去。
莫愁跟在他后面进了屋,见韦臻正站着仔细端详那墙上一幅幅的字,一言不发。莫愁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陪了他一会,忍不住唤道:“皇上?”
“你最近在忙些什么?天天练书法?”韦臻忽问。莫愁忙不迭点头。“让你写的时候不肯写,不让你写的时候竟然如此勤奋,实在让朕意外!”韦臻似漫不经心地道,顺手翻了翻桌上那厚厚的一叠宣纸,翻着翻着,却找出了一张夹在最下面的红纸。韦臻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这种纸是从哪里来的?用来写什么字的?”
韦臻这样一问,莫愁已明白他是有备而来,自己大概再一次东窗事发,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念头,却想不起到底是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朕问你话,没听到么?”韦臻提高了声音,招招手,让那几个捧着礼盒的太监进来,指着那盒子上的字笑道:“朕觉得这字好生眼熟,你来看看?”
莫愁一看,正是自己写的,心下已全然明白,人倒霉真是喝凉水也会呛牙,怎知道写个字也会落到他手上?看来只有认栽!莫愁跪下道:“不瞒皇上,这字正是奴婢写的!奴婢祝皇上龙体康泰,万寿无疆!昨日皇上大寿,奴婢没有机会道贺,这几个字奴婢没想到是送给皇上做了寿礼,也算代表奴婢的一点心意了!”
韦臻听得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这么说,朕倒还该谢你了?只是朕纳闷着,这贺礼怎么是由吏部送上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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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十三 露馅
韦臻见莫愁眼珠子转了几转,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并不急着逼问,令人抬了椅子来坐下,上了香茗,悠悠然地喝茶,等莫愁招供。过了片刻,莫愁将心一横,语出惊人:“这事奴婢早就想告诉皇上,只是近日来一直没有机会。恳请皇上听奴婢说完,该怎么罚奴婢都愿意!”
“你说?”韦臻不置可否地道。
莫愁便讲了自己如何得知小福子家里遭了灾,如何想出卖字换钱的主意,当然也轻描淡写地说了下自己托他捎点吃的回来。韦臻听完,冷笑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恐怕也是你卖字换吃的为主,接济灾民不过是个幌子吧?”
莫愁气得涨红了脸,不等韦臻同意,已霍地站起身来:“奴婢说的句句实话,皇上就算不信,也可以亲去看看南闵是不是饿殍遍地,哀鸿遍野,皇上为国之首脑,当救民于水火,一面放任灾情蔓延,民不聊生,一面与宫中一名微不足道的奴婢斤斤计较,奴婢却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
“放肆!跪下!”韦臻一拍桌子,怒喝道,“你还有理了?竟敢来教训朕了?你怎知朕没有救济灾民?”
莫愁又顶了一句:“就算有,粮款也被贪官污吏层层盘剥完了,皇上怎不去查?”莫愁不情不愿地跪下,“这件事,如果有错,错都在奴婢,皇上要怎么罚奴婢都无怨言,但恳请皇上仔细核查此事,惩治贪官,赈济灾荒,奴婢死也瞑目了!”
韦臻坐的地方,抬头刚好能看到莫愁写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看了会道:“既然你勇气可嘉,朕也不加罚你,就把上两回你欠下的帐结了即可。”
正要唤人来,忽然门上一声响动,接着一个人猛地扑了进来:“皇上,不要罚小姐,是奴婢犯的罪!”
韦臻一愣,扑进来的是一名穿着灰色衣服的小太监,不顾李公公等的阻拦,跪在地上不住磕头。韦臻奇道:“你是谁?竟敢不经朕的允许就擅自闯进来?”
小太监磕头道:“奴才名叫小福子,那些字是奴才偷运出宫去卖的,卖的钱也是奴才得的,和莫愁小姐无关。奴才家里遭了天灾,若非小姐卖字救命,奴才的全家恐怕都已饿死了!小姐是奴才全家的救命恩人,祈请皇上饶恕小姐,处罚奴才一人就是!”
韦臻沉默一下,道:“你若要朕饶她,便把事情经过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谎话,便是欺君之罪!”
小福子道:“奴才不敢!”从头又说了一遍,莫愁在一旁心里直打鼓,还好,小福子有意无意间,略去了开头是莫愁主动找他,只从家里人逃难到了京城说起,莫愁暗道,真是心有灵犀,阿弥托佛!
韦臻听他二人说的一致,脸色稍稍转晴,但听到灾民的种种惨状,又是一股怒火,朝廷先后已拨了一百万两银子下去,居然还饿殍遍地?对莫愁道:“既真有此事,你怎不早点来报?偏要私下里做这些违禁之事?当真是欺瞒朕惯了?”
莫愁委屈地道:“不是奴婢不说,哪有机会面见皇上?”
韦臻道:“朕不知道,你就敢擅作决定!把宫里东西偷出去卖,真是贼胆包天,你知道是什么罪么?”
莫愁摇头道:“奴婢不知!奴婢不是偷东西去卖,只是卖自己写的字,”指了指礼盒上的字,“就连这红纸都是书斋里给奴婢的,只是用了宫里的几张白宣纸,一方墨,皇上是要奴婢赔么?”
韦臻瞪了她一眼,没说话,又转头问小福子,“你的父母家人现在何处?”
小福子道:“回皇上,都还在京城里的亲戚家里。”
韦臻道:“那你去跑一趟,带他们来见朕,朕要亲自问个明白。”
小福子道:“是!奴才这就去!”接了李公公发的令牌,出门去了。
韦臻又对莫愁道:“你起来吧!等朕查明了情况再发落你!”
莫愁谢恩站起,却道:“如果情况属实,皇上会怎样处置那些官吏?”
韦臻想也不想即道:“贪污灾款,按律当是死罪!”
莫愁犹豫道:“话虽这么说,但恐怕并不容易治他们的罪……”
“什么意思?”韦臻疑问道。
“皇上你想想看,他们既然能贪污这么一大笔钱,还能封锁消息这么长时间,欺上瞒下,必定不是一人所为,皇上只惩办一两人并无多大用处。何况,如果只有小福子的父母家人作证,也很容易被人暗中做了手脚,杀人灭口或是想法伪造证据,要惩办他们就更难了。”莫愁似胸有成竹地道。
“那照你说又当如何?”韦臻听出点味道了。
“依奴婢的意思,皇上不如亲自到实地查访一次,一方面可掌握切实的证据,不容他们再狡辩,另一方面,皇上也可顺藤摸瓜,一网打尽。”莫愁侃侃而道。
“依你的意思,是要朕巡视南闵?”韦臻追问。
莫愁睁大眼睛,认真地点点头。
韦臻起来走了几步,道:“嗯,朕考虑考虑,不行就亲去走一趟。”
莫愁忽又想起一事,欲言又止:“对了……”
“什么?”
“呃,皇上出巡,是不是会带很多人一起?”莫愁试探地问。
韦臻纳闷地道:“你问这做什么?难道你是……”忽似明白了什么,“你想让朕带上你?怕这才是你真正的主意吧?”
“不是不是!”莫愁连忙摇头否认,“奴婢只是想建议皇上,最好不要用太多的仪仗排场,不要带太多的人,以防打草惊蛇,而且,沿途迎来送往,又是一大笔开支,白白增加老百姓的负担。”莫愁小小声道,“不要让老百姓刚遭了旱灾,又遭蝗灾……”
“你在说什么?”韦臻挑起眉毛。
“奴婢说,旱灾过后,往往还有蝗灾,”莫愁不怀好意地笑笑,“奴婢建议皇上轻车简从,最好微服私访。至于奴婢自己,没想过要伴驾同行,怎么安排,全凭皇上的意思。”
韦臻道:“朕若不在,你能规规矩矩地呆在这宫里?”
“能!”莫愁斩钉截铁地回答,“皇上放心,奴婢一定老老实实地呆在闭月苑里看书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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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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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十三 露馅
韦臻见莫愁眼珠子转了几转,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并不急着逼问,令人抬了椅子来坐下,上了香茗,悠悠然地喝茶,等莫愁招供。过了片刻,莫愁将心一横,语出惊人:“这事奴婢早就想告诉皇上,只是近日来一直没有机会。恳请皇上听奴婢说完,该怎么罚奴婢都愿意!”
“你说?”韦臻不置可否地道。
莫愁便讲了自己如何得知小福子家里遭了灾,如何想出卖字换钱的主意,当然也轻描淡写地说了下自己托他捎点吃的回来。韦臻听完,冷笑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恐怕也是你卖字换吃的为主,接济灾民不过是个幌子吧?”
莫愁气得涨红了脸,不等韦臻同意,已霍地站起身来:“奴婢说的句句实话,皇上就算不信,也可以亲去看看南闵是不是饿殍遍地,哀鸿遍野,皇上为国之首脑,当救民于水火,一面放任灾情蔓延,民不聊生,一面与宫中一名微不足道的奴婢斤斤计较,奴婢却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
“放肆!跪下!”韦臻一拍桌子,怒喝道,“你还有理了?竟敢来教训朕了?你怎知朕没有救济灾民?”
莫愁又顶了一句:“就算有,粮款也被贪官污吏层层盘剥完了,皇上怎不去查?”莫愁不情不愿地跪下,“这件事,如果有错,错都在奴婢,皇上要怎么罚奴婢都无怨言,但恳请皇上仔细核查此事,惩治贪官,赈济灾荒,奴婢死也瞑目了!”
韦臻坐的地方,抬头刚好能看到莫愁写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看了会道:“既然你勇气可嘉,朕也不加罚你,就把上两回你欠下的帐结了即可。”
正要唤人来,忽然门上一声响动,接着一个人猛地扑了进来:“皇上,不要罚小姐,是奴婢犯的罪!”
韦臻一愣,扑进来的是一名穿着灰色衣服的小太监,不顾李公公等的阻拦,跪在地上不住磕头。韦臻奇道:“你是谁?竟敢不经朕的允许就擅自闯进来?”
小太监磕头道:“奴才名叫小福子,那些字是奴才偷运出宫去卖的,卖的钱也是奴才得的,和莫愁小姐无关。奴才家里遭了天灾,若非小姐卖字救命,奴才的全家恐怕都已饿死了!小姐是奴才全家的救命恩人,祈请皇上饶恕小姐,处罚奴才一人就是!”
韦臻沉默一下,道:“你若要朕饶她,便把事情经过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谎话,便是欺君之罪!”
小福子道:“奴才不敢!”从头又说了一遍,莫愁在一旁心里直打鼓,还好,小福子有意无意间,略去了开头是莫愁主动找他,只从家里人逃难到了京城说起,莫愁暗道,真是心有灵犀,阿弥托佛!
韦臻听他二人说的一致,脸色稍稍转晴,但听到灾民的种种惨状,又是一股怒火,朝廷先后已拨了一百万两银子下去,居然还饿殍遍地?对莫愁道:“既真有此事,你怎不早点来报?偏要私下里做这些违禁之事?当真是欺瞒朕惯了?”
莫愁委屈地道:“不是奴婢不说,哪有机会面见皇上?”
韦臻道:“朕不知道,你就敢擅作决定!把宫里东西偷出去卖,真是贼胆包天,你知道是什么罪么?”
莫愁摇头道:“奴婢不知!奴婢不是偷东西去卖,只是卖自己写的字,”指了指礼盒上的字,“就连这红纸都是书斋里给奴婢的,只是用了宫里的几张白宣纸,一方墨,皇上是要奴婢赔么?”
韦臻瞪了她一眼,没说话,又转头问小福子,“你的父母家人现在何处?”
小福子道:“回皇上,都还在京城里的亲戚家里。”
韦臻道:“那你去跑一趟,带他们来见朕,朕要亲自问个明白。”
小福子道:“是!奴才这就去!”接了李公公发的令牌,出门去了。
韦臻又对莫愁道:“你起来吧!等朕查明了情况再发落你!”
莫愁谢恩站起,却道:“如果情况属实,皇上会怎样处置那些官吏?”
韦臻想也不想即道:“贪污灾款,按律当是死罪!”
莫愁犹豫道:“话虽这么说,但恐怕并不容易治他们的罪……”
“什么意思?”韦臻疑问道。
“皇上你想想看,他们既然能贪污这么一大笔钱,还能封锁消息这么长时间,欺上瞒下,必定不是一人所为,皇上只惩办一两人并无多大用处。何况,如果只有小福子的父母家人作证,也很容易被人暗中做了手脚,杀人灭口或是想法伪造证据,要惩办他们就更难了。”莫愁似胸有成竹地道。
“那照你说又当如何?”韦臻听出点味道了。
“依奴婢的意思,皇上不如亲自到实地查访一次,一方面可掌握切实的证据,不容他们再狡辩,另一方面,皇上也可顺藤摸瓜,一网打尽。”莫愁侃侃而道。
“依你的意思,是要朕巡视南闵?”韦臻追问。
莫愁睁大眼睛,认真地点点头。
韦臻起来走了几步,道:“嗯,朕考虑考虑,不行就亲去走一趟。”
莫愁忽又想起一事,欲言又止:“对了……”
“什么?”
“呃,皇上出巡,是不是会带很多人一起?”莫愁试探地问。
韦臻纳闷地道:“你问这做什么?难道你是……”忽似明白了什么,“你想让朕带上你?怕这才是你真正的主意吧?”
“不是不是!”莫愁连忙摇头否认,“奴婢只是想建议皇上,最好不要用太多的仪仗排场,不要带太多的人,以防打草惊蛇,而且,沿途迎来送往,又是一大笔开支,白白增加老百姓的负担。”莫愁小小声道,“不要让老百姓刚遭了旱灾,又遭蝗灾……”
“你在说什么?”韦臻挑起眉毛。
“奴婢说,旱灾过后,往往还有蝗灾,”莫愁不怀好意地笑笑,“奴婢建议皇上轻车简从,最好微服私访。至于奴婢自己,没想过要伴驾同行,怎么安排,全凭皇上的意思。”
韦臻道:“朕若不在,你能规规矩矩地呆在这宫里?”
“能!”莫愁斩钉截铁地回答,“皇上放心,奴婢一定老老实实地呆在闭月苑里看书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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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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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正文 四十四 纳策
她不说还好,这样一说,韦臻却更是怀疑,见莫愁面带微笑,实在不敢相信她的承诺,自己住在宫里,派了专人日夜守着她,她还摔断了腿躺在床上动弹不得,都能花样百出地不断惹是生非,要是自己不在,真不知道这宫里有谁能约束了她?等自己回来,说不定她大闹皇宫后,已逃之夭夭了……听说自己要出宫,她似乎十分开心,是不是就想趁此把自己支走,才说出那一套套的大道理?韦臻沉思半晌,竟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韦臻坐回椅子,过一会,问莫愁:“你的腿好了么?”
莫愁苦着脸道:“回皇上,还没好,痛得很呢,只能瘸着走几步。”
韦臻心想:明明刚才见你走路已经基本如常,说得这么严重,大概又是诓朕,道:“不管你腿好没有,都不许出门,老实呆着,朕另有安排。”说完吩咐起驾。
韦臻回了乾元宫,没多久,小福子带了父母来求见。韦臻让传到偏殿,仔细逐一问明了情况,才知不但灾情严重,而且官吏盘剥,更是雪上加霜。韦镇表面虽沉得住气,心头已是怒火滔天,对小福子道:“本来你未得允许,不得私自与家人见面,更不得传递钱物,但念你情有可悯,这次朕就姑且不治你的罪,另赐一百两纹银予你父母,让他们从速离京,不得有误!”小福子一家磕头谢恩,由内侍带下去领赏了。
韦臻唤来李公公,怒道:“就连小太监都能捎带东西出宫去卖,要这宫门禁卫何用?朕这宫里的东西,迟早一天会被偷得精光!”李公公自小福子事发,就一直胆战心惊,这会见韦臻发怒,赶快跪下请罪。韦臻气得在殿中来回踱步,抓了案上一本奏折,翻开尽是歌功颂德的报喜之辞,韦臻益发怒不可遏,一把将一叠奏折哗哗扫在地上:“宫里是贼,宫外也是贼,朕花了许多银子,就养了一帮贼子!”李公公大气都不敢出。韦臻发作一番,令李公公下去。李公公退下后,忙命在各宫门多派了两人值班,专门对进出人员搜身。
偏殿里只剩了韦臻一人,坐在龙椅上,对着满地奏折,半晌余怒未消,朕岂能再容他们欺上瞒下?看来确实该好好地查一查了!魏敬明如此胆大妄为,不知哪些是他的同伙?莫愁说得对,最好能去南闵查访,但南闵距此有近千里之遥,来回至少得一两个月,该以什么名目出京?带哪些人?为防打草惊蛇,就不能调动御林军,但如果路上被不法之徒所趁,后果更不堪设想……还有那个死莫愁,留她在这里,更是一大祸患,要不……要不把她带上?但韦臻往日出宫,怕麻烦极少带上嫔妃伴驾,想着要带上这个闯祸精,更觉头大如斗。
韦臻左思右想,第二天下了道旨意,因今年天气酷热,提前摆驾避暑行宫,着德妃、懿嫔伴驾。消息传到闭月苑,莫愁听了有点吃惊,更有点失望,看来皇帝是要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了,但这次他居然学乖了不上我的当了?他不是说另有安排,怎么不声不响就走人了?把自己晾在这里再关几个月么?
三日后,韦臻带着浩浩荡荡的侍卫随从,起驾前往京城北面的避暑行宫。走了之后,莫愁在闭月苑闷坐了两天,青岚真正成了贴身侍候,一举一动都被紧紧监视,也不和她开玩笑了,小福子再没有机会出宫,更没有机会帮她卖字买鸡腿,而韦臻的禁令仍然没有取消,每天一碗的清粥喝得莫愁直吐酸水,腿脚仍不灵便,只能望着那苑子四周的高墙发呆。
韦臻离宫后的第三天晚间,莫愁正要准备就寝,忽然外面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接着有人砰砰地打门,青岚打开一看,却是一名太监领着几员侍卫。从那太监的服色看,是正四品等级,却面生得很。太监进了屋,摸出一面金牌在莫愁和青岚面前晃了晃,道:“皇上口谕,着莫愁即行伴驾出行!”说完上前拉了莫愁便走,青岚正要跟上,被太监拦下:“皇上只要莫愁一人伴驾,其余闲杂人等,皆留守闭月苑,不得擅出苑门,不得泄露消息,若有违者,皆处死罪!”青岚跪下领旨,满腹疑问地看着莫愁被带走了。
园子外已停了三辆由四匹高头大马所拉的大马车,车身全漆成黑色,车轮上也包了什么东西。两名侍卫和那太监扶着莫愁上了第一辆马车,车门和车窗都紧紧地关着,再看不到外面的景物。很快马车启动,却听不见辚辚的车轮声。莫愁开始还安安静静坐着,过了一会,忍不住问道:“公公贵姓啊?”
“免贵姓黄。”黄公公似乎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公公,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你不用多问,去了就知道了。”黄公公冷冷地回答。
莫愁悻悻地住了口,却得意地想,原来皇上玩的是这花样,果然不出所料,他还是不能放心把我留下,嘿嘿,这下总算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去玩了,只是陪着他,太煞风景了一点,管他的,出来了就算成功了第一步,下面再想办法……莫愁越想越兴奋,只不敢笑出声来。
车内一片寂静,莫愁做了几次努力,都没人理睬她,不过车厢里的坐椅十分舒服,莫愁靠在椅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觉睡醒,几缕日光透过车厢缝隙照进来,外面天色应已大明。马车一直未停,莫愁心想,我是要捱饿,难道这些人也都不吃饭么?却见黄公公从包袱里拿出了几块饼子,先给莫愁分了一块,又递给她一只装了清水的牛皮袋。莫愁突然就有点感激他了,咬了一口饼子,象是牛肉馅饼,虽然已经冷了,但松软酥脆,味道很香,莫愁的眼泪都几乎要掉下来,又有好多天没肉吃了,太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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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十五 议事
捧着肉饼,莫愁三口两口就风卷残云般下了肚,差点被噎住,打开牛皮袋咕咕喝了几大口凉水,使劲伸了伸脖子,和水咽了下去,才发现车厢里几个人全都住了口不吃,只定定地望着自己,象看着什么怪物。莫愁心知是自己的吃相太过不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装作生气地道:“看什么啊看?没见过么?再看我回头告诉皇上去!”那几人吓得忙埋下头,不敢再看。
等到马车停下,莫愁下了车,此时已近黄昏,三辆马车停在了一座四合院里。青砖碧瓦,花木扶疏,庭院十分雅致,却不见雕梁画栋,莫愁十分好奇地走了一圈,问道:“这就是避暑行宫么?怎么这么小呢?皇上呢?”
黄公公耐着性子回答:“这不是避暑行宫,这是京城之南一百里的燕园,你先进屋等着,皇上大约要晚上才到。”
一名小太监领着莫愁进了一间厢房,屋内皆是红木家具,床上垂着青纱帐幔,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显然是有人早来打扫过。莫愁靠窗坐下,正看见檐下一对燕子回巢,莫愁便咕咕地去逗那对燕子,燕子全不理她。小太监看得有趣,笑道:“小姐,你那是逗鸽子,不是逗燕子。”
“啊?”莫愁气馁地转过头,“那你会?”
正说着话,黄公公却快步进来,道:“主子来了!”
莫愁迎出去,少时见外面仍是进来了三辆黑色马车,停稳后,车门打开,先跳下一队侍卫,迅速在院子里四角站定。接着李公公扶了韦臻下车,韦臻穿了一身玫瑰紫缎面的袍子,竹青衬衫,头戴一方深蓝色的云纱唐巾,一副富商打扮,衬得面如冠玉,儒雅俊逸,人才不凡。莫愁跪下去磕头,一双美目却不住地上下打量韦臻,连问候之词都忘了说。“你看什么?又忘了规矩?”韦臻不满地道。
莫愁故作惊叹地道:“皇上换了身衣服,就如换了个人,奴婢眼前一亮,差点认不出来了!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原来奴婢往日里都是有眼不识泰山!”
“你的意思,难道朕平时穿朝服就是丑八怪么?”韦臻心头不悦。
“呃,还好。”莫愁道。
“还好?”韦臻拖长声音重复。
“就是马马虎虎,啊,凑合,将就,一般,总之……”莫愁解释道。
“哼!”韦臻知她故意装糊涂,却也无法,草草结束了见面后的第一回合交锋,“你进屋来,朕有话对你说!”
莫愁随韦臻进了里屋,韦臻令众人都在外等候。莫愁侍立一旁,韦臻道:“朕决定采纳你的意见,微服私访南闵,为防泄露消息,朕先到避暑行宫,然后再称亡母托梦,要朕上山潜心修行两月,为她还愿。朕只带了十余名忠实可靠的侍卫,打算扮作商贾,一路南下。朕怕你在宫里惹事,因此让你伴驾,出门在外,情况复杂,你要一切听朕的安排,不许乱说乱跑,你听到了么?”
“奴婢知道了!”莫愁行礼,规规矩矩地答道,皇帝这招,还算聪明!莫愁暗中已是心花怒放,可以出来玩两三个月,哈哈!却为难地道,“只是奴婢脚伤尚未复原,行走困难,怕不能长途跋涉,白白给皇上增添麻烦,皇上还是送奴婢回宫吧!奴婢一定不会再惹是生非!”
“你的保证,朕都听腻了,你脚没好,就呆在车里,哪也不许去!”韦臻断然拒绝。
莫愁心里塌实了,眼珠一转,又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来,问道:“皇上,那个……”
“什么?”
“皇上,带上足够的钱没有?穷家富路,出门在外,银子一定要带够啊!要是没钱就惨了!”莫愁很有经验地道。
这倒提醒了韦臻,他平时出巡,何曾操心过钱财之事,立即唤了李公公来问,李公公禀道:“皇上放心,已准备了十万两的银票。”
莫愁打断道:“光有大额的银票不行,还得有小额的银票,不然到了小的市镇,一时兑不出那么多银子,另外还要准备一些银锭碎银和铜钱,既然扮成富商,还得有一些可以变卖的货物,虽然携带不方便,但是必不可少。”
韦臻点点头,道:“这些都预备好了么?没有就速去征调!”
李公公冷汗渗出:“应该都预备好了,奴才再下去检查一下!”匆匆退下。
韦臻又对莫愁道:“这燕园是朕临时征用来的一处庄园,不宜久留,今日歇息一夜,准备明日出发!”想了想又道,“既然是微服私访,出了门,你就不要再称呼朕为皇上,就叫主子即可,不要叫错了!”
“那主子叫什么名字呢?”莫愁迅速改口。
“嗯,就叫……就叫曾伟吧!”韦臻道。
“那……那奴婢还用自称奴婢么?”莫愁迫不及待又问。
韦臻看了她一眼,停了停道:“不用了。”
“谢主子!”莫愁微一屈膝。
“朕这次……”
韦臻刚一开口,却被莫愁打断了:“主子,这个……”
“又怎么了?”韦臻颇为不悦。
“皇上,不,这个,主子,”莫愁挠挠头,“主子出了门,就不好再称……”莫愁做了个“朕”的口型。
韦臻顿时明白了,改口道:“我这次……”他说惯了“朕”,忽然改口全然不顺,竟不知如何继续,又道,“朕……”
莫愁毫不留情地打断他:“主子,又错了……”
“你!”韦臻忍无可忍,本来要说的话也忘到了九霄云外,只怒吼了一声,“你给朕滚出去!”
莫愁吐吐舌头,往后退了几步,打开门,一路欢快地小跑着出去了。韦臻看着她的背影,什么腿脚不便,简直是当面撒谎!韦臻正要叫她回来训斥,忽听哎哟一声尖叫,韦臻快步到门口一看,莫愁摔在了院子里的台阶上。旁边的侍卫正要去扶,却被韦臻用眼神制止了。莫愁在地上挣扎了半天,低声呻吟着,扶着柱子慢慢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屋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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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十六 吃醋
韦臻见她瘸得并不严重,才放了心。忽想:“这带了莫愁,没带太医,可真是一大疏忽!在宫里大伤小病不断,一日也离不了太医,出来还不知又会出些什么事?但现在要去请也来不及了,若找民间医生又不能放心……”韦臻的头又开始痛了。
那边莫愁兴奋过后也不开心了,摔痛了腿还在其次,进了屋就着烛光一看,才发现身上的衣服摔脏了,完了!昨晚走得太匆忙,竟然一件多余的衣服都没带,皇帝那里的银子虽然不少,但若开口要钱去买衣服,多半不但会碰钉子,还会被他抓住把柄戏耍,这该怎么办呢?莫愁一时无计,只好脱了外衣,让小太监去打了盆清水来,简单地洗了洗蒙了灰尘和泥巴的前襟,摊在椅背上晾了,准备第二天再穿。
晚饭也很简单,小太监端进来的仍是一碗清粥一碟子咸菜。莫愁暗中直埋怨皇帝,要出远门还这么小气,不会想把自己饿晕,倒在路上吧?吃过饭,闷闷地躺在床上睡了。第二天天还没亮,莫愁就被人叫醒,哈欠连天地在床上赖了会,被小太监拖起了床,抓了椅子上的衣服套上,胡乱洗了洗脸,一面系着衣带一面睡眼朦胧地被人拉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看到皇帝在当中正襟危坐,莫愁含含糊糊地问了句好:“主子早!”
韦臻冷着脸道:“头发都没梳,成什么样子?”
“啊?主子恕罪。”莫愁使劲晃了晃脑袋,企图让自己清醒点。坐下后,又想起梳子也没带,只好用手指分开长长的秀发,胡乱在脑后挽了个发髻,有几缕乱发飘在额前,益发显得慵懒娇憨,别有种动人情致。
韦臻看了她一眼,便扭过头去看窗外,不再说话。莫愁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但时节已到初夏,日出后,虽不算骄阳似火,也相当炎热。莫愁一会就热得冒汗,不住用手当扇子扇风,又把头伸到窗外想吹点风,却被韦臻一把拉了回来,“规规矩矩地坐好,左顾右盼象什么样子?”
“主子,热!”莫愁抱怨道。
这回韦臻没有骂她,倒是从怀里摸了方手巾递给她擦汗:“这算什么,越到南方还越热呢!你忍着点,到前面有树林处再下车休息。”
马车走了近两个时辰,已是近午,韦臻也热得有些受不了,吩咐到若有阴凉处就停下休息。过了没多久,马车转入一处山谷,莫愁听到潺潺的流水声,掀开窗帘一看,路边竟是一条碧绿清澈的小溪!莫愁欢呼一声,差点就要跳下车去,回头企求韦臻:“主子,停一会好不好?”
韦臻无奈地点点头,下令马车就地停下。莫愁正要往下跳,又被韦臻拉住:“你的腿好了?摔的跤还不够多么?”
莫愁激动不已地道:“主子,我真没想到,还能有再看到这青山绿水的一天!”反手勾住韦臻的脖子,在他的左颊上轻轻啄了一下,咯咯一笑,未等韦臻回过神来,已跳下了车。韦臻抚着被她吻过的面颊,愣了半晌,才慢慢地下了车,让人在树下铺了垫子坐了。
莫愁却是闲不住,已跑到溪边,蹲在一块大石头上洗手。那溪水清澈见底,倒影着岸边的绿树芳草,如花笑靥,水底细石历历可数。韦臻一面喝着水,一面欣赏着眼前的图画,竟一时不知身在何方。
这条路是官道大路,来往的客商行人不少,除了韦臻这边的三辆马车,不一会儿,又有一辆马车停在了路旁,车上的两人下来坐在路边歇息。片刻后,一骑马的男子路过也停下,牵了马径直到溪边饮水。接着是一名砍柴的樵夫,挑了一担柴站在一旁。不大工夫,溪边已聚集了十来号人,老幼都有,皆是男子。韦臻很快发现不对,这些人的眼睛都呆呆地盯着一个地方——莫愁!偏偏莫愁还浑然不觉,只顾着玩水,脑后的发髻散开了,长长的黑发风中飘舞,虽只一个背影,已是绝美。韦臻沉下脸,早先那点喜悦情绪已无影无踪,快步走到莫愁身边,捉住她的手腕:“回车上去!”
莫愁正玩得兴起,哪里肯干?转过身来央求道:“主子,再等一会好不好?”
韦臻见莫愁这日外面穿了件藕青色的纱衣,大约是嫌热,最上面的那粒盘扣解开了,现出一抹雪白的脖颈。韦臻想起旁人那色迷迷的眼光,只觉得血直往上冲,不由分说拽住莫愁,就往岸上拖。莫愁一挣,哗的一下,半幅衣袖竟扯了下来,露出一截玉臂。莫愁脚下一滑,啊地尖叫一声,竟栽到水里去了!路边顿时一阵惊呼,已有几个人抢了过来,好在那溪水并不深,莫愁扑腾了几下,站起来水只到腰间,韦臻伸手将她拉上岸。莫愁全身已湿透,薄薄的衣服贴在身上,更是纤毫必露。小脸上挂着的不知是溪水还是泪水,只不停地抹着眼睛。
旁边有名中年男子看不下去了,道:“这位公子气质儒雅,怎如此唐突佳人?”韦臻几乎要恼羞成怒地下令随身侍卫将这些人全部拿下,想到这次是微服私访,不能太过张扬,终于忍下一口气,俯身将莫愁扛到肩上,疾步走到马车前,打开车门,将莫愁扔进去,自己也跳上车。马车立即启动了,只留下车后一道道艳羡的目光和一片惋惜赞叹。
莫愁浑身滴着水,瑟瑟发抖,不停地呜咽,模样十分狼狈。韦臻叹口气,脱下自己的外袍将她裹住,又令人找了条毛巾来,一面给她擦头发一面道:“你还好意思哭?你不知道那些人鬼鬼祟祟在看你么?”
莫愁哭得气断声噎,低头看自己湿透的衣服,还少了截袖子,委屈地抽泣道:“我哪里知道?人家看一眼有什么打紧?就算你不许别人看,好好说就是了,那么用力做什么?害我栽到河里,衣服全湿了,我出来就穿了这么一件衣服,连换的都没有,呜呜呜呜……阿嚏!”莫愁打了个喷嚏,不住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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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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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十七 请客
韦臻满脸不悦地道:“看一眼有什么打紧?你岂能这样说?难道不知道身为女子,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性命都是小事,何况一件衣服?你怎么能让……让除我之外的人随便乱看?”
没等韦臻说完,“阿嚏!”莫愁又打了个喷嚏,打断了他后面的话。“饿死事小,差不多也快饿死了……”莫愁低声道。
这会虽是初夏,但莫愁掉在水中,成了落汤鸡,仍是冷得发抖。韦臻不由将她搂在自己怀里,心里也有些后悔自己卤莽,又想,她这容貌,就这样出来,确实过于引人注目,这还在荒郊野外,要是到了繁华城镇,还不知会造成怎样的轰动?带女人出门就是麻烦!又不能完全不让她抛头露面,看着她身上披着自己的外袍,有了!干脆让她女扮男装,扮成朕的贴身小厮好了!“没衣服有什么打紧?等会到了集市上,给你买就是了,你不要再哭了!”
莫愁听说有新衣服穿,抽泣了一阵,收了泪,却道:“要两套。”韦臻哭笑不得地点点头,莫愁又道,“还要梳子、扇子!”
韦臻道:“你缺些什么,一并说了去买。”
莫愁道:“饿……还要吃的。”
说话间果然经过一处市集,韦臻令马车停在路旁,吩咐人来记下要买的东西,又补充道,“赐你的那把戒尺你也没带上吧?再叫人去买一把!”
“啊?”莫愁惊呼。
“啊什么啊?别忘了你欠的债!”韦臻一本正经地道。
很快随从买了东西回来,莫愁一看,却是两套男式的青衣小褂。莫愁初时惊讶,随即明白过来,嘻嘻一笑,只要允许自己到处玩,女扮男装就女扮男装好了。韦臻得了教训,不敢再让女装的莫愁下车,自己也没心情去找酒馆用饭,仍就在马车上拿出牛肉饼和点心等干粮,自己随便吃了点。莫愁却故技重施,狼吞虎咽,韦臻看得目瞪口呆:“什么时候你才能学会慢点吃东西?”
莫愁不搭话,扫光最后一点牛肉饼,才答道:“主子容我能吃上几顿饱饭以后,自然就斯文了。”
“这有何难?别说得那么可怜。”韦臻随口道。
“是么?那今天的晚饭?”莫愁可怜巴巴地望着韦臻。
韦臻见她的下巴已瘦得尖尖的,一双眼睛大得都有点不协调了,头发还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想她这些日子也吃了不少苦头,再硬不下心肠,只道:“今天晚上我们可到达泰州,据说泰州有家酒楼叫醉月楼,远近闻名,晚上带你去。”
“太好了!”莫愁拍掌欢呼。
“但你得换上这衣服。”韦臻指着那青衣小褂道,“扮成我的贴身小厮。”
“没问题,”莫愁扮了个鬼脸,“就算主子要我脸上抹上锅灰都行!”
一句话把韦臻也逗笑了,揉揉她一头乱发:“你这丫头,就没个正经。”
傍晚时分,到了泰州。泰州是南来的第一大城市,城内有将近十万户人家,南来北往的商贾云集,韦臻等一行入城丝毫不引人注目。韦臻令人先找到一家最大的客栈,包了一座独院,马车仍是直接停进院内。韦臻俯身将莫愁抱起,进了一间厢房,让侍卫打了热水来,道:“你自己先换了衣服,到正房来找我。”原来韦臻怕人察觉,除了十来名武功高强的侍卫,宫女太监都一概未带。
待旁人退下,莫愁闩了门,关上窗,打开包袱,发现青衣小褂下面还有个小包裹包了两套小衣,却是女式的,不由面颊微红。莫愁就着热汤草草洗了一下,换了衣服,擦干头发梳好,迫不及待地到正屋拜见韦臻。韦臻一看,好一个俊俏的小生!笑道:“你这身打扮倒还不错!”却指着桌上一碗热腾腾的姜汤道:“你先把这碗汤喝了,以防风寒。”
莫愁端过碗几口喝下,寒意全消,道:“谢谢主子!”
韦臻知道莫愁等不急了,唤了两名侍卫,出门去找醉月楼。
莫愁心花怒放地跟在韦臻身后,上了街不住地左顾右盼。渐渐走到繁华闹市,两旁店铺如林,街上人流如织,接肩摩踵。莫愁看得眼花缭乱,只恨自己兜里没有一文钱,什么也买不了,要想现场去写字换钱,皇帝大概又不会同意。韦臻在前面走了一段,回头却不见了莫愁,吓了一大跳,往回走了几步,才发现她站在一个糖人摊前看那艺人做糖人,看入了神。韦臻心头不悦,道:“人这么多,你停在这里做什么?跟紧点,小心走丢了!”拉着她的手钻出人丛,怕她再落在后面,捉紧她的手再不放开。莫愁乖乖地任他牵着,纤纤小手握在掌心中柔若无骨。韦臻拉着她走过大街小巷,川流不息的人群从身旁经过,开始有了点出宫的感觉,终于不用再面对朝臣的争权、嫔妃的争宠,可以自由呼吸,一身轻松。
醉月楼是一座精致的三层小楼,坐落在清水河畔,面临闹市,背靠流水,位置得天独厚。跟随的那两名侍卫已等在楼下,韦臻忽然有些烦了前呼后拥,对那两人道:“你们就在下面等着。”携了莫愁,便要上楼。
店小二见韦臻服饰华丽,相貌不凡,忙殷勤迎了上来:“客官几位?请到楼上看座!”
韦臻道:“两位,找一个清净点的位置。”
店小二忙道:“请二位随小的来。”
店小二将二人领上了三楼临窗的一张八仙桌坐下,凭窗望去,恰好可看到河上的一座造型别致的石拱桥,半圆的桥拱与倒影浑然相成,一两只小船在河上穿行,夕阳西下,风景如画。三楼此时还有两三桌散客,靠窗旁座的一位二十余岁的白衣男子,见两人进来,似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莫愁一眼。莫愁心头却是一怔,这人好生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见他剑眉入鬓,目如寒星,容貌固是俊美无俦,却似有什么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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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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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36
正文 四十七 请客
韦臻满脸不悦地道:“看一眼有什么打紧?你岂能这样说?难道不知道身为女子,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性命都是小事,何况一件衣服?你怎么能让……让除我之外的人随便乱看?”
没等韦臻说完,“阿嚏!”莫愁又打了个喷嚏,打断了他后面的话。“饿死事小,差不多也快饿死了……”莫愁低声道。
这会虽是初夏,但莫愁掉在水中,成了落汤鸡,仍是冷得发抖。韦臻不由将她搂在自己怀里,心里也有些后悔自己卤莽,又想,她这容貌,就这样出来,确实过于引人注目,这还在荒郊野外,要是到了繁华城镇,还不知会造成怎样的轰动?带女人出门就是麻烦!又不能完全不让她抛头露面,看着她身上披着自己的外袍,有了!干脆让她女扮男装,扮成朕的贴身小厮好了!“没衣服有什么打紧?等会到了集市上,给你买就是了,你不要再哭了!”
莫愁听说有新衣服穿,抽泣了一阵,收了泪,却道:“要两套。”韦臻哭笑不得地点点头,莫愁又道,“还要梳子、扇子!”
韦臻道:“你缺些什么,一并说了去买。”
莫愁道:“饿……还要吃的。”
说话间果然经过一处市集,韦臻令马车停在路旁,吩咐人来记下要买的东西,又补充道,“赐你的那把戒尺你也没带上吧?再叫人去买一把!”
“啊?”莫愁惊呼。
“啊什么啊?别忘了你欠的债!”韦臻一本正经地道。
很快随从买了东西回来,莫愁一看,却是两套男式的青衣小褂。莫愁初时惊讶,随即明白过来,嘻嘻一笑,只要允许自己到处玩,女扮男装就女扮男装好了。韦臻得了教训,不敢再让女装的莫愁下车,自己也没心情去找酒馆用饭,仍就在马车上拿出牛肉饼和点心等干粮,自己随便吃了点。莫愁却故技重施,狼吞虎咽,韦臻看得目瞪口呆:“什么时候你才能学会慢点吃东西?”
莫愁不搭话,扫光最后一点牛肉饼,才答道:“主子容我能吃上几顿饱饭以后,自然就斯文了。”
“这有何难?别说得那么可怜。”韦臻随口道。
“是么?那今天的晚饭?”莫愁可怜巴巴地望着韦臻。
韦臻见她的下巴已瘦得尖尖的,一双眼睛大得都有点不协调了,头发还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想她这些日子也吃了不少苦头,再硬不下心肠,只道:“今天晚上我们可到达泰州,据说泰州有家酒楼叫醉月楼,远近闻名,晚上带你去。”
“太好了!”莫愁拍掌欢呼。
“但你得换上这衣服。”韦臻指着那青衣小褂道,“扮成我的贴身小厮。”
“没问题,”莫愁扮了个鬼脸,“就算主子要我脸上抹上锅灰都行!”
一句话把韦臻也逗笑了,揉揉她一头乱发:“你这丫头,就没个正经。”
傍晚时分,到了泰州。泰州是南来的第一大城市,城内有将近十万户人家,南来北往的商贾云集,韦臻等一行入城丝毫不引人注目。韦臻令人先找到一家最大的客栈,包了一座独院,马车仍是直接停进院内。韦臻俯身将莫愁抱起,进了一间厢房,让侍卫打了热水来,道:“你自己先换了衣服,到正房来找我。”原来韦臻怕人察觉,除了十来名武功高强的侍卫,宫女太监都一概未带。
待旁人退下,莫愁闩了门,关上窗,打开包袱,发现青衣小褂下面还有个小包裹包了两套小衣,却是女式的,不由面颊微红。莫愁就着热汤草草洗了一下,换了衣服,擦干头发梳好,迫不及待地到正屋拜见韦臻。韦臻一看,好一个俊俏的小生!笑道:“你这身打扮倒还不错!”却指着桌上一碗热腾腾的姜汤道:“你先把这碗汤喝了,以防风寒。”
莫愁端过碗几口喝下,寒意全消,道:“谢谢主子!”
韦臻知道莫愁等不急了,唤了两名侍卫,出门去找醉月楼。
莫愁心花怒放地跟在韦臻身后,上了街不住地左顾右盼。渐渐走到繁华闹市,两旁店铺如林,街上人流如织,接肩摩踵。莫愁看得眼花缭乱,只恨自己兜里没有一文钱,什么也买不了,要想现场去写字换钱,皇帝大概又不会同意。韦臻在前面走了一段,回头却不见了莫愁,吓了一大跳,往回走了几步,才发现她站在一个糖人摊前看那艺人做糖人,看入了神。韦臻心头不悦,道:“人这么多,你停在这里做什么?跟紧点,小心走丢了!”拉着她的手钻出人丛,怕她再落在后面,捉紧她的手再不放开。莫愁乖乖地任他牵着,纤纤小手握在掌心中柔若无骨。韦臻拉着她走过大街小巷,川流不息的人群从身旁经过,开始有了点出宫的感觉,终于不用再面对朝臣的争权、嫔妃的争宠,可以自由呼吸,一身轻松。
醉月楼是一座精致的三层小楼,坐落在清水河畔,面临闹市,背靠流水,位置得天独厚。跟随的那两名侍卫已等在楼下,韦臻忽然有些烦了前呼后拥,对那两人道:“你们就在下面等着。”携了莫愁,便要上楼。
店小二见韦臻服饰华丽,相貌不凡,忙殷勤迎了上来:“客官几位?请到楼上看座!”
韦臻道:“两位,找一个清净点的位置。”
店小二忙道:“请二位随小的来。”
店小二将二人领上了三楼临窗的一张八仙桌坐下,凭窗望去,恰好可看到河上的一座造型别致的石拱桥,半圆的桥拱与倒影浑然相成,一两只小船在河上穿行,夕阳西下,风景如画。三楼此时还有两三桌散客,靠窗旁座的一位二十余岁的白衣男子,见两人进来,似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莫愁一眼。莫愁心头却是一怔,这人好生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见他剑眉入鬓,目如寒星,容貌固是俊美无俦,却似有什么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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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十八 点菜
韦臻也已注意到这人,看他腰佩长剑,目光中精华内蕴,显然是武林高手,面前只有一只酒杯,一壶酒,两碟小菜,象是在等什么人。韦臻不愿与江湖人士有什么瓜葛,本想下楼去,却想,自己堂堂皇帝,怕他作甚?且先看看他究竟是不是冲着朕来?
韦臻坐了上首,莫愁陪坐一旁,店小二砌上两盏上等碧螺春,问道:“请问客官要来些什么酒菜?”
韦臻平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不清楚进了酒店该如何点菜,又想今日本是答应莫愁带她来的,便指指莫愁道:“听他点就是了。”
莫愁还在想着旁边那名神秘的白衣男子,忽听韦臻要自己点菜,顿时来了精神,英雄总算有了用武之地!笑问店小二道:“听说这醉月楼是远近闻名的大酒楼?”
店小二满面堆笑道:“不敢,承蒙各位客官抬爱,鄙店经营多年,才有了一点虚名。”
莫愁笑赞道:“连普通伙计说话都这样文绉绉的,真是与众不同!我点的菜,你们尽管上,价钱不用考虑。”说着看了眼韦臻,见韦臻并无反对的表情,便道,“就简单点好了,凉菜上一碟龙肝、一碟狮乳,热菜就上燕窝、鲍鱼、豹胎、熊掌、鹿茸、驼峰,拣你们拿手的做法做来。”
店小二瞪大了眼睛,旋即涨红了脸,只站着一言不发。
莫愁笑道:“怎么?这些简单的菜醉月楼都做不出么?”
在一旁张罗的掌柜发现情况不对,快步过来,低声向店小二问明了情况,赔笑道:“小店是小本经营,不是皇宫的御膳房,这些菜,一时确实做不出来,客官看是不是体谅小店一下?”
莫愁待要说话,韦臻扯了她袖子一下:“不要胡闹了!”
莫愁调皮地眨眼:“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嘛!又当真了?”对掌柜说,“那这样吧,也不难为你们了,就上四道荤菜四道素菜一座汤好了,荤菜要百鸟回巢、老蚌怀珠、金鱼戏莲和贵妃醉酒,素菜要长相思、荷塘月色、半江沉月和金镶翡翠,汤要八仙过海。”
掌柜和店小二面面相觑,要是换平常客人,早就请他出去了,但看韦臻的派头和莫愁的谈吐,却是不好得罪之人。掌柜只得令店小二记下菜名,仍是点头哈腰地赔笑道:“二位客官果是高人,这些精致菜肴,现做起来甚为耗时,恐怕得有劳二位等等了。”
韦臻不知莫愁又玩什么花样,只道:“既然点了菜,你们就快去准备,罗嗦什么?”
掌柜和店小二下去后,韦臻嗔道:“你这是做什么?”
莫愁兴奋地道:“难得有机会遇到金主肯请吃饭,当然得好好利用!而且这顿吃了还不知下顿在哪里?我可不想晚上睡觉的时候再后悔!”
韦臻笑了笑,道:“那你就慢慢等吧!我看没两个时辰你点的那些菜出不来,只要有人能等得住,倒也无妨。”
韦臻这样一说,莫愁暗叫不好,刚才一时得意忘形,倒忘了这个!要真等上两个时辰,那自己不饿疯才怪!但好不容易捞到了这机会,总不能轻易就撤退。莫愁只好装作无所谓地看那窗外,百无聊赖地数天边的星星出现了几颗,肚子的抗议却越来越强烈。莫愁又回过头看了眼邻桌的白衣男子,那男子仍端坐着不动,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莫愁看他时,他的目光又似不经意地扫了她一眼,莫愁心头的疑虑更深,隐隐感到此人出现在这里肯定与自己相关。
过了不到一盏茶功夫,莫愁已坐不住了,不安地在椅子上扭来扭去。韦臻看着好笑:“怎么啦?这椅子上有钉子么?”
莫愁摇摇头,气馁地道:“不行了,我得找点东西吃了,等会等那些菜上来,主子一个人享用好了。”
韦臻好容易忍住笑,装作正经地道:“那怎么成?可都是你点的菜,刚才你不是还说机会难得么?”
“不成了,不成了!”莫愁把头摇得象拨浪鼓,一面唤了店小二过来,“你先给我上……嗯,上两只鸡腿吧!”
店小二也心头暗笑,不敢表现出来,应了声下楼去了,这回很快端了一个盘子上来,盛了两只又肥又大的烧鸡腿。莫愁一见,顿时两眼放光,碍于在大庭广众之下,韦臻又在旁边,装模作样对韦臻道:“主子先请!”
韦臻笑道:“都归你了,你吃吧!”
莫愁不再推辞,想到手抓鸡腿大啃实在不成体统,拾起筷子,一点点分开那鸡肉,却不住地咽口水。好在那鸡腿烧得酥软,用筷子也很容易分开。莫愁想尽量控制速度,保持仪态,但不知是鸡腿太过美味,还是确实饿得发慌,没多久,那两只鸡腿就变成了两根鸡骨头。莫愁心满意足地啜了口茶:“不错,不错!不愧是醉月楼,主子带的地方真是名不虚传,这是我这些天吃过的最好吃的鸡腿了!”
韦臻疑惑地问:“这些天吃过的?这些天你哪来的鸡腿?啊?”
莫愁发觉失言,忙改口道:“不,不是这些天,是那些天。主子你忘了你送我的那幅画了么?自从我得到那幅画,就天天日思夜想,后来……后来托小福子带了一两只……”
韦臻插话道:“怕不是一两只吧!”
莫愁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随即嬉皮笑脸地道:“那也是主子送的画馋我才……不管多少只,反正都没有主子今天买的这两只好吃!我还以为主子不过是画饼充饥,哄哄我呢,没想到主子还真的会给我吃最好吃的鸡腿,和那画上的一模一样呢!”
韦臻明知道她说得不尽不实,却拿她没辙,想象着前些天她被逼得卖字换了鸡腿,躲在被窝里偷偷啃的情形,忍俊不禁。听她在一旁胡说,不但生不了气,反觉得能有她陪在身边竟是平生难得的乐事。要是平常在宫里,韦臻必要板着脸训上莫愁一顿,也必要暗中警告自己不能受到诱惑,此刻却想,反正是出宫微服私访,何必要再摆皇帝的架子?稍微放纵一下又有何妨?就象莫愁说的,一生又能有多少这样的机会?便笑道:“你不会就馋这两只鸡腿吧!我们还要走十来天,路上好吃的还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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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四十九 救急
莫愁瞪大了眼睛:“主子的意思是一路上都会带我去……?”韦臻微微点头。莫愁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兴奋得语无伦次:“真的?太好了,我还以为我路上我都得喝清水稀粥呢!看来这次出来是赚到了!”韦臻轻轻按下她,又有点后悔自己轻易作出的许诺,却也被她这发自内心的单纯喜悦所感染,竟有了一种久违的满足感,原来自己一句话一顿饭就可以让她这么快乐!恍惚中竟有点明白了,为何有人肯千金买美人一笑?
不知过了多久,店内已点上了灯烛,楼上的客人都吃饱喝足走得精光,只剩下韦臻和莫愁,还有那位白衣男子仍在不紧不慢地自斟自饮。莫愁点的菜终于姗姗地端上来了,摆了满满一桌,琳琅满目。每一份菜都色泽鲜艳,极富诗情画意,看着都十分诱人。大掌柜和二掌柜都亲自上阵为二人上菜倒茶,殷勤推荐自制佳酿“醉方休”。韦臻听这名字,笑着摇了摇头,出门在外,不明不白的酒可不能乱喝。却见莫愁坐在那里不动筷子,只呆呆地望着满桌佳肴。韦臻奇道:“不都是你要的么?怎么不吃了?”
莫愁难为情地道:“我好象已经饱了……”
韦臻哭笑不得:“你可真是眼大肚皮小,捡芝麻丢西瓜,你不吃我可吃了!”
韦臻这会也饿了,便自顾自的吃起来,他虽吃惯了山珍海味,也不由暗赞这些菜肴做得精致,打趣道:“上次不是做梦都梦到赴宴么?还发什么呆?”莫愁想起那次偷酒喝喝醉的事,莞尔一笑,纤纤玉手拿起象牙筷,微启樱桃小口,每样菜只尝了一点。韦臻又想笑,这会倒斯文得象个公主小姐了。莫愁独对那盘贵妃醉酒感兴趣,却是一道酒酿虾仁,粒粒虾仁饱满如珍珠,白里透红。莫愁大快朵颐,笑着对掌柜道:“以前在家时,有个厨子做这道菜做得特别好,没想到在这里也能吃到!”
掌柜忙道:“多谢客官夸奖!”
一时饭罢,大掌柜满面堆笑地拿来帐单,对韦臻道:“客官,这是帐单,一共二百两银子,请客官过目!请问客官是付现银还是银票?”韦臻一摸怀中,糟了,身上忘了带银子!这也难怪他,生平不知道付帐为何物,自然出门也不会带上银两。大掌柜见韦臻摸了一阵,没摸出钱袋,脸色却变了,心头有数,仍是恭敬地问:“客官可有什么问题么?”
韦臻略带尴尬地道:“银两在我的两名随从身上,他们在楼下等着,麻烦掌柜请他们上来!”
二掌柜听了,即下楼去了,片刻后上来道:“客官,不好意思,楼下门外我都看了,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了。”韦臻大怒,让这两人等着,竟敢抗旨!噌地站起身来,就要下楼去,却被两位掌柜拦住,“客官还没付帐呢!您看这……”话说得虽客气,语气已是不容置疑。
韦臻勃然怒道:“大胆!你还敢拦着朕……我?”
大掌柜冷笑道:“你又不是皇帝老子,怎就不能拦?就算是皇帝老子,到鄙店吃饭也要付钱,也没有吃完了抹抹嘴甩手就走的道理!”
二掌柜接口道:“鄙店经营多年,白吃的主见过不少,但象二位口气这般大,这般会折腾人,白吃白喝还理直气壮的倒是头一遭见!”一声招呼,楼下上来了二三十个伙计,将二人团团围住。他初时见莫愁有意刁难,已是窝了一肚子的火,想着能做一单大生意才忍耐下来,这会以为韦臻赖帐想溜,自是不肯善罢甘休。
韦臻又气又急,道:“笑话!我是什么人?会赖你二百两银子?要不你派人跟我到客栈去取钱!”他本不愿闲人得知自己的行踪,但眼下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大掌柜想了想道:“也好!那我就带个人和你跑一趟!”指了指莫愁,“但他得先留在这里,得罪了!”
韦臻暗想这人生地不熟,怎能把莫愁独自留在这里?看来不能和他们纠缠,回手拉了莫愁,正欲从窗口跳下,莫愁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主子莫急!”
韦臻知道莫愁鬼点子多,便问:“你有什么主意?”
莫愁指了指韦臻衣襟和袖口,道:“主子扯几颗扣子给他们也足够了!”
“什么?”韦臻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低头一看,这些纽扣都是玉色玛瑙所制,十分名贵,若认真论价,怕一粒即不止一百两银子,给他们两粒,也是一个办法,但堂堂皇帝,在酒店里吃饭给不起钱,当了衣服纽扣,衣冠不整地走出去,若日后传开,天子的尊严、皇家的颜面何在?韦臻沉吟不决,这莫愁可真会出馊主意!那大掌柜也发现了这些纽扣非同寻常,道:“你留下这件衣服就可以抵了!”
韦臻见他贪得无厌,心头冒火,一言不发就要往外冲,眼看双方一触即发,在另一桌饮酒的白衣男子不知何时已走了过来,拍一拍大掌柜的肩头,大掌柜回头见是他,赔笑道:“客官要结帐了么?实在抱歉,打扰了客官雅兴!”
白衣男子摇摇头道:“我看这位兄台,气度不凡,怎会是赖帐之人?一时忘了带钱也是有的,不如这顿饭我请了!”说着摸出一张银票递给掌柜。
大掌柜一看,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大喜过望,忙令众人退下,笑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大侠真是仗义疏财的高士!”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并不谦辞。
韦臻本不喜旁人施恩,此时也只得对白衣男子拱一拱手,道:“多谢兄台!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白衣男子淡淡地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在下姓寒,单名一个山字,敢问兄台名讳?”
寒山?韦臻皱了皱眉头,此人当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寒山这名字却十分陌生,见他行为诡异,多半与己有关,但不清楚是敌是友,今日援手,又是何用意?韦臻亦照化名答道:“在下名叫曾伟。”
寒山道:“听曾兄口音,不似本地人,不知是经过此地还是要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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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五十 算命
韦臻道:“在下是要南下做点小生意,刚才确实是一时没有带钱,请寒兄随我去客栈,在下双倍奉还!”
寒山笑一笑:“四海之内皆兄弟,你我皆是不缺那几个钱之人,相识便是缘分,兄台勿放在心上。”又道,“恰好小弟也是要南下,听说路上并不太平,兄台可愿结伴同行?”
韦臻一愣,怎能和来历不明之人同行?语气生硬地道:“多谢兄台好意,只是在下路上怕多有耽搁,不便同行。”
寒山不再坚持,拱手告辞:“既然如此,高山流水,后会有期,小弟就此别过了!”说完便快步往楼下走去,经过莫愁身边时,装作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又瞄了眼地上。
莫愁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只觉一颗心差点跳出来!自己的脚边躺着一个小小的纸折的万字结!万字结没什么稀奇之处,但用的纸莫愁却认得明白,是自己亲手浸染的花笺!电光火石间莫愁忽想起了这寒山是谁!莫愁顺势蹲下去,迅速将万字结笼入袖中,韦臻回头看她,莫愁哎哟叫了一声。韦臻忙问:“你又怎么了?”
“刚才不小心扭了下脚。”莫愁指了下自己刚刚伤愈的左脚,呻吟道,“好痛!”
“走路都这么不小心?”韦臻责怪道,昨天摔跤,今天栽到河里,现在又扭了脚,虽是不满,语气仍是担心,“要紧么?还能走吗?”
莫愁咬着牙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谢主子关心,我能走。”
韦臻见楼梯狭窄,怕她再摔,一手扶着她手,一手搂着她的腰,半拖半抱地下楼。莫愁靠在他身上,却想着那万字结,心头砰砰直跳,记得是七岁那年,有次二哥带自己出去玩,就是和这寒山一道,难怪见了他会觉得眼熟,对了,他的真名叫……叫江枫!“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原来是提醒自己!二哥曾说他是武功高强,但是行踪不定,显然这次是二哥请他来的,不知那万字结上写了什么?是要救自己回国么?
那两名侍卫果然不见踪影,大掌柜点头哈腰地将二人恭送出门,便吩咐打烊。韦臻一腔怒火,走出门外,华灯初上,街上人来人往仍是热闹,那两名侍卫正站在数丈外的屋檐下,见韦臻出来了,二人忙迎上来。韦臻面色铁青地问:“刚才你们跑哪里去了?”
“小的……小的出……出恭……”两名侍卫结结巴巴地道。
“出恭?不说实话,不想活了?”韦臻眼中杀气陡现,唰地拔出了一名侍卫的佩刀,寒光闪动。那两名侍卫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路上看这阵仗,不知所以,都吓得闪到一边,远远地观望。
莫愁拉了拉韦臻的袖子,凑在他耳边道:“主子,这是在大街上,不能当街杀人啊!”
韦臻怒火稍平,放下刀。那名侍卫磕头道:“主子饶命,小的刚才确实是出恭,回来时见楼下围了圈人算命,那算命子十分神奇,小的估计主子一时半会不会出来,就忍不住去旁观了一会……”
“那你呢?”韦臻又问另一人。
“小的也是……也是去听了一会。”
“胆敢不听命令,擅离职守,滚回客栈去,再和你们算帐!”韦臻怒道,拔腿往回走。
两名侍卫战战兢兢地站起来,正要跟上,一旁的莫愁却来了兴趣:“有算命的?在哪里?”
侍卫用手一指:“就在那里。”
莫愁一看,果然不远处的路旁里三圈外三圈地围满了人。“我去看看,看他算得准不准!”莫愁一面嚷着一面就跑了过去。等韦臻转过头,只看到莫愁一个背影,一路小跑,哪里有半点受伤腿痛的样子?
韦臻只好折回去追她,莫愁到了人丛外,三钻两钻就已钻到了最里面,韦臻却被隔在外头。莫愁费力地挤进去,见人群中是一个五旬左右的老者坐在路旁的一张桌案之后,头发半秃,拄着根拐杖,案上却写着几个字,“测字算命,趋福避凶,若不灵验,分文不取”。这时恰好一名男子算完了,站起身给了那老者一些碎银。老者又问:“还有人么?”抬起头来环顾四周,莫愁才发现这老者是个瞎子。
“老人家,给我算算吧!”莫愁不等旁人应声,已站到了那人面前,指着那案上的字道,“可是你说的,算不准,不给钱哦!”
算命子听了温和地笑了笑:“那是当然,不知这位要算什么?请报生辰八字。”莫愁报上生辰八字,那人又问:“请问是要算过去还是将来?”
莫愁眼珠一转:“先算算过去吧!”
也没见那人有什么掐指念咒的动作,开口即道:“生于大富大贵之家,可谓是金枝玉叶,掌上明珠,诸事顺利。”莫愁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却听他又道:“只是今年流年不利,会有许多挫折,尤其是前段时间曾受重伤,现在仍未痊愈……”
莫愁听到这里,倒是睁大了眼睛,点头道:“差不多,那你再算算我的将来呢?”
这次老者没有马上作答,低头沉思了一会,道:“这个……只能说给你一个人听,你附耳过来。”莫愁好奇地走到案旁,低头凑过去,听那老者清楚地低声道:“日后你贵不可言,是母仪天下之人!”
“哈哈!哈哈!”莫愁没等他说完已大笑起来,笑得按住了肚子,就差没在地上打滚了,“太好笑了!我说你算得不准吧,还在这里骗人!怎么可能?我可说了哦,不准不给钱的!我走了!”
莫愁说完当真就从人群中又钻了出去,那老者听她走了,只笑着摇了摇头,不反驳也不出声阻拦,旁观的人一阵叽叽喳喳的议论,都诧异地看着莫愁。莫愁钻出去见到韦臻,只道:“主子久等了,我们回去吧!”
韦臻纳闷地问:“刚才他和你说了什么?你笑成那样?怎么又不给人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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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解谜
莫愁不屑地撇撇嘴:“他简直是胡说嘛!还吹什么神奇无比,真不知道怎么还会有人给他钱?再说了,我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哪里有钱给他?”
韦臻暗道,原来这里还有个成心赖帐的!好奇地又问:“他到底怎么算的?”
莫愁学着那老者的样子:“你附耳过来,我说给你一人听。”韦臻虽恼她无理无状,但按捺不住好奇心,勉强凑过去。莫愁捏着鼻子,在他耳边拿腔拿调地说:“他说我日后贵不可言,是母仪天下之人。”说完扑哧又笑了,“主子,你说他是不是胡说八道?我吃了上顿没下顿,过了今天没明天,怎么死都还不知道,居然说什么贵不可言,母仪天下,完全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哦,不对,他眼睛本就瞎了,难怪不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韦臻听了心头却是一凛,不搭理莫愁,叫过一名侍卫,道:“你去请那算命的过来。”侍卫领命挤进人群,到那老者面前道:“我家主子请你过去一下。”
那老者象是早有预料,并不多问,只拄着拐杖站起来,对面前等着算命的人道:“请稍等我片刻。”
侍卫带老者出来,站在一旁的屋檐下,韦臻让侍卫看着莫愁,自己走过去,森然道:“你既然会算,当知道我是谁?”
老者不慌不忙地摸了摸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须,微微点头道:“知道,知道,阁下非同凡人,或在于天,或见于田,或潜于渊,或战于野,见首却不见尾。”
韦臻压低声音,却怒意必现:“你既然知道,适才为何要说那些大逆不道之言?你是谁派来的?”
老者笑了笑:“老朽漂泊四海,无亲无故,适才只是说了几句实话,阁下若不信,日后便知分晓。”停一下,又道:“阁下若认为老朽之言犯了忌,尽可治我的罪,但老朽说的话,却决非虚言,三年之内,必会实现。若阁下今日不杀我,届时老朽必来叨唠一杯喜酒喝。”
韦臻见这老者自信满满,一口气倒憋在心头,怒道:“你这样说,我今日杀了你倒成了我心虚了!也罢,今日且放过你,你若有胆,三年后再来领死!你叫什么名字?”
老者道:“老朽贱名方之道。阁下若无别的吩咐,老朽就暂且告退了。”
韦臻道:“我赏你一些银子,你速速离开此地,少在此妖言惑众!”招手令侍卫过来,拿了一锭银两交给方之道。
方之道笑道:“适才那位小姐已说了,若算得不准,不给我钱,这钱阁下还是先留着,日后我再来取。”说完转身离开,虽是拄着杖,速度却不慢,很快消失了踪影。
韦臻闷闷地往回走,今天接二连三地遇见神秘人物,寒山、方之道,他们似乎都已知道自己的身份,而自己对他们却一无所知,这才出来第一天,就已经暴露了么?莫愁追了上来,问道:“主子,干吗要给那老家伙钱?”
韦臻回过神来,注意到她,似乎今天发生的事都和她有关!“我的事,你有什么资格过问?”韦臻硬梆梆地丢下这句话,大步甩开她朝前走去。
莫愁吃力地跟在后面,气喘吁吁,好容易回到包下的小院,莫愁差点瘫倒在地,腿是真的痛起来了,正想溜进屋去拆看那万字结,却听韦臻朝那两个随从侍卫怒吼道:“擅离职守在先,欺君瞒上在后,若不是出门在外,你们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今日一人先打八十大板,等回京后再做发落!”
莫愁听他又要打人,自己倒抖了抖,仿佛感到了那火辣辣的痛,忙叫了声“主子!”
韦臻厉声道:“又什么事?你嫌你惹的麻烦还不够多?”
莫愁扁扁嘴,难怪伴君如伴虎,这皇帝就知道无缘无故冲人发火,咱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罢了。莫愁指了指那两名跪在地上的侍卫,担忧地道:“主子忘了适才寒山的话了么?他说这南下一路上不太平,说不定有流寇强盗出现,主子今夜若真打他们八十大板,他们肯定是半死不活,爬都爬不起来,更别说打架了,万一遇到歹人,白白少了两名高手,不是便宜了敌人么?”
韦臻听她这番话倒也有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前途叵测,不能自断手足。韦臻沉吟一下,仍余怒未消:“既然如此,就暂且寄下,你们两个,今夜跪在这里好好想想清楚!”
两名侍卫本以为罪责难逃,忽听韦臻饶了自己,只是要跪上一夜,二人大喜过望,忙磕头谢恩,心中万分感激莫愁求情。
莫愁这回倒学得乖巧,见韦臻进了屋,忙跟上去侍侯他宽衣洗漱。韦臻这次出宫,身边一个侍侯之人都没有,莫愁虽不擅长服侍人,到底比那些鲁莽的侍卫男子细致多了。韦臻进屋时本还气呼呼的,莫愁打了盆热水来侍侯他洗脚,韦臻双脚泡在大木桶暖洋洋的热水里,心头的无明火消了不少。韦臻洗了脚上床,就着莫愁递过来的玫瑰茶漱了口,一把欲将她拉进怀里,莫愁却轻巧地闪开了,福了一福道:“主子今儿累了,早些歇息吧!明儿还要早起呢!奴婢就在隔壁,主子夜里要是有什么事,叫一声,奴婢便过来侍候。”
韦臻听她忽又自称奴婢,也觉累了,没什么情绪地挥了挥手:“那你就下去吧!别说得那么好听,你睡着了跟个小死猪一样,谁还能叫得醒?”听莫愁出去带上了门,又想起那算命的说的话,自己还是得多防着她点,不能太过亲近宠幸,不然万一被那方之道不幸言中就麻烦了。
莫愁溜回自己的房间,喘了几口大气,点上灯烛,上床放下帐子,这才小心翼翼地摸出那万字结,一点点拆开,就着帐外透进的朦胧灯光一看,纸上竟空无一字!莫愁拿着那张纸想了想,跳下床倒了一杯水,将纸放入水中,过了一阵,那纸上果然渐渐现出字迹来,正是二哥的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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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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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36
五十二 遇匪
莫愁辨认出那上面写的是:江枫许诺将尽全力营救你,带你回国,你听他安排即可。又过了片刻,字迹渐渐隐去,纸也泡软了,化在水中,黏糊糊一团。莫愁轻轻地推开窗子,哗地将那杯水泼出窗外,却听到“啊!”的一声惊叫,伸出头一看,原来水泼到了一名巡夜的侍卫身上,那侍卫正待发火,见是莫愁,又怕惊了近在咫尺的皇帝,只好隐忍不发。莫愁抱歉地笑了笑,把窗子关上,靠在墙上拍拍胸膛:“吓死我了!”
莫愁上床躺下,双手枕着头,毫无睡意,到底是我的亲亲二哥,真的找了人来救我!江枫哥哥会有什么计划?其实要逃出去不难,关键是不能让皇帝察觉自己是被越西国救回去的,要是他知道了,那就真的麻烦了,可不比被关在闭月苑里挨饿受罚那么简单了,搞不好又要打仗,一点不好玩……但怎样才能瞒过皇帝呢?假装迷路走丢?好象没机会,再说他疑心病重,没的也会想出有来,这条不行。还有,他好象很仇恨越西国,为什么呢?上次打仗时自己太小,什么都不清楚,这么久也没机会问他,估计问了也只会被骂……这么深的仇恨,是什么感觉?不明白……算了,管他这么多干吗?反正哥哥要我听江枫哥哥的安排,那就乖乖等着好了,他肯定会在暗中跟着我,我就以不变应万变,哈哈!要是能回家就太好了!那个骷髅头的香袋就是给二哥预备的啊,他肯定会很开心的,哈哈哈哈!莫愁偷笑出声,翻身朝里,没多久就睡着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果然还是韦臻派人砰砰敲门,才把莫愁叫醒。莫愁穿衣梳头,依旧打扮成小厮模样,到韦臻房里问安,韦臻已在用早膳了。莫愁不好意思地行了一礼:“主子起得真早!”
韦臻现出抹讽刺的嘲笑:“若要等着你服侍,饿怕也饿死了。”站起来,指着桌上的早点道,“你自己吃点吧,我先上车了。”
莫愁见满桌点心韦臻几乎没怎么动,眼疾手快地拿了几个小笼包子囫囵吞下肚,跟着韦臻出去上车出发。清晨的空气透进车窗,十分凉爽,莫愁忍不住掀了窗帘望外看,这日韦臻却不再干涉她,靠在椅背上,微低着头,似在想着什么心事。
出城走了二三十里,经过一个名叫代县的小县城,过了代县,两旁的山势渐渐险峻,树木茂密,官道沿山盘旋而上,颠簸不断。莫愁推了推沉思中的韦臻:“主子!”
“什么事?”韦臻抬头。
“主子,你说这林子里会不会藏得有强盗?”莫愁好奇地猜测。
“这是官道,人来人往,离城又不远,光天化日之下,哪来的强盗?”韦臻不以为意地道。
正说着,突然马车停了下来,一名侍卫在车外禀报道:“主子,前面有人拦车?”
“什么人?”韦臻问,一面跳下车去。
莫愁道:“肯定是强盗啦!”也要下车去,却被韦臻喝住,“乖乖地在车上别动,敢下来我打断你的腿!”莫愁吓了一跳,忙缩回去。
韦臻下车走到前面,见路的正中被横杆拦住,一彪红衣人骑了马站在路旁。韦臻怒道:“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劫人财物,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为首的那壮汉大摇大摆地走过来,道:“你看好了,我们是奉了官府命令,保境安民,怎是强盗?”说着拿出一纸公文展开给韦臻等看。
韦臻一读,原来是代县的县衙出的公告,说是这一带山中近来有盗贼出没,为保过往客商安全,特成立了一支二十人的保安队,日夜巡逻,为此,特向过往客商每车收取十两银子的山防费,云云。韦臻仔细查看那文印,确实不是假的,但朝廷每年支出的款项竟不够使用么?还要向过路客商摊派?这事得好好查一查。韦臻虽心头不悦,仍是令人拿了三十两纹银交与为首之人,要了收据。韦臻问道:“既然有你们日夜巡逻,想来这山上是没有强盗行凶抢劫了?”
那人道:“这是当然,我们负责的代县境内,都可平安通过。”
韦臻追问道:“那出了代县呢?”
那人指了指山下:“过了这座山,就进入荣县,不归我们管了。”
韦臻复上了车,对莫愁道:“不是强盗,是官府的人。”
莫愁奇道:“官府的人也要收买路钱?”
韦臻道:“那是官府收的防务费用,有官府的公文为证。”
莫愁笑道:“原来如此,只要有官府的公文,收钱就不叫强盗,没有的才是,那不如主子回头给全国的强盗都发张公文,让他们照文收钱,岂不是可以一举招安?对了!主子还可以和他们五五分成,不须本钱,坐地收银,可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韦臻瞪了莫愁一眼,莫愁识趣地住了嘴,韦臻喝道:“胡说!你竟敢将朕……我和强盗混为一谈?”但话说完,回头一想,她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当官吃的是皇粮,官道用的是税银,他们这拦路私收的钱又不见上缴,怎样花费朝廷全然不知,其实质与强盗又有多少区别?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又停下了,侍卫在车外禀报:“主子不好了,外面又有人拦车。”
韦臻下了车,见这里已是山下,进入一处山谷之中,密林蔽日,前面拦路的是一队黑衣蒙面人,只露出两只杀气腾腾的眼睛,人人手持明晃晃的大刀,路障却不是横杆,换成了几块巨大的石头。韦臻心道,这恐怕真是强盗,回头望来时山上,那一支红衣巡逻队仍可隐隐望见,却不见有何动静。韦臻欲要上前,几名侍卫怕皇帝有什么闪失,忙拦在他前头。为首的那名黑衣人道:“废话不多说了,留下你们车上的东西和口袋里的钱,本大爷就放你们过去!”
韦臻见对方不过二三十人,对侍卫头目张冶使了个眼色,低声下令:“捉住那带头的!要活的!”张冶会意,喝了一声,侍卫们纷纷亮出兵刃,冲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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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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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37
五十三 捕贼
韦臻这次挑选随行的都是一等一的大内高手,岂是这山野的乌合之众能比?转瞬已放倒十数人,躺在地上惨叫连天。剩下的强盗见大势不妙,四下仓皇逃窜,张冶摸出一柄三寸长的飞刀,唰地射出,恰好钉入带头强盗的右腿,那人扑的倒地,已被侍卫蜂拥而上按住绑了,押到韦臻面前。这场激战前后不过一刻钟,山谷中又恢复了平静。
韦臻吩咐张冶道:“把其余的人也绑了,审一审,录了口供,押到前面官府去。”又道,“你派人回去问问那山上的巡逻队,为何收了钱,见了强盗,竟不援救?”张冶派了两人飞驰去了,剩下的人清理战场,共活捉到强盗十三人。那为首的却十分强硬,除了自称叫王大胡子外,别的一概不招,口口声声说要见官,说韦臻等是私刑逼供。韦臻听他如此,倒不好十分逼迫,只令人将他们栓成一串,押在马后。
没多久派出的两人回来了,禀道:“主子,他们说下了山就出了代县境内,归荣县管辖,他们管不了了!若捉住了强盗,可押到官府去领赏。”
“岂有此理!”韦臻勃然大怒,“既是官府公人,又收了来往客商许多银子,盗贼就在眼前,居然不闻不问!”韦臻大发雷霆,恨不能立时下旨治这些人的罪!却听后面“哧”的一声轻笑,韦臻转头,莫愁不知什么时候已溜下车来,正站在身后掩嘴而笑,韦臻怒道,“你得意什么?”
莫愁笑道:“主子过来,我有一句话讲。”不管众目睽睽,将韦臻拉到一旁。
韦臻心下狐疑,莫愁道:“主子是不是在心疼那几十两银子?”
韦臻摇头道:“几十两银子算什么?但这些官府公人实在可恶!你不是要和我说这个吧?”
莫愁道:“主子不觉得这事有蹊跷么?主子若不心疼这几十两银子,就暂时不要发作,到前头见了官府,就知端的。”
韦臻见她挤眉弄眼,心头也明白过来,令张冶押了人犯在后,自己和莫愁上了车,侍卫们搬开路障巨石,继续前行。
到第三次马车停下时,韦臻不等人禀报,自己跳下车,前头又换成了一队红衣巡逻队,照样用路障拦住车马。韦臻上前,直接问道:“你们的公文呢?”
为首的果然摸了公文出来,韦臻一看,和代县的公文几乎一模一样,连收的银两数目也是一样,只是印鉴换成了荣县的官印。韦臻沉声道:“强盗我们已经捉住了,还需要给你们交钱么?”说着令人将王大胡子等押过来。
为首的公差清点了人犯,问明事情经过,即道:“既然这样,自然不需再交钱,我先押解人犯到前面官府,你等随后可到县衙领赏。”
韦臻道:“你们都是白吃饭的?收了钱还要过路行人自己捉拿强盗?”
公差不悦地道:“我们捉强盗的时候难道要你知晓?”又摸出一纸公文,韦臻见那上面写着,自巡逻马队成立近一年来,共捉拿盗贼上百名,缴获赃物上万两银子,保一方平安,大见实效,后面全是些褒扬勉励之词,盖了大红的县府印章。韦臻看了,竟不知好笑还是好气。那公差趾高气扬地道:“你们今日凑巧捉了几个蟊贼,怎知我们日夜的辛苦?再说,那下面的山谷本也不归我县管辖,是代县的职责,我县不能越俎代庖。”
正在这时,莫愁却跳下车来,满脸惊慌地拉住韦臻道:“不好了,主子,你吩咐我随身带的那个檀香匣子不见了!”
韦臻莫名其妙,莫愁这回出来,连贴身的衣服都没带,哪有什么檀香匣子,但见莫愁冲自己做鬼脸,大约又是有什么新花样,当下沉住气道:“慌什么?慢慢说!”
“主子,就是那个装了十个小金元宝的匣子啊!”莫愁急得似乎就要哭出来,“肯定是刚才遇到强盗时,落在下面的山谷里了!”
韦臻已明白了她的用意,顺水推舟地道:“那你还不快去找!”
这时果见那公差头目凑了过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韦臻也装作焦急地道:“丢了一件东西,里面装的东西价值万金,我们这就回去找!”
公差忙道:“你们人手够不够?需不需要帮忙?”
韦臻看了看马车,又朝来路望了望,为难地道:“这里也有车马要看,最多只能派几个人去,那山谷那么大,当然人越多越好,本想请你们帮忙,但那里既然不归荣县管,我还是回去找代县的公差好了!只要能找得到那匣子,分给他们一半也无妨。”
公差急了,拦住韦臻道:“不用不用,我们既然遇见了,为来往客商排忧解难,正是我等的分内之责。客官何必舍近求远?”说着招呼大队人马过来,除了留几个看押人犯外,其余都随韦臻去找匣子。
这时莫愁又不见了,韦臻刚喊了一声,忽见她又从马车里钻出来,也不知她什么时候上去的,莫愁跑过来急急地道:“主子,匣子找到了,刚才掉在马车椅子下了。”又对一众公差行了个礼:“不好意思,叨扰各位大哥了!”
公差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一言不发,翻身上马,带着众人走了。韦臻内力深厚,远远地听那帮人骂骂咧咧,但这时已生不了气,想着这些公差的种种丑态,肚子里暗笑不止,捉住莫愁的手腕上了车,方佯嗔道:“你这丫头,就没半点正经!”
莫愁妙计得售,也咯咯地笑得直不起腰,滚进韦臻怀里,忍不住得意洋洋地道:“主子,你看到了吧!什么不归他们管?强盗不归他们管,元宝就归他们管了,你说这些人是公差不是强盗,我看连强盗都不如呢!”韦臻这次没斥责她,搂着莫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听莫愁问:“主子觉得他们会去捉强盗?”
韦臻道:“刚才我看了官方的公文,说是一年还抓了上百名盗贼呢!”
“真的?”莫愁瞪大眼睛,“了不起!”歪着头想了想,忽道,“我明白了,原来如此!”
韦臻笑问:“你又明白了什么?”
ps 作者冰痕外出停更一天 所以下次更新在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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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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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37
五十四 探衙
莫愁道:“主子你想想,要是他们真的一年抓了上百名盗贼,强盗怎么还会如此猖獗?”
韦臻疑惑地问:“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莫愁神秘地笑笑:“要是老鼠都被抓光了,那猫都得饿死了,路上没有了盗贼,官府有什么理由再拦路受钱呢?就算是有抓盗贼,也不可能抓光的……不信主子到了官府再看。”
“不抓光?难道抓了再放回去?”韦臻似自言自语地道。
行了半日,傍晚时分到了荣县县城。韦臻将马车停在县衙附近,下车一看,衙门早已关闭,韦臻不愿等到明日多做耽搁,即让随从上前击鼓。咚咚响了一阵,衙门缓缓打开,却不是县官,出来一个师爷模样的人,高声问道:“已过了开堂时辰,外面何人喧哗?”
韦臻道:“今日我们捉到了一伙盗贼,交由县里的巡逻马队带回,不知可有审理?”
师爷道:“哦?等我进去问问老爷。”转身进去了,片刻后回来,道:“老爷说人犯已经入狱,此为大案,将汇同州府,择日再行审理,定将按律处置。”问了韦臻姓名、籍贯、来历等,一一记下,又交给韦臻三十两银子。“尔等见义勇为抓获盗贼,这是官府的赏银。你们既然是过路的客商,盗贼押解到了官府,便没你们的事了,不耽误你们的行程。”未等韦臻多问,那师爷已进了大门,反身将门关上,韦臻上前敲了几下,再无动静。
韦臻虽然不悦,也只好先去找到下榻之处。荣县不比泰州繁华,只有一家酒楼兼客栈还看得过去,但却无独门小院,韦臻只得包了几间上房住下。下楼用饭时,韦臻见只有自己这一行人,掌柜忙前忙后殷勤招呼,菜肴居然也不差。韦臻纳闷道:“掌柜,看你这店还不错,怎地如此冷清?”
掌柜叹口气,道:“还不是这盗贼闹的,客商越来越少,宁可绕上几百里路,也不从这里走,小店的生意也就萧条了。”
韦臻问道:“这盗贼出没有多久了?官府不是有巡逻马队么?怎的还不太平?”
掌柜答道:“盗贼闹得厉害,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官府专门组织了巡逻马队,本是件好事,这一年多来常抓了强盗游街。但抓是抓了,风声一过,又有强盗出现。可苦了来往的行人,要么象客官这样自己带上保镖,要么就不敢走这里过。”
掌柜无奈地摇摇头,正要下去,韦臻却叫住他又问:“这县官是谁?”
掌柜道:“是贾仁贾大人,据说是前科进士。”
贾仁?前科进士?韦臻费力地搜索着记忆,似乎有一点印象,回去得好好查查,此人是何来头!转头见坐在一旁的莫愁今天一反常态,既不刁钻古怪地为难店家,也不花言巧语地捉弄自己,只埋着头慢条斯理地扒着饭,韦臻奇道:“你怎么不说话了?数清碗里有几粒米了么?”
莫愁道:“我听主子在问正事,不好打扰。”
韦臻道:“我想在这里等几天,看这县官如何审案,你认为如何?”他语气中已俨然将莫愁当成了朝中谋士。
莫愁灵活的眼珠子转了几转,凑到韦臻耳边道:“主子,你不如今天晚上派人夜探县衙,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韦臻微一沉吟,点了点头:“好!我也正有此意。”
用过饭回到房里,韦臻单唤过张冶,如此如此地吩咐了一番,张冶连连称是。听外面打了二更,街上行人稀少,客栈店堂里也熄了灯,一片黑灯瞎火。张冶换了身夜行服,悄无声息地翻窗出去,上了房梁,辩明方位,往县衙而去。
张冶走了,韦臻叫来莫愁,问道:“你年纪轻轻,怎么知道外面许多事情?”
莫愁道:“我喜欢听人讲故事,在家里经常溜出去玩,常听到许多新奇的事,久而久之,就知道一些了。”
“故事?那你有没有听说过……”韦臻想问她什么,终于没开口,“算了,你回房睡吧!”
莫愁打了个哈欠,却道:“我来侍候主子安置吧!”
韦臻道:“不必了,我还要等张冶回来。”
“那我也等他回来,”莫愁往床边一坐,居然赖着不走了,“我也等他回来,看有什么好消息没?”
韦臻本要赶她走,见她眼波流转,俏皮动人,说出口却是:“那便随你。”随手拿了本书,靠着案前翻看,没多久一抬头,见莫愁竟歪着头,倚在床边睡着了。韦臻走过去,凝视她一刻,将她放在床上躺好,除了鞋袜,又拉过被子来为她盖上。
三更过了,残烛将尽,韦臻忽听有人敲窗,推开窗子,张冶已跳了进来!张冶进了屋,扯下黑布面罩,对韦臻禀道:“主子,卑职刚才到县衙,果然得了官匪勾结的证据!”
“怎讲?”韦臻问。
张冶道:“刚才卑职从后墙进了县衙,即守在内堂房顶上,过了没多久,便有一人进来,交给贾仁一件东西,要贾仁按老规矩办。贾仁却说,这次的事情比较棘手,怕还得缓几日。那人便说明日再来。我看情形,那人必是山中匪帮头目派来的,那贾仁与盗贼串通勾结怕也不是一日两日一天两天了!”
韦臻忽问:“那人送给贾仁的是什么东西?”
张冶答道:“等那人走后,贾仁打开盒子,卑职在屋顶上晃到一眼,似乎是一尊三寸来长的金佛!”
“金佛?”正在沉睡的莫愁忽然醒了,一翻身坐起来,“金佛在哪里?给我看看!”
张冶哭笑不得:“卑职未得命令,没有带回来。”
莫愁不满地道:“捉奸捉双,拿贼拿赃,这么重要的证据你不拿回来,还等什么命令,真是笨咧!”
“莫愁!不得无礼!”韦臻喝了一声,对张冶道,“不过,你确实该带些证据回来,不然不好治罪。”
张冶忙道:“那卑职这就再去!”
“不用了,”韦臻摆摆手,“不要打草惊蛇,你先下去,明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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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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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浴泉
莫愁揉揉惺忪的睡眼,才发觉自己是躺在韦臻的床上,外衣鞋袜都脱了,莫愁的脸腾地就红了,尴尬地道:“主子真对不起,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韦臻见她的样子,只觉好笑:“多少次了?看来恐怕我得学着习惯了.
莫愁的脸更红,忙忙地披衣起身:“时间不早了,主子早点歇息吧!我告退了!”
韦臻嗯了一声:“明天记得早起。”
莫愁扮个鬼脸:“知道了!”又道,“主子每天都起早贪黑,真是辛苦。”行了一礼,便要退下。
韦臻见莫愁走到了门口,忽然叫了声:“等等……”
莫愁回头:“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韦臻哑了口,竟不知该说什么,刚才叫住她,只是希望她多待一会,但此时此地要她侍寝,又显然不合适。韦臻沉默一下,没话找话问道:“你觉得我们明日是否该留一日,再让张冶去打探消息?”
莫愁嫣然一笑:“主子是英明的主子,这种事情何必问我?”说完转身出门,只留下韦臻怔怔地发呆。
第二日,韦臻并未在荣县停留,仍是按原定计划南下。这日一路上倒平安无事,太阳烤得马车内的人昏昏欲睡,莫愁只想着江枫怎么又消失了踪影?刚刚过午就到了赵县,韦臻即令投宿,不再前行了。莫愁隐隐猜到他的用意,不由略感佩服。韦臻进了客栈房间,即将张冶召来,道:“你速乔装一下,骑快马赶回荣县去,今晚再探县衙,务必拿到切实的证据,明日凌晨之前回这里来。”张冶领命而去。
用过午饭,莫愁对韦臻道:“今天下午做什么呢?不知道赵县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可以去看看?”
韦臻不悦地道:“就知道玩?老老实实地给我待在房间里,哪里也不许去!”
莫愁嘟着小嘴,老大不情愿地慢吞吞地回房去了,和衣躺在床上,天气炎热,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忽听到外面有人敲门,莫愁打开门一看,是店家的小二来倒水。莫愁喝了口茶,便问:“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小二听莫愁一问,来了精神:“我们赵县的仙女潭可是一绝!风景好自不用说,最妙的是那潭水冬暖夏凉,且有祛病延年的效用,我们有个伤风感冒的小毛病,就到那潭水里去泡泡,不用吃药就好了。”
“真的?有这么神?”莫愁兴奋地问,这么大热的天,能到清泉里去泡泡该是多美妙啊!
“不信你可以自己去试试嘛!出了县城往西五里地。”小二道。
等小二走了,莫愁心头痒痒的,恨不能翻窗子出去,直奔那仙女潭,但左腿还时不时地痛着呢,要是再摔一下就完了!说不定成个残废,比死了还惨!直接去找皇帝,肯定不行,哎……要不这样吧!莫愁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到了吃晚饭时,韦臻派人来叫莫愁,莫愁恹恹地躺在床上,说是头痛心烦,不吃饭了。随从回报韦臻,韦臻亲自过来,摸摸莫愁的额头,并没有发烧,但灵动清澈的眸子却是黯然无光,问她怎么了?莫愁有气无力地道:“主子,我头疼得很,大概是今天太阳太大,晒得中暑了。主子不用管我,我今儿吃不下东西了。”
韦臻暗道,明明坐在车里,怎会被太阳晒到?但她要病在路上,可真是麻烦,自己本就担心没带上太医,谁知怕什么来什么!叫过店家来,让其速去请医生。店家问道:“谁病了?要紧不要紧?”
韦臻道:“是我的一位随从,大概是有些中暑。”
“中暑?”店家眼睛一亮,“不是什么大病的话,小的倒有个法子,不用去请医生,更不用吃药。”
“什么法子?”韦臻疑惑地问。
店家殷勤地道:“出了城往西五里,有个仙女潭,用那潭水沐浴,中暑伤风这种小病即刻就可痊愈!我们这周围几十里地的人若有小病,都是去洗一洗就好,长饮那潭水,也可防病。所以我们县城里医生都没什么病人,大都转行了。”
“哦?竟有这种奇事?”韦臻也来了兴趣,又想,那死丫头最怕喝药,就算请了医生,开了方子,又不知得花多少力气让她喝药!有不吃药的办法自是最好!看看天色还不算晚,这时去正来得及。便谢过了店家,回到莫愁房中。
莫愁正闭着眼睛假寐,韦臻进来道:“你不想吃饭算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莫愁明知故问,心里已乐开了花。
“城西的仙女潭,据说用潭水沐浴可治病,你能起来么?”韦臻道。
“能,”莫愁掩饰着笑意,装作头昏的样子缓缓地撑起身来,韦臻看不下去,半拖着她出了门,叫店家在前面带路。
那仙女潭处于幽谷茂林之中,行不了马车,店家带着韦臻莫愁并一干随从徒步走了一段山路,莫愁走得叫苦连天。到近处一看,原来是一巨大的石洞,洞口渗出清泉,汇集成数亩见方的一泓碧潭,潭水绿如翠玉,时近黄昏,落日的余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韦臻见这清潭,精神不由为之一振。自出了宫,几日来未曾好好地沐浴,在这里洗洗当真惬意!但莫愁是宫中女子,怎么能就这样幕天席地赤身沐浴?韦臻迟疑地道:“难道你们都是就这样跳下去沐浴?”
店家摇头道:“官府考虑到男女有别,若混同一处,大伤风化,因此专门修了浴场,引了潭水过去。”带韦臻转了个弯,果见林间僻静处用大石砌了两间石屋,各相距有十来丈。店家指着石屋道:“男左女右,这里是一对山里的夫妻常年照看,客官可放心。”
韦臻忽问一句:“要钱么?”
店家笑道:“不用不用。”
韦臻点点头,对店家道:“有劳带路,请先回吧!”摸了一锭银子作赏,店家千恩万谢地收下。韦臻又吩咐侍卫等退到林外等候,这才拉着莫愁到了那女浴室的门口,道:“你进去吧!”莫愁几乎要欢呼出声,将小帽一扯,一头青丝便如黑色瀑布般披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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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变招
那浴室进了门却是一间小屋,一丈见方,摆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木盆毛巾等物,但空无一人,莫愁暗自奇怪,怎么不见看门的?那小屋后墙上有道小门,莫愁走到门边,听见里面有潺潺的水流声,莫愁刚试着一推门,忽然从门后伸出一只黑色的手臂来,一把抓住莫愁!莫愁吓得不轻,本能地正要尖叫,另一只手却伸出来,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莫愁就着微弱的光线一看,原来是江枫,换了一袭黑色的夜行服。
江枫将莫愁拉到一旁,示意她不要出声,屏息听外面脚步声远去,知道韦臻已离开,这才松开手。莫愁环顾四周,里面的这间屋子较大,墙上点了几盏油灯,正中是长条石砌成的半月形的池子,连着两条地下水渠,一条进水,一条出水,水清见底,这会并无人沐浴。莫愁嘻嘻一笑:“怎么是你?守在这里想偷窥哪个姑娘?”忽发现墙角躺着一名老妇,莫愁惊道:“她怎么了?”
江枫压低声音道:“她是这里守门的。我只是点了她的昏睡穴,两个时辰便会醒。闲话少说,那天我给你的字条你看了吧?我这就带你走!”拿出一套黑色的夜行服,要莫愁换上。
莫愁却问:“他外面守了那么多侍卫,你一个人怎么带得走我?”
江枫道:“我们从林子后面出去,有条小路可通谷外,我准备了马等在那里,那是匹日行千里的良驹。等他发现后,他现在宫外,难以调动大批人马追捕,我们正好逃走!你快把衣服换上!”
莫愁拿起夜行服,却问:“二哥找你来,父王知不知道呢?”
江枫道:“这事极为机密,他是单独来找的我,没告诉你父王。”
莫愁想了想将衣服放下,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行!那我现在还不能走!”
江枫急道:“为什么?”
莫愁道:“那皇帝又不是笨蛋,看到我不在了,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我是要逃回越西国去,先不说还有这么几千里路能不能逃走,就算逃回了家,他一发脾气,不带着成千上万的军队来打么?父王年事已高,怎经得起这样折腾?要是再打败了,不知还要死多少人,我和二哥不就成了越西国的大罪人?再退一万步说,他就算不发兵,上次进贡剩余的六个女子都还关在他宫里,就是他板上鱼肉,我要是逃了,她们肯定会死得很惨!不行,我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若是我就这样逃走,还不如当初不要把我送来呢!”
江枫听她这样说,也觉甚为棘手,沉默一下,问道:“那怎么办?这次你能出来,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等回了宫,就更麻烦了。”忽道,“要不我给你毒药,你下毒毒死他,永绝后患?”
莫愁一听,吓得双手乱摆:“不行不行,我下不了手杀人……再说,他的吃的喝的东西都从来不经过我的手,我怎么找得到机会下毒呢?要是不成功,后果不堪设想,就算侥幸成功了,那么多侍卫,我又不可能都毒倒……”莫愁说了一通,见江枫沉吟不语,莫愁也急得来回转圈,突然一拍脑袋,道:“有了!要不这样,我们安排一个事故,让他认为我死了,放弃寻找,我们才能顺利脱身。”
“嗯!这主意不坏,”江枫想了想,点头道,“但那看来还得重新计划……不过,你现在是否安全?你还真厉害,使了什么法子,他不但不杀你,还带你出宫?”
莫愁调皮笑笑:“猫捉耗子,谁知道呢?既然出来了,暂时还不会有事吧!有时候逗着他玩,也满有意思的!”
“你居然笑得出来!”江枫长叹口气,“你不知道你哥哥和我有多担心……”
莫愁不好意思地道:“我知道啦,我也很想你们哪!做梦都在想,谢谢江哥哥,你快走吧!”
江枫刮了下莫愁小巧的鼻子:“想我?我才不信,早忘了我是谁了吧?”握了下莫愁的手,当初那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但这俏皮可爱的神情一点没变,江枫心头涌起异样情绪,暗道:无论如何,就算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护得她周全,平安带她回去,绝不能让她葬身异国。
莫愁见江枫磨磨蹭蹭地不走,直把他往门外推:“我还要沐浴呢,好不容易才骗他出来,你还不走,要留在这里看我洗澡么?”
江枫无奈地摇头道:“小丫头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半点规矩。那等你们到了南闵,我再想办法和你见面,反正一路我都会跟着你。”拿出一节竹管似的黑色物事,嘱咐道,“你拿着这个短笛,万一遇到危险就吹一下,我听到声音就立即赶来。”莫愁看了看,依言收下,藏在贴身的小兜里,江枫虽极不放心,也只好告别,紧贴着墙角正要出门,莫愁却又轻唤了一声,江枫回头,见莫愁一脸忸怩,“什么事?”
莫愁迟疑半天,终于可怜巴巴地开口道:“江哥哥,你能不能……能不能借我点钱?我腰无半文,穷死了,什么都买不到,真惨啊!”听到她开口居然是要钱,若不是强敌就在左近,江枫差点就要大笑,忙拿出一锭银子交给莫愁,莫愁却摇摇手道,“这么大的银块不好藏,给我点碎银就好。”江枫摸了半天,总算摸出几钱碎银,莫愁高高兴兴地接过。
江枫笑道:“银子给你了,不用还。”
江枫溜出门,很快隐没在茫茫夜色中。莫愁听他出去了,赶紧闩好门,又去摇了摇墙角的老妇,老妇仍是沉睡不醒。莫愁确认一切安全,除去衣物,跳进池子里,池子里的潭水清凉宜人,由浅渐深,莫愁虽是装病,但奔波了这几日,也觉疲乏,此时泡一泡,神清气爽,倦意全消。莫愁以前倒从未在野外沐浴,十分新鲜,这晚并没有旁人来,莫愁一个人在水里尽情嬉戏扑腾,只不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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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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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37
五十七 救美
等莫愁洗地舒舒服服地出来,一轮弯弯的新月已爬上了林稍,韦臻沐浴完在外面等了许久。忽看见莫愁,头上松松地系了根发带,长发曳地,银色的清辉洒满她身上,美得恍如月下仙子。韦臻一时忘了呼吸,直到莫愁走到他面前,叫了声主子,才回过神来,尽量若无其事地问:“怎么这么久?”
莫愁歉然道:“一时玩得高兴,让主子久等了。”
韦臻看了她一眼,道:“把头发挽起来,帽子带上。”见莫愁的长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无奈又道,“算了,先披着吧,真想找个口袋把你装起来。”说完自己倒也笑了。
好在时辰已晚,山谷中寂无行人,更无人注意他们。一路上韦臻都握着莫愁的手,不时去看她,但不说话。莫愁只觉心跳加速,面颊也有些发热,他这样古怪地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是已发现了什么异样?
侍卫们在两人身后十来步远跟着,山谷外有一个小村庄,一行人正打村外经过,忽听到村里传来一名年轻女子撕心裂肺的尖叫呼救声:“救命啦!救命啦!”夹杂着几名男子粗鲁的呵斥。韦臻皱了皱眉头,停下脚步。
很快,村子里冲了几个人出来,却是四名五大三粗的壮汉劫持着一名女子,那女子衣冠不整,披头散发,嘴里似乎被堵住了,只能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她拼命地想挣扎,但在那几名壮汉手中只如一只瘦弱的小猫在无助地扑腾。那几人到了村头,翻身上马,将那女子抱上马去,横放在马前,马鞭一挥,正要离开,村子里却又奔出一位五旬上下的老者,衣衫褴褛,满面皱纹,踉踉跄跄地赶到马前,双手扯住那缰绳,老泪横纵地哀求道:“大爷,行行好,放了珍珍吧!你们把我女儿带走了,不是要我老头子的命吗?”
马上那人不耐烦地挥了一鞭,打在那老者的手上,那老者手腕登时浮起一道血痕,兀自不肯松手。“契约上写得明明白白,你欠债不还,拿你女儿抵债,你还想赖么?”
韦臻看不下去了,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那鞭梢,往下一带,马上那人只觉突然一股大力,望前一扑,竟从马上倒栽了下来!那马受了惊,欲要狂奔,韦臻劈空一掌,那马软软地倒了下去。马上伏着的年轻女子尚未跌落,已被韦臻接住,取出塞在那女子口中的破布,将她放在地上。
这时侍卫皆已过来,轻松将四人制住。那老者和女孩惊魂方定,知道是遇见了高人,忙跪在地上不住磕头道:“多谢侠士救命之恩!”
韦臻厉声问那为首的壮汉:“你们好大的狗胆,竟敢强抢民女!是谁人主使的?”
那人梗着脖子,不满地哼了一声,道:“什么叫做抢?你怎不先去问他们?欠了我家主子二十两银子,三年都未归还,主子要纳他女儿为妾,这银子就当聘礼了。给了一个月的期限,让他自己把女儿送到庄上去,他磨磨蹭蹭地不肯。今日主子客人也请了,酒席也摆了,从早到晚,单等她女儿过去拜堂,迟迟不见,才派我们来找人的。”
“二十两银子就想买人家女儿?”韦臻怒道,转头对老者父女道:“起来说话吧!你叫什么名字?”两人搀扶着站起身来,一旁的莫愁拿出一方手巾替珍珍拭泪。
老者道:“小老儿名叫刘全,这是小女珍珍。前年因年成不好,我借了薛家庄庄主五两银子,利滚利的高利贷,实在无力归还,到现在已经成了二十两。小老儿早年丧妻,膝下止有这一个女孩儿,未满十六,他要强纳小女,小老儿怎么活啊!”
旁边珍珍已哭得泣不成声,虽然双目红肿,仍看得出肤色白皙,容颜秀丽。听了刘全的话,未等韦臻开口,莫愁忽道:“哦,原来是这样啊!既然是你欠了人家钱,契约上写明了,他要你女儿也是天经地义,嫁过去做妾没什么不好,你赶快把你女儿送过去吧!”韦臻听她竟然这样说,不由大是诧异,纳闷地看着她。
“不!我不去!”珍珍哭得益发伤心,拽住莫愁的衣袖,如拽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不去……姐姐救我!”
莫愁甩开她的手,道:“这我可帮不了你,我和你一样,也是被人抢了的呢,遇到这种事,别想着有人能救你……”她这话一出,旁人皆吃了一惊,韦臻鹰隼般的目光已射了过来,莫愁暂且住了口。
刘全这才注意到莫愁,见她打扮虽然不伦不类,但气质容貌,超凡脱俗,绝非一般女子,忙作揖道:“小姐你有所不知,若能为女儿找个好人家我当然愿意,但这薛庄主在我们这里可是一霸,每年他都以这样的手段娶几房小妾,娶了以后,短则半年,长则一年,就扔在一边不闻不问,有的还被他卖到窑子里去……”
“还算好啦!这薛庄主看来也不是什么坏人,”莫愁不以为意地打断他道,“不闻不问总比先奸后杀好吧!”莫愁不理会韦臻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继续道,“生死由命,我劝你凡事还是认命好了,你要是真不愿意,别在这里哭天抹地的,干脆找根绳子上吊好了……”刘全父女听得目瞪口呆,莫愁转头拉了拉韦臻,“主子,我们走吧!”
“莫愁!”韦臻忍无可忍地喝了一声,转头对刘全道,“不要听她胡说,我给你二十两银子把债还了就是。”自那日酒楼事后,韦臻随身都带着银子,这会拿了一锭出来,掷给为首的壮汉,“你拿这银子去见你家主子,若以后敢再来惹事,打断你的狗腿!”
那汉子接了银子,看看韦臻,又看看刘全,知道今夜讨不了好去,和另外三人窃窃私语了一阵,回身上马走了。韦臻见他们走远,对刘全道:“好了,你快带你女儿回家吧!”
刘全拉着珍珍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千恩万谢,却道:“小老儿今夜就得带着女儿逃走,不然那薛庄主定不会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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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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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38
五十八 激将
韦臻本已走了几步,听这话回头问道:“那庄主是什么人?竟有这样大的势力?”
刘全道:“恩公是外地人自然不知道,这薛庄主多年来横行乡里,势力很大,就连官府也惹不起,谁要是得罪了他,如果不逃走,定会被逼得家破人亡。”
韦臻沉吟一下,道:“既然这样,不如你父女二人先随我回客栈去,我有些话要问你们,明日我再派人送你们出城。”
一行人赶到宵禁之前进了城,回到客栈,韦臻先让刘全父女吃了点东西,休息片刻后将他们叫进屋里,道:“你不要害怕,把那薛庄主的事仔细讲来听听。”刘全便一五一十地详细讲来,原来这薛庄主名叫薛贵,自己建了一座庄园,养了许多家丁打手,以收租和放高利贷盘剥乡里,特别是这人贪好女色,方圆数十里内谁家的女孩儿长得好些,若被他看见了,都难以幸免,前后已抢了十来名年轻美貌的女子。他说到这里,莫愁时不时地瞄韦臻一眼,韦臻只觉那目光里象是带了刺,刺得自己浑身都不自在。
韦臻听完,纳闷道:“他一个恶霸竟能只手遮天?怎么这些苦主不到官府报官?也无人来管?”
刘全摇头叹道:“别说报官,官府不帮他已是谢天谢地!听说他在京城里有大靠山,才敢这样为非作歹。”
“哦?”韦臻集中了注意力,“京城的靠山?什么靠山?”
韦臻忽见莫愁黑白分明的眸子正盯着自己,那表情显然是说:“靠山不就是你么?”韦臻恼怒之余,脸颊竟有些发烫。半天没听到刘全的回答,韦臻又追问了一遍。刘全吞吞吐吐地道:“不是小人不说,是怕说了给恩公惹祸上身。”
韦臻傲然地轻笑了一下,莫愁却怂恿道:“说吧,你怕什么?你不知道我家主子是什么人?天下最大的恶霸也当不了他的一根脚趾头!”韦臻气得七窍冒烟,又不能发作,只狠狠地瞪她。
刘全也看出两人之间情况不对,这两人不象夫妻更不象主仆,再联想莫愁说的话,更增疑惑,但他明白这种事情还是少问为妙,见韦臻逼问得急,只得道:“薛贵据说是当今镇国公的远房亲戚,但具体什么关系小的也不清楚。”
“哦,”韦臻道,镇国公薛龙铎是当年征伐越西国的头号功臣,被封为一等镇国公,这几年难免有些居功自傲,朝中多有微词,如今连他的一个远房亲戚都能如此放纵,看来非得管管了!韦臻沉思不语,脸色愈发难看。
刘全见他不说话,小心翼翼地道:“恩公和他井水不犯河水,用不着去惹他,只是苦了这附近的百姓。”刘全转头看了女儿一阵,悲哀地道:“虽然恩公帮助我们逃过一劫,但明天我们也不知道能上哪里,没有钱,也没有可去的地方……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年老多病,不行了就黄土一抔埋了了事,只是苦了小女……”
他未说完,珍珍忙掩住他的口:“爹爹!”
刘全抱着女儿,涕泪交流:“珍珍,爹爹对不起你啊!没能给你找个好人家……”忽然拉着珍珍,扑通一声又跪下了,“恩公,小人再求你一件事!恩公若能答应,小人来世做牛做马报答……”
“什么事?起来说吧!”韦臻有点心不在焉地道。
刘全却不起来,拉着珍珍的手,伏在韦臻面前道:“恩公,小人只放心不下珍珍,我看恩公是个面善之人,能否收留小女,让她有口饭吃就行。小女虽然丑陋,但做事倒还勤快,恩公家里是否需要丫鬟……”他话没说完,莫愁已扑哧笑出声来,刘全面红过耳,尴尬地停下。
韦臻也不料他会提出这个要求,这才仔细地去端详了珍珍,长得眉清目秀,模样倒还机灵,若是带回宫中当个宫女或是低级嫔御,也不是不可,何况这一路上没带人服侍,多有不便。韦臻动了留下她的心思,却见莫愁笑得不怀好意,“你笑什么?”
莫愁笑着对刘全道:“老人家,你活了这么大把年纪,怎么还这样糊涂?真要卖女儿也得擦亮眼睛,选好人家再卖,不要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等跳进了火坑,要后悔就来不及了。”
韦臻勃然怒道:“你给我滚出去!”莫愁一言不发地走到门边,韦臻又道:“滚回来!”
莫愁仍是乖乖地回来站好,韦臻对刘全道:“今日天晚了,明日再说吧!你先带你女儿在隔壁去休息。”隔壁便是莫愁的房间,莫愁诧异地看着韦臻,韦臻道:“今晚你就在这里待着!”
韦臻让随从带刘全父女去歇息,屋里只剩了他和莫愁两人,听外面已打过了三更,韦臻冷冷地道:“今晚你别睡了,到墙角去站着,好好想想你都说了些什么话?”
莫愁翘了翘小嘴,想要分辨,却终于什么都没说地站到墙角去了,背朝着韦臻。韦臻坐在案前,也气呼呼地毫无睡意,过了一会,听莫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接着又一个,再一个……韦臻怒道:“叫你站就站好,哈欠连天的,成什么体统?”莫愁站直了身子,没一会,想是腿麻了,不住地换着腿轻轻跺脚。“过来!”韦臻喝道,找出前日令人买的那把戒尺,用力敲了敲桌子。莫愁转身走近,低着头,双手绞在一起。“想好了么?”韦臻问。
“我不过就说了几句实话。”莫愁语气颇为不满。
“实话?实话就是拿我和那些强盗恶霸相提并论?”韦臻道。
“当然没有,主子您怎能和他们比?他们顶了天就百八十人,再作恶多端,害死的人也有数,主子您一出动可就是几十万军队……”
“啪!”莫愁还未说完,脸上已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韦臻怒不可遏,几乎说不出话来。莫愁羊脂白玉般的面颊登时高高肿起,透出几道血痕,泪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却倔强地咬着牙,不让眼泪流下来。韦臻用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死死地看了她一会,下令道:“跪下!”莫愁依言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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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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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驯霸
韦臻用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死死地看了她一会,下令道:“跪下!”莫愁一言不发地跪下。
韦臻罚她跪了,自己和衣上了床,吹了蜡烛,却翻来覆去想着莫愁的话,“我也是被人抢来的呢!”,“天下最大的恶霸也当不了我家主子一根脚趾头!”……韦臻这些年来,从未想过自己要当什么好人,也不认为曾做错了事,但想到莫愁的这些话,还有今晚遇到的可怜的父女二人,竟有隐隐地不安……难道自己的报复过分了?
打四更时,韦臻听床下轻轻的呼吸声,就着窗外透进的冷清月光低头一看,果然莫愁已蜷在地上睡熟了。此时韦臻的火气已消了大半,见她纤细娇小的身子孤零零地蜷缩成一团,如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韦臻不由微微叹气,下去将她抱到床上。凝望着她睡梦中楚楚动人的美丽容颜,韦臻的手指轻抚过那道道血痕,心里竟似有千头万绪,又怜又恨,乱成一团。
忽然窗上又传来三声短促的叩击,韦臻忙放下帐子,打开窗,张冶跳窗而入,韦臻稳定心神,问道:“今夜情形如何?可有拿到赃物?”
张冶低声道:“今夜果然又有人去找那贾仁,送了一张银票,具体多少数额卑职不知。另外,昨夜送的金佛被他锁在一只箱子中,估计历次所受贿赂的财宝都在那里。我怕此时强行盗取会惹他生疑,不如等其余证据到手后再将赃物一网打尽。卑职今天还看到县衙外贴了告示,表彰巡山马队又抓获了一批盗贼。”
原来百余名盗贼就是这样抓住的?韦臻无声地冷笑一下,道:“也好,你考虑得甚为周到。不如这样,你就留在荣县,看这案子究竟会如何收场,暂不用随我南下。另外,查一下这赵县的薛家庄庄主薛贵是什么来历,查明以后,再到南闵来找我。”
张冶忙应了,道:“主子,那我是不是现在就回荣县去?”
韦臻道:“不忙,那荣县往来人员稀少,你频繁来去,怕惹人生疑,还得乔装改扮下才好。”
张冶想了想道:“我听说侍卫中的陈双擅长乔装之术,卑职这就去找他,主子路上若用得着,也不要忘了他。”
韦臻点点头。
说话间天色已微明,张冶正要告退,忽听到楼下大堂一阵喧哗,似从门外冲进来许多人,接着有人高声呼喝:“那姓刘的老不死把他女儿藏在了哪里?给我搜!”店家似乎说了几句什么,但无济于事,很快听见楼梯咚咚直响,有人冲了上来。韦臻料到是什么薛庄主一伙找来了,对张冶使了个眼色。张冶立即出门去,这时韦臻的随从都已被惊醒,纷纷出来,拦住来人去路。
外面吵翻了天,莫愁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也醒了过来,茫然的眼神显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又躺在了床上。韦臻没工夫和她多说,只道:“你老老实实呆在屋里,不许出来!”听外面传来打斗之声,韦臻打开门,站在楼道上,见对方约有二三十人,个个拿着木棒短刀,但哪里是大内侍卫的对手?连续不断地被掷下楼去,一时间客栈大堂内桌椅板凳稀里哗啦倒了一片,哭爹喊娘之声不绝。
韦臻问道:“谁是那薛贵?”一名三十来岁穿着红色锦袍的男子正躺在楼下大堂地上呻吟惨叫,挣扎了半天爬不起来,想是摔断了腿,听韦臻在问,红衣男子翻了翻白眼,道:“你爷爷我……”他半句话未完,楼上已飞下两道人影,噼里啪啦掴了薛贵十来个耳光,红衣男子整个面颊一道青一道紫,肿了有一寸多高,眼睛肿得睁不开,活象一只过年腌的大猪头,嘴角也流出血来。两名侍卫将他拖起来,面向韦臻。“呸!”薛贵吐出一口血水,夹着两粒碎牙。韦臻沉声道:“薛贵,今日先饶了你的狗命!以后你再敢胡作非为,鱼肉乡里,强抢民女,小心你的脑袋!滚!”
侍卫得令,将薛贵往门外一扔,其余随从见势不好,纷纷连滚带爬地跟着主子离开。店家见外面平静了,才战战兢兢地过来收拾被打坏的桌椅板凳,更不敢抬头望韦臻一眼。韦臻令张冶拿出银票来赔了店家。这时刘全父女也已出来,再次磕谢韦臻,刘全道:“刚才恩公教训那恶人,真是大快人心,只是恩公赶快走吧,留在这里怕那薛贵又生事端。”
韦臻亦知道这里不宜久留,即令收拾起程。想起昨夜刘全欲托付女儿一事,还未曾给他答复,便问:“你们呢?有何打算?”
刘全听韦臻的语气,已知他不愿留下珍珍,其实也不欲与女儿分离,答道:“恩公不用管我们,我们父女能逃得过这一劫,是命,逃不过,也是命。”
韦臻本打算给他们一笔钱,再派两名侍卫护送到安全之处,但回想来的路上沿途都有盗贼,再往南下又是旱灾饥荒,就算能把他们送到京城,大约也不乏恶少歹徒,天下之大,这父女俩孤苦伶仃,竟无处可去!韦臻自十八岁即位,至今已有八年,虽然不能自比古来的盛世明君,但也未想到治下会混乱如此!微服出宫不过几日,日日都让他震惊。这时竟有些茫然,就算所有的错都在臣下,但自己又做了些什么呢?
刘全见韦臻沉吟不语,以为是自己让他为难,忙道:“多谢恩公屡次援手,大恩大德小人无以为报,只有日日为恩公祈福,愿恩公一生平安!小人这就别过了!”拉着珍珍便要往外走。
“等等,”韦臻叫住二人,“我们也正要出城南下,不如你们先和我一起走吧!”
顾不得用早饭,韦臻一行上了马车,韦臻仍是与莫愁同车,刘全父子另安排了一辆。马车刚出了客栈的院们,忽然街那头跑来一群衙役,手中持着铁镣木棒,高叫着:“休得放跑了人犯!”衙役冲到面前,将马车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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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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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38
六十 拒捕
韦臻跳下车来,道:“你们要捉谁?”
为首的捕头仔细地上下打量了韦臻一阵,面色一沉,道:“捉的就是你!唆使随从殴伤良民,快随我去见官!”
韦臻怒极反笑:“良民?强抢民女、恃众行凶的良民?这县衙是薛贵开的么?”
捕头喝道:“休得罗嗦,给我拿下!”一挥手,众衙役便要上来抓人。
韦臻是什么人?虽恼怒官府黑白颠倒,但岂能随这些人去见官。转身径直上了车,侍卫已在张冶的指挥下分为两部分,张冶带几人留下殿后,其余侍卫仍护送韦臻出城。刚到城门,又有一队衙役赶来,喝道:“速速关门,捉拿逃犯!”马车刚快马加鞭冲过护城河,吊桥便即拉起。跑了两三里,从另一边出城的张冶等也赶来汇合,禀道:“后面的人已骑马追来,主子怕不能再坐车了。”
随从将马牵过来,韦臻抱着莫愁上了马,双腿一夹,跨下骏马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侍卫也拉了刘全父女上了马,那几辆马车连同车上装的绸缎古玩等货物都只好弃之不顾。奔了一段,莫愁回头,远远地望见追兵果然被那几辆马车吸引住了,下了马上车翻检,不再追赶。莫愁嘻嘻一笑,韦臻敲了她一下,“这什么时候,你还笑!”
莫愁道:“以前只听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不知道有钱也能使狗回头,只可惜了主子那些宝贝成了肉包子打狗。”
众人狂奔了两三个时辰,离开赵县已有百许里,估计后面再不会追来,奔入一处山林,韦臻令停下来休息一会。等下了马靠在路边的树下坐了,才发现随从个个都是汗流浃背,狼狈不堪,刘全父女更是面色发白,惊魂不定。韦臻顾不得去想如何收拾薛贵等人,那赵县捉不住人,肯定会通知沿途郡县搜查追捕,这样子怕是不能再去集镇城市投宿客栈旅店了。自己贵为天子,今日却被属下的官吏追得四处逃窜,惶惶如丧家之犬,没想到竟会有这样一天!
韦臻只得苦笑,但这么多人又该往何处去?总不能日日在野外餐风露宿。叹一口气,若不是自己仅仅是微服私访,过几日就得回宫,怕也得逼上梁山,落草为寇了。唤过张冶来,令他到附近打探下,这是什么地方,看能否找到落脚之处。
侍卫拿了干粮来递给韦臻,韦臻转交给莫愁,自己却毫无胃口进食。莫愁吃饱喝足,见韦臻皱着眉头,似乎心事重重,便问:“主子什么事又不开心了?连东西都不吃?”
韦臻没好气地道:“你少来明知故问,虎落平阳,该你幸灾乐祸了!”
莫愁委屈地道:“我怎么敢?哪句话惹主子不悦就是皮肉受苦。不过,主子也不要难过,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主子忍耐几天,等回了宫再抖威风,这些天冒犯主子的人的末日就到了。”
韦臻摇头道:“惩治这些人倒是其次,但我不出来看一次,还以为这外面真是天下太平,没想到竟是这样乌烟瘴气,黑白颠倒。这欺上瞒下的风气才是该好好治一治。”
莫愁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这种风气,主子早就该知道了啊!”
韦臻不禁反问:“早就该知道?”
“对啊!”莫愁点点头,“主子地处万人之上,一言一行都是万民表率,自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莫愁冲口而出,见韦臻黑着脸,忙改口道,“不对,是上行下效,上面什么样,下面就什么样,主子怎么会不知道?”
韦臻知道她又绕着弯子骂自己,冷哼了一声,打又打不服,吓又吓不住,除了朝她吹胡子瞪眼,几乎没什么办法。韦臻转过头去,过了一阵,忽问:“就你看来,我和那些土匪恶霸的区别只是我占的地盘更大,手下的人更多?”
“害的人也更多,”莫愁小小声接口,韦臻狠狠捉住她手腕,几乎要拧出血来,莫愁忙道,“主子自己认为呢?”
她这样一反问,倒让韦臻陷入了沉默,歌功颂德阿谀奉承的话听了不知多少,敢当面骂他的也就莫愁一人而已,即使自己极不愿意承认,但自己勒索战败的越西国年年进贡,先奸后杀?这话虽太直接,但实际上不就是那么一回事么?这些年死在自己手下的女子有多少了?自己很少回头去想,甚至记不清那些死了的女子的容颜和姓名,但此时那些惨死的面容一张张仿佛正浮现在面前,极模糊,却又极真实。韦臻不由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刘全父女,珍珍正乖巧地为父亲拭汗打扇,察觉韦臻在看自己,回头嫣然一笑,单纯的眼神中尽是崇拜感激。韦臻心头一动,如果自己不救她,她的遭遇怕也和那些进贡的越西国女子相似……又回望莫愁一眼,她的话还是有那么几分道理,就连自己,也不知不觉将珍珍和死去的那些女子都视为同样的受害人了……韦臻低声开口道:“莫愁,就算我是个暴君,可每件事都有它的前因后果。”
他不象平素那般凶神恶煞地厉声斥责,声音里是说不出的疲惫无奈,甚至有些伤感,莫愁不由微微一愣,下意识地问:“什么前因后果?”
韦臻看向远方,眼神迷蒙:“以后……有机会再给你说吧……不过,幸好和你出来了这趟……”
正在这时,张冶骑马回来了,跳下马禀道:“主子,往南两三里有一座清河山庄,卑职问了,可以让我们留宿。”
“好!那你在前面带路吧!”韦臻打起精神道。
很快一行人到了清河山庄,从外面看,庄园坐落在一座小山脚下,占地面积不小,门外还有一条河流,但已干涸见底,连河边的杨柳都已干枯发黄。张冶上前敲门,不久出来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白净面皮,八字胡须。韦臻走近拱手行礼,道:“我们是过路的客商,因遇到劫匪,遗失了货物和马车,又迷了路,路过贵庄,能否暂且在此叨扰一晚?”使个眼色,张冶摸出一张银票递给那管家。管家让到一边,请韦臻等进去,到厅上看茶。
[ 此贴被玉无痕在2007-11-16 20:16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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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拒捕
韦臻跳下车来,道:“你们要捉谁?”
为首的捕头仔细地上下打量了韦臻一阵,面色一沉,道:“捉的就是你!唆使随从殴伤良民,快随我去见官!”
韦臻怒极反笑:“良民?强抢民女、恃众行凶的良民?这县衙是薛贵开的么?”
捕头喝道:“休得罗嗦,给我拿下!”一挥手,众衙役便要上来抓人。
韦臻是什么人?虽恼怒官府黑白颠倒,但岂能随这些人去见官。转身径直上了车,侍卫已在张冶的指挥下分为两部分,张冶带几人留下殿后,其余侍卫仍护送韦臻出城。刚到城门,又有一队衙役赶来,喝道:“速速关门,捉拿逃犯!”马车刚快马加鞭冲过护城河,吊桥便即拉起。跑了两三里,从另一边出城的张冶等也赶来汇合,禀道:“后面的人已骑马追来,主子怕不能再坐车了。”
随从将马牵过来,韦臻抱着莫愁上了马,双腿一夹,跨下骏马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侍卫也拉了刘全父女上了马,那几辆马车连同车上装的绸缎古玩等货物都只好弃之不顾。奔了一段,莫愁回头,远远地望见追兵果然被那几辆马车吸引住了,下了马上车翻检,不再追赶。莫愁嘻嘻一笑,韦臻敲了她一下,“这什么时候,你还笑!”
莫愁道:“以前只听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不知道有钱也能使狗回头,只可惜了主子那些宝贝成了肉包子打狗。”
众人狂奔了两三个时辰,离开赵县已有百许里,估计后面再不会追来,奔入一处山林,韦臻令停下来休息一会。等下了马靠在路边的树下坐了,才发现随从个个都是汗流浃背,狼狈不堪,刘全父女更是面色发白,惊魂不定。韦臻顾不得去想如何收拾薛贵等人,那赵县捉不住人,肯定会通知沿途郡县搜查追捕,这样子怕是不能再去集镇城市投宿客栈旅店了。自己贵为天子,今日却被属下的官吏追得四处逃窜,惶惶如丧家之犬,没想到竟会有这样一天!
韦臻只得苦笑,但这么多人又该往何处去?总不能日日在野外餐风露宿。叹一口气,若不是自己仅仅是微服私访,过几日就得回宫,怕也得逼上梁山,落草为寇了。唤过张冶来,令他到附近打探下,这是什么地方,看能否找到落脚之处。
侍卫拿了干粮来递给韦臻,韦臻转交给莫愁,自己却毫无胃口进食。莫愁吃饱喝足,见韦臻皱着眉头,似乎心事重重,便问:“主子什么事又不开心了?连东西都不吃?”
韦臻没好气地道:“你少来明知故问,虎落平阳,该你幸灾乐祸了!”
莫愁委屈地道:“我怎么敢?哪句话惹主子不悦就是皮肉受苦。不过,主子也不要难过,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主子忍耐几天,等回了宫再抖威风,这些天冒犯主子的人的末日就到了。”
韦臻摇头道:“惩治这些人倒是其次,但我不出来看一次,还以为这外面真是天下太平,没想到竟是这样乌烟瘴气,黑白颠倒。这欺上瞒下的风气才是该好好治一治。”
莫愁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这种风气,主子早就该知道了啊!”
韦臻不禁反问:“早就该知道?”
“对啊!”莫愁点点头,“主子地处万人之上,一言一行都是万民表率,自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莫愁冲口而出,见韦臻黑着脸,忙改口道,“不对,是上行下效,上面什么样,下面就什么样,主子怎么会不知道?”
韦臻知道她又绕着弯子骂自己,冷哼了一声,打又打不服,吓又吓不住,除了朝她吹胡子瞪眼,几乎没什么办法。韦臻转过头去,过了一阵,忽问:“就你看来,我和那些土匪恶霸的区别只是我占的地盘更大,手下的人更多?”
“害的人也更多,”莫愁小小声接口,韦臻狠狠捉住她手腕,几乎要拧出血来,莫愁忙道,“主子自己认为呢?”
她这样一反问,倒让韦臻陷入了沉默,歌功颂德阿谀奉承的话听了不知多少,敢当面骂他的也就莫愁一人而已,即使自己极不愿意承认,但自己勒索战败的越西国年年进贡,先奸后杀?这话虽太直接,但实际上不就是那么一回事么?这些年死在自己手下的女子有多少了?自己很少回头去想,甚至记不清那些死了的女子的容颜和姓名,但此时那些惨死的面容一张张仿佛正浮现在面前,极模糊,却又极真实。韦臻不由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刘全父女,珍珍正乖巧地为父亲拭汗打扇,察觉韦臻在看自己,回头嫣然一笑,单纯的眼神中尽是崇拜感激。韦臻心头一动,如果自己不救她,她的遭遇怕也和那些进贡的越西国女子相似……又回望莫愁一眼,她的话还是有那么几分道理,就连自己,也不知不觉将珍珍和死去的那些女子都视为同样的受害人了……韦臻低声开口道:“莫愁,就算我是个暴君,可每件事都有它的前因后果。”
他不象平素那般凶神恶煞地厉声斥责,声音里是说不出的疲惫无奈,甚至有些伤感,莫愁不由微微一愣,下意识地问:“什么前因后果?”
韦臻看向远方,眼神迷蒙:“以后……有机会再给你说吧……不过,幸好和你出来了这趟……”
正在这时,张冶骑马回来了,跳下马禀道:“主子,往南两三里有一座清河山庄,卑职问了,可以让我们留宿。”
“好!那你在前面带路吧!”韦臻打起精神道。
很快一行人到了清河山庄,从外面看,庄园坐落在一座小山脚下,占地面积不小,门外还有一条河流,但已干涸见底,连河边的杨柳都已干枯发黄。张冶上前敲门,不久出来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白净面皮,八字胡须。韦臻走近拱手行礼,道:“我们是过路的客商,因遇到劫匪,遗失了货物和马车,又迷了路,路过贵庄,能否暂且在此叨扰一晚?”使个眼色,张冶摸出一张银票递给那管家。管家让到一边,请韦臻等进去,到厅上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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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39
六十一 置业
进了正厅,主客落座,管家道:“鄙人姓许,单名一个成字,是这清河山庄的管家,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韦臻道:“鄙人姓曾,单名一个伟字。”
许山道:“原来是曾公子。我家主人本在此处经商,前几年便置了这座庄园,但近年来生意萧条,加之时有流民,因此主人便携家眷迁居到别处去了,此地只留了我看门,寻觅买家转手。不知曾公子是否有意?或者有认识的朋友愿意接手?”
韦臻听说他要转让,正愁这一帮人找不到落脚之处,且这里临近南闵,住下来细细查访,岂不比沿途打尖宿店更好,且以后还可托付给刘全父女,便道:“我正要在此住一段时间,若有合适的宅子买一处倒是正好,烦请管家带我四处看看。”
许山便带韦臻参观山庄,山庄前后共有三进,后面还有一个小花园,建筑甚为大气,虽不比皇家宫殿富丽堂皇,馆舍亭台,也是画栋雕梁,红砖碧瓦,只是看来干旱了许久,园子里的花草树木不是已枯死就是被火辣辣的太阳晒得奄奄一息,修渠引水而建的鱼池溪流也都见了底。韦臻忽问道:“你这水都干了,人要喝水怎么办?”
许山道:“屋后有一口古井,请随我来,”进了后面的花园,西面山墙下有一棵数丈高的老槐树,树下正是井栏,许成小心翼翼地上前揭开井盖,道:“这口古井,是方圆数十里地仅剩下的尚未干涸的三口水井之一,若没有水源,我也不敢把这大宅子卖给旁人,岂不是要渴死人么?”
韦臻俯身一看,隐约可见深深井底的粼粼水光,问道:“这南闵大旱究竟情形怎样?”
许成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方圆数百里地,已经旱了一年多,只下过几场小雨,雨水连地皮都没打湿,庄稼几乎绝收,能逃的人都逃光了,剩下的老弱病残不过在苟延残喘,其实天灾固然严重,但更可怕的是人祸啊!”
“人祸?”韦臻追问道。
“官府本有积粮,据说全国也运来些粮食,但只有很少一部分拿来赈济灾民,其余都被倒卖换了高价,至于朝廷拨的银子更不知所终。我家主人在的时候,还曾开过粥棚,赈济过灾民,但灾民实在太多,管不过来……”许成叹口气,“我和公子说这么多闲话做什么?反正天高皇帝远,上头也不会有人来管,事到如今,只能各人自扫门前雪了。”
韦臻出宫前本已听小福子的家人说过南闵的灾情,此时再听许山一说,更是火大,只沉着脸不说话。许成带韦臻看过了各处厢房书斋,又带去厨房,指着墙角的几袋大米道:“公子这么些人,这里的米大约还够吃一两个月,若要买米,最好到别处去买,南闵的米价太贵。”又问:“公子觉得鄙山庄如何?”
“暂住还算可以。”韦臻点了头,便令张冶去具体商谈买卖事宜,他对价格本不关心,许成报了价,韦臻便马上照价付了,收了房契。张冶暗示要许成早点离开,许成知趣地召来原本剩下的几个家丁,立即收拾东西,当天下午便走了。
韦臻在屋内歇了一会,从窗子朝外看,莫愁正和珍珍手牵着手,神态亲密,不知在说什么。又在说我坏话?韦臻有点做贼心虚,叫了声莫愁。莫愁敲门进来,韦臻道:“带你出来,不是让你一天去找不相干的人的。”
莫愁道:“主子有什么吩咐?”
韦臻道:“以后没特别的事,你就在我身边待着。”
莫愁暗暗叫苦,不知江枫哥哥现在哪里?他盯得这样紧,怎样才能溜出去和江哥哥联系?韦臻这几日夜间都未曾好好休息,今天又奔波了一日,此时又困又累,靠在躺椅上,不觉闭上眼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似有清风拂面,韦臻睡了一会,睁开眼见是莫愁坐在旁边小凳上为他打扇,韦臻道:“你既当我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又何必假惺惺地服侍讨好我?”却带了三分赌气的口吻。
莫愁晃了晃发酸的胳膊,笑道:“以前我们越西国有条河,十年间有八年要泛滥成灾,洪水一来,人们就说是河神在发怒,父王每年都要派人去祭祀河神,有时还得亲自去,把许多上好贡品倒进河里,指望那河神满意了,不再乱发脾气,好风调雨顺过一年。”
韦臻听了颇不是滋味,把自己当那暴戾的河神供着哄着,但她说的似乎也没错?身旁的每个人小心翼翼地对待自己,怕都是如此心态……她以前常说几句“皇上待奴婢很好”之类的话,真真假假,不过是哄自己开心吧?
晚饭是珍珍做的,特意为韦臻和莫愁做了几样风味小菜,清香爽口,韦臻吃惯了山珍海味,换个口味倒十分喜欢,赐刘全父女一同用饭。饭后,韦臻叫过父女二人道:“这宅子我买下了,但我们在这里只住不到一个月,等我走了,山庄就留给你们二人,就当帮我看着。”
刘全正在为安身之处发愁,见韦臻如此安排,大喜过望,连连称谢,又道:“恩公放心,我们一定尽心尽力看好宅子!”
韦臻无数次听过臣下山呼万岁谢主隆恩,但见眼前父女二人,脸上尽是喜悦之情,纯粹是发自内心的感激,韦臻的心情好了不少,笑着对珍珍招招手,要她过来。珍珍走到韦臻面前,一脸羞涩,韦臻拉着她的手,问了她的生辰,道:“你若愿意,就做我的妹妹吧!”言下之意,是要将其收为义妹。
珍珍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见韦臻英俊帅气,行侠仗义,不免春心萌动,听韦臻这样说,却是要断了自己的念头,转头看看莫愁,又看看韦臻,一对神仙似的人物,自己哪里高攀得起?只是痴心妄想罢了……珍珍一时心头又酸又苦,勉强笑道:“谢谢大哥!大哥在上,受小妹一拜!”跪下给韦臻磕了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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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认亲
韦臻无数次听过臣下山呼万岁谢主隆恩,但见眼前父女二人,脸上的喜悦之情,纯粹是发自内心的感激,韦臻的心情好了不少,心念一动,笑着对珍珍招招手,要她过来。珍珍走到韦臻面前,一脸羞涩,韦臻拉着她的手,问了她的生辰,道:“你若愿意,就做我的妹妹吧!”言下之意,是要将其收为义妹。
珍珍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见韦臻英俊帅气,行侠仗义,不免春心萌动,听韦臻这样说,却是要断了自己的念头,转头看看莫愁,又看看韦臻,一对神仙似的人物,自己哪里高攀得起?只是痴心妄想罢了……珍珍一时心头又酸又苦,勉强笑道:“谢谢大哥!大哥在上,受小妹一拜!”跪下给韦臻磕了个头。
韦臻扶她起来,笑道:“等我回了京城,改日接你们去玩。你既是我妹妹,日后定帮你找个如意郎君。”
莫愁掩口笑道:“恭喜恭喜,主子的妹妹,是天下最不愁嫁的。”
刘全父女没听懂她的意思,道了谢,便告退回房了。
等二人走了,莫愁笑道:“主子还真大方,白送一个公主,日后还要赔上许多嫁妆。”眼珠一转,似乎无限神往,“公主出嫁,不知多热闹呢!”凑近韦臻,“主子什么时候大婚啊?我能不能有幸看到呢?”
韦臻不料她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自从被莫愁烦上后,几乎没功夫再考虑立后的事,见眼前笑靥如花,心头咯噔一跳,忽想起前几日方之道的话,难道这小丫头装疯卖傻,果有野心?韦臻不动声色地试探道:“大婚?你觉得谁能当皇后?”
“皇后?”莫愁嘟起了嘴,蹙着眉头,给你当皇后谁肯干?难怪到现在都没娶到老婆还没大婚!莫愁想了想,复又笑道:“我看没人有资格当得了主子的皇后呢!”
韦臻一怔,劝他立后的人几年来不计其数,却只有莫愁说出了他心里的话!正待详问,忽然传来敲门声:“张冶求见!”韦臻让他进来,进来的却是一位相貌平常的中年男子,穿着深青色纱衣,身材微微发福。韦臻一愣,才明白是张冶乔装改扮了。张冶道:“主子觉得卑职的这副打扮如何?”
韦臻笑道:“不错!足可以假乱真。”
张冶道:“多亏陈双的妙手,主子若没有旁的事,卑职这就回荣县去了。”
韦臻点头道:“你走吧,事情办完了还回这里来。”
莫愁见张冶转眼如换了个人一般,大感好奇,心头痒痒的,恨不能马上跑去找陈双学两招,但韦臻不发话,她也只好在一旁侍候着。这天晚上韦臻让她就睡在与自己卧房相连的小屋里,一夜无话。第二日刚起床,便有人来禀报说门外守了几个乞讨的难民。
韦臻走到大门口一看,山庄外来了三四个难民,老的老,小的小,个个骨瘦如柴,蓬头垢面,衣不蔽体,有的人两手空空,有的人手中只捧着一只破碗,歪歪倒倒地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见韦臻出来,纷纷站起来,眼巴巴地望着他,满脸求乞之色。韦臻问了两句,都是从南闵附近逃荒过来的。便令人给他们熬粥喝,那几人喝了粥离开,没多久却又回来,另带了几个人来要饭,韦臻叫用最大的锅煮了一锅米粥端出来,但不过中午就已告罄。眼见难民越来越多,都聚集在山庄门口。韦臻无奈,遂临时在庄园旁边的空地上搭了粥棚,几口大锅同时上阵,赈济灾民。刘全父女则担水熬粥,忙得不亦乐乎。
忙了一天,傍晚时灾民总算陆续散去。韦臻站在粥棚前,望着夕阳下的一片枯黄,怔怔出神。珍珍过来道:“大哥,这样下去的话,山庄里的米吃不了两天了,可得想想办法啊!”一直帮着为灾民盛粥的莫愁忽想起一事,拉过珍珍附耳说了几句,珍珍慌忙摇了摇头,莫愁又说了几句,珍珍总算勉强点了下头。韦臻回过头,奇怪地问:“你又在和她说什么?”
莫愁笑道:“主子饿了,我让她快去准备晚饭。”拍了珍珍一下,“快去啊!”珍珍匆匆进去了。
韦臻心里烦闷,也没心情去管她再玩什么花样,对莫愁道:“明天你陪我到附近去看看,还要查一下官府囤积粮食之事。”
莫愁一听又能出去玩,自是兴奋不已,忙笑逐言开地应了,又道:“那主子出门,要不要乔装改扮?”
韦臻想起赵县的事还未了结,道:“也好。”
没多久珍珍来请二人进去吃饭,落了座,韦臻见每人面前只有一碗清水似的稀粥,一碟咸菜,诧异地望着珍珍。珍珍心虚地低下头。莫愁却自顾捧起碗喝粥,喝了几口,抬起头问韦臻:“主子你怎么不吃呢?”
韦臻道:“这是你指使的?什么意思?”
莫愁笑道:“主子没见今天好多灾民连一口稀粥都喝不到么?如果主子再大鱼大肉地吃喝,于心何忍?主子该体恤民情,与民同甘共苦才对啊!我们省下的米,又可多救几个人了。”
韦臻听她说得有理,勉强去喝那稀粥,但他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对着咸菜稀粥,自然是食不下咽。莫愁很快地喝完了粥,抹抹嘴,对珍珍嘻嘻一笑:“你的手艺不错呢!我觉得比宫里的御厨都好呀!”
珍珍不明白她的意思,吓得直摆手:“御厨?我哪里敢和御厨比呢?小姐不要取笑我了!”
韦臻忽然明白过来,莫愁是在报复他,当初把她关在闭月苑里,天天只给她送一碗粥喝,饿得她骗人掏鸟窝,卖字换鸡腿,现在总算捞着机会算计自己了!韦臻气得将筷子一摔,桌子一拍,一言不发地起身回屋去了。珍珍吓得不知所措,莫愁吐了吐舌头,快步跟上了韦臻,随韦臻进了屋。
韦臻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莫愁乖巧地在他身边跪下,轻轻地为他捶腿,小心翼翼地问:“主子怎么气得饭都不吃了?”
韦臻道:“你还真是存了心了,睚眦必报。你就这样记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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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喝粥
“才一顿那!”莫愁道,见势不妙,忙换了极诚恳的语气:“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挨过饿,喝过粥,今日才更能体会灾民的境况,主子当初也是给我上了一课,我感谢还来不及,怎么会记恨呢?”
“少来花言巧语。”韦臻怒道。
莫愁扑哧一笑,半带撒娇地道:“说实话,主子让人给我喝的粥比今天的还稀呢!饿得我直泛酸水,两眼发绿,一个多月呢,主子也不可怜可怜我!”
韦臻听她俏语含嗔,骂道:“还贫嘴!你不是能干么?会去偷买鸡腿吃,装什么可怜?”
莫愁委屈地扁扁嘴:“我本来也不敢哪!但狗急了还要跳墙呢!何况主子还送我一只画上的鸡腿,可望又不可及,天天对着流口水……”
韦臻实在憋不住笑了:“你倒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条小狗。”捏了捏莫愁的手臂,果然瘦得皮包骨头,心下一软,再生不了气,抱她坐在自己膝上:“罚你?还不是被你气得,我倒觉得迟早一天是我被你气死!”
莫愁忙道:“主子若生气,要打要罚都由得主子,奴婢并不敢有怨言。”
韦臻轻拍她的面颊:“你这张嘴,真想找人用针线给缝起来。”
气消了,韦臻也觉得肚子饿了,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便道:“去,把那碗粥给我端来!”莫愁忙遵命到厨房端了粥和咸菜过来,韦臻饿得慌了,不知其味地喝光了粥。想到日间所见灾民的情况,不由叹口气:“你说得也不错,确实我该常省己身,体察民间疾苦,以后回了宫,也不该象往日那般奢侈铺张,时常还要喝点这粥才对。”
他这样说,倒大出莫愁的意外,张了张嘴,惊奇地道:“主子真是贤明的君主!”
韦臻冷笑道:“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认为我只会干坏事?”
“没有没有,”莫愁胡乱摆手,“主子也有做好事的时候。”也有做好事的时候?这叫什么话?韦臻忍着没发作,听莫愁道,“比如这次出来,一路抓强盗坏蛋,还有,救珍珍他们,还有,赈济灾民,还有……”莫愁飞快地转着念头,“还有每次我惹主子生气,主子都对我网开一面……”
“哼,知道我对你网开一面,难怪你越来越放肆!”韦臻不满地道。不论宫里宫外,总之这个丫头就是让人头痛,韦臻暂不去纠缠这问题,道:“赈济灾民本是应当,但这施粥也只能解得一时之急,过几日粮食吃完了又该如何办?”
“这个简单,”莫愁马上接口道,“主子只要请名画师,他们想吃什么就给他们画什么,画了拿回家去挂着,天天对着看就够了。”
“你又来了!”韦臻拿过戒尺,轻敲了下莫愁的脑袋,“我倒成你的出气筒了!正经和你说话。”
莫愁吐吐舌头,又道:“我不是在帮主子想法吗?既然是官府囤积粮食,我以前听说书的常讲绿林好汉开官仓救百姓的故事,主子何不学学他们?”
皇帝带人去劫官府的粮仓,岂不是大水淹了龙王庙,滑天下之大稽?要是往日,韦臻定又已训斥了莫愁一通,但经过了这许多事,韦臻倒不再吃惊,只是沉吟不语。过了一会方道:“明日出去看情况再说,今日早点睡吧!”
韦臻睡到半夜,一觉醒来,但觉腹中饥火难耐,翻来覆去再睡不着,只空咽口水。韦臻忍耐了一阵,到底难受,摸黑爬起来,寻思到厨房去找点东西吃。刚下床,却听小间里的莫愁问:“主子有什么事么?”
韦臻一时奇怪,平常她一旦睡着,怎么叫都叫不醒,怕用麻袋装了丢进河里都不会有反应,今夜怎的如此清醒?忽然明白过来,她晚上也只喝了一晚粥,想是同自己一样饿得睡不着,韦臻暗暗发笑,直截了当问道:“你饿不饿?”
果然听莫愁答道:“就是饿啊!主子怎么知道?主子也饿了么?”
韦臻道:“那你去厨房看一下,还有什么吃的没有拿点来。”他颐气指使惯了,顺理成章使唤莫愁去。莫愁应了声,穿衣下床,摸黑往外走去。打开房门,迷糊中却被门槛绊一跤,差点摔倒,韦臻忙抓住她,环顾屋子内外也没灯笼之类的照明之物,韦臻怕她再摔,不假思索便道:“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
二人并肩走到庭院中,夜空朗朗,月色皎洁,映着青石小径,四周房舍投下班驳的黑色剪影,天地一片静谧。韦臻微微低头,见莫愁口角噙笑,不由心情激荡,揽住她的纤腰,轻轻吻了下她的发梢,莫愁却浑然不觉。到了厨房,韦臻推开门,却找不到蜡烛,只有灶膛里的余火透了点微光。莫愁倒是轻车熟路,摸索着在灶旁的橱柜里翻找一阵,突然惊喜叫道:“有了!”端了一盘东西出来,是一碟油炸花生米。
莫愁将花生米放在案板上,从厨房角落里找了两个小板凳来,请韦臻坐下,韦臻蜷坐在小板凳上,拉莫愁在身旁坐了,两人你一粒我一粒地一起吃那花生米。不知是不是因为饿得太狠,美味佳肴吃了无数的韦臻只觉得这脆脆的花生米竟是生平难得的美味。莫愁见韦臻吃得津津有味,笑道:“没想到主子也饿得半夜偷东西吃!”
韦臻想到以前她半夜偷偷躲在床上啃鸡腿,如今自己和她躲在厨房里嚼花生米,不由会心一笑,饿肚子的滋味还真不好受,难怪她对鸡腿恋恋不舍,原来偷着吃才是最香的!便顺着她的话道:“倒是头一回,比不得你驾轻就熟。”
莫愁掩口笑道:“那里啊?我可是夜夜提心吊胆,生怕被捉住,哪知最后还是自投罗网!再倒霉也没有了。”
银色的月光透过窗户,莫愁开心的笑容,如寂静夜里乍然绽放的昙花,美得让人屏住呼吸。韦臻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手,轻唤一声:“莫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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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骑驴
“嗯?”莫愁不解地看着他。
“你那个骷髅头香袋还在么?”记得上次就是为这香袋,一气之下才罚的她,现在回想起她的恶作剧,却觉得十分有趣,又有一种温馨渐渐充溢心底。
莫愁头也不抬地道:“在啊!我自己留着了。”
“能不能……”韦臻迟疑了一下,开口道,“能不能还是给我?”从来没有以这样的口气求人要东西呢!
“啊?这个就算了吧!”莫愁不以为意,“主子不是不喜欢么?以后我再给主子做一个好了!”
韦臻心下略略失望,又不好多说什么,见面前的一碟花生米已经告罄,站起来道:“回去睡吧!你这下该不会睡不着了。”
第二天一早仍是喝了一碗稀粥,韦臻不再怨怼,饭后吩咐今日继续为灾民施粥救济,又叫来陈双,道:“今天我要出去,你看该怎样改扮一下,不要被人认出来,也不能引人注目。”
陈双忙去拿了面粉,棉花,颜料等工具,回禀道:“主子就改扮成一名普通的乡下秀才可好?若有人问,便说是求学路过此地的。”
韦臻道:“好。”
陈双立即忙活起来,莫愁则在一旁仔细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不时地问这问那,韦臻知她好奇,也不去管她。不一会儿,陈双就弄完了,将镜子递给韦臻,韦臻见镜子里的人方头大耳,相貌平平,再不是自己本来面目,瞧了半天没看出什么破绽,方满意地点点头,指着莫愁道:“也给她弄弄。”
陈双要帮莫愁改扮,莫愁却道:“让我自己来好不好?”陈双以目光征询韦臻,见他并不反对,便一步步教莫愁怎么做,莫愁聪明伶俐,一点就透,只需说一遍大体就明白了,在陈双的指导下很快扮成了一名书童,莫愁大为得意。陈双道:“小姐,虽然你样子变了,声音还没怎么变,旁人一听就知道你是女子,不如这样,”从怀里摸出一只药瓶,倒出一枚黑色的药丸让莫愁服下,“这药丸可以改变声音,持续十二个时辰。”莫愁吞下药丸,片刻后开口说话,音调果然不同,莫愁咯咯地笑起来,粗粗的笑声却把自己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咬住嘴唇,大睁着眼睛。韦臻和陈双都被她逗笑了。莫愁又喋喋不休地问了陈双许多问题,陈双一一解答,特别嘱咐道:“用这种办法乔装,若出汗不能用力擦拭,也不能用水洗脸。”直到韦臻催促时间不早了,莫愁才装模作样背起个书箱,兴高采烈地跟随韦臻出门了。
山庄离附近的村庄都有一段距离,侍卫牵了马来请韦臻上马,莫愁提醒他道:“主子,秀才一般都不骑马的!”
“那骑什么?”韦臻奇怪地问。
“骑驴啊!”莫愁调皮笑道。
山庄里倒养了一头驴子,韦臻让拉过来,见那驴子又黑又瘦,要两个人同骑实在勉为其难,若是自己骑了,莫愁那娇滴滴的样子,腿伤才好,能走得了多远?韦臻想了想道:“你把驴子牵上,我们走。”莫愁不明白他这又是做什么,有驴不骑,倒要走路?依言去牵,驴子却是个倔脾气,没见过莫愁,抬腿就来踢她,莫愁惊叫。韦臻狠敲了驴头一下,驴子惨叫一声,这才安静了。
莫愁慢吞吞地牵了驴子走出约一里路,韦臻回头,再望不到侍卫随从,这才对莫愁道:“你骑上去吧!”
莫愁吃惊地道:“主子要我骑?”
韦臻冷然地道:“罗嗦什么?叫你骑就骑,待会你又摔了瘸了,难不成还要我抱你回去?”
火辣辣的太阳下牵着驴子走路实在辛苦,莫愁不再推辞:“多谢主子!”
韦臻扶她上了驴背,继续朝南走去。时不时有人从旁经过,大都是去赶清河山庄等着施粥的,见了这两人,无不诧异,怎么这书童骑驴,秀才倒在一旁走路?韦臻被人注视,也觉面颊发热,只是面上涂了面粉颜料,看不出面色变化。莫愁倒似毫不在意,她是第一次骑驴子,又兴奋又好玩,一心和那犟驴斗争,威逼利诱,花样百出:“驴子,你要再不听话我敲你头了!”“乖一点,回去给你吃糖!”
这一带多是丘陵,丘陵之间则是一片片稻田,走在田间的小路上,两旁却看不到一点绿色,干黄的稻杆东倒西歪地堆在田里。地面已经龟裂成纵横交错的一道道口子,表面的土壤则干得如沙粉,尘土飞扬。一路也没见到一点水源,几条小河沟都只剩下了河底的大小石头,反射着烈日的光芒。
南行了七八里路,前面有一片低矮的土坯房,到了座小村子,韦臻便叫莫愁下来,进去打探情况,村子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但家家门扉紧闭,韦臻连去敲了几家,都静悄悄地无人应声,连狗叫都听不到。又走了几家,终于看见有户人家虚掩着院门,韦臻推开柴门,院子里一个老妇惊恐地抬头:“老爷,我家什么都没有了……”待看清了韦臻和莫愁的打扮,才松了口气,“公子从哪里来?还以为是官差,吓了我一跳。”
韦臻道:“我是去外地求学的,路过这里,天气太热,想来讨口水喝。”
老妇迟疑了一下,见两人都是满头大汗,风尘仆仆,还是进屋拿了只土碗,走到院子一旁的大缸前,揭开缸盖,探下身去,从缸底舀了半碗水,递给韦臻。韦臻一看,那水甚是浑浊,半碗都是泥沙,哪里喝得下去?只端在手上,道了谢,问那老妇道:“这叫什么村?”
老妇道:“我们这是槐树村,村口有棵百年老槐树,所以远近都叫这里槐树村。不过,”老妇无奈地叹气,“自从遭了灾,这村子里的人都基本跑光了。我是寡妇,守着个半瘫的儿子,孤儿寡母无处可去,还留在这里,也只是等死了。”
韦臻奇道:“怎么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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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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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39
六十五 砸匾
老妇神情冷漠地道:“没吃的,没水喝,不是等死么?这缸里的一点水,还是我三天前半夜就到十里外的山里,接了两个时辰,才接了半桶泉水挑回来。家里已经没有米了,也没钱买。”
韦臻忙道:“我看到清河山庄在施粥,附近许多灾民都去了。”
“哦?是么?那等会我也去,给儿子带碗粥回来。”老妇脸上有了一点神采。
韦臻又问:“官府怎么不派人管管,就任人饿死?”
老妇冷哼一声,愤然道:“怎么不管?每个月都有官老爷下来一两回,不来还好,来了打着赈灾的旗号,到了各家,见牛牵牛,见鸡杀鸡,值钱的东西都被抢走,比趁火打劫的强盗还厉害三分!”
“竟有此事?朝廷不是派了钦差来查访么?”韦臻吃惊,按捺不住心头的怒气。
老妇道:“朝廷都是官官相护,老百姓的苦处谁能知道?南闵的知州于厚德据说和那个姓魏的钦差是连襟,能查出什么?报上去还不是粉饰太平?”
韦臻一愣,这消息竟从未听说过,自己竟失察至此?回头看莫愁瞪着自己,知她必在腹诽,讪讪地不知该说什么。又问了几句,从兜了摸了一块银子出来交给老妇,让她去买点粮食,告辞出来。
两人默然无声地走着,莫愁骑在驴子上不说话,韦臻也觉得胸闷,倒象是自己做了亏心事。又访了几处村子,得到的情况与槐树村大同小异。眼见天色不早,韦臻正打算返回,发现已近南闵城下。
走到城门前,果不出所料,画了韦臻的肖像正张榜捉拿。韦臻见那画像画得惟妙惟肖,暗吃一惊,赵县也就罢了,知县难得有机会觐见天颜,不识得皇帝倒情有可原,但南闵是一处州府,怎么知州也不起疑?何况前些日子还派了魏敬明当钦差下来,韦臻复掐指一算,魏敬明也该回京去了,难怪不得!莫愁却故意走到那画像前仔细地看了一会,又偏着脑袋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韦臻。韦臻很想一把将那画像撕下来,考虑再三,还不能轻举妄动,暂忍下一口气。
韦臻白天已打听到南闵全城现只有汇通米行一家尚有米卖,进了城直接找到这家米行,从外面看,这家临街的米行店面不大,顾客稀少,并无特异之处,韦臻摸出一把丝质折扇,一面摇扇一面大摇大摆地进去,便有了几分富家公子的样子。进了门,见那店堂内靠墙堆了几袋米,坐在柜台后的掌柜抬头看了眼韦臻,却继续低下头拨拉算盘。韦臻只得自己上前问道:“掌柜,你这里卖的有米么?”
“有,十两银子一石,你要多少?”掌柜漫不经心地答道,倒把韦臻吓了一跳,就算他向来不理柴米事,也晓得这足足比通常价格高了十倍!
“十两银子一石?正值灾荒,你们怎么能囤积居奇,漫天要价?”韦臻怒斥道。
“你嫌贵就到别处去买,好走不送。”掌柜居然就下了逐客令。
韦臻咬牙再咬牙,终于一扭头出去,站在街上,抬头望见那横梁上汇通米行的招牌,斗大的字体金光闪闪。韦臻突然一个旱地拔葱,飞身跃起两丈,攀住房檐将那横匾摘了下来,狠狠摔到地上,啪的一声断成两半!然后一把拉起还在街边发愣的莫愁,拔足飞奔,那只小毛驴不明所以,也跟着后面狂奔不已。等那掌柜跑出门来,两人一驴早已不见踪影。
直到一口气跑出了城,韦臻才放开莫愁,莫愁气喘吁吁累得直不起腰,韦臻却哈哈大笑,今日郁闷了一整天,总算出了口恶气!好半天莫愁缓过气来,道:“主子还真是厉害!比我还厉害!”
“哈哈!什么比你厉害?”韦臻心情大好,笑问。
“闯祸比我厉害啊!哈哈,”莫愁也忍不住笑起来,“我不过是些小打小闹,还没有弄到被官府悬赏捉拿的地步呀!”
韦臻心头舒畅,也不和她计较,反笑道:“这不算什么,今天晚上我还有重要计划,呵呵。”
莫愁恍然大悟地点头:“刚才是去踩盘,晚上就来抢粮,对不?”
韦臻道:“正是,我现在就回去安排。”
莫愁跺着脚,高兴得直拍手道:“太好了!我也要来!”
“你来什么?”韦臻却沉下了脸,“你又不会武功,来了只是帮倒忙。”
“让我来嘛!就在外面望风也好。”莫愁不甘心地乞求道。
“不行,这太危险,你帮忙是越帮越忙,乖乖地给我待在屋里,不要惹事!”韦臻连劝带吓,又摆出一副威严面孔。
莫愁本待再争,忽想到今晚他带侍卫们走了,岂不是求之不得的大好机会?莫愁隔着衣衫摸着兜里的那支短笛,一颗心扑扑直跳,面上故作委屈,老大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韦臻道:“跑了一天,你回去早点睡觉,今晚抢了粮回来,明天就不用再喝粥了。”他一本正经地说完,倒把莫愁逗笑了。
回到山庄,韦臻即找了两个侍卫头目来商议了当晚行动的机会,分头安排下去。正好山庄里的粮食已不多,刚够众人饱餐一顿。韦臻等到半夜,守着莫愁上了床,这才带着人马出了庄。
莫愁闭着眼睛装睡,听到外面静悄悄地再没一点声音,才蹑手蹑脚地起来,不敢点蜡烛,悄悄地走到外间门口,去推那门,门却从外面落了锁,推不开。莫愁摇了一下,外面已有人问:“小姐有什么事么?”是一个侍卫的声音。
“没什么。”莫愁知道韦臻定是怕她再闯祸,故意留了人看着她,不由气馁。
莫愁睡的里间没有窗户,绕到韦臻的床后,有一扇小窗,却也落了栓。莫愁暗想自己不会轻功,若推窗跳出去,必也会惊动侍卫,莫愁把那黑色短笛拿出来,放在嘴边,却不敢吹,但又不甘心放弃这机会去睡觉,只垂头丧气地看着那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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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定计
回到山庄,韦臻即找了两个侍卫头目来商议了当晚行动的机会,分头安排下去。正好山庄里的粮食已不多,刚够众人饱餐一顿。韦臻等到半夜,守着莫愁上了床,这才带着人马出了庄。
莫愁闭着眼睛装睡,听到外面静悄悄地再没一点声音,才蹑手蹑脚地起来,不敢点蜡烛,悄悄地走到外间门口,去推那门,门却从外面落了锁,推不开。莫愁摇了一下,外面已有人问:“小姐有什么事么?”是一个侍卫的声音。
“没什么。”莫愁知道韦臻定是怕她再闯祸,故意留了人看着她,不由暗叫倒霉。
莫愁睡的里间没有窗户,绕到韦臻的床后,有一扇小窗,却也落了栓。莫愁暗想自己不会轻功,若推窗跳出去,必也会惊动侍卫,莫愁把那黑色短笛拿出来,放在嘴边,却不敢吹,但又不甘心放弃这难得的机会去睡觉,只垂头丧气地看着那窗子上的暗色花纹。忽然似一阵轻风吹来,那窗户竟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一道人影轻盈地跳进来。莫愁吃了一惊,叫出声来。外面的侍卫忙问:“小姐怎么了?”
“呃,好象是一只虫子爬到了床上。”莫愁闷声闷气地道,“没事了。”
门外的侍卫虽得了命令看守莫愁,但莫愁既在床上睡觉,他又岂敢擅自进去?只道:“那小姐快快休息吧!若有什么事吩咐一声。”
莫愁应了,看清来人果是江枫,仍是一身黑衣,蒙了面,只露两只眼睛在外面。刚才外面侍卫说话时,他闪身一躲,躲进角落的柜子之后,隐住身形。听侍卫没了声,江枫猫腰出来,一把抱住莫愁,轻轻一跃,已跳窗而出。窗外正是后院,山庄的院墙并不高,今夜韦臻除留下一人看守莫愁外,并无人巡夜,江枫轻而易举地抱着莫愁翻墙而出,爬到后面的小山顶上,再也不用担心被人发现,江枫这才将她放下来,扯下面罩,灿烂一笑。
两人并肩在大石上坐下,正好可望到下面的清河山庄。夜深寂静,只听得到草间虫鸣。皓月当空,时有丝丝微风,暂解酷热。莫愁笑道:“江哥哥,怎么我正想找你,你就来了?”
江枫听她的声音,倒吓了一跳:“你声音怎么变了?”
莫愁解释道:“今天扮成书童陪皇帝出去逛了一天,吃了一粒药,声音就变成这样了,要十二个时辰才能复原。”说着摸出短笛,“笛子还在我这里呢,你不会当我是假的吧?”
江枫在她脸上轻捏了一把,确信不是假扮的,才放下心来:“我没想到你们会躲到这里来了,找了好几天才找到,正巧碰到他今天晚上出去了。”
莫愁笑道:“我就说我的运气也不能一路坏到底吧!江哥哥,你想出办法来没有?怎么带我走,要骗过他才行哪!”
江枫忽问:“那皇帝对你好象还可以?”
莫愁不知他什么意思,想了想道:“嗯,还行。”
“那就好,”江枫道,“上次见了你以后,我想了一夜,总算想出个计划。我在这苍龙王朝境内也还认识一些朋友,安排了人去寻两种药,应该就过两天就有消息了。你要做的就是再制造一次不在他身边的机会,我好把药给你。”
“什么药?毒药吗?”莫愁双手乱摆,“不行不行,我说过我下不了毒,多半没毒着别人先毒死了自己。”
“不是毒药,”江枫笑着安慰她,“是两种有特殊用途的药。一种药你服下去后会现出生病发热的症状,但实际上并无害,即使不服药,十天过后也会痊愈。另一种则是诈死的药。”
“诈死的药?”莫愁问,似乎明白了什么。
“对!”江枫解释道,“你生病后,故意装得病势沉重的样子。他肯定会请医生来给你看病,喝药时候你趁机服下诈死的药,很快就会呼吸脉搏全无,和真正的死亡一模一样。这样,他最多会以为你是得急病死了,或是被医生给治死了。你最好先求他许你归葬故国,如果不行,只要他不当场碎‘尸’,进了棺材,我自然能想办法带你走。只要一个月内给你服下解药,你就可以醒来。他既然亲眼看到你死了,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你是逃跑回国了。等我们回了国先藏一段时间,风平浪静了再出来。”
莫愁听完,仔细想了一回,赞道:“不错不错,这装死的办法真是天衣无缝,还是江哥哥厉害!”
江枫听她夸奖,便如吃了蜜糖般甜到心里,千般辛苦都有了报偿,不由握了她的手,轻声问道:“就算赴汤蹈火,江哥哥也要护你周全,你喜欢江哥哥么?”
“喜欢啊!”莫愁甜甜一笑,“江哥哥是我救命恩人呢!等回了家,我看了父王和哥哥,你就带着我到处去玩好不好?还要教我两手绝的,让我也能跳跳墙,翻翻窗什么的,我可不想再从墙头摔下来,断了腿。”
“你摔断了腿?”江枫惊问。
“是啊!刚进宫没几天就摔断了腿,差点没痛死我。”提起当时情况,莫愁仍心有余悸,“躺了几个月动都不能动,刚刚才好呢!”
“你站起来走走,”江枫看莫愁走了几步,仍有点不便,一阵心痛,长叹了一声。
莫愁笑道:“别担心了,现在都好了,到了逃跑时不会拖你后腿的。”
两人说笑一阵,江枫只愿这一夜永远不要过去,听她悄声软语地说喜欢自己,虽然未必是自己想要的那种喜欢,仍让人无限遐想,一颗漂泊多年的心似乎已融化于这笑意盈盈,若能携她的手,走遍天涯,该是怎样的风光……随着天边的星星一颗颗隐去,浓重的夜色亦渐渐褪去。忽然江枫听到远远的马蹄声,站起身来道:“应是他们回来了,我马上送你回去!”
莫愁却什么声音也没听到,张望了半天:“他们在哪里啊?”
江枫笑道:“等你都听到看到了还了得?”一把将莫愁抱起,施展轻功下山,一面压低声音,将要紧之事再嘱咐莫愁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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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受惊
等下到山脚,这时莫愁也能听到马蹄声声了。江枫飞快地翻过院墙,潜到韦臻的卧室后面,那扇小窗虚掩着,江枫轻轻推开窗,跳进去将莫愁放到地上。这时隐隐地已能听见人声,大概是韦臻带着人马进庄了。江枫来不及再和她说什么,跳窗出去了,只留下翩若惊鸿的一道背影。
莫愁忙关好窗子,脱了鞋子拿在手上,赤足走回里间,爬上床,迅速脱了外衣,拉过薄被连头盖住。很快听到脚步声,莫愁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接着是门外侍卫请安的声音,听韦臻问道:“莫愁在里面?昨夜没什么事吧?”
侍卫答道:“回主子,一切如常。”
忽听人大声喊道:“有人翻墙,抓刺客!”
莫愁一惊,难道江枫被他们发现了?只听脚步纷乱,显然是侍卫们追了出去。莫愁一时不知该继续赖在床上装睡还是该起来看看?这时门已开了,听熟悉的脚步声走了进来。莫愁忙翻身朝里,装作熟睡。韦臻撩开帐子看了看,并没有叫她,转身到外面换衣服去了。莫愁这才舒了一口气。
过了约半个时辰,莫愁听外面又进来了人,禀道:“回主子,那刺客武功高强,我等追出庄外有十几里,还是被他跑掉了,请主子治罪。”
韦臻似沉吟了一阵,方道:“这人趁昨夜无人,潜入山庄,目的着实可疑,不知是什么来历?你们去查一下山庄内各处可有异常?若发现线索,速来报我!”
等那人出去了,莫愁听韦臻又走进里间,掀开帐子叫了声“莫愁!”
莫愁不能再装睡,揉了揉眼睛,装作刚醒来的样子,看到是韦臻,忙坐起来答道:“主子什么时候回来的?昨晚还顺利么?”
韦臻道:“还算顺利,把那汇通米行的粮仓基本都搬回来了,还抓住了那个掌柜,关在山庄地窖里,慢慢审问。”三言两语交代了几句,不能莫愁发问,韦臻却问:“你昨夜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莫愁连忙摇头道:“没有啊!我睡着了,什么都没听到。发生什么事了么?”
韦臻道:“刚才我进庄时,有个黑衣人正翻墙跑了,派人去追但没追上。那人身手不凡,但他单身一人潜入庄内,这里又无金银财宝,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我的身份已暴露,冲着我来的?”
莫愁故作吃惊地道:“不会吧!我们一路都很谨慎,怎么会暴露呢?”
韦臻道:“你还记得我们头天出来,遇到的寒山和那个算卦的么?我总觉得有些古怪。刚才跑了那刺客,偏偏趁着昨夜庄中无人进来,莫不是知道我们的行踪?”莫愁听他提到江枫,心头乱跳,千万不要被他察觉了什么。做贼心虚,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呆呆地看着韦臻。韦臻笑了笑,安慰她道:“怎么被吓住了?不用害怕,我这次带的人出来都是极可靠的,若是刺客来了只是自投罗网。”
莫愁忙道:“那主子先不要想太多了,昨夜累了一晚,先去休息吧!”
韦臻笑道:“那你呢?也继续睡觉?”莫愁面上一红,她彻夜未眠,正想趁着清晨凉快好好补觉,却被韦臻说破。韦臻见她不说话,道:“问你三句答不到一句,看来真是没睡醒,那你就继续睡吧!”莫愁依言躺下去,韦臻又道:“我昨天晚上出去了,一直就担心你,怕你又会跳窗翻墙,没想到你竟乖得反常!”
莫愁陪笑道:“不敢当,是主子英明,留了人看着,我怎么出得去啊!”
韦臻哈哈大笑,捏了捏她微红的面颊:“就知道你不会老实!”
总算听韦臻在外间躺下了,莫愁已是出了一头冷汗,还好,江枫哥哥没被他们捉住,不然会发生什么事都不敢去想……又想起江枫那个计划,心跳得愈发快了,莫愁暗中给自己打气,默念了几百遍“车到山前必有路”,终于沉沉睡去。
待醒来时,已经过午。莫愁穿衣时才发现外衣上沾了不少泥土草根,想是昨晚和江枫坐在地上时沾的,忙把衣服换了。莫愁抱着脏衣服走到外间,见帐幔低垂,韦臻仍在睡觉,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正准备溜出去,却被韦臻叫住了:“莫愁,上哪里去?”
莫愁迟疑一下,道:“主子,我去把衣服洗了。主子的衣服呢?我一便去洗。”
“洗衣服?”韦臻奇道,“你洗什么衣服?拿给珍珍让她帮你洗就是了。”
莫愁道:“主子怎么忘了,出宫后我的衣服都是自己洗的呀!再说了,珍珍是主子的妹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我一个奴婢怎么能让她洗衣服?”不待韦臻说话,莫愁已开门出去。
忽然脑后一阵风向,莫愁还未明白过来,已被一强壮有力的胳膊拉住,手一松,脏衣服掉在了地上。韦臻将她打横抱起,回了屋,一脚踢上房门,将她摔在自己的大床上,咄咄逼人地对视着她:“莫愁,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考验我的耐性!”
莫愁惊吓道:“主子,我又说错什么了么?”
“你明知故问!我和那个珍珍素昧平生,为什么要认她当义妹,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韦臻怒道,一把扯开了莫愁的前襟。莫愁吓得忙往床里一滚,怀中的那只黑色短笛却滚了出来。
韦臻正要去拾,莫愁已抢先一步揣入怀中。韦臻奇道:“是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莫愁急中生智,只把短笛在韦臻面前晃了晃,又藏起来,道:“这是我在山庄里找到的,可是我的宝贝,不能轻易给人看。”
“什么宝贝?都不让我瞧?”韦臻好奇心起,按住莫愁,就要来抢。
莫愁也不挣扎,只道:“主子要什么都拿去吧!人也好,东西也好,什么不是主子的?”
韦臻听她这样说,倒愣了愣,却见莫愁眼圈发红,泪珠只在眼眶里滚来滚去,韦臻无趣地松开手,道:“你平白又哭什么?”
莫愁抹了把脸,道:“我的衣服……又被扯破了……没衣服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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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刻章
“主子?”莫愁轻唤了一声,伸出两根手指在韦臻眼前晃了晃,“主子在发什么呆?”
韦臻回过神来,却沉下了脸,训斥道:“手拿下去,晃什么晃?越来越没规矩了!当真放纵你就不知上下尊卑了?
莫愁诧异地住了口,不知又惹他哪里生了气,真是喜怒无常的皇帝,悻悻地道:“奴婢失礼,请主子恕罪!”
韦臻也自觉语气太过严厉,缓和了一下道:“我去书房写手谕,你随我来。”
莫愁随着他出了门。山庄前厅旁正是一间书房,书案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莫愁倒不待他吩咐,自取了水磨墨,又铺开宣纸请韦臻动笔。韦臻沉思片刻,提笔一挥而就,抬头却见莫愁专心在看。韦臻道:“可有什么漏洞没有?”
莫愁笑道:“没有,我只在想,如果主子的字拿出去卖能卖多少钱?”
韦臻忽听她这样问,想起她的书法不错,便问:“你的字一幅能卖多少钱?”
莫愁叹气,扁扁嘴,作出一副哭相:“主子别提了,人家欺负我,辛苦写了半天才卖了三钱银子,差不多是白送。”
“那么少?好可怜,”韦臻笑道,心里暗叹,莫愁啊莫愁,这名字太贴切了,再大的气,再多的烦恼,和她说三句话就能烟消云散,“这样吧,等回宫了你再写幅字,我拿去帮你卖。”
“好啊!”莫愁开心起来,“我不贪心的,主子卖了钱,我只要分三两,剩下的都归主子。”
“真是划算的买卖!”韦臻顺势将她一揽,抱了坐在自己膝上,莫愁身上淡淡的幽香传来,韦臻不禁迷乱,俯下身去在她唇上轻轻一吻,莫愁有些吃惊地睁大眼睛看他。韦臻温柔地道:“这些日子,其实我一直在琢磨,该不该把你留下,但现在,看来我是舍不得你了……”韦臻似乎是无奈地笑了笑,“真奇怪,怎么会遇到你这样的女子?”
莫愁懵懵懂懂地听着:“主子的意思是……”
韦臻道:“我不杀你了,我决定要把你留下来陪我。”
“陪……”莫愁道,“可我……”本想说“可我不想陪你”,忍了忍,终于没说出口,“那好吧……”
韦臻下了极大的决心才说出这几句话,金口玉言,再不能反悔。换了别人,早就跪下磕头,山呼万岁地谢恩,莫愁却是一幅痴痴呆呆迷迷糊糊的表情,仿佛老大不情愿。韦臻心头如被刺了一下,薄怒道:“你不愿意么?”
“呃……嗯……这个,”莫愁支吾了半天,“我怕……主子不是说迟早会被我气死么?”
“你真要气死我才甘心?”韦臻好好的心情被她破坏殆尽,就势将她翻转,按在腿上重重地打了几下,莫愁吃痛,伸手去挡,韦臻道:“滚一边去站着。”
莫愁走到案几另一头站好,满脸无辜表情。韦臻不理她,令人叫了陈双来,问道:“我想刻枚假玉玺临时一用,你知道该怎么弄么?”
陈双吓得慌忙跪下:“臣不会,臣更不敢!”
韦臻不耐烦地道:“你怕什么?是我自用,玉玺未带上才要刻一枚,叫你做就做。”
陈双踌躇难为,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刻假玉玺是死罪,抗旨更是死罪,急得满头大汗,忽然听莫愁道:“玉玺吗?我会做,要不我来做吧!”
“你会做?”韦臻吃惊不小。
莫愁点头:“以前偷过我父王的印章,觉得好玩,就学着偷偷地刻了一枚,有一回想去假传圣旨被父王捉住了,后来就没敢再玩。”
她说得轻描淡写,韦臻却听的心惊肉跳,假传圣旨?天哪!无法无天也不能到这个地步!但现在事情紧急,她倒是可以派上用场。当下找了纸来,凭记忆画了个玉玺的图案,虽然细节有些微出入,但料得应付南闵官府已无问题。莫愁看了,说要几样材料,很快陈双便找齐了拿来,却是一截土豆,一柄刻刀。莫愁将土豆在火上烤干,削成四方形,一点点仔细刻着,她刻得甚为专注,汗水一滴滴从额头上滚下来,也顾不得擦拭。韦臻只在一旁看她,过了近一个时辰,一枚土豆玉玺便正式诞生了。莫愁在玉玺上涂了颜料,试印一枚,一枚鲜红的印章跃然纸上,惟妙惟肖,几可乱真。莫愁得了韦臻首肯,便在手谕上印了“玉玺”。
韦臻冷笑道:“看来任谁找只土豆就可以传圣旨了。”
莫愁没听出他语气不对,不免得意地道:“不错吧!这种办法,偶尔用一两次很难看出来。”
韦臻发怒道:“正经的规矩不会,犯上作乱,无法无天的花样你倒学了不少!”
莫愁忙了一下午,正为自己的杰作沾沾自喜,没料到韦臻不但不称赞,竟是一盆冷水泼下,浑身凉透,心头惊诧莫名,却想,好在不是那陈双刻的,不然真要被他治了死罪。莫愁便赌气跪下道:“莫愁私刻玉玺,即是死罪,请主子发落!”“私”字却咬得极重。
韦臻听她言外之意,想到是自己下令要刻的,被她堵得无话可说,将那手谕封了缄,揣在怀中,拂袖而去,只留下莫愁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在书房里。
莫愁听他走了,换了往日,必不肯老实安分地罚跪,不是晃来晃去,就是靠在哪里打瞌睡,这时心头却是万分委屈,赌气直挺挺地跪着。今日无缘无故地被他训了好几回,帮了他忙还被他骂,莫愁恨不得现在就叫来江枫哥哥,让他带着自己远走高飞,再不受这死皇帝的气。他杀了自己倒好,偏偏还要留自己陪着他活受罪,难道竟认为我该感谢他?莫愁越想越难过,眼泪噼里啪啦直往下掉,莫愁用衣袖去抹,泪水却越抹越多……
莫愁不知跪了多久,外面的天色暗了,眼泪渐渐地流干了,膝盖麻木酸痛,已经失去了知觉,腹中却不觉饥饿。忽然一片黑影停在了面前,接着手臂一紧,被人从地上拉了起来,莫愁眼前发黑,双腿一软,往前跌倒,却跌进韦臻强壮的怀抱。莫愁定定神,用力挣开了他的掌握,扶着墙边慢慢地挪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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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共枕
莫愁今日是足足跪了近两个时辰,膝盖痛得如万根针扎,双腿都象断了一般,只咬着牙一小步一小步移动。韦臻尴尬地站在后面,见她艰难迈过卧室门槛,韦臻忙跟了过去,却见莫愁已回了里屋,挣扎着爬上了床,衣服也不脱,只拉过被子蒙住了脑袋。屋子里黑乎乎的,韦臻点了灯,走过去在床边坐下,静静看了她一会,尽量温柔地开口道:“起来吃点东西,别赌气了。”莫愁不回话。韦臻想了想,叹了口气:“知道你委屈,是我不该冲你发火。”莫愁仍装作没听见。
韦臻生平无论做错什么,也从未给人道过歉,说出这样的话,已觉极为低三下四。见莫愁还是不理不睬,韦臻掀开薄被,抱她坐起来,见她双眼已哭得通红通红,忍耐地道:“你明天还要陪我去上任,这样怎么行?”
他这样一说,莫愁倒醒悟了,江枫哥哥过几天就要找机会来给自己送药来,不过再忍他几天,一旦逃走就万事大吉,何必与他赌气。莫愁不再哭泣,抽噎了几下,哑声道:“我饿了!”
韦臻笑道:“知道你饿了,我已让珍珍去给你熬了粥。”
听见外面敲门声,韦臻打开门,珍珍正端了一碗粥站在门外,韦臻接过碗,却道:“你去打盆凉水来。”韦臻端碗进去,坐在莫愁身边,道:“这是蔬菜糯米瘦肉粥,可比清水白米粥好喝多了,你尝尝?”用小勺子搅了几下,想要喂她,
莫愁自己接过,口气冷淡:“不敢劳动主子。”
韦臻听她这样生分,心里被梗了一下,看着她小口喝粥,韦臻道:“这次出来,你也辛苦了,等回去了好好犒劳你,你想要什么?”韦臻难得赏赐嫔妃,何况莫愁这种没有品级的宫人,这已是天大的恩典,便是方才错怪了她也尽可弥补了。心中暗想,她会要什么?是要朕封她什么位分还是要什么宝贝?
回去?谁愿意回你那个监狱宫殿?莫愁愤愤地想,又怕说出来韦臻起疑,仍是沉默不语。
韦臻道:“你慢慢想吧,想好了再告诉我。”
珍珍端了一盆凉水进来,莫愁把粥已喝光了,珍珍乖巧地服侍莫愁洗了脸。莫愁仍是淡淡地道:“主子也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她越是平静,韦臻却越是不安,往日里但凡自己罚了她,她要么哭闹不休,要么抗争到底,若真做错了,也会嬉皮笑脸地讨好求饶,今日这样安静,简直一反常态。韦臻等珍珍走了,拉了她的手逗她道:“你笑一个给我看,我才去睡,不然你半夜里躲在被子里哭鼻子,都没人知道。”
莫愁闷闷地道:“谢谢主子,主子若不放心,就让珍珍来陪我好了。”
“为什么要让她来陪你?你要和她说我坏话吧?”韦臻索性赖上床去,嘻嘻笑道,“你既是我的,要陪也是我陪你!”
莫愁往里让了让,道:“天气太热,主子和我挤在一起,怕睡不好。”
韦臻道:“那到外面大床上去。我再让他们加些冰来。”抱了莫愁出去,放在自己床上。又让人去地窖里担了一担大冰块置于室内。
韦臻解了莫愁的衣衫,只剩下一条淡黄色的肚兜,拉过薄被来盖上,莫愁打了个哈欠,倦意朦胧:“主子恕罪,我先睡了。”闭上眼睛,翻身朝里。韦臻也脱了外衣,从后面揽住莫愁,莫愁并不反对,乖乖地任他抱着。初见她到现在已好几个月了,能和她同床共寝的次数竟是少得可怜。回想第一次……韦臻有点恼火又有点怀念,触手处是光滑的肌肤,韦臻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在那白皙娇嫩的后背上留下一个淡青的吻痕,正把持不住,想把莫愁翻过来,莫愁却不安地扭动了一下。韦臻摇摇头,她虽不会反抗,但心里只把自己当成薛贵一样的人……韦臻从不怕人仇恨,但想象着莫愁日后看自己那鄙夷的目光……算了,还是忍一忍,耐心一点,再耐心一点……
莫愁一夜还算睡得安稳,可苦了韦臻,佳人在怀,幽香满襟,除了闻闻她的头发,竟不能动一动。好容易漫长的一夜过去,捱到天色微明,韦臻见莫愁睡得正熟,将她轻轻放下,披了件衣服出门去。值夜的侍卫见了忙来问安,韦臻让他守住房门,一人到了后院,打了桶井水上来,就站在井边,脱了上衣,赤裸着胸膛,哗地一桶水从头浇下,这才略觉平静。又浇了两桶水,浑身已湿透,回房去换衣,一照镜子发现自己挂了两只大黑眼圈。
韦臻收拾停当,便唤莫愁起床,莫愁睡了一夜,眼睛肿得更高,韦臻暗道,一个是黑眼圈,一个是红眼圈,倒也是配了。莫愁刚下床走了一步,膝盖一阵针扎般刺痛,又要摔倒,韦臻忙拉住她道:“怎么了?”
莫愁吸气:“膝盖太痛了,不知今天还能不能陪主子出去?”
韦臻卷起莫愁的裤腿,两只膝盖下已是一大片青紫,韦臻暗悔自己疏忽,昨夜就该用药酒给她按摩,忙命人取了酒来,倒了点在手心,一面搓揉一面运功为她疏通血脉。过了半个时辰,那淤血总算化去大半,莫愁谢了韦臻,下地一扭一扭走了两步。韦臻道:“今日既然是去上任,我们也不用走路,我已让人去雇马车了。”他说什么,莫愁便规规矩矩应什么。韦臻心里颇不是滋味,倒不敢再发脾气,一味陪着小心,只想,她要怎样才肯再笑一笑呢?
早膳珍珍特意做了几样可口的点心,莫愁不言不语,胡乱吃了几口便说饱了。陈双为两人乔装打扮妥当,送两人上了马车,问道:“主子今日可回来吗?”
韦臻略一思忖,道:“说不准,若我未返回,夜里你到府衙来一趟。”
陈双道:“这个卑职知道。”
到了南闵城下,已是近午,韦臻让马车直接停到府衙前。却有衙役过来喝道:“府衙前不能停车,速速离开!”
韦臻将头一昂,趾高气扬地道:“你什么人?也配来和我说话?赶快进去叫于厚德出来见我!”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8-12-28 01:41
第二卷 七十一 上任
到了南闵城下,已是近午,天气炎热,没有一丝风。韦臻让马车直接停到府衙前。却有衙役过来喝道:“府衙前不能停车,速速离开!”
韦臻将头一昂,趾高气扬地道:“你什么人?也配来和我说话?赶快进去叫于厚德出来见我!”
衙役见他气派不小,又敢直呼知府之名,虽是疑惑倒不敢得罪,让二人等着,转身进去了。片刻后,府门里一队衙役涌出,高举着肃静、回避的牌子,在大门旁分两班站定,后面出来一人,身着浅绯色五品官服,腰配金带,三、四十岁年纪,白面无须,眉目清秀,文质彬彬,到韦臻面前拱手道:“下官于厚德,敢问大人是?”
韦臻摸出那封任命“曾伟”为钦差大臣,特派微服私访南闵的手谕,递给于厚德:“请大人过目。”这手谕虽确实是自己亲笔所写,韦臻心头却砰砰地一阵乱跳,手心也出了一层细汗,生怕他发现那土豆玉玺的破绽。
于厚德恭恭敬敬地接过来,拆开看了一遍,忙长揖到地:“下官不知尊驾莅临,有失远迎,恳请大人恕罪!”
韦臻暗道,你不知?不是还画像捉拿朕么?虚还了一礼,道:“进去说话吧!”他一举一动气势迫人,自然透露出一股王者之风,脸上更是毫无表情,于厚德心里发怵,不知吉凶,忙在前头带路,将韦臻和莫愁迎进后堂。
宾主分列落座,莫愁伴成随从侍立韦臻身后。奉上了茶,雪白的瓷碗中衬着半盏盈盈润绿,新嫩的茶叶根根直立,白雾轻绕,香气馥郁。韦臻知是极为名贵的蒙山甘露茶,历来是皇家贡品,宫外有价亦难求,便有些不快,五品官员,已如此奢侈!韦臻呷了一口,甘如清露,听于厚德道:“下官有眼无珠,敢问大人是在哪部供职?”
韦臻道:“原本是在东阳道,近日才调进京里去任监察御史,刚到京,就接到皇上这纸手谕,要我下来查访灾情。本官不敢耽搁,立即启程。到了南闵,原打算过几日再来拜访大人,但有一些事情,我想还是要和大人说说才好。”韦臻头次冒充自己的属下官员,称自己为皇上,只觉别扭万分,又怕露出破绽,一字一句说得甚慢。
于厚德听了却出了一身冷汗,他竟然神不知鬼不觉来到南闵,原来皇上明里派了魏敬明,暗中还派了曾伟,怕是早已起了疑心。不知他察到了些什么?若是今日刚来还好办,总之要稳住他再说。于厚德赔笑道:“大人有何训示,下官洗耳恭听!”
韦臻道:“皇上十分关心灾民的疾苦,特派我下来寻访,主要是检查官府开仓赈粮之事,只是我进了南闵城,却没找到官府赈灾之处,因此想来问问大人。”
于厚德忙道:“大人对南闵不熟,等我亲带大人去看。”
韦臻道:“那好。”他这次来主要目的本就是要迫使南闵开仓救灾,听于厚德答应了,便起身道:“那就有请大人了。”
于厚德听说韦臻催促,急忙问道:“请问大人下榻何处?”
韦臻一愣,答道:“今日刚进城,尚未投宿。”
于厚德笑道:“如果大人不嫌鄙处简陋的话,就宿在府中如何?”
韦臻本想拒绝,身后莫愁却咳了一声,韦臻转念一想,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又指着莫愁道:“我这次出来,一路上只带了这一个随从,一直相伴左右,也请大人安排一下。”
于厚德忙吩咐下去,准备两间客房,又对韦臻道:“大人请先到房里暂歇,稍后下官为大人接风。膳后再去查访灾情如何?”
韦臻道:“便听大人的安排。”
于厚德领着韦臻和莫愁进了后院,收拾了挨在一起的两间客房,韦臻的房间宽敞舒适,又留两名仆人伏侍,莫愁的那间略小。莫愁一上午都闷闷不乐,她想韦臻留在这里,是想着在外面比在山庄更好溜出去见江枫。那两名仆人问韦臻可要洗脸,韦臻虽然热得发慌,也只能道:“暂且不用,倒杯凉水来即可。”仆人忙去端水,韦臻摸出手巾虚拭了下额头鬓角的汗滴,暗嘱自己一举一动都得小心,不可露了破绽。
刚休息片刻,于厚德又亲自来请韦臻,道:“时候不早了,请大人先道前面用午膳。”韦臻带莫愁出来,于厚德将两人领到花厅。花厅位于府内北面,两侧回廊与府中后花园相连,厅内用雕花锦屏隔开,一色深红色檀木桌椅,墙上悬挂着一副当代名家的烟雨图,布置得甚为雅致,墙角皆放了冰块降暑,虽是盛夏,入内却十分清凉。
于厚德请韦臻落了坐,莫愁仍是侍立一旁,先奉了茶。于厚德与韦臻谈了些官场之事,听韦臻应答丝丝入扣,对其身份再无疑惑。过了一盏茶功夫,仆人们一样样端上各色菜肴,于厚德延请二人入席,他知莫愁是韦臻的重要亲信,便在席间也为莫愁安排了一座。于厚德道:“既然大人是微服私访,下官也不敢声张,未请他人,只聊备薄酒一杯,为大人洗尘。”
韦臻见那席上陈列的菜肴琳琅满目,鱼翅燕窝,熊掌鲍鱼,应有尽有,虽还比不上御膳房精致铺张,也是南下以来最丰盛的宴席了,其中一盘龙虾,每只都皆有半尺多长。韦臻心头火起,灾民活活饿死,你身为一方父母官,拿了朝廷许多俸禄,如此穷奢极欲,鱼肉百姓,实在可恶!一贯贪吃成性的莫愁坐在左侧,对着满桌珍馐,竟也不动筷子。于厚德亲为二人斟满了酒,举杯道:“天气炎热,大人长途跋涉,万分辛苦,下官先敬大人一杯!”
韦臻推辞道:“我素来不能饮酒,一饮便醉,今日还有公务,请大人见谅。”
于厚德见韦臻不肯喝酒,又道:“大人请尝一尝这些小菜,匆忙简陋,不成敬意。”韦臻尝了一口,山珍海味吃到嘴里味同嚼蜡,旁边的莫愁吃了一口竟吐了出来。于厚德忙问:“怎么了?”
莫愁皱眉道:“大人,你这菜里有股子怪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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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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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七十一 上任
到了南闵城下,已是近午,天气炎热,没有一丝风。韦臻让马车直接停到府衙前。却有衙役过来喝道:“府衙前不能停车,速速离开!”
韦臻将头一昂,趾高气扬地道:“你什么人?也配来和我说话?赶快进去叫于厚德出来见我!”
衙役见他气派不小,又敢直呼知府之名,虽是疑惑倒不敢得罪,让二人等着,转身进去了。片刻后,府门里一队衙役涌出,高举着肃静、回避的牌子,在大门旁分两班站定,后面出来一人,身着浅绯色五品官服,腰配金带,三、四十岁年纪,白面无须,眉目清秀,文质彬彬,到韦臻面前拱手道:“下官于厚德,敢问大人是?”
韦臻摸出那封任命“曾伟”为钦差大臣,特派微服私访南闵的手谕,递给于厚德:“请大人过目。”这手谕虽确实是自己亲笔所写,韦臻心头却砰砰地一阵乱跳,手心也出了一层细汗,生怕他发现那土豆玉玺的破绽。
于厚德恭恭敬敬地接过来,拆开看了一遍,忙长揖到地:“下官不知尊驾莅临,有失远迎,恳请大人恕罪!”
韦臻暗道,你不知?不是还画像捉拿朕么?虚还了一礼,道:“进去说话吧!”他一举一动气势迫人,自然透露出一股王者之风,脸上更是毫无表情,于厚德心里发怵,不知吉凶,忙在前头带路,将韦臻和莫愁迎进后堂。
宾主分列落座,莫愁伴成随从侍立韦臻身后。奉上了茶,雪白的瓷碗中衬着半盏盈盈润绿,新嫩的茶叶根根直立,白雾轻绕,香气馥郁。韦臻知是极为名贵的蒙山甘露茶,历来是皇家贡品,宫外有价亦难求,便有些不快,五品官员,已如此奢侈!韦臻呷了一口,甘如清露,听于厚德道:“下官有眼无珠,敢问大人是在哪部供职?”
韦臻道:“原本是在东阳道,近日才调进京里去任监察御史,刚到京,就接到皇上这纸手谕,要我下来查访灾情。本官不敢耽搁,立即启程。到了南闵,原打算过几日再来拜访大人,但有一些事情,我想还是要和大人说说才好。”韦臻头次冒充自己的属下官员,称自己为皇上,只觉别扭万分,又怕露出破绽,一字一句说得甚慢。
于厚德听了却出了一身冷汗,他竟然神不知鬼不觉来到南闵,原来皇上明里派了魏敬明,暗中还派了曾伟,怕是早已起了疑心。不知他察到了些什么?若是今日刚来还好办,总之要稳住他再说。于厚德赔笑道:“大人有何训示,下官洗耳恭听!”
韦臻道:“皇上十分关心灾民的疾苦,特派我下来寻访,主要是检查官府开仓赈粮之事,只是我进了南闵城,却没找到官府赈灾之处,因此想来问问大人。”
于厚德忙道:“大人对南闵不熟,等我亲带大人去看。”
韦臻道:“那好。”他这次来主要目的本就是要迫使南闵开仓救灾,听于厚德答应了,便起身道:“那就有请大人了。”
于厚德听说韦臻催促,急忙问道:“请问大人下榻何处?”
韦臻一愣,答道:“今日刚进城,尚未投宿。”
于厚德笑道:“如果大人不嫌鄙处简陋的话,就宿在府中如何?”
韦臻本想拒绝,身后莫愁却咳了一声,韦臻转念一想,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又指着莫愁道:“我这次出来,一路上只带了这一个随从,一直相伴左右,也请大人安排一下。”
于厚德忙吩咐下去,准备两间客房,又对韦臻道:“大人请先到房里暂歇,稍后下官为大人接风。膳后再去查访灾情如何?”
韦臻道:“便听大人的安排。”
于厚德领着韦臻和莫愁进了后院,收拾了挨在一起的两间客房,韦臻的房间宽敞舒适,又留两名仆人伏侍,莫愁的那间略小。莫愁一上午都闷闷不乐,她想韦臻留在这里,是想着在外面比在山庄更好溜出去见江枫。那两名仆人问韦臻可要洗脸,韦臻虽然热得发慌,也只能道:“暂且不用,倒杯凉水来即可。”仆人忙去端水,韦臻摸出手巾虚拭了下额头鬓角的汗滴,暗嘱自己一举一动都得小心,不可露了破绽。
刚休息片刻,于厚德又亲自来请韦臻,道:“时候不早了,请大人先道前面用午膳。”韦臻带莫愁出来,于厚德将两人领到花厅。花厅位于府内北面,两侧回廊与府中后花园相连,厅内用雕花锦屏隔开,一色深红色檀木桌椅,墙上悬挂着一副当代名家的烟雨图,布置得甚为雅致,墙角皆放了冰块降暑,虽是盛夏,入内却十分清凉。
于厚德请韦臻落了坐,莫愁仍是侍立一旁,先奉了茶。于厚德与韦臻谈了些官场之事,听韦臻应答丝丝入扣,对其身份再无疑惑。过了一盏茶功夫,仆人们一样样端上各色菜肴,于厚德延请二人入席,他知莫愁是韦臻的重要亲信,便在席间也为莫愁安排了一座。于厚德道:“既然大人是微服私访,下官也不敢声张,未请他人,只聊备薄酒一杯,为大人洗尘。”
韦臻见那席上陈列的菜肴琳琅满目,鱼翅燕窝,熊掌鲍鱼,应有尽有,虽还比不上御膳房精致铺张,也是南下以来最丰盛的宴席了,其中一盘龙虾,每只都皆有半尺多长。韦臻心头火起,灾民活活饿死,你身为一方父母官,拿了朝廷许多俸禄,如此穷奢极欲,鱼肉百姓,实在可恶!一贯贪吃成性的莫愁坐在左侧,对着满桌珍馐,竟也不动筷子。于厚德亲为二人斟满了酒,举杯道:“天气炎热,大人长途跋涉,万分辛苦,下官先敬大人一杯!”
韦臻推辞道:“我素来不能饮酒,一饮便醉,今日还有公务,请大人见谅。”
于厚德见韦臻不肯喝酒,又道:“大人请尝一尝这些小菜,匆忙简陋,不成敬意。”韦臻尝了一口,山珍海味吃到嘴里味同嚼蜡,旁边的莫愁吃了一口竟吐了出来。于厚德忙问:“怎么了?”
莫愁皱眉道:“大人,你这菜里有股子怪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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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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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七十一 上任
到了南闵城下,已是近午,天气炎热,没有一丝风。韦臻让马车直接停到府衙前。却有衙役过来喝道:“府衙前不能停车,速速离开!”
韦臻将头一昂,趾高气扬地道:“你什么人?也配来和我说话?赶快进去叫于厚德出来见我!”
衙役见他气派不小,又敢直呼知府之名,虽是疑惑倒不敢得罪,让二人等着,转身进去了。片刻后,府门里一队衙役涌出,高举着肃静、回避的牌子,在大门旁分两班站定,后面出来一人,身着浅绯色五品官服,腰配金带,三、四十岁年纪,白面无须,眉目清秀,文质彬彬,到韦臻面前拱手道:“下官于厚德,敢问大人是?”
韦臻摸出那封任命“曾伟”为钦差大臣,特派微服私访南闵的手谕,递给于厚德:“请大人过目。”这手谕虽确实是自己亲笔所写,韦臻心头却砰砰地一阵乱跳,手心也出了一层细汗,生怕他发现那土豆玉玺的破绽。
于厚德恭恭敬敬地接过来,拆开看了一遍,忙长揖到地:“下官不知尊驾莅临,有失远迎,恳请大人恕罪!”
韦臻暗道,你不知?不是还画像捉拿朕么?虚还了一礼,道:“进去说话吧!”他一举一动气势迫人,自然透露出一股王者之风,脸上更是毫无表情,于厚德心里发怵,不知吉凶,忙在前头带路,将韦臻和莫愁迎进后堂。
宾主分列落座,莫愁伴成随从侍立韦臻身后。奉上了茶,雪白的瓷碗中衬着半盏盈盈润绿,新嫩的茶叶根根直立,白雾轻绕,香气馥郁。韦臻知是极为名贵的蒙山甘露茶,历来是皇家贡品,宫外有价亦难求,便有些不快,五品官员,已如此奢侈!韦臻呷了一口,甘如清露,听于厚德道:“下官有眼无珠,敢问大人是在哪部供职?”
韦臻道:“原本是在东阳道,近日才调进京里去任监察御史,刚到京,就接到皇上这纸手谕,要我下来查访灾情。本官不敢耽搁,立即启程。到了南闵,原打算过几日再来拜访大人,但有一些事情,我想还是要和大人说说才好。”韦臻头次冒充自己的属下官员,称自己为皇上,只觉别扭万分,又怕露出破绽,一字一句说得甚慢。
于厚德听了却出了一身冷汗,他竟然神不知鬼不觉来到南闵,原来皇上明里派了魏敬明,暗中还派了曾伟,怕是早已起了疑心。不知他察到了些什么?若是今日刚来还好办,总之要稳住他再说。于厚德赔笑道:“大人有何训示,下官洗耳恭听!”
韦臻道:“皇上十分关心灾民的疾苦,特派我下来寻访,主要是检查官府开仓赈粮之事,只是我进了南闵城,却没找到官府赈灾之处,因此想来问问大人。”
于厚德忙道:“大人对南闵不熟,等我亲带大人去看。”
韦臻道:“那好。”他这次来主要目的本就是要迫使南闵开仓救灾,听于厚德答应了,便起身道:“那就有请大人了。”
于厚德听说韦臻催促,急忙问道:“请问大人下榻何处?”
韦臻一愣,答道:“今日刚进城,尚未投宿。”
于厚德笑道:“如果大人不嫌鄙处简陋的话,就宿在府中如何?”
韦臻本想拒绝,身后莫愁却咳了一声,韦臻转念一想,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又指着莫愁道:“我这次出来,一路上只带了这一个随从,一直相伴左右,也请大人安排一下。”
于厚德忙吩咐下去,准备两间客房,又对韦臻道:“大人请先到房里暂歇,稍后下官为大人接风。膳后再去查访灾情如何?”
韦臻道:“便听大人的安排。”
于厚德领着韦臻和莫愁进了后院,收拾了挨在一起的两间客房,韦臻的房间宽敞舒适,又留两名仆人伏侍,莫愁的那间略小。莫愁一上午都闷闷不乐,她想韦臻留在这里,是想着在外面比在山庄更好溜出去见江枫。那两名仆人问韦臻可要洗脸,韦臻虽然热得发慌,也只能道:“暂且不用,倒杯凉水来即可。”仆人忙去端水,韦臻摸出手巾虚拭了下额头鬓角的汗滴,暗嘱自己一举一动都得小心,不可露了破绽。
刚休息片刻,于厚德又亲自来请韦臻,道:“时候不早了,请大人先道前面用午膳。”韦臻带莫愁出来,于厚德将两人领到花厅。花厅位于府内北面,两侧回廊与府中后花园相连,厅内用雕花锦屏隔开,一色深红色檀木桌椅,墙上悬挂着一副当代名家的烟雨图,布置得甚为雅致,墙角皆放了冰块降暑,虽是盛夏,入内却十分清凉。
于厚德请韦臻落了坐,莫愁仍是侍立一旁,先奉了茶。于厚德与韦臻谈了些官场之事,听韦臻应答丝丝入扣,对其身份再无疑惑。过了一盏茶功夫,仆人们一样样端上各色菜肴,于厚德延请二人入席,他知莫愁是韦臻的重要亲信,便在席间也为莫愁安排了一座。于厚德道:“既然大人是微服私访,下官也不敢声张,未请他人,只聊备薄酒一杯,为大人洗尘。”
韦臻见那席上陈列的菜肴琳琅满目,鱼翅燕窝,熊掌鲍鱼,应有尽有,虽还比不上御膳房精致铺张,也是南下以来最丰盛的宴席了,其中一盘龙虾,每只都皆有半尺多长。韦臻心头火起,灾民活活饿死,你身为一方父母官,拿了朝廷许多俸禄,如此穷奢极欲,鱼肉百姓,实在可恶!一贯贪吃成性的莫愁坐在左侧,对着满桌珍馐,竟也不动筷子。于厚德亲为二人斟满了酒,举杯道:“天气炎热,大人长途跋涉,万分辛苦,下官先敬大人一杯!”
韦臻推辞道:“我素来不能饮酒,一饮便醉,今日还有公务,请大人见谅。”
于厚德见韦臻不肯喝酒,又道:“大人请尝一尝这些小菜,匆忙简陋,不成敬意。”韦臻尝了一口,山珍海味吃到嘴里味同嚼蜡,旁边的莫愁吃了一口竟吐了出来。于厚德忙问:“怎么了?”
莫愁皱眉道:“大人,你这菜里有股子怪味。”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8-12-28 01:42
开仓(2)
于厚德唤那师爷将记录拿过来让韦臻过目。韦臻翻了翻,上面写着灾民的姓名,每人限领五升,凡领了粮的都有签名或盖上手印。粗略算了算,光是今日一日就已分发出去了一百石米。韦臻微笑道:“若是每日照这样的速度分粮,朝廷拨下来的赈灾粮食不该早发完了么?”
于厚德道:“往日也没这么多,今日的灾民尤其多些。”
韦臻又追问道:“不知大人有没有往日赈灾的记录,可否拿来一观?”
于厚德仍是面不改色:“有倒是有,只不过尚在府中,等回了府再让大人检查可好?”
韦臻道:“那好。”
韦臻见墙边有一根木棒,便过去拿了,于厚德不解其意,韦臻拿着木棒走近米堆,用力将木棒连根插入,再抽出来时,却见尖端处沾了不少沙子。韦臻道:“请大人将这米堆扒开。”
于厚德见了,原本白皙的脸色涨得通红,如煮熟了的对虾,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嚅嗫了半天,只道:“大人,曾大人……”
韦臻只是冷冷地道:“大人是要我自己动手么?”俯下身去,直接将手探入米堆,深入约有尺许,再拿出来,松开掌心,却是一把沙子。韦臻一言不发便往外走。
于厚德吓得腿脚都软了,忙跟上去。韦臻带莫愁上了马车,却对于厚德道:“请大人陪我到城南方池街去一趟。”于厚德只得吩咐马车先到城南方池街。少时车马停下,韦臻不等于厚德带路,自行跳下了马车,径直走在前面,沿街行了数十步,却拐入一条狭窄的小巷。那巷子两旁都是数丈高的围墙,韦臻停在一处紧闭的朱红大门前,道:“请于大人开门。”于厚德此时已知道韦臻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早就摸清了自己的底细,不敢多说,令人拿来钥匙打开铜锁。
韦臻跨入院内,却是一进青砖小院。有几名家丁模样的人迎了出来,对于厚德行礼道:“于大人!”却见主子面色尴尬,旁边又是两个生人,不由面面相觑。
韦臻道:“大人又是要我自己动手搜么?”
于厚德这回学了乖,忙道:“你们快去把后院的粮食都运出来!”
韦臻袖手站在院中,冷眼旁观那些家丁随从一袋接一袋地扛出大米,堆在大门前,过了不一会,已堆得有一人多高。韦臻又开口道:“这些粮食怎么处理,于大人该知道了吧?”于厚德只得吩咐将这里的粮食立即运到城东,给灾民分发下去。韦臻道:“我看真正的灾民未必会来领粮,不如辛苦大人几日,派些人手直接将粮食送到各个村子。”
于厚德面有难色:“这……下官怕府里人手不够……”
韦臻笑了笑道:“人手若不够,那不如等我上奏朝廷,让皇上再派些人下来?”
于厚德忙道:“不,不,不用,下官再想办法,再想办法……”
韦臻道:“城西和城北,是不是我也要陪大人一处处去?”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8-12-28 01:42
行贿(1)
于厚德在城西和城北都囤积有粮,本还心存侥幸,听韦臻一问,明白自己的底细已全部暴露,直道不妙:“这个,大人不用去了,下官省得,下官省得……”
韦臻转身踱出院门,道:“那就这样,明日我亲自陪你下去送粮!回府吧!”
于厚德忐忑不安地随韦臻回府,虽然事情已败露,但并不见韦臻大动肝火,于厚德渐渐定下心来。他来检查,要回上面交差,自然也得有些手段,往日里,上面下来的京官,也有装腔作势故意寻自己的不是来投石问路的。等进了府门,于厚德道:“请大人到小书房小坐片刻,下官有要紧的事与大人商议。”
韦臻点点头。莫愁站在原地,心想多半那于大人不会要自己同去,正好有机会溜出府。韦臻走了几步,回头见莫愁没有跟上,却对于厚德道:“他不是外人,同去无妨。”
莫愁这才慢吞吞地走过来,于厚德不敢反对,将二人迎入了小书房。一进书房,于厚德反身将门关好,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道:“大人救救下官!”
韦臻故作不知,道:“于大人快快请起,什么事情,如此惊慌?”
于厚德却不起来,挤了几滴眼泪出来,道:“下官确实是一时糊涂,大人今日看到的情形,若是上奏到皇上那里,便是要了下官的性命,求大人救我一命!”
韦臻强忍了这一日,见他如此丑态,心头的怒气仍是噌地就上来了,怒道:“于厚德,你知道你是犯的什么罪么?”
于厚德惶恐伏地道:“是下官一时糊涂,还请大人高抬贵手!”
韦臻怒火中烧,厉声道:“你这是欺君之罪,本官若帮你遮掩,同样也是欺君之罪,欺君该当何罪,你不会不知吧!”
于厚德不住磕头,道:“大人你说该怎么做,下官一定改,立即改正,求大人放我一条生路!下官全家老幼的身家性命,全凭大人一句话!”
韦臻听他这样说,倒冷静下来了,强龙不压地头蛇,现在自己若把他逼急了,怕会适得其反,沉吟一下道:“你如果肯真心改过,那这事还有余地。”
于厚德一迭声地道:“下官已经知错了,知错了!一定洗心革面改正。”
韦臻道:“那你起来吧!”
于厚德道:“多谢大人!”慢慢站起来。
韦臻忽道:“你把以前的放粮的记录拿来我看看。但如果是假的,就不用看了。”
于厚德尴尬地讪讪道:“这……”
韦臻冷笑道:“既如此,若没有别的事,那就这样吧,限你三日之内将三个粮库的粮食全部分发下去,另外你自己掏钱出来开粥棚赈济灾民,不得有误!”
于厚德点头道:“是,是!下官这就去办!”
韦臻不欲再多和他周旋废话,转身便要出去,于厚德却在后面叫住他,道:“大人请留步。”
“什么事?”韦臻回头。
于厚德看看韦臻,又看看莫愁,迟疑一下,搬过一张太师椅来:“大人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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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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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42
行贿(2)
韦臻纳闷地坐下。于厚德转到屏风后,少时出来,手中捧了个紫色的香木盒子,双手献给韦臻道:“大人大恩大德,下官铭记在心。大人不远万里来南闵一趟,这是下官的一点小小玩意,作个留念,不成敬意!”
韦臻接过盒子,掀开盖子一看,大红丝绒衬底上是一串玉色珍珠,粒粒如龙眼大小,均匀如一,圆润莹白,灼灼光泽耀人眼目。韦臻知道这串珍珠的价值不下数万金,虽然皇宫里比这贵重的宝物亦不少见,但今日捧了这盒子在手中,却象是被火烫了一般。韦臻盖上盒盖,正想连珍珠带这盒子掷到于厚德脸上,莫愁却道:“好漂亮的珠子,主子给我看看好么?”
韦臻随手给了莫愁,莫愁两根手指拈起那串珍珠,歪着脑袋仔细端详一阵,笑道:“于大人真是出手大方。”朝韦臻大使眼色。韦臻想到她一个女孩子,免不了喜欢这些漂亮珠宝,又想到昨夜的不快,不如暂将珍珠她留下玩儿,便装模作样地推辞了两句。
于厚德执意要韦臻收下,道:“南闵地处偏远,大人从繁华京城过来,是不是瞧不上眼这薄礼?”
韦臻看差不多了,便顺水推舟地道:“那就多谢大人了。”对莫愁道:“你先收起来吧!”莫愁将盒子揣入怀中。于厚德见他收下了重礼,暗想这曾伟也不过如此,和旁人一样,所谓清正廉明体恤灾民只是惺惺作态,实则仍是借题发挥,索要钱财,便放下心来,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量他回去后也不敢再告状。
于厚德陪韦臻出了书房,请到正堂喝了会茶,又到了晚膳时分。于厚德请两人入席,那桌上果然全换了素菜,一盘炒青菜、一盘炒豆芽、一盘土豆丝、一大盆冬瓜萝卜汤。韦臻也不再多言。一时饭罢,韦臻只说累了要早些休息,于厚德将两人送回房,让人预备沐浴的热汤,服侍二人沐浴。
韦臻和莫愁跑了这一天,早已汗流浃背,亟待沐浴。韦臻怕外人看出破绽,只让把热汤留下,将仆人赶走,要莫愁一人服侍。莫愁见屋里只剩了韦臻一人,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韦臻总算逮着了机会捉弄她,笑道:“来帮我更衣沐浴,你不会不知道怎么做吧?”
莫愁知道躲不过,深吸口气,硬着头皮走过去,帮韦臻宽衣解带。她动作极慢,韦臻也由着她折腾,一点点脱了外衣,裤子,中衣,留一条亵裤时,莫愁觉得自己的面颊已是滚烫,多半已红到脖子根,但被遮住了看不出来。韦臻赤裸着上身,莫愁目光不知该往哪里放,不敢往上看,更不敢往下看,韦臻慢慢地玩味她的表情,只觉万分有趣,不怀好意地笑道:“我记得头天晚上,你可没这么怕羞哦?”
莫愁听他提起入宫头一天侍寝的事,那天晚上自己是不管不顾地豁出去了,头一次都没怕,现在还怕什么?反正他光着身子的样子自己又不是没见过!莫愁反被他激起了勇气,索性三下五除二将韦臻脱得精光,躬身道:“请主子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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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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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42
拒惑(2)
韦臻抓起她们脱在地上的衣服扔过去,怒喝道:“还不滚!再不滚我把你们脱光了扔到大街上去!”
红玉和绿珠看出韦臻是动了真怒,已是花容失色,忽然双双跪倒,泪流满面地乞求道:“求大人行行好,不要赶我们走,要是今天晚上我们服侍不好大人,不但楼里的妈妈不会放过我们,于大人更不会饶过我们。求大人可怜可怜,留我们一晚……”一面说一面不住磕头。
韦臻这时对于厚德已痛恨之极,只恨不能立即将他处死,对这两名风尘女子也极其厌恶,但想到若真的将她们赶出去,免不了会闹得满城风雨,自己也会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要隐藏身份就难了。韦臻忍了又忍,尽量平静地道:“你们究竟是哪里来的?”
红玉小心地答道:“我们是品花楼里的。”
“品花楼?”韦臻又问,“于大人是不是经常让你们来府里陪客?”
“啊,”红玉见韦臻脸色极为难看,忙否认道,“不,不……”
“还要否认?”韦臻一把将她揪过来,扯下她仅剩的肚兜,“你再敢骗我一句,我立即将你从窗子扔出去!”
红玉不敢挣扎,只道:“大人放我下来,我说实话,不敢再有欺骗。”
韦臻松开手:“快说!”
红玉抽泣着道:“我们姐妹俩,是于大人专门从楼里选了,让妈妈格外用心调教,以服侍来往的大人的,有时也服侍于大人。”
韦臻怒极反笑:“于厚德还真会做人,想来前几日来的那魏敬明也是艳福不浅了!”
红玉答道:“前几日我们是陪过魏大人,我们姐妹俩弹琴唱曲,吟诗作画也都还会一些,一般上面下来的大人都爱好风雅,闲暇时便由我们陪着消遣。”
韦臻问明了情况,道:“你既然说了实话,我便饶你们一命,今晚的事情你们要敢泄露出去半个字,”韦臻抓过茶几上一只瓷杯,双手用力一捏,已捏成了碎片!“这就是你们的下场!”红玉和绿珠皆吓得瑟瑟发抖。韦臻一手一个,将她们两人扔上床去,拉下床帐,道:“你们两人给我老实呆在床上,谁也不许出声!听到没有?”两人说不出话,只忙不迭地点头。
韦臻舒一口气,这才擦了身上的水渍,穿了衣服,吹熄蜡烛,打开门走了出去。此时已过了三更,白日炎热的气温已降了些。一丝凉风吹来,韦臻冷静了一点,见院内全是黑灯瞎火,想是旁人皆以为刚才屋里的动静是在打情骂俏或是在行那床第之事,并无一人出来探看。
韦臻靠墙站了一会,刚才盛怒之下压下去的欲火这会又抬起头来,心头无端烦躁,今夜竟然平白着了暗算,此刻欲火攻心,该怎么办?忽然旁边的客房门吱哑一声开了,莫愁笑嘻嘻地站在门口:“良宵苦短,主子怎么一个人在院子里呆站着?”
韦臻趁机一闪身进了莫愁的屋子,压低声音道:“于厚德那贼子给我下了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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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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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43
下乡(1)
走到前厅,韦臻道:“昨日我说的事情于大人可安排好了?今日便一同下去吧!”
于厚德急忙答道:“回大人,一切都准备好了!”他自前两日汇通米行的粮库被盗了,派出大量人手去捉拿盗贼,昨日韦臻要求下乡送粮,只得将人马招了回来,准备了几辆马车牛车,装载粮食下乡。
韦臻出了府门,看到外面的车马,笑道:“于大人,你把粮食送到百姓手中,我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你什么时候分完,我什么时候返京。”于厚德原以为韦臻只是做做样子,因此只找了四、五辆车,预备拿出少部分粮食送下去,应付一两天,就好交差了,见韦臻不依,暗中咒骂不已,人都说受人钱财,与人消灾,你珠宝美女照单全纳,还要摆出这副公事公办的面孔来,着实可恶!但又怕韦臻真的赖在这里十天半个月不走,只好回头吩咐人再去调遣车马。
韦臻查看了于厚德连夜在府门旁搭好的粥棚,便即出发。于厚德派了官兵押送,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城门,先到了南面的几个村子,那几个村子是受灾最为严重的,搬家的搬家,逃荒的逃荒,剩下的人饿死渴死的也不少。第一处叫做秀山村,于厚德令人卸了两车粮堆在村口,敲锣打鼓地通知各家派人出来领粮。一会儿,三三两两的灾民携老扶幼地出来了,手里拿着口袋或是面盆。这些灾民和昨日在城里的赈灾棚里见到的全然不同,一个个满面尘土,憔悴不堪,走起路来歪歪倒倒,十分吃力。
韦臻和莫愁站在一旁观看,一位六十来岁的老太婆领了一盆大米,端着正往回走,经过韦臻面前时,忽然脚下一软,朝前扑倒,盆子摔在地上,米粒洒得到处都是。莫愁忙上前想把她扶起来,那老妇却一动不动,莫愁摇了她几下,仍是毫无动静。韦臻心头一惊,俯下身去探了探她的口鼻,竟已没了呼吸。韦臻呆在当地,半晌方缓缓地站起来,却又有一三十出头的妇人带着个七八岁孩子来到韦臻面前,扑通一声跪倒:“谢谢大人!谢谢大人救命之恩,大人真是我们母女的再生父母……”韦臻再听不下去,转过身去,抬头望向远方,头顶的阳光十分刺目,韦臻不由眨了眨眼,眼中酸痛,似有什么东西漫了出来,韦臻忙用衣袖拭了拭眼角。
村子里的人很快抬走了老妇的尸体,想是见惯不怪,也无人多说什么,剩下的人只是默默地排队领粮。不多久发放完毕,莫愁一直没怎么说话,这时忽道:“光发了米没有水喝也不成。”
她倒提醒了韦臻,便对于厚德道:“那还得麻烦于大人派人为每个村子挖一口井。”
于厚德面有难色,道:“这大旱经年,打井哪里容易挖得出水来?一个村子一口井怕是难以办到。”
韦臻不肯松口,道:“那十里之内必须得有一口井,不然就得请大人每天派人送水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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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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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44
下乡(2)
于厚德无奈地应了,派人去寻找水源。韦臻和莫愁亦跟着前往,徒步走了好几里,总算在一处河滩的低洼地发现了一丛青草,韦臻估计下面会有水,即令人开挖,挖了五六尺深,突然一股细如丝线的清泉涌出!“太好了!”莫愁高兴地欢呼。韦臻一时激动,猛地将她高高抱起,凌空转了一个圈,却发现旁人都眼神古怪地偷看自己。韦臻有些尴尬地放下莫愁,一面提醒自己,要记住她现在是女伴男装,人家莫以为自己有断袖之癖!
时间已过未时,留下几个人修井,韦臻和于厚德则率人赶往下一个村子。第二个村子发完了粮,天已擦黑,只得赶回城去。顶着火辣辣的太阳走了一日,众人除了喝了几口凉水,竟未来得及吃饭休息。韦臻莫愁虽不在意,于厚德却是一肚子怨气,但敢怒而不敢言。
回府后便用晚膳,等那饭菜端了上来,韦臻怕他再做手脚,却对于厚德道:“我和大人换个碗。”不等他回答,已将他的那碗饭换了过来。
于厚德明了其意,勉强地笑笑道:“大人今日太辛苦了,早点歇息吧!大人因公忘私,令下官万分感动,但也要保重身体。要不明日暂且休息一日,我找几人陪大人访访南闽附近的名胜?”
韦臻听他暧昧口气,定又是找那莺莺燕燕来陪自己,只语气冷淡地道:“不用于大人费心了,今日我也乏了,只想好好睡一觉,于大人无须再叫人来侍候。今日才去了两个村子,照这种进度,于大人莫不是真要留我多住几日?我还想着早点回京复命呢!”
于厚德知他提到回京复命,是在警告自己,忙道:“下官省得省得,定不会误了大人的归期。”又和韦臻闲聊了几句,想探听他一些底细,对自己究竟是何态度?韦臻要么顾左右而言他,要么干脆不答,于厚德全然不得要领,上任几年来上头派来察访的官员见的多了,可头一次遇见这种怪人!
韦臻用完饭,带了莫愁,径直回房沐浴睡觉。韦臻近几日几乎夜夜不得眠,今夜虽再无人打扰,但想起白日的事,心头似压了块千斤巨石,竟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临近天亮时,陈双送来了解药等物。韦臻服下一枚避灵丹。去隔壁叫醒莫愁,让她也服下一枚,道:“于厚德为人奸诈,以防万一,这丹药可保七日内百毒不侵。”莫愁朦胧中似懂非懂。起床帮韦臻收拾好,韦臻便找来仆人,去催促于厚德起床上路。这日出发时天色仍未大明,韦臻令加快进度,总算将南门二十里内的村落都发送完了。
这样又过了三日,西面、东面和北面也放粮完毕,又挖了几口深井。莫愁虽屡次设法欲寻得机会,摆脱韦臻,好与江枫会面,但韦臻早已有了足够的教训,除了晚上睡觉,再不肯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莫愁怕他起疑,又知白日在外,暗中有陈双等人跟随,纵有万般聪明,一时也无法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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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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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 01:44
设套(1)
韦臻令于厚德将余粮集中,由官府贴出告示,让全府境内,未领到粮的灾民速来领粮。于厚德见他寸步不让,表面虽仍是恭恭敬敬,心头已怨气冲天,又想:折财是一桩,这人阴晴不定,虽说收了我的好处,说不定翻脸不认,又到皇帝那里去告状。这日晚间韦臻歇下后,一匹快马却进了于厚德府中,带来了一封书信。原来临近的汇川府知府刘智铭是于厚德同乡,已为官多年,对朝中人事颇为熟悉,于厚德派了人连夜去打探情况,询问这曾伟在京中可有背景。
于厚德拆开回信一看,刘智铭告知并未听说过曾伟其人,对其背景不详。于厚德联想到这几日的相处,这曾伟怕在朝中并无根基,只是凭这表面的清正廉洁得了皇上的欢心,而他初上任,更有可能拿自己的人头祭他头上的官帽,好到皇上面前去邀功。于厚德想到这里,恨恨咬牙,与其到最后鱼死网破,不如早做安排,先下手为强!于厚德下了决心,盘算了一整日,终于有了一个计策,先找人吩咐下去。
韦臻整天阴沉着脸,这日吃饭时,于厚德却问:“如今官府的粮食都已尽数分发下去,百姓应能度过难关,大人为何还是眉头紧锁?若是下官尚有做得不周全的地方,还请大人指教。”
韦臻叹息道;“这几日亲眼见了灾民境况,确实令人心忧。虽然分了粮,却也只能暂解燃眉之急,但这天天艳阳高照,滴雨不下,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不知何时才有雨水一解亢旱?”
于厚德沉思片刻,道:“大人体恤百姓,忧心旱情,让人感动不已。下官这里倒有个法子,不知大人可愿意一试?”
韦臻眼睛一亮:“什么法子?”
于厚德道:“出南闵城往西五十里的乌龙山上,有座古龙王庙,传说是大禹治水时便在此修了庙,求雨极是灵验,下官曾去求过几次,但或许是下官品阶低微,不能上达天听,或许是下官不够静心虔诚,未能感动上苍,屡求未果。如今好容易盼大人来了,南闵百姓正如久旱逢甘霖,大人若去求雨,必能应验。”
他这几句话歪打正着,说动了韦臻。韦臻沉吟不语。他虽素来不大相信神佛鬼怪,此时却想,朕既是真龙天子,这四海诸龙都该听朕的,朕若诚心求雨,定无不应之理。为解百姓疾苦,朕自然得去一趟。韦臻便道:“大人这提议不错,我尽快前往求雨,还请大人帮忙准备供果花红,再查下明日是否是黄道吉日?”
于厚德连忙答应下来,翻黄历查了第二日正适合祈雨,韦臻十分高兴。于厚德又道:“既要求雨,今日还请大人沐浴焚香斋戒,以示诚心。”
韦臻道:“这是自然。”
晚上韦臻沐浴焚香已毕,陈双照例前来,韦臻告知他明日前往乌龙山求雨之事,陈双道:“那卑职还是带上人马暗中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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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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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套(1)
韦臻令于厚德将余粮集中,由官府贴出告示,让全府境内,未领到粮的灾民速来领粮。于厚德见他寸步不让,表面虽仍是恭恭敬敬,心头已怨气冲天,又想:折财是一桩,这人阴晴不定,虽说收了我的好处,说不定翻脸不认,又到皇帝那里去告状。这日晚间韦臻歇下后,一匹快马却进了于厚德府中,带来了一封书信。原来临近的汇川府知府刘智铭是于厚德同乡,已为官多年,对朝中人事颇为熟悉,于厚德派了人连夜去打探情况,询问这曾伟在京中可有背景。
于厚德拆开回信一看,刘智铭告知并未听说过曾伟其人,对其背景不详。于厚德联想到这几日的相处,这曾伟怕在朝中并无根基,只是凭这表面的清正廉洁得了皇上的欢心,而他初上任,更有可能拿自己的人头祭他头上的官帽,好到皇上面前去邀功。于厚德想到这里,恨恨咬牙,与其到最后鱼死网破,不如早做安排,先下手为强!于厚德下了决心,盘算了一整日,终于有了一个计策,先找人吩咐下去。
韦臻整天阴沉着脸,这日吃饭时,于厚德却问:“如今官府的粮食都已尽数分发下去,百姓应能度过难关,大人为何还是眉头紧锁?若是下官尚有做得不周全的地方,还请大人指教。”
韦臻叹息道;“这几日亲眼见了灾民境况,确实令人心忧。虽然分了粮,却也只能暂解燃眉之急,但这天天艳阳高照,滴雨不下,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不知何时才有雨水一解亢旱?”
于厚德沉思片刻,道:“大人体恤百姓,忧心旱情,让人感动不已。下官这里倒有个法子,不知大人可愿意一试?”
韦臻眼睛一亮:“什么法子?”
于厚德道:“出南闵城往西五十里的乌龙山上,有座古龙王庙,传说是大禹治水时便在此修了庙,求雨极是灵验,下官曾去求过几次,但或许是下官品阶低微,不能上达天听,或许是下官不够静心虔诚,未能感动上苍,屡求未果。如今好容易盼大人来了,南闵百姓正如久旱逢甘霖,大人若去求雨,必能应验。”
他这几句话歪打正着,说动了韦臻。韦臻沉吟不语。他虽素来不大相信神佛鬼怪,此时却想,朕既是真龙天子,这四海诸龙都该听朕的,朕若诚心求雨,定无不应之理。为解百姓疾苦,朕自然得去一趟。韦臻便道:“大人这提议不错,我尽快前往求雨,还请大人帮忙准备供果花红,再查下明日是否是黄道吉日?”
于厚德连忙答应下来,翻黄历查了第二日正适合祈雨,韦臻十分高兴。于厚德又道:“既要求雨,今日还请大人沐浴焚香斋戒,以示诚心。”
韦臻道:“这是自然。”
晚上韦臻沐浴焚香已毕,陈双照例前来,韦臻告知他明日前往乌龙山求雨之事,陈双道:“那卑职还是带上人马暗中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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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套(2)
韦臻想了想,摇头道:“既要求雨,闲杂人等不能都涌进庙中,扰了仙境。早上你们不必跟着我,过午后守在乌龙山下,等我们下山即可。”
陈双领命回去安排不提。
莫愁早已溜回房去睡觉。这几日天天陪着韦臻顶着烈日奔波,累得筋疲力尽,只想万事不理,好好睡上几天几夜。第二天不到五更韦臻又来叫醒她,莫愁哈欠连天地道:“主子,我起不来了,要不今日主子放我一天假,让我在屋里睡一觉。”
旁的奴才就算累死也会陪着自己前往,说出这种话除非不想活了,但韦臻见莫愁眼睛都似睁不开,原本白皙如玉的脖颈和手臂经过几日暴晒,已红红地蜕了一层皮,韦臻不由有几分心疼,温言哄她道:“知道你这几日累了,这是最后一天,你再坚持一下,明日我们就回山庄去,好好休息几日。这于厚德不是好人,放你一人在这里,我怕你再出什么事,或是府里有人欺负你。”
莫愁老大不情愿地爬起来,为韦臻乔装改扮。韦臻这日换了件水蓝色绸衫,莫愁则仍穿青衣小褂。用过早膳,于厚德却道:“大人,下官今日城中还有重案要审,且要继续发粮赈灾,恐怕无法抽身陪同大人前往。”
韦臻不愿他同去,正求之不得,便道:“那也容易,大人派个人带路就行,其余的随从都不用。”
于厚德心中暗喜,道:“车驾已准备好了,大人随时可以启程。”
韦臻摇头道:“既然是求雨,必得心诚,我不坐马车,徒步走去好了。”他话才说完,身旁的莫愁已低低地呻吟了一声。
于厚德见韦臻执意坚持,即让那车夫下车,带上花红供品,陪同韦臻和莫愁前往。刚出发时,尚未日出,走起来还不觉炎热,没行几里,初升的太阳便已光芒万丈,碧蓝晴空万里无云,道路两旁的乔木树叶树枝都已被烤焦,不能提供一点荫凉,阳光毫无遮挡地直射下来。莫愁最是怕热,不住地用扇子扇风,但很快汗水仍打湿了衣襟,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模子,汗水也浸在里面,又痒又热,十分难受。莫愁只恨不能两把抓下涂在脸上的东西。莫愁越走越慢,心里直埋怨韦臻装模作样。韦臻不时停下来等她,并不催促。走了约有十来里,莫愁忽然一屁股坐在路边地上,说什么也不肯走了。
韦臻想拉她起来,莫愁摇头道:“主子,我走不动了,脚痛得要命!”
韦臻一惊,难道她的腿伤又发作了?这倒是自己疏忽,欲挽起她的裤管检查,又见那带路的还在一旁站着,韦臻不愿别人瞧见莫愁身体,便问那人道:“乌龙山怎么走?龙王庙在山上哪里?你给我仔细说一下。”
听那人讲完了道路方位,韦臻即道:“我要休息一会再走,不用你带路了,你先回城去吧!”
那人一愣:“但于大人吩咐要小的一定要将大人带到龙王庙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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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臻想了想,摇头道:“既要求雨,闲杂人等不能都涌进庙中,扰了仙境。早上你们不必跟着我,过午后守在乌龙山下,等我们下山即可。”
陈双领命回去安排不提。
莫愁早已溜回房去睡觉。这几日天天陪着韦臻顶着烈日奔波,累得筋疲力尽,只想万事不理,好好睡上几天几夜。第二天不到五更韦臻又来叫醒她,莫愁哈欠连天地道:“主子,我起不来了,要不今日主子放我一天假,让我在屋里睡一觉。”
旁的奴才就算累死也会陪着自己前往,说出这种话除非不想活了,但韦臻见莫愁眼睛都似睁不开,原本白皙如玉的脖颈和手臂经过几日暴晒,已红红地蜕了一层皮,韦臻不由有几分心疼,温言哄她道:“知道你这几日累了,这是最后一天,你再坚持一下,明日我们就回山庄去,好好休息几日。这于厚德不是好人,放你一人在这里,我怕你再出什么事,或是府里有人欺负你。”
莫愁老大不情愿地爬起来,为韦臻乔装改扮。韦臻这日换了件水蓝色绸衫,莫愁则仍穿青衣小褂。用过早膳,于厚德却道:“大人,下官今日城中还有重案要审,且要继续发粮赈灾,恐怕无法抽身陪同大人前往。”
韦臻不愿他同去,正求之不得,便道:“那也容易,大人派个人带路就行,其余的随从都不用。”
于厚德心中暗喜,道:“车驾已准备好了,大人随时可以启程。”
韦臻摇头道:“既然是求雨,必得心诚,我不坐马车,徒步走去好了。”他话才说完,身旁的莫愁已低低地呻吟了一声。
于厚德见韦臻执意坚持,即让那车夫下车,带上花红供品,陪同韦臻和莫愁前往。刚出发时,尚未日出,走起来还不觉炎热,没行几里,初升的太阳便已光芒万丈,碧蓝晴空万里无云,道路两旁的乔木树叶树枝都已被烤焦,不能提供一点荫凉,阳光毫无遮挡地直射下来。莫愁最是怕热,不住地用扇子扇风,但很快汗水仍打湿了衣襟,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模子,汗水也浸在里面,又痒又热,十分难受。莫愁只恨不能两把抓下涂在脸上的东西。莫愁越走越慢,心里直埋怨韦臻装模作样。韦臻不时停下来等她,并不催促。走了约有十来里,莫愁忽然一屁股坐在路边地上,说什么也不肯走了。
韦臻想拉她起来,莫愁摇头道:“主子,我走不动了,脚痛得要命!”
韦臻一惊,难道她的腿伤又发作了?这倒是自己疏忽,欲挽起她的裤管检查,又见那带路的还在一旁站着,韦臻不愿别人瞧见莫愁身体,便问那人道:“乌龙山怎么走?龙王庙在山上哪里?你给我仔细说一下。”
听那人讲完了道路方位,韦臻即道:“我要休息一会再走,不用你带路了,你先回城去吧!”
那人一愣:“但于大人吩咐要小的一定要将大人带到龙王庙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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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雨(1)
那人一愣:“但于大人吩咐要小的一定要将大人带到龙王庙前。”
韦臻不耐烦地挥挥手:“叫你走你就走,哪有许多话说?见了于厚德,就说是本官令你回去的!对了,把供品留下。”
那人无法,只得放下包袱,掉头回城。
韦臻见他走远了,却问莫愁:“你哪里痛?让我看看。”
莫愁呻吟道:“脚痛,两只脚都好痛。”
韦臻疑惑地抬起她右脚,帮她除去鞋袜一看,一只凝脂白玉般的莲足,不堪盈手一握,脚底却打了两只鲜红的大血泡,再看左脚,也有一连串的小血泡,大小血泡都已被鞋底磨破,渗出血水,走路时疼痛难耐,可想而知。韦臻轻轻一碰,莫愁就痛得直抽气。韦臻忙从怀里找出一帖治外伤的金疮药,小心地涂在她脚上。过了一会,问道:“好些了么?”
莫愁没好气地道:“主子真是诚心,徒步五十里去求雨。以后别处天旱天涝,主子也不用费什么神,只需要走几十里路就能解决问题了。”
韦臻知她在嘲讽自己,这回却不发怒,反一脸认真地道:“你说得倒也没错,这天灾人祸,为上位者总是难辞其咎。待回了宫,我也该好好想一想,最重要的是如何防患于未然,现在做这些不过是亡羊补牢,聊胜于无罢了。”
莫愁本已打算再和他辩驳一番,未料他坦然认错,却一时没了话说。
韦臻看看了前路,要她再走几十里怕真是勉为其难。韦臻思索片刻,忽道:“前面还远,我们得继续赶路了,你若走不动,我来背你吧!”说着蹲下去要莫愁爬到自己背上。
这下轮到莫愁吃惊不安了:“这,主子……”
韦臻道:“我要等你慢吞吞地走,走到天黑也到不了,背上你施展轻功,还要快得多。”
莫愁痛得都快站不起来了,听他这样说,不再拒绝,大模大样地伏在他背上。韦臻果然施展轻功,飞奔起来,这倒比莫愁一步一挨地走路快得多了。莫愁好奇地道:“主子真好本事,教我两手轻功好不好?”
韦臻想也不想,当即拒绝:“身为女子,当以娴静为主。你不会轻功都已沸反盈天,要再会了轻功,还不得日日上房揭瓦?”
莫愁不满地哼了一声,暗道,你不肯算了,我另找人教。
韦臻背着莫愁跑了约有大半个时辰,前面忽然出现一座碧绿青山,遥望山色郁郁,林木葱茏,与周围的赤地千里形成鲜明对比,韦臻不由精神一振,道:“看来这就是那乌龙山了?果然奇特!”行到山脚,见一樵夫正背着一担柴从山上下来,韦臻一问,正是乌龙山,又问明了龙王庙的所在。韦臻道谢,前行几步,山路拐了个弯,忽听潺潺流水声,抬头见一股清澈的山泉正垂挂于绝壁之上,飞流溅玉,微凉的水气扑面而来,酷暑顿解。莫愁乍见山泉,兴奋不已,叫着要下来。韦臻将她放下,莫愁忙掬起泉水痛痛快快地洗了个脸,洗去了脸上涂抹的面粉颜料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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