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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经典作品:我的青春谁做主-剧本。。。 [打印本页]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24 08:02     标题: 经典作品:我的青春谁做主-剧本。。。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章

城里的人想留下,城外的人想挤进来,这个城是北京。
宁夏生宁夏长的钱小样站在人生旷野上,觉得自己未来有无数种可能性,多到不知道往哪儿走,十字路口好歹还有四个方向的局限,旷野好像哪哪儿都能去,可哪哪儿都看不清方向。
前途迷茫,不代表胸中没有朝阳,小样胸中的朝阳特别灿烂,路标明晃晃指示着方向——北京。那里舞台已搭好、灯光已聚焦,只等她钱小样一跃而上,然后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可北京——一直八千里路云和月,且近且远。
原因不在自身,钱小样自身很有优势。20岁的她对自己有透彻的认识和精确的评估,学习不好、没考上本科、中专念了个护士,表面好像一无是处,但她的缺点依存于优点,换言之,缺点全是优点转化来的,缺点背后藏的就是优点。举例说明:因为聪明,所以懒惰;因为她脑子比别人灵,懒得像别人一样勤奋努力,结果别人冲了,她还在起跑线上趴着;因为兴趣广博,什么都试,所以无一精通,杂而不专,任何东西浅尝辄止,狗熊掰苞米,爱一个扔一个;再比如,因为志存高远,壮志凌云,所以理想流于空想,弹丸之地施展不开拳脚,没必要脚踏实地,理想犯不着实现。
结论是:她这样一个有为青年,是极其极其不适合在小地方发展的,宁夏装不下她,能装下她的——只有北京。小样姥姥郎心平、表姐赵青楚、表妹李霹雳一水儿都在北京,经济条件优越,照说往北京发展顺水推舟、顺流而下,甭提多顺了,可她妈杨杉就是不让她去。
为什么?原因无他,小样对自己优缺点、强劣势的评估到了杨杉那儿,就归纳为一句话:好高骛远、眼高手低,这就是理由。当妈的掌握理性、客观、远见,站在真理高度做出预判:别人家孩子适合放飞,自己这块料怎么都是瞎扑腾,适用约束,妈给女儿人生定了基调,就是平凡。
母女是世上最南辕北辙的一组人物关系,凡是杨杉主张的,都是钱小样反对的,平凡恰恰是她反对中的反对。人生可张狂、可失意、可乐极、可痛彻、可笑、可哭,就是不可平凡、不可寡淡、不可无聊。
钱小样生命里最拧巴的顶级版矛盾出现了:极向往自由,但极不自由。极追求自我,但极没自我。自由和自我的终点是北京,杨杉是绑腿、是镣铐、是绊脚石,她哪儿都去不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一场压制自由与争取自由、甘于平凡与反抗平凡的斗争潜流暗涌,一触即发。
像所有乏味的双休日上午一样,钱小样端着乏味的锅,盛着乏味的油条豆浆,穿过乏味的京剧团大院,走回乏味的家。一把红缨枪从天而降,耍刀弄枪的京剧演员冲她喊:“小样,接枪!”她弯腰撂锅,回头望月,红缨枪坠落在手里,正赶上亮相。京戏是她爸钱进来大半辈子的营生,像所有她骚扰过的事业一样,会点儿,不专。这不,枪被她耍几下,改变飞行轨迹,直奔墙外而去,俨然成标枪,玩砸了。
玩砸的历史在小样生活里屡见不鲜,最差不过是现眼,这次后果最严重,像被扔出去的红缨枪变标枪一样,改变了她的运行轨迹。
枪杵在墙外一辆奔驰车前风挡上,驾驶座上西服革履的方宇被惊醒,睁眼看见百年不遇的场景:冷若冰霜的枪尖大义凛然指着自己,比噩梦还雷人。
方宇蹿出奔驰,钱小样蹿出大院,风马牛不相及、毫不搭界的两条线在红缨枪前交汇、接头。
方宇:“你的枪?”

小样:“你的车?”

俩物件相遇后,俩人接上头。

方宇:“这东西该从墙里飞出来吗?”

小样:“你车停的不是地儿,院儿里全是舞刀弄枪的,过会儿不定还飞出什么来呢。”

“还有理了!告诉你,车花了你可赔不起……”方宇的声色俱厉被自己一串喷嚏拦腰斩断,鼻涕眼泪蓬勃而出。

小样后退两步,逃出飞沫范围,用职业目光审视他:“感冒了你。”

方宇没好气:“开不了车,跟墙根儿底下眯会儿也不踏实。”

小样:“发烧吗?”伸手试探方宇脑门。

方宇拨拉开她手:“不知道。”

“白痰黄痰?”

“白的。”

“热伤风,吹空调吹的。”

“你怎么知道?”

“我是护士,带你去医院吧,打点滴开点药,好得快。”

小样用太极手法,先把对方吸引力从矛盾焦点上移开,再用不由分说的热情,把兴师问罪的气焰消于无形。在算计和感冒合围之下,方宇没劲和她掰扯,等他被安置在点滴室躺椅上,接受了护士钱小样一对一的专业服务后,完全忘了纠纷,双方相谈甚欢。小样暗笑:我不是人际高手,谁是?

方宇问:“你在医院上班?”

“本来休息,倒霉碰上你,又加半天班。”

“你扎我车我还倒霉呢,算你将功补过。”

“在倒霉问题上咱俩扯平了。”小样关注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她把话题往纵深开掘,“你干什么的?”

“你看我像干什么的?”方宇也会太极。

“这么年轻就开笨死,你爸特有钱吧?”

“我爸早没了。”

“你做生意?”

“算是吧。”故弄玄虚。

“做什么生意?”

“你还兼职警察?”

“还保密啊?”

“说了你也不明白,叫什么名字?”

“钱小样,大小的小,样子的样。”

“小样儿!名字挺逗。”

“虽然不大气,但很可爱。”继续深入,“你哪儿人啊?”

“北京。”

“听出来了,我也是北京人。”

方宇横看侧看,怎么看她都不像:“北京人怎么跑这儿来了?”

“哪是我愿意来的?历史原因,没发言权以前爹妈就给发配到这儿来了。”

方宇明白了,她是一个时代的产物:“知青对吧?那怎么不回去?”

“他们扎根了,我一出生,命运和户籍就沦落在这里。”小样自顾自介绍起三代家史,“我姥、姥爷在北京,都是大知识分子,我妈姐儿三个都在北京长大,上山下乡的时候我妈年龄最小,本来能留京,就因为她跟我爸早恋,姥为拆散他俩,把她跟我二姨对调,发配到这儿来了。”

“结果也没拆开。”

“你怎么知道?”

“拆开不就没你了嘛。”

“我妈前脚到,我爸后脚就追来,两人往这一偎不走了,山高皇帝远,我姥鞭长莫及,想什么都没辙,就这样,我好好一北京人变成宁夏人。”

“那你家后来也没想再回北京?”

“他俩没一个有追求的,谁也不惦记回去,我爸就喜欢京剧,调到京剧团就满足,我妈就喜欢我爸,守着我爸就满足。他俩知足我可不知足,这地方能比北京吗?北京才是适合我展拳脚的舞台,我从小就喜欢北京,一放假就去姥姥家,房子特大,四室两厅,卫生间就有俩,能住两家还富余。”

“那你回北京发展有优势啊,你妈干吗不让你去?”

“死心眼呗!我没考上大学,念的卫校,前年毕业想去北京找工作,她说我没本事,去了也是瞎混,死活不让去。我表姐是北大学法律的研究生,表妹十六岁就被我二姨送英国留学了,我妈觉得就我不争气,给她丢人。”

对这位仍然和父母进行初级阶段斗争的同龄人,方宇深表同情:“晕死,一点现代观念都没有!她越这么想,你越得去北京,混出个样儿来给她看看,让她为低估你感到惭愧。”

“我就是这么想的。”小样发自肺腑地憧憬,“身未动,心已远。”

方宇看不得纸上谈兵的主儿:“光坐着想管什么用,行动呀!”

“你说我该怎么行动呢?”小样一副迷途羔羊状,既是抛砖引玉给对方下套,又渴望他在杠杆一端帮她加一点决绝的重量,一石两鸟。

方宇被牵着鼻子,稀里糊涂扮演上她设计好的角色:“我有个建议,就看你有没有魄力。”

“说!”

“我明早回北京,你可以搭我车一起走。”

小样双眼放光:“明天就走?坐你的笨死?”

“敢吗?”

“有什么不敢!先不告诉我妈,等到了北京,生米煮成熟饭再说。”眼珠一转,开始算经济账,“搭你车要花钱吗?”

“照说不该让你白搭。”

“你肯定不缺钱,我又没什么钱。而且你一人开车也闷得慌,我陪你说说话,总比听收音机强吧,再说你感冒还没好,我可以随时照顾病情,怎么都是你划算,你肯定就是这么想的,才建议我搭你车走,对吧?”

方宇乐了:“你要长了毛比猴还精呢,不去北京混可惜了。”

“那说定了?”

“我明早7点出发,晚了可不等。”

“我准时到!”

用一小时把冤家变成司机,钱小样又一次印证她对自己的评估是对的,零成本迈出第一步,她没有头脑优势谁有?她不去北京,北京都不答应!这一夜,计划在父母无知无觉中暗度陈仓。

西部的天空,刚蒙蒙亮,老旧居民楼二楼窗子悄无声息地打开,钱小样反抗杨杉压抑的革命风暴掀开实质性的第一章,她把乏味远远甩在身后,奔向自由,奔向精彩!

国道的风穿过车窗,吹拂在脸上,小样觉得连风都褪去乏味,充盈兴奋,这一刻理想的风帆前所未有鼓胀,所有与壮志凌云、大展宏图、蓄势待发相关的词汇都可以形容此时的心境,但同谋的提问把她拉回现实,增添一些些小茫然。

方宇问她:“到北京打算接着当护士?”

“我有病啊?大老远跑北京去,还接着伺候病人。”

“白衣天使有什么不好?不爱伺候病人,你上什么护校?”

“我那是没辙,分儿只够上护校,我妈逼我报的。”

“那你想干什么?”

小样被问住,踌躇满志的胸怀里多是情绪,落到实处的不多,她这么涉猎广博、多才多艺,还真不好定向:“具体没想好,反正挣钱越多越好!你说医药代表怎么样?也算跟我专业沾边。”

“就是从药厂往医院倒腾药,把药倒腾得倍儿贵那帮人?”

“怎么让你一说,听着这么别扭,医药代表干好了挣得特多。”

“你真不枉姓钱,长了个钱串子脑袋,肯定不光我一人这么说吧?”

“喜欢钱有错吗?谁不喜欢钱,不想过好日子?”

“长得不算难看,想过好日子,嫁个有钱人不就齐了?”

“有钱我没意见,可也不能光嫁给钱,还得有感情,不然我成什么了?”

“还挺纯。”

“当然纯了。不过我真挺喜欢钱的,这点随我爸,你猜我爸叫什么?”

“钱串子。”

“去你的,你才钱串子呢。”

“那你爸叫什么?”

小样大声宣布:“钱进来!”

方宇笑喷:“那不还是钱串子嘛。”

小样不笑,方宇提的是个问题,她追求理想的愿望迫不及待,可理想具体是什么呢?她到底想干什么?能干什么?过去光致力于争取机会,现在机会来到眼前,她才想起该思考一下:如何使用机会?

在钱小样如脱缰之马、离弦之箭之际,钱进来推开女儿房门叫吃早点,这才发现留在桌上的告知书,随即,噩耗被他喜气洋洋地传到杨杉耳朵里:“媳妇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闺女离家出走了!”

在对待女儿的问题上,钱进来一向对老婆杨杉阳奉阴违,但小样拒绝把她爸发展成盟友,因为一到要他表明立场的关键时刻,钱进来无一例外都会被统一到杨杉那条战线上去。所以即使知道他不反对、也不阻拦自己去北京,小样也没把计划提前泄露给她爸这个“精神同盟”。

女儿出走,杨杉并不惊奇,她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在无数次正面请示、侧面央求被驳回以后,女儿终于付诸行动。

覆水难收,小样这时站在离家400公里外的高速公路加油站超市里,对货架上的公仔小熊一见倾心。方宇加完油,走进来见她和公仔熊相视傻笑:“几岁啊你?”不由分说拽走,小样粘连的脚步、流连的眼神述说着浓烈的热爱。方宇心里好笑,N块钱的东西就拔不动步,这妞儿还真淳朴!

继续上路。

消息走得比车轮快,北京姥姥郎心平、姥爷杨秉恒接到三女儿杨杉的电话,当妈的要亡羊补牢,反正闺女是奔姥姥家去的,干脆布张网,让老两口帮着收口,到时候网着小样,哪儿来回哪儿去。

奔驰驶入夜色,北京不可能连夜赶到,方宇宣布:“找地方吃饭睡觉,明天白天再走。”

“还要过夜?”小样事先没预见过这种半生半熟、孤男寡女的窘境,又不能否定方宇的提议符合需求。

“我没开夜车的习惯,再说还病着呢,你要想连夜赶路,就去搭别人车。”

“那不行,我一个女孩儿,长得也不寒碜,夜里搭车多不安全啊。”怎么都存在不安全因素,两害相权取其轻,小样决定还是跟他凑合,“咱睡哪儿啊?”

“路边有汽车旅馆。”

小样声明:“我可没钱。”第一个永远想到钱,她最不缺经济意识,这也是优势。

“没钱跟我住一屋,不额外增加成本。”

这要求也很人性,小样无法反驳,只好走着瞧。

到了汽车旅馆前台,形势朝着小样希望的反面一骑绝尘,服务员宣布:“就剩一个双人间了,要不要?”

方宇前仰后合,小样目瞪口呆:“不会吧?真就剩一间?”

“就一间!”

方宇一脸坏笑,藏都藏不住:“那你说怎么着?”

“要不你睡车里?”

“你倒会安排,凭什么呀我?”

“那我睡车里,凑合一夜。”

“不行!我还不放心车呢。”

“那怎么办?”

“住一屋,我能吃了你?”

小样斜睨他,对方包藏的祸心一目了然,但她掌握着他一无所知的东西,权衡后她表态:“住就住!”

方宇吩咐:“开房!”

走出卫生间,方宇只穿内裤、肉色泛滥的轮廓刚一跃入眼帘,小样赶紧把眼睛蒙上,“妈呀”一声惨叫。

方宇玉体横陈、泰然处之:“至于吗?没见过?”

小样抗议:“你至于吗?脱成这样。”

“我睡觉就爱光着,要不是考虑有外人,我连裤衩都不穿。”

得,短裤对她也算人性了,小样不看他,不脱T恤,不脱长裤,武装齐整,爬上另一张床,闭眼。

方宇不打算入睡,隔床问她:“你怕我?”

“嗤!你有什么好怕的?”

“那你干吗穿那么严实?”

“我不像你,暴露狂!”

方宇起身,瞬间横陈到小样床上,跟她一被之隔。

小样噌地坐起,高度戒备:“你干吗?”

“睡不着,咱聊会儿天。”

“聊天不用坐这儿,回你床上去,盖好被,别凉着。”

方宇就坡下驴:“是挺凉,给我盖上点。” 伸手掀被,妄图钻进被窝。

一掀一按,被子被两人拉锯扯锯,小样死活不松手:“你到底要干吗?!”

“和你亲热点。”

“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算是吧,你也挺喜欢我,能看出来。”

一搭眼有点意思是肯定的,不然也不能借他离家出走,但有意思不代表她能接受不正常的快进,小样对爱情态度严肃端正,申明立场:“我不是随随便便的女孩,你要想跟我好,咱俩就正经谈恋爱。”

“那现在就开始恋吧。”

“不是这么个恋法!”

“那怎么恋呀?”

“反正不能这样,你先回你床上去。”

“我就想睡这张床。”

“那我去那张床。”

方宇抱住小样,刻不容缓,动手动脚。

小样发出最后通牒:“你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方宇不知底细,还油腔滑调:“那就别客气了。”

他失去被饶恕的机会,顷刻间天翻地覆、人仰马翻,方宇发现自己脸朝下扣在床上,双手反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万万没料到小样劲有那么大,三下五除二的工夫,他就颜面扫地。

为防止对方反扑,小样一不做二不休,骑坐着方宇,扯过丝巾,把他两手腕捆在一起,脚还踢腾,就抽出他裤子上的皮带,把两腿也扎上。方宇一动不能动,小样踏实了。

“你他妈捆我干吗?放开!”

“让你乱来,是不是早憋着坏呢?”

“是女的吗你?也太蛮了吧!”

“说对了,我真不是一般女的,姑奶奶学过6年刀马旦,收拾你,小菜儿。”

“碰上你我算倒八辈子霉!赶紧给我解开!”

“不行,解开我不踏实。”

“解开再碰你一下,我就不是人!快解开,让我睡觉!”

“好,让你睡,啊。”小样一扫暴力,把枕头给他垫在脑袋下面,盖好被子,“你不想睡我床上吗?乖,睡吧。”

“我这样能睡吗?!”

“没什么不可以,你行。”小样爬上另一张床,安然仰倒,熄灯入眠。

方宇哀号:“快给我解开!!”

黑暗里传来温柔回应:“睡吧,明天一早还赶路呢,晚安。”

“钱小样!我杀了你!”

一声嬉笑,方宇被丢弃在无边的黑暗里,置之不理。

阳光扎醒眼睛,前所未有的痛苦感陆续回到方宇身上,僵硬、麻木、痛入骨髓,他醒了。

噩梦精神抖擞出现在眼前:“醒啦你?”

“赶紧给我解开!”

“早解开了。”

“那我怎么动不了啊?” 他还以双手双脚被捆的姿势睡卧,没感觉丝巾、皮带已被解除,僵过头,定格了。

“我给你治治。”小样过来抓住他,两手往两下一错蹬,连掰带抻,方宇惨绝人寰地叫唤。

一待恢复行动能力,他就蹿下床,穿衣套裤,进卫生间洗脸,带着加速度和气流,子弹似的满地游走,射出房门。

“跑那么快干吗?你这叫恼羞成怒吧?”

方宇义愤填膺,企图甩掉昨晚的奇耻大辱,走到奔驰前,一掏兜,车钥匙不见了。钱小样迈着方步来到身后,手里晃着车钥匙。方宇一把夺过,两人分别冲刺向正副驾驶,同时拉门、落座。

“想甩了我?没门!”

玩动作暴力,方宇完全不是这蛮妞儿的对手,全面落败,认栽,上路。

小样理解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孩子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栽面到家的羞愤交加,她决定站在被害者升华成迫害者的战略高度,给方宇予宽容。

“气性够大的,我不跟你计较,你还没完了?昨晚上明明是你……”
方宇一声断喝:“别跟我提昨晚上!”

“知道惭愧?不好意思了?说好陪你聊天抵车钱,不说话可是你吃亏啊。”

“碰上你我亏大了。”

“心胸狭窄。”

“你还心狠手辣呢。”

“你是不是觉得连个女的都打不过,太没面子?其实你不用觉得丢人,一般男的都打不过我。”

“你也算个女的?”

“我怎么不算女的?要没点身手,昨晚不就被你欺负了吗?”

“别跟我提昨晚上!”

“你还有心理创伤了?倒像我把你怎么着了似的!其实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你要真是坏人、下死劲,我一女的怎么也不是个儿呀,还是因为你怜香惜玉。”小样一边心理辅导,还不忘教潜在对象恋爱技巧,“你是一直被女孩惯着才那么鲁莽,上来连弯都不拐。其实你不懂,女的都喜欢含蓄,先得有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什么的,哪能一点过程都没有,上来就那样啊?太不浪漫了。”

方宇一点不领情:“不劳你教我怎么谈恋爱。”

“别看我比你小,感情肯定比你细腻,咱俩要谈恋爱,还真得我教你。”

方宇又一盆冷水兜头泼回来:“谁要跟你谈恋爱?别臭美啦!”

这有点伤自尊,小样奋起反击:“不想恋爱你干吗对我那样?”

“我想那样的姑娘多了,恋得过来吗?”

“那你就是流氓!”

“流氓碰上二百五,谁也别说谁。”

算了,孺子不可教!剩余的旅程,小样对方宇置之不理,把他当成一插曲、一司机,到北京就忘脑后去,她也恼羞成怒地这样计划。

华灯初上的时候,北京到了。

小样抑制不住激情,把头伸出车窗,兴奋地挥舞丝巾,高声歌唱:“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毛主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阳。多么温暖,多么慈祥,把我们农奴的心儿照亮。”

方宇忍无可忍,抗议:“有病吧你!唱的叫什么玩意你这是?”

“没听过吧,这歌叫《北京的金山上》,我爸小时候教我的。过去的意思是农奴翻身做主人,按今天的意思,没钱人到了北京,沐浴到北京的阳光后,就变成有钱人了。”

“你真是你爸的女儿,干脆把名改了得了。北京有一个KTV叫钱柜,打开业就花花地进钱。你这么想挣钱,我给你改个名,保证吉利。”

“叫钱箱。”

“没那么好听,叫钱缸。”

小样继续不答理他,她此刻心情不是小好,是大好!已经站在理想的土地上,还和一个从此陌路的人计较什么?

方宇把奔驰车开进一家汽车修理行,扔给小样一句话:“下去,自己打车走。”

“这是哪儿呀?你就把我扔这儿不管了?”

方宇从后备箱里揪出行李,扔给小样,从此和蛮妞儿相忘于江湖,彻底对昨晚的尴尬记录失忆。

小样出了车行,四顾茫然,一回头,隔着玻璃窗,见方宇把车钥匙交给一个中年男人,两人走到奔驰车前检查车况,最后男人塞给他一个厚信封。方宇抽出一沓钱,点着出车行,被她直冲冲问到鼻子上。

“那是谁啊?你怎么把车给他了?”

“我们老板,你怎么还不走?”

“老板?你就在这破地方上班?你不是做生意的吗?”

“这怎么就不能做生意了?你管那么宽?”

小样恍然大悟:“这笨死不是你的!”

方宇不理她,走向旁边一辆挎子,骗腿儿骑上去。

小样追过来揭穿他:“骗子!吹得天花乱坠,闹半天就是个接车的。”

方宇一板一眼纠正她:“什么接车的?告诉你,我是技师,一流的汽车技师!懂吗你?”这时手机响了,他接起,小样听见他说,“奶,谁是秀春?我不见!您能不能别整天东拉西扯瞎介绍,我有女朋友了,您就踏实吧,没骗您,行行行,哪天带回去给你看。”

至此,以开奔驰、西服革履小开形象出场、对身份故弄玄虚的方宇全面露底,小样给他重新定位:“大骗子!嘴里没一句实话,连你奶奶也骗。”

“管得着吗你?”方宇从兜里摸出样东西扔给小样,“滚!”

小样接住,看见手心里躺着她在高速公路休息站看上的那只公仔小熊:“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没看见?”

“顺的。”方宇发动挎子就走。

“等会儿,送你一句话!非常高兴认识你,这一路我对你的总结就是:骗子、流氓加小偷。”

对于自己获得如此登峰造极的评价,方宇的回应是一骑绝尘,扬长而去。

小样揣着公仔小熊,辗转摸到姥姥家门外,应门的是表姐赵青楚,姐儿俩用尖叫加击掌,庆祝会师!

青楚是小样欺上瞒下计划的唯一知情人,从小到大,她是表妹钱小样、李霹雳的盟友,虽然处处比表妹们有正事,但从来不耽误和她俩狼狈为奸。青楚、小样好比是事物的两面,小样反,青楚就是正。她北大法学院硕士刚毕业,是出类拔萃的代言人,奔社会精英而去,将来站在金字塔尖上,一言以蔽之,永远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

作为一直被进行比较的正反面教材,小样、青楚分处下层、上层两个建筑。杨杉认为闺女是铁定嵌在塔座的那种大多数,小样坚决反对她妈的鼠目寸光和盖棺论定,和青楚有差距她不否认,但小样认为环境是造成差距的原因,她还深知语言的反驳虚弱无力,唯一有力的是事实,只有付诸行动才能以身证明:她完全可以通过努力奋斗提升自己的建筑楼层,只要给她对的土壤、对的阳光雨露,她就会生对的根,发对的芽。

此刻,不管人在上层还是下层,姐儿俩进行的斗争一样初级——和自己妈抗争。小样为挤进北京上蹿下跳,赵青楚也在为留京运筹帷幄。

青楚妈杨怡是杨家三个女儿的老大,杨尔、杨杉的大姐,她把女儿卓尔不群的成长归结为自己教育的成功,而她教育孩子的核心就是掺和,从小升初、初升高、高升大、本升研,没一步她不掺和的。

尽管个性独立的青楚渐渐把她的话当耳旁风,尽管掺和的影响力日益萎缩,退化成瞎掺和,但杨怡始终坚信:女儿今天的优秀是她给打下的坚实基础,孩子好比一艘航向正确的帆船,她是老练的舵手,她要继续把女儿的事当成自己的事,坚定不移掺和下去。

在对待青楚毕业留京还是回沪的问题上,双方第N次方出现分歧。青楚喜欢北京,想留下,开展自己的职业律师生涯;杨怡却不由分说,利用过世丈夫的人脉,安排青楚进复旦当老师,她认为当大学老师稳妥、清闲,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丈夫过世、自己独居,女儿是余生唯一的依靠。

和小样一样战略,明沟不成,就暗度陈仓,在杨怡按部就班运作上海接收的同时,青楚紧锣密鼓面试了京城几家律师行,然后等待哪家宣布聘用,生米煮成熟饭。

小样VS杨杉、青楚VS杨怡,母女之战即将同时打响!

小样进门就抒情:“姥爷姥姥,你们朝思暮想的外孙女看你们来了!”郎心平敦促她给家报平安,小样拨通电话,用力所能及的最快语速突突几句:“报告妈,我到姥姥家了,你放心吧,先别急着骂我,姥爷姥姥还等我说话呢,挂了。”躲过杨杉第一波峰的斥责,马不停蹄拉拢统一战线:“姥爷,我来你高兴吗?”

“怎么不高兴?就是下回别离家出走让我们担心,来看姥爷、姥姥光明正大,你妈不能拦着。”

“还是姥爷、姥姥开明,通情达理,我要从小跟着你们,准比现在有出息。”

青楚帮她垫话:“现在开始也来得及,跟姥爷、姥姥一起熏陶熏陶,特长气质,看我就知道了。”

小样表态:“从今天起,我要通过努力,向姥姥、姥爷超凡脱俗的气质靠拢。”

二老被俩宝贝外孙女逗得笑逐颜开,把杨杉让帮着收网的嘱托扔到脑后。

小样试探口风:“姥,您同意我留下了?”

郎心平:“都来了,不留下怎么着?一会儿我给你收拾间屋子。”

小样踏实了,她的敌人只有杨杉一个,远在宁夏孤军奋战,北京这里全是帮她实现理想的助推器、同盟军,还能不走向成功?

夜里,姐儿俩并排躺在床上,总结前一阶段战果,展望下一阶段目标。

小样:“小时候就盼着咱们能在北京一起生活,现在终于实现了,爽!”

青楚:“就差霹雳,她要知道了,肯定特羡慕咱们。”

“你确定能留京?大姨不是坚持让你回上海吗?”

“才不听她的呢,我去几家律师事务所应聘过了。”

“万一聘不上呢?”

“一家聘不上就再聘第二家、第三家,反正我要留在北京当律师,而且要当个成功的律师,有一天创办自己的律师事务所,这是我的理想。”

“奔女强人去了,行,我看好你!”

“你呢?来北京有什么目标?”

“我的终极目标是过上好日子。”

“太虚了,先说眼前目标是什么,想找什么工作?”

“我也不知道,你帮我出出主意。”

“我想想,你学过几年京剧,有两把武艺,护校毕业,当过护士……”

“这俩pass,我都不想干。”

“找工作不能太盲目,得结合自己特长,比如我是学法律的,就奔着当律师,目标清楚就容易实现。”

“你学法律是自己选的,我那俩特长一个是我爸挑的,一个是我妈挑的,没一个是我喜欢的,而且哪个特长都不够长。”

“那你自己喜欢干什么?”

“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好。”

“这样吧,先找个力所能及的工作,边干边想,目标想清楚了就去努力实现。第一步,明天给你换造型。”

“就这么定了!”在青楚点拨下,小样胸中朝阳重新灿烂起来,理想不清晰没关系,谁青春没迷茫过?反正大方向是光明灿烂的,她只要大踏步前进就是了!小样一跃而起,踩着床垫挥斥方遒,“明天起,向着我们的花样年华、灿烂未来进发!向钱向钱向钱,我们的队伍向钱进……”

青楚伸出一个扫堂腿,把小样仰面朝天撂倒在床上,气冲云霄就此夭折。

第二天,青楚亲手打造,用一下午时间帮小样完成了省会城市到首都的形象跨越,从头到脚、连内心都焕然一新,属于钱小样的时代来了!

姐儿俩在茶餐厅喝下午茶、摊一桌子报纸满世界踅摸招聘职位时,像每次都抢先别人几个身位撞线一样,属于青楚的时代先一步到来。著名律师行——邢功成事务所通知青楚面试通过,下午3点报到,与邢律师见面。青楚等的就是这个,她有把握它能到来,一切尽在掌握。一小时后,青楚走进业内大名鼎鼎的邢功成律师办公室,没料到对方开门见山就问:“你姥姥是郎心平教授?”

这是青楚从小到大最不愿对外提及的社会关系,她有个法律界学术泰斗级、参与制定国家大法的姥姥,但唯恐沐浴半点儿她的光芒,因为那样证明不了自己。要知道,证明自己可以,是最给青楚成就感、最让她快乐的事情,照顾和恩惠像美味蛋糕上的变质杏仁,非常败兴。

青楚只好回答:“对,怎么了?”

“那天面试,你怎么没提她?”

“提她干吗?她是她,我是我。”

“提她也许能帮你省点事。”

“那你们要我是因为我符合要求,还是因为我有这么个姥姥?”

邢律师往椅背上一靠,笑:“都有。”

“我希望这事和我姥没关系。”

“你这么有个性,我就直说,原则上我们不愿要刚出校门的生瓜蛋,满脑子理论全是死的,两三年也上不了手,摆设,没用。”话锋一转,“但你条件不错,希望你上手快点,我这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时间替你交学费。”

青楚心里别扭,进邢功成律师事务所是她期盼的机会,但她不期盼以这种方式获得:“我一直拿奖学金,都是自己掏学费。”

玩笑里藏着个性,邢律师立刻断定这不是一个心安理得地接受照顾的女孩,既然她不需要私对私,那他就公对公:“年少气盛不是坏事,但我提醒你,这儿硕士、博士多了,年少气盛在我眼里一分钱不值,我要的是经验,是实用。”

来日方长,青楚暗自蓄势,面对挑战,从小到大她态度是放弃口舌争辩,以行动回答。恩惠得来的机会不是她的错,证明自己需要的不是骨气,是智慧。

晚上,青楚去赴北大同学聚会,这些镶金才俊们都在为貌似光明、实则茫然的未来踌躇,青楚尘埃落定、花落名家自然惹人羡慕,她总那么出类拔萃,总能聚焦别人目光在她身上,高两届的医学院学兄高齐就是其中之一。

高齐的劣势是平常,优势也是平常,因为不起眼,引不起青楚兴趣;也因为不起眼,招惹不到反感。潜移默化,春风化雨,成不了心仪女孩子的真命天子,倒也能混成好姐妹,面对这种造化,他不知道自己该喜还是该悲哀?高齐没读研,进北大医院工作3年,从住院医熬到主治医师,先一步解决了房车问题,在安身立命层面领先同学们一个身位。这让他在久违重遇青楚时,增添了些许自信,倾慕春风吹又生。他眼神滑过众同学,落点在青楚脸上,所有同学心领神会,基于高齐在大学打下的人缘基础,大家乐于成人之美,也为防止青楚肥水流了外人田,此起彼伏纷纷起哄,给高齐造势。

“咱们这伙人一半都结婚了,剩下一半也抓紧。”

“现成的一对完美组合,大家看见了吗?”

“明摆着,医生加律师呗。”

青楚明白:“你们这是要强行速配啊?”

“研读完,律师也当上了,该考虑要紧事了吧?”

“青楚可不像咱,人家志存高远,结婚算什么要紧事?”

“再不一般也是女人,再高远也得恋爱结婚,我们要帮高医生鼓起勇气,吹响进攻的号角。”

青楚一笑了之,整个大学期间,她从未陷入过恋爱,属于恋爱的季节,孤独的人未必可耻,她要的是质量,不是数量的堆积,周围充斥滥男怨女的劣质爱情,见多了,自己怕被糟爱情恶心,宁缺毋滥。

高齐望着她,虽然被营造出近在咫尺的距离,但他依然觉得她可望而不可即,像在大学一样,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他开车送她回家。

“谢谢你送我。”

“知道你是被迫的,他们老开咱俩玩笑,你特烦吧?”

“不至于,以前在学校他们也没少开咱俩玩笑。”

“他们都是帮我垫话呢,那会儿全宿舍都替我着急,包子老骂我〖XC<2.TIF>,JZ〗,替我编好词我都不敢跟你说。你……真还单着呢?”

“单着呢。”

“我也是,你眼光还是那么高?”

“我是不想早早过上庸俗的生活。”

“我跟上学那会儿不一样了。”

“哪儿不一样了?不显老啊。”

“我比那会儿有自信,有些话那时候不敢跟你说,现在我……”高齐鼓起勇气,决定一搏,即使没戏,试都不试一下,岂不遗憾?可惜他运气太差,好不容易鼓回勇气,打岔的闻风而至。

有人敲青楚一侧的车窗,转头一看,小样脸贴在车窗上,往里窥视。

青楚解释:“我表妹。”

高齐跟青楚下车,看见嬉皮笑脸的钱小样。

“高齐,我大学同学。这是我表妹。”

小样热情洋溢,主动自我介绍:“我叫钱小样,刚来北京,你干什么的?”

“我在北大医院当医生。”

“我是护士,咱俩同行。”

“这么巧,很高兴认识你。”

“我姐身边的人你肯定都很高兴认识。”

参照青楚的若即若离,小样的阳光普照让高齐温暖许多,他笑着对青楚说:“你妹挺可爱的。”

小样给杆就爬:“大家都这么说。”

今晚失去表达机会,高齐告辞:“你们姐儿俩上楼吧,我走了,再见。”

小样追着表达热情:“再见,没事常来玩。”车走远了,她还挥手致意。

青楚哭笑不得:“瞎热情什么?他来玩你接待?”

“你准男朋友,我不该热情点吗?”

“谁告诉你他是我男友?边都不沾。”

“那就是追你呢,挂相!”积极掺和意见,“长得帅,又是医生,我觉得不错。”

“我没觉得。”

“相当不错!”

“一点没觉得!要不介绍给你得了。”

“我觉得可以!”小样也不客气。

姐儿俩来到家门外,青楚正掏钥匙,门开了,她妈杨怡出现在门里。

青楚目瞪口呆:“妈,你怎么来了?”

小样在身后刚叫声“大姨”,她妈杨杉继而出现在门里。

轮到小样目瞪口呆:“妈,你怎么也来了?”

俩闺女、俩妈,门里门外、大眼瞪小眼,女儿又看见妈给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伴随她们二十几年的成长,妈妈们幅员辽阔、围追堵截、锲而不舍地把持她们的人生,事事要替她们做主。

这回,又来了。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24 08:06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2章

两对母女捉对厮杀。
杨杉怒斥小样:“人家一撺掇你就跟着走,搭个陌生男人的车走这么远?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
“谁缺心眼儿?我这不好好的吗?又没被拐卖。”
“说实话,吃什么亏没有?”
“什么亏都没吃,免费搭车、蹭饭,我还吃亏?”
“哪有那么好的事?他凭什么免费让你搭车?”
“凭我的智慧!妈,我好模好样,浑身上下哪也没少块肉,该说的我都说了,别没完没了跟审贼似的,你还打算操我一辈子心啊?”
“你要但凡是个有谱的孩子,我乐得省心,你看看人家青楚……”
杨怡拦腰把话接过去:“看青楚什么?她也没让我省心!”数落青楚,“给你联系了复旦,你说不当老师只当律师,上海也有好律师行呀,又说不回上海非留京,你成心跟我作对,是吧?”
“我没想跟你作对,但我有自己的打算,不需要你替我做主。”
“你为什么不愿意回上海?”
“我喜欢北京的环境,而且我上大学、研究生都在北京,各种人脉资源和同学、朋友都在这边,为什么非要回上海?”
“因为你妈在上海!你忍心把我一人扔在那边?没几天我就退休了,在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爸去世后就咱娘儿俩相依为命,你不替我想想?”
姥爷杨秉恒第一次官方表态:“青楚愿意在哪儿是她自己的事,小样想来北京发展也没错,本来都是挺好的事,你们至于闹这么大动静吗?”
杨杉:“爸,您别护着小样,这孩子心太野,好高骛远眼高手低,不能什么都由着她。”
杨怡:“爸,我和青楚探讨的不仅仅是她毕业分配问题,是我们娘儿俩如何策划后半生生活的问题。”
俩闺女用不同方式驳回姥爷发言权,杨秉恒弃权回屋,耳根清净。
杨杉逼迫小样:“明天就跟我回宁夏!”
杨怡逼问青楚:“再问你一次,到底回不回上海?”
此刻是寻求自主征程中最严峻的时刻,风刀霜剑严相逼,姐儿俩以沉默对抗母权!
郎心平仗义出手:“杨杉,你们娘儿俩掰了十来年手腕,小样有理想有志向,家里也有这便利,既然拦不住,何必非逆着孩子让她憋憋屈屈生活呢?”
杨杉:“妈,有理想志向不意味着就有实现理想志向的能力,她想的高了去了,能实现吗?我最了解自己闺女的能力,宁夏竞争没北京激烈,老实留家里,虽然平凡,可获得幸福的难度更小;我怕她到北京,一扑腾才知道自己水性不够,北京不是小湖泡,是大海,等她意识到力不能及就晚了,回不了岸。我是不想让她走弯路、浪费青春。”
小样:“妈,水性也是在大风大浪里练出来的,你不给我扑腾的机会,怎么知道我能不能下海?”
各有各的理,一场难定胜负的仗。
郎心平:“杨怡,你非让青楚回上海,是为她,还是为你自己?”
“我当然是为她,也为自己。”
“你要为她,就该尊重她的意愿,别把你的私心杂念掺进来。”
“她回上海一样当律师,一样能发展,再说我就这一个闺女,想让她守在身边有什么错?”
“想跟她守着,你可以来北京,反正你马上退休。”
“我已经不适应北京了。”
“怎么那么矫情?自己家都不适应,你要过得那么独,就自己过吧。”
“妈,我知道您喜欢青楚,你是不是想把她留您身边啊?”
“我是喜欢青楚,但我也尊重她,别说上海,只要她自己愿意,去青海我都不拦着。”

“现在她要留京,您当然能说漂亮话,反正站着说话不腰疼。”
各有各利益,谁也没错,一时也纠缠不清。
郎心平退出战团,回卧室养神。杨秉恒歪在床上眯着眼,郎心平轻推老伴,没反应。客厅里两对母女片刻休战,酝酿新一轮对抗,突然屋里传出郎心平的呼救:“快来人,你爸犯病了!”
夜半突发疾病的时刻,医生的职业优势得以彰显,不入青楚法眼的高齐隆重登场,亮相台前,杨门女将全是他的观众。郎心平、杨怡、杨杉、钱小样聚集在急救室外焦急等候,青楚正式给大家介绍:“我北大同学高齐,是这儿的医生,刚才他跟主治大夫打好招呼了。”
郎心平:“小高医生,给你添麻烦了。”
万众聚焦到自己脸上,高齐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使命感,比起一般医生,他脆弱的责任感经常不请自来,尤其面对自己心仪女孩子的家人:“别客气,我尽力而为。”
青楚:“姥爷在里面,不知道什么情况。”
“我进去看看。”高齐走进急救室,去做卧底。
危急时刻,杨怡也不忘自己关注的永恒命题:“青楚,你俩认识几年了?是不是……”
小样嘴快揭秘:“我知道,他正追青楚呢。”
杨怡:“你是不是因为他才要留京呀?”
青楚赠给她妈和小样一人一个白眼儿:“不是!哪焊哪儿呀?什么时候你们还乱八?”
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带着风速、带着节奏、带着气焰,大家不用看就知道,杨门最强悍的女强人老二杨尔驾到。
杨尔环顾众人,用“怎么没向我请示回报”的惊讶问一姐一妹:“你们怎么都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来爸就犯病?不是让你们给闹的吧?”一登场就确定事故责任人,实行问责制,雷厉风行从公司覆盖到家,杨尔一向这么彪悍。
高齐陪主治大夫张医生走出急救室,大家暂时逃避了杨尔问责,转向医生:“大夫,我爸怎么样了?”
张医生:“病人暂时抢救过来了,但还在昏迷,情况很不乐观。心肌酶测试结果显示,血管堵塞非常严重,只能动手术,但病人年纪太大,身体又很弱,根本承受不了这么大手术。”
“那怎么办?”
“目前只能用药物增压,勉强维持心脏功能,剩下只有等。”
“等什么?”
“也许能等来奇迹,但希望微乎其微,建议你们家属做好各种精神准备。”
众人了然,人生大抵可以规划,但唯有死亡不可预期,行踪叵测,在你完全意识不到它存在时,也许它突然而至。青春邂逅死亡,绝对是刻骨铭心的一堂课,对青楚、对小样,都是如此。
高齐不一样,他天天面对生老病死,习以为常铸就老成持重,你不能轻易否定他的老气横秋和四平八稳。这是在他轻声对青楚说“别想太多,以后回头看,这是一个必然历程”时,青楚突然意识到,高齐有高齐的宝贵。
面对死亡,无论你如何想保持尊严,都免不了惊慌失措,这是人性本能使然。杨怡、杨尔、杨杉三个成家立业的女儿,成功、成熟,此刻全派不上用场,处之泰然的是郎心平:“大夫的话都听见了,咱们要做好各种心理准备。别忙着回上海宁夏,杨怡、杨杉都留下,从现在起,大家排班,轮流在医院盯着。”
杨尔:“妈,我们在这儿,你回去睡吧,再熬坏身体,可就要我们命了。”
郎心平:“回去我也睡不着,你爸这种情况,我不想离他太远。”

杨尔:“那我在对面酒店开个房间,你去那儿休息,随时可以过来。”
郎心平感叹:“这时候就显出咱家缺男人了,博怀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李博怀是杨尔丈夫、李霹雳爸,提到他,杨尔无言以对。
郎心平感到怪异:“他是咱家女婿不是?平常忙,没空来看我们就算了,都这时候了,还连面都不照?”
杨尔:“我没叫他。”
“又吵架了?”杨尔夫妻不合倒是谁都不见怪,“现在不是怄气的时候,你打电话让他过来盯夜。”
杨尔还是不言语、不动弹。
郎心平敦促她:“打呀,愣着干吗?”
有些谜底早晚要揭穿,杨尔想想,还是说了:“妈,以后别指望他了。”
“什么意思?你俩怎么了?”
“我跟他……离了。”
“离了?!什么时候离的?”
“小半年了,怕你和爸生气,一直瞒着没说。”
“你让我说什么好?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就非离不可?”
“这二十年我过得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他性格不合,当时你和爸非要撮合我俩就是个错误。跟胸无大志、窝窝囊囊的男人,我生活质量忒差,还不如一人呢!以前顾着霹雳,现在孩子大了、也出国了,我不想再活受罪,他也不想,早离早自在。”
“到底还是离了,已经不住一块儿了?”
“离了还住一块儿?他几个月前就搬出去了,住单位宿舍。”
“我说呢,半年见两回,还透着客气。”
包袱一撂,杨尔如释重负:“老在你们面前演戏怪难受的,说出来轻松多了。”
“你轻松了,霹雳呢?她知道吗?”
“没告诉她,怕她接受不了。”
“算你俩还有理智。”
“反正她在英国,山高皇帝远,拖拖再说。”
“霹雳夏天参加A level考试,绝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影响她。”
“那肯定,怎么着也等她上了大学,再慢慢对她渗透。”
“这事以后再掰扯,你还是把李博怀叫来,不是女婿,总还是你爸学生吧?”
“那我就说是你叫他来的。”
沦为前夫、前女婿的李博怀招之即来,杨尔等在医院门口,看见前夫出现拔腿就走,和他保持十米的前后距离。他俩的婚姻从始至终都像前后这十米距离,李博怀笨拙地追逐杨尔,永远都踩不上她的点。
李博怀抱怨前妻:“爸出意外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压根没打算告诉你,是我妈非让叫你来。告诉你,离婚的事儿她已经知道了,老太太要说什么难听话,你听着就完了,别吱声。”
“啊?你怎么单挑这时候告诉她,不是添乱吗?”
“要不告诉她,这几天咱俩就得演大戏了,我跟你没关系,不想老麻烦你。”
“什么话?我好歹也叫了二十年爸,过来是分内的。”
“离婚了就分清楚点,我不想欠你。”
“能分那么清楚嘛?”
“反正你来不来跟我没关系。”
来到病房外,李博怀掂量着还要不要叫“妈”,郎心平开口:“有日子不见,都不是我女婿了,难为你多叫了半年妈,以后改回叫师母吧。”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家里一口人。”
“家里都是女的,恐怕得时常麻烦你搭把手。”
“应该的,您放心,只要所里没要紧事,我就在这儿盯着,随叫随到。”
在杨家两代女人面前,李博怀气焰全无,二十年婚姻生活里,他丧失了自我,离婚对杨尔是解脱,对他也是,终于不用努着,可以松口气。
一众杨门女将和被开除家籍的唯一男性李博怀日夜轮替,等候杨秉恒苏醒。轮到青楚、小样值夜,姐儿俩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门遥望姥爷,死亡突然和她们近在咫尺。

小样问:“你说姥爷会死吗?”
青楚答:“恐怕会,高齐说基本没希望了。”
“那姥爷要是死了,有咱们责任吗?”
“应该有,姥爷是因为着急犯的病,咱们是间接犯罪。”
“我觉得咱俩最多算从犯,咱俩妈才是主犯,姥爷主要是被她俩气的。”
“这两天我一直特恍惚,好像能闻见死亡的味儿。”
“什么味儿啊?怪瘆人的。”
“说不清,反正感觉怪怪的。你怕死吗?”
“没想过,这问题太遥远。”
“听过一种说法,说‘死亡是人生的另一个阶段’,好像就是走出一扇门,进了另一扇门,没什么可怕的。”
“就是说出了这屋进那屋呗。”小样任自己的想象驰骋,“没准那屋要什么有什么,比咱们这边还乐呵。”
“谁知道?反正进那屋的人谁也没回来过。”
“那是,随便来回溜达也怪吓人的。”
背后伸过来一只手,拍拍青楚,再拍拍小样,姐儿俩像遭雷击,一起惊叫回头:“妈呀!”她们不正常的反应,让身后正常的高齐莫名其妙。
青楚:“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连脚步声都没有。”
高齐:“我有声,你俩聊得太投入了,没听见。”
小样:“我俩正说那屋的事儿呢,你就跟鬼似的出现了。”
高齐:“哪屋的事?”
青楚:“我们在议论,死亡会不会是另一个人生阶段,就像进另一间屋。”
高齐:“没有另一间屋,从严谨的自然科学角度和唯物主义观点来看,死亡是物质的消亡,是死胡同。”
小样:“太没想象力了!”
真理往往如此,正确,但无趣,像无底深渊,把情怀扔进去,连个响儿也听不见。小样突然理解了青楚,高齐像鸡肋,看上去不错,咂摸起来没味。
也许是青楚、小样联合惊叫的作用,杨秉恒突然苏醒,杨家人唯恐错失,倾巢赶来,获准进入病房交流。
郎心平第一个来到床边,两个古稀老人对视间,伸手抓住对方,握在一起。
“你可算醒了。”
“吓着你了,犯一回重一回,这次过不去了,我自己有数。还好孩子们都来了,不然我怕赶不上再见她们了,趁我清醒,交代几句。”
“你慢慢说,我听着呢。”
“杨怡非让青楚回上海,我也觉得她自私,可想想也不容易,赵志华走得早,她免不了处处多替自己着想,你多谅解她点。青楚一留下,杨怡早晚得跟过来,你们娘儿俩可别越处越糟糕;还有杨尔,她脾气最像你,争强好胜,得理不饶人,身边就留这一个闺女,你俩还动不动就戗戗,以后尽量少跟她制气,我不在就没人劝架了。”
生命中总有这样一些话,眼里流泪,可你得笑着听;生命里也总有一些时刻,肝肠寸断,可你必须挨过。
“还有,让杨尔别老挤对博怀没本事,说男人什么都行,就别说他没本事,博怀性格与世无争,一直很忍让杨尔,他也不容易。三个闺女,我最不放心杨杉,她脾气犟,嘴上不说,可这么多年来心里一直结着疙瘩,埋怨咱俩当年拆散她跟钱进来、把她跟杨尔对调,弄到宁夏那么偏远的地方去,所以才不愿让小样回来。过去的错就别想了,以后在小样身上弥补吧。”
郎心平知道这是老伴最后的嘱托。
杨杉接着来到父亲床前。
杨秉恒:“两年多没见你了,这回要不是因为小样,你也不会来。”
杨杉:“我本打算今年春节回来的。”
“非等过年才回来?都说嫁出去的闺女跟娘家更亲,你可是越来越外道。”

“我没有……”
“以前的事怨我们,可你要为这个拦着孩子来北京,就是你不对了。小样机灵,给点阳光就灿烂,你可别耽误她。”
“这孩子性子野、不安分,我是不放心,怕她出事,才把她拴在身边看着。”
“孩子不是宠物,看是看不住的,得引导她才行,她在北京,有你妈帮你盯着,你还不放心?”
杨杉怎么忍心在这种时刻反驳父亲?说完这些话不久,杨秉恒再度昏迷。
张医生出给杨家人一道选择题:“病人情况恶化,现在完全靠打增压针支撑生命,是否要继续打增压针?需要征求你们家属意见。”
杨尔:“当然继续打,打到好为止,这还用问吗?”
高齐进一步解释:“增压针没有治疗作用,只是强行顶起血压,维持生命,只要血压降下来,就得继续打,一旦停针,就意味着放弃生命。”
杨杉:“没法治疗了?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没有回答,长长的静默,杨家人得到答案。
当亲人的死亡不可避免地陈列在眼前,任何人都会不由自主缱绻流连,尽管知道那是徒劳,对感情的依赖,让我们那么、那么不舍放手,所有人无所适从。连一向强悍的杨尔也对这道选择题束手无策:“妈,打?还是不打?”
郎心平的镇定不同凡响,回答出乎意料:“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你爸走到这一步,谁也拦不住,顺其自然吧。医生,停针。我们一起进去和他告个别,谁也不要哭天抢地,让他体体面面、安安静静地走。”
生命的谢幕需要仪式,消逝需要尊严,全家在郎心平率领下,寂静地穿上消毒衣,每个人都笼罩并烘托着庄严,这是生者馈赠亡者最好的告别式。
望着她们,高齐心生感动,情不自禁,随杨家人进病房,把自己当成她们中的一分子。全家人围绕在病床两侧,对杨秉恒形成环抱,郎心平、杨怡、杨尔握住他一只手,杨杉、青楚、小样握住他另外一只。
郎心平在杨秉恒耳边轻声告别:“我们都在,你踏踏实实走吧。”
像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感觉到杨秉恒最后一下的紧握,然后撒手尘寰。
这一秒,青楚、小样清晰无误触摸到生命的离开,同时触摸到尊严。她们共同铭记住这一幕:在护工推姥爷进太平间前,姥姥上前精心抻平他身上覆盖的被单,不留一丝褶皱。郎心平给后辈们示范了一种态度:死亡不可避免,与其狼狈缱绻,不如庄重告别。
当晚,三个女儿为父亲守夜,她们围坐在餐桌旁,回忆起往昔种种,说着说着就跑了题,议论起在医院朝夕相处几天的高齐。三个妈一致交口称赞,高齐顷刻间获得杨家中年女性共同首肯,要是仨女儿不反对,仨妈大有当晚瓜分高齐、指定女婿之势。生活就这样,悲伤也好、离别也罢,之后一切仍将继续。
青楚站在阳台上,小样悄悄来到她身边:“想什么呢?”
青楚:“今天姥姥决定给姥爷停针的时候,我觉得她特别酷。”
“我也这么觉得,姥姥肯定相信姥爷穿过那扇门,去那屋了。”
姐儿俩相视微笑,她们宁可选择当唯心主义者,相信姥爷受用她们为他举行的仪式。
“有个情况不太妙。”小样冲客厅一努嘴,“那仨妈都看上高齐了,正交口称赞呢。”
“爱赞就赞吧,她们看上有什么用?”
“恐怕你压力会很大,要不就从了吧。”
“既然她们都看上了,我不从你就从呗。”
“让我考虑考虑。”
葬礼按部就班展开,郎心平吩咐杨尔把女儿从英国召回,和姥爷见最后一面,李霹雳即刻起飞回国。离她落地还有几小时,郎心平摇醒杨尔,问:“霹雳什么时候到?”
“中午。”
“她回来,你和李博怀打算怎么着啊?”
杨尔醍醐灌顶,一跃而起:“我得赶紧回家布置布置!”
杨尔和李博怀是在对外封锁消息的前提下离的婚,封锁主要针对的不是家人,是女儿。可以预见霹雳对离婚的排斥反对,为把阻力减到最小,前夫妻俩剥夺了女儿发言权,在她缺席状况下,把本该三人决定拆分的家庭一分为二。婚是离了,但让霹雳知情乃至接受,愈发变得不可完成。
更何况此刻已经进入冲刺剑桥的倒计时,剑桥不是女儿的理想,是母亲的梦。三年前,16岁的李霹雳就是承载着杨尔自己未竟的梦想,被她妈拱手送去英国,成为小留学生。她像中国百分之百的孩子一样,摆脱不了长辈规划的宿命道路,为父母的理想寒窗苦读,为世俗的成功狼奔豕突。
家庭破裂无疑是对女儿釜底抽薪、后院点火,前夫妻自知理亏,决定欺骗,唯一战术就是拖,拖到不能拖,拖到天荒地老。做戏是不二选择,杨尔急召李博怀回家,命令前夫在霹雳回国奔丧期间住家,伪装若无其事。
衣橱半扇腾空,男式衣服重新入主;束之高阁的男拖鞋又见天日;粗毛巾回归毛巾架,斗胆和花毛巾比肩。一切布置停当,前夫妻俩带戏上场,迎接女儿。
杨尔不忘最后叮嘱:“我突然想起来,你住过来,你那相好的……”
李博怀:“能不能叫她小陈,要不叫名字也行。”
“那么平庸的名,我记不住,她不会成天这事儿那事儿找你总给你打电话吧?”
“不会,我跟她说好了,有事就发短信。”
“反正我提醒你,别让霹雳看见你鬼鬼祟祟的,再露了马脚。”
“不会。”
“霹雳没俩月就要A-level考试了,现在她的情绪稳定大于一切,这趟她回来就待三五天,咱无论如何得把戏演好,不能让她觉出什么不对劲。”
“知道。”
“别以为我在求你,霹雳跟你比跟我亲,我是恶妈妈,你是好爸爸,她要知道你这么快就另有新欢了……”幸灾乐祸,“我看你怎么跟她交代?”
“我组建新家庭也还是她爸,咱俩也不是因为那个才离的婚。”
“我不在乎,你爱跟谁组跟谁组,可闺女能不在乎吗?”
“瞒过这回,以后还是大问题,她心理其实挺脆弱的。”
“别想那么远了,把这几天对付过去再说吧。”
即使父母演技不高明,19岁的霹雳也无法识别。生活充斥谎言,有恶意也有善意,有为伤害也有为保护,有单向也有双向。此刻谁知道霹雳也是带戏上场?谁知道她品学兼优的留学生活背后的真相?谎言既然是生活的必须,性质就未必都恶劣。
父母离婚女儿缺席,但姥爷殡葬需要全体参与。选择墓地这天,杨门女将集体出动,先考察价钱从千元到十几万不等、各色材质的骨灰盒,一一过目。
表姐仨被盒们弄得目眩神迷,小样问:“盒上的蓝宝是真的吗?”青楚答:“这么贵,应该是。”霹雳质疑:“哪是骨灰盒?怎么看都是首饰盒。”最后小样概括市场调查结果:“忒奢侈了!”
随即在墓地经理带领下,考察选择墓地。
经理介绍:“这个区是普通墓地,有单人墓也有合葬墓,买地、刻碑费用全下来从几千到一万不等,一般不超过一万。”

财力雄厚的杨尔一水没看上:“太小,不够气派。”
经理见风使舵:“如果想特别体现儿女孝心,还有更大、更尊贵的选择。”他更加热情,率领一帮女的,走进独立陵园,“这边都是异型墓,独立分区,环境更加僻静安宁,设计也更高雅、气派,不论从墓地形状、尺寸还是墓碑材质,都更能满足客户对高品质的需求。这是个豪华双墓穴异形墓,上等大理石碑亭,所有费用都算上,二十万。”
最没发言权的钱小样惊叫出来:“这么贵?不就往里放个盒吗?”被杨杉一声呵斥:“闭嘴!就你废话多。”
杨尔没被昂贵吓倒,她就是奔与众不同来的,看上一个合葬异形墓,开口问价。经理投其所好:“眼光真准!我个人认为您看上的这个性价比最高,它基座长两米,宽一米五,碑高一米八,前后都可以镌刻文字,尺寸比20万的小不了多少,可价钱只有一半,唯一差别就是位置,如果决定要,马上就能刻碑。”
杨尔颔首认可,一回头—— 一家子远远站在身后,摆明和她划清界限:“你们站那么远干吗?觉得这个怎么样?”
该表态的杨怡、杨杉都不表态,看着老太太。
杨尔明白:“大姐、三儿,你们是不是都嫌贵?这样,咱仨分摊,每人出不了多少,再说这里面还留着咱妈的份儿呢。”
杨怡、杨杉依旧沉默,所有家庭都拥有类似状况,一人有一人的想法,五个指头不一样长,统一极其不易。
郎心平发话:“不用那么贵的墓,有个大点的坑,能把我和你爸装下就行。”
“妈,我们最后一回给爸花钱,贵点就贵点吧。”杨尔话里话外,谴责那姐妹俩不大方。
“活着时多孝敬点比什么都强,死了穿上金缕玉衣也一样是埋,我看外面那一万的就挺好。”
“那个太寒酸了吧?相当于这儿的经济适用房,”杨尔问姐儿俩,“要不我出大头,你们俩少出点?”
仍被郎心平驳回:“你的钱是风刮来的?你爸一辈子不爱浪费,你让他躺别墅里,他睡不踏实,经济适用房就挺好。”
“老太太说话真噎人,我不就为让老头风光点吗?”
青楚劝:“二姨,按平米折算,这墓比活人住的别墅都贵,难怪姥接受不了。”
杨杉也劝:“你心意大家都明白,但这事儿,还是听妈的吧。”
“可我怎么都觉得那一万的太憋屈。”
轮到自己闺女霹雳挤对她:“你要住肯定嫌憋屈,姥爷不会。”
在这个严肃的地界、严肃的场合,所有人都想笑,好歹都忍住了,只有成事不足的钱小样定力太差,“扑哧”一声乐喷出来,让杨尔恼羞成怒。最后,墓地以一万,骨灰盒以五千成交,杨尔财大气粗的孝心被郎心平断然拒绝。
接下来就是葬礼,生命浓缩为一钵灰烬,尘埃落定。
全家人给杨秉恒烧纸钱,最后的礼送,杨怡、杨尔、杨杉嘴里都念念有词。
杨尔:“爸,放心吧,我们把钱给你带足了。”
杨杉:“到那边别不舍得花,想买什么买什么。”
杨怡:“青楚他爸去得早,到那边让他先替我们孝敬你。”
青楚、小样、霹雳挤在后排,光扔钱、都没话。
杨尔敦促后辈:“你们仨别不出声,给姥爷念叨念叨。”
青楚带头:“姥爷,我们给您送钱了,一亿、两亿。”
前面还像话,一到小样就下道儿:“太过瘾了,冥币跟人民币怎么个兑换法?”
霹雳顺流而下:“好几个银行的,通用。”

小样:“要有人供我这么花钱就好了。”
杨杉本来哭得好好的,这时候忍无可忍,回身照女儿脑袋上劈下一掌!
送走父亲,背着郎心平,杨怡、杨尔、杨杉姐仨儿谢绝听众,聚在客厅召开家庭会议,议题围绕:谁留在母亲身边,陪伴她余生?
杨尔:“趁妈歇着,咱们议议,爸走了,妈以后怎么办?这么大房子,剩妈一人,咱谁都放不下心,虽然老太太身体还不错,不用人伺候,可毕竟七十多岁了,身边怎么也得有个人照应着,所以咱商量商量,谁能回来陪她住?”
杨怡:“这还用商量?你在北京,当然是你搬回来陪妈住最方便,反正你也离……”还没说全,被杨尔紧急制止“嘘”,赶紧把“婚”字咽回肚里。
杨杉:“是呀二姐,反正霹雳也要去英国,你搬来陪妈住吧。”
杨尔:“我不成,公司事儿太多,忙起来时间没个准谱,咱妈生活规律惯了,我怕打扰她;再说我跟咱妈脾气犯冲,平时一礼拜见两回还戗戗呢,住一起对双方健康都不利。”
杨杉:“我跟老钱都还上着班呢,肯定不能回来。大姐,你说话就退休了,青楚要留京,你自己在上海也孤单,干脆回北京跟妈搭伙吧。”
杨尔:“我看行,趁现在楼市正热,把上海房子卖了,以后等青楚安定了,在北京买套房。”
杨怡不情愿:“我还没同意青楚留京呢。”
杨杉:“我看她那么坚定,恐怕你拗不过,再说她能留北京当律师也挺好。”
杨尔:“对了,还有那高齐,你不也觉着不错嘛,青楚只要留这儿,俩人早晚是一对。”
那不是意味着自己在女儿问题上全面溃败嘛,杨怡不松口:“我在上海那么多年,已经有点不习惯北京了。”
杨尔:“大姐,不怪妈说,你可越来越矫情,再不回来扳扳,真成上海人了。”
杨怡:“上海人怎么了?我觉得上海人挺好,市民整体素质高。”
杨尔:“你还真反认他乡是故乡,上海人觉得全世界就数上海最好,其他地方都是乡下。”
女人一说话,跑题跑不停。
隔墙有耳,因为关系到自己未来“生活在何处”的重大归宿问题,青楚、小样以及霹雳,趴在门后偷听大人谈话,进入“京沪大战”的跑题部分,姐仨知道一时半会儿回归不了主题,爬上床共商对策。
青楚:“要我说她们多余讨论,咱俩在这儿陪姥姥不就得了。”
小样:“对,我拥护!”
霹雳着急自己掺和不进来:“那我呢?我也想跟你们一起留下。”
青楚:“你不是还要回英国念剑桥吗,等学成归来再加入我们。”
霹雳说出压抑良久的心声:“我不还没考呢嘛,不上了行不行?”
遭到青楚、小样一致否决:“恐怕不行!”
小样:“你妈会发疯的。”
青楚:“她疯了会把所有人也逼疯,谁也落不着好。”
霹雳:“我的命运任她摆布,她不疯,我早晚也得疯。”
青楚决策:“我们要争取自主权,坚决捍卫留京自由,就这么定了,谈判。”
一呼两应!
杨尔悬崖勒马,把话题拉回正轨:“大姐,给句痛快话,你到底能不能过来?”
杨怡:“至少现在不可能。”
杨尔:“议了半天等于白议,啥也没说。”
杨杉:“那到底谁留下陪妈呀?”
掷地有声、整齐划一的回答:“我们!”仨妈一起回头,青楚、小样、霹雳手牵手,鱼贯而出。
小样开场白:“妈妈们,我们宣布个决定。”
青楚:“基于姥爷去世我们负有一定责任,所以我们要用实际行动弥补错误,你们谁也都不用留下,我和小样共同承担起照顾姥姥的光荣使命。”

小样:“我给姥当家庭医生,看我和青楚以后的实际行动吧!”
霹雳补充:“要万一考不上剑桥,我也回来跟姥姥住。”
杨尔先揭竿而起,镇压霹雳:“没你什么事儿!你的任务就是考剑桥,必须给我考上,没有万一!”
霹雳:“听听,给你考上,你自己怎么不去考?”
杨杉接棒镇压:“钱小样,你别打留的主意,老老实实跟我回银川!我替你跟医院请过假了,回去接着上班。”
小样:“我不回去,我就要在北京找工作!”
杨杉:“你说了不算!”
小样:“凭什么呀?你做完自己主、还要做我主,我这辈子过不好算谁的?”
杨怡最后镇压:“青楚,你铁心跟我作对了?”
青楚:“妈,律师事务所录取我了,让我处理完姥爷丧事就去上班,这事儿板上钉钉,没法改变了。”
杨怡:“把你养这么大,不知道是给谁养的?”
青楚:“瞧你说的,好像我遗弃你了似的。”
杨怡:“起码是部分遗弃,你不就想离我远远的,省得我唠叨你吗?”
姥爷离世像是横生的枝节,生活又回到原来轨迹,母女大战重燃战火,炮火继续纷飞。
需要有人一锤定音,郎心平从卧室走出来:“戗戗什么?我都听见了,我的问题你们不用商量,各过各的,谁都甭来,我有胳膊有腿,不要人照顾。青楚的问题,由她自己决定是否留下,杨怡等你退休,愿来就来,不愿来拉倒;小样的问题,杨杉再衡量衡量,建议你给孩子一个机会证明她自己。”
争取自主的博弈中,郎心平为青春这方增加了最重的砝码,表姐妹欢呼胜利,自己妈被她们的妈镇压了!
明斗结束,不意味暗战亦休,妈妈们不犯上,不等于放弃压下,青楚、小样分头巩固战果,收获天壤之别。
小样:“大姨不说话,等于默许青楚留下了,妈你赶紧跟她看齐吧。”
杨杉就一句话等着她:“你要能跟青楚看齐,我就跟你大姨看齐,青楚留京有正经工作,你有什么?明天我就买票带你走!”
一切回到原点,小样所有努力付之东流,郎心平声援不产生效力,就像二十年前阻挠杨杉早恋一样徒劳。青楚处境比小样好,杨怡有所松动,原因不是因为郎心平表态,她另有所图,对女儿,掺和不成一件,就掺和另一件。
杨怡:“我算看明白了,老太太摆明要跟我抢你,我吃二十年辛苦,到头来好处都让她落了,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青楚:“你这比喻严重不恰当,你是前人,姥姥是后人?”
“反正我的胜利果实被她抢夺了。”
“你当年还不是一早就离开家了?现在就当我替你孝敬姥姥了,将来再孝敬你,两不耽误。”
“你就是长了张好嘴。”
“要不能当律师吗?还得说咱家遗传基因好。”
“跟你说实话,我松口让你留下,有个重要原因。”
“什么?”
“高齐。”
青楚仰天长啸:“天哪!”
“说正经的,高齐真不错,要人品有人品,要模样有模样。你妈活了几十岁,看人绝对不走眼,我觉得你俩各方面都挺般配,你不小了,该考虑这事了,眼再高也得……”
青楚啼笑皆非,降临到头上的自由居然拜高齐所赐,刚获得局部的就业自主,更大面积的恋爱自由又被侵犯。
小样灰头土脸走进这屋:“大姨,跟你商量个事,今晚你去那屋跟我妈睡吧,让我跟青楚住。”
“还和你妈制气呢,我跟青楚都和好了。”
“你比我妈开明,要不你再帮我劝劝她,让我留下。”
“你妈脾气最拧了,我可劝不了她,我只能劝你。”
“那就免了,我脾气也拧,你省点唾沫吧。”
杨怡一离开,小样就一头栽倒在床上,振臂呼喊:“打倒杨杉!”
青楚考验她:“绝望了?认输了?放弃了?”
小样眼珠一通乱转:“不,我要抗争到底,绝不半途而废!”
以姐儿俩长期狼狈为奸的历史,青楚立刻知道小样要干什么,反抗很单调,可也奏效:“顶你!”姐儿俩击掌为盟。
第二天,杨杉按照自己节奏买好火车票,回家发现小样不见了。杨杉也能立刻确定发生了什么,青楚表情无辜,杨杉哑巴吃黄连,只恨自己不能一分为二,早早限制闺女自由。
果不其然,小样打来电话:“妈,你买好票了?那明天一个人走吧,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又离家出走了!”
“别胡闹!”
“我没胡闹,这次行动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要开骂,我立刻挂电话。”
“我不骂,告诉我你在哪儿?”
“你以为我傻呀,告诉你我在哪儿,等你来抓我?我是不会上当的!不过放心,我有地方住,也很安全,噢,对了,我还从你包里拿了500块钱,以后还。”
“你先回来,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
“不可能!咱俩之间已经失去了和平谈判的气氛,你别想把我骗回去,也别惦记报警,我每隔48小时打电话报平安,让你麻烦不着警察叔叔,就这样。”
杨杉知道女儿是一滴水,一旦汇入北京的汪洋大海,她一点辙都没有。
小样站在北京的过街天桥上,收获自由后的问题是何去何从?天桥上有几个和她一样茫然表情的民工,她和他们的共同特征是:今天带一把力气来到这里,明天不知道这把力气冲哪使?会给自己换来什么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07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3章

小样再次离家出走的当晚,霹雳也遭遇小人生的一次大变故。一切很平常,像过去经常的那样,她蹬着自行车,轻车熟路骑到李博怀单位地质研究所,准备接她爸下班,爷儿俩一起回家。
正巧看见李博怀走出研究所大门,霹雳喊声“爸”,他没听见,接二连三的汽车把她阻隔在街对面。等穿过马路,再寻找父亲身影时,望见他走进一家茶餐厅,追过去,下面的一幕让霹雳瞠目结舌——灯火通明的落地窗里,一名中年妇女正帮李博怀理衣领,以管窥豹,动作透视私密。霹雳意识到自己正在目睹那种属于“不可告人”性质的内容,藏在绿植后,变成偷窥者。她爸落座在中年妇女对面,她是餐厅内部的人,两人谈笑风生,亲昵都带着轻车熟路的味道,不是一天两天了。中年女人隔桌拿餐巾给李博怀擦嘴角的动作没发生完,霹雳掉头离去。
无须再确定什么,19岁的女孩下一步需要考虑的是:自己该如何处理这个“私密”?回家和她妈独处,先试探杨尔,看她是否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我爸是不总不回家吃饭?你知道他经常约什么人吗?”
“不知道。”
“没问问?”
“没问。”
“我这次回来,觉得你和我爸气场变了。”
“什么气场?又不练气功。”
“你俩之间气氛有点怪,以前整天吵架,现在怎么变客气了?”
“这些日子忙着送你姥爷,哪有心思跟他吵架?噢,以前我们吵你嫌烦,现在不吵你还失落了?”
“关键我觉得不正常,你俩出什么问题了?”
“出什么问题呀?岁数大了,火气小了,也吵够了。”杨尔被问得心虚,但她遮掩的和霹雳探究的不是一个轨道。
“妈,我觉得你有些方面太粗心,对我爸不关注。”
“我得关注我事业,关注你学业,你爸没啥值得我关注。”
“你这样做女人是错误的。”
“轮不着你黄毛丫头教我做女人,吃你的饭吧。”
“谁黄毛丫头?我都19了,作为女人,咱俩完全可以平等对话,你这方面水平太差,我有能力、也有责任指导你。”
一贯正确的妈十分好笑:“真事儿似的!你指导我听听,我该怎么做女人?”
“女人最重要要有女人味,这东西你没有。”
“嘁!你说没有就没有?不同女人有不同的味儿,有什么统一标准?”
“不是所有女人都有女人味,就像你虽然是卖胸罩的,但却没胸。”
上升到攻击个人缺陷,杨尔不干了:“谁说我没胸?不就平点嘛?”
“我是比喻,你的女人味跟胸部一样,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你这孩子说话越来越缺德,尤其跟你妈。”
“我实话实说,你不是一直教育我做人不要虚伪吗?”
女儿的嘴铁定归于自己的遗传基因,杨尔自我安慰:“那你说谁有女人味?”
“远的不比了,就说你们姐妹仨吧,我小姨比较有女人味。”
“你小姨不就是傻吗?恋上个穷小子,俩人除了爱情要嘛没嘛,跑那么老远,穷哈哈过一辈子,有什么意思?”
“怎么没意思?人俩感情好,幸福感比有钱更重要。”
“等缺钱时看还有没有幸福感?你小姨就是那种不求上进的性格,不懂得实现自我价值,哪像我这么有事业心?这就是燕雀和鸿鹄的区别。”
“可我从小就觉得小姨家比咱家温馨,家庭气氛特好。”
“那是因为他们家俩燕雀凑一块儿了,不像咱家,我一鸿鹄,也找了个燕雀。”
“我不认为一个人的价值和挣钱多少有关系。”

“我就知道生活质量和挣钱多少有关系,你小姨和小姨父都不好强就算了,可你看小样,一门心思想奔北京,想过好日子,她要有我这样的妈,至于那么费劲吗?再看看你,我要没挣那么多钱,你能去英国吗?”
“我还不想去呢,我们同学16岁还在家撒娇呢,你就把我一人发配那么老远。”
“16岁还在家撒娇的孩子以后能有什么出息?我一向反对溺爱,就是要早早给你定出人生方向,放手让你自我锻炼,只有这样,你才能迅速成长,从同龄孩子里脱颖而出,拥有成功完美的人生。所谓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这就是我独创的‘风雨彩虹教育法’!”
“得了吧,老觉得自己一贯正确,对别人指手画脚。你控制我就算了,连我爸也被你彻底压制,没一点话语权,我都替他觉得没面子。”
“面子是自己挣的,我告诉你,经济基础决定家庭地位,咱家谁是顶梁柱?你妈我!我的正确是被现实验证过的,你爸升不了官,发不了财,一辈子甘于平庸,家里什么也不指望他,要话语权有什么用?”
“你太大女人主义了。”
“我没法不大女人,就是你爸那种没本事的男人把我逼成这样的,每天在外累死累活挣钱,回家还得低眉顺眼讨你们爷儿俩喜欢,凭什么啊?甭想那么全乎,便宜只能占一头。”
“我爸不是没本事,他天性无欲无求,跟你不是一种人,不在一个境界上,在你面前长期受压抑,没尊严、没地位,早晚出事,我提醒你,最好未雨绸缪,省得到时候伤心、跌份儿。”
“没什么好绸缪的,我做女人非常成功,作为坐享其成者,没资格评价奉献的人,这说的是你,别忘了,你是我养大的,不是你爸。吃饭!”
每次都这样,一触及灵魂深处,霹雳得到的就是被杨尔强权镇压的结果。做女强人难,做女强人的丈夫、闺女更难!大女人杨尔不但一无所知,还有在错误对待丈夫的道路上一骑绝尘的趋势,霹雳知道:阻止父亲“婚外恋”,她只能孤军奋战。
夜幕降临,灯火阑珊,钱小样面对人生中第一次“无家可归”。同盟军青楚和同情军姥姥爱莫能助,因为杨杉会嗅着她们的踪迹将小样捉拿回家,这晚,甚至不可预知会有几晚,她得自寻出路。小样用排除法遴选能给予自己帮助的人,在否定了自家人外,她可怜的社会关系里只剩余一个人选,别无选择。
靠记忆摸到汽车修理行,那天交接奔驰的中年男人碰巧在,他是方宇老板。小样打不通手机,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找他,老板说他又外出接车了,不知道他住哪儿,就应聘时留过一个奶奶家地址,要不要?小样脑筋急转,说:“要!”
一小时后,小样拎着三十块钱投资——一塑料袋水果,穿街钻巷,摸到方奶奶住的大杂院外,敲开门热情洋溢自我介绍:“方奶奶,您好!我叫钱小样,是方宇朋友,前几天您给他打电话,我就在边上。”
方奶奶顺着她的误导性暗示,一厢情愿认定方宇女朋友上门,热情欢迎:“他说有女朋友了,就是你吧?好,好,奶奶就盼着你来呢!方宇呢?”
小样按事先打好的腹稿说:“他没来吗?我俩说好今天一起来看您,我联系不上他,还以为他先过来了。”
方奶奶满心专注在考察未来孙媳妇上,顾不上答理孙子踪迹,小样顺利被请进门,登堂入室。之前一再强调,钱小样很有优势,只要她想,没什么不可以,现在,只要想讨好老太太,她就分外可人疼。

“奶奶,您气色真好,也就六十出头吧?”睁眼说瞎话,使劲往小说。
“七十三了我都,真会说话,一看就知道家教好,你做什么工作呀?”
“我学医的。”
“哟,学医可好,甭管到什么时候,医生都吃香。”
“以后您有什么小毛病不用上医院,我就给您治了。”
“那敢情好,以后奶可就跟着方宇享你福喽,你俩认识多久了?”
“时间不长。”可不嘛,就两天,“不过他可没少念叨您,看得出来,他跟您感情特好。”避实就虚,成功转移话题。
“唉,我们一老一小相依为命,方宇从小没少遭罪,经的事比别人多,嘴上冷心里热。”
小样听出门道,方宇没爹妈?“我知道,别看他表面装挺酷,其实心挺软的。”
“可不,你了解他就好,难为你年纪不大,这么懂人心思。”
“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方宇再怎么着,还有您替他操心,这是他福气。”
生把方奶奶说动情了:“真是个明白孩子,我以前也见过几个他接触的女孩子……”忌讳收嘴。
“没关系奶,我都知道,谁年轻时没谈过几次恋爱?关键看以后俩人能不能互相真心对待,这才是最重要的。”
方奶奶惊奇这回孙子眼光怎么突然提升了,打心眼儿里往外赞叹:“方宇这回眼光真好,像你这样心大、又懂事的女孩子,现在不好找啦。见着你我算踏实了,奶奶岁数大了,就怕哪天一蹬腿儿,扔下方宇,连个疼他的人也没有,以后有你在他身边,我就放心了。”
“瞧您说的,看身板您肯定长寿,再活个二三十年没问题。”
方奶奶给甜乎得合不拢嘴,找对正主,把一肚子攒给孙媳妇的话倒给小样:“趁方宇不在,我跟你说说,回头你替我劝劝方宇:让他回家来住吧,这孩子身在福中不知福,放着好好的家不住,要什么自由、隐私,非上外头租房住,一礼拜才回来一次,还总得电话催他。”
“这就不对了,家里明明有地方住,奶奶身体又这么硬朗,不用他伺候,反过来还能照顾他,住家里是他享福呀。我理解您,平时也没个人说说话,怪闷的,老人就得有人陪,回头我跟他说说。”演着演着,小样有点假戏真做,恍惚自己就是方宇媳妇,没办法,她一向很感性。
“小样,你可说到奶心眼儿里了,咱俩虽然头回见,奶奶怎么好像老早就认识你?觉得怪亲的。”
“奶,咱俩有缘分,我也觉得您就像我亲奶奶。”
“那以后就常来,奶奶这儿就是你北京第二个家,啊。”
至此,感情铺垫完成,一会儿就解决“出路”。
天色更晚,认完亲的一老一小给方宇打手机,结果像小样预料的那样,没开,没有被人拆穿的后顾之忧,今晚是她的独角戏,尽情发挥。
“奶,还是打不通他电话。”
“这孩子,知道咱们联系不上他,也不说来个电话。”
“他可能临时给派了活儿,顾不上通知咱。”
“都十点了,方宇不在没人送你回家,天太晚奶奶不放心,要不你别等他了,早点回去吧。”
“奶,现在我还真回不去。”
“怎么呢?”
“我姥外出开会,今晚不在家,上次见方宇,我不小心把家钥匙落他那了,本想今天拿回来,可又没见着他人,现在没钥匙,我回不了家。”
“那今晚干脆住奶这儿吧,有你做伴,我求都求不来呢。”
搞定!住宿问题解决,小样绽放笑容。她真聪明!为自己喝彩!
就在小样躺在新床单、盖着新被子舒服得不行时,杨杉在床上辗转反侧、夜不成寐,上哪儿打捞自己闺女去呢?

小样也不能寐,不过是因为兴奋过度的方奶奶拽着她,要加深感情。
“小样,方宇给你讲过他爸妈吗?”
这小样可不敢随意发挥,再穿帮:“从来没听他提过。”
“难怪他不提,这孩子可怜啊!他爸年轻时没出息,整天游手好闲,打牌喝酒,跟方宇她妈也过不好,俩人整天打得鸡飞狗跳。方宇8岁那年,他那倒霉爸得癌去世了,半年后,她妈就把方宇扔给我,改嫁外地了,孩子心凉透了,以后他妈再来,方宇死活不认,就一直跟我相依为命。”
小样又感性了,由衷酸楚:“奶,你俩真不容易。”
“没爹没妈的孩子懂事早,方宇聪明、孝顺,知道我供他上学困难,压根没想上大学,初中毕业就考了个技校,学汽车修理,一早到社会上工作赚钱,说要好好给我养老。别看他嘴冷脸酸,其实特关心我,家里有点什么事,他绝对能顶上去,像个小爷们儿!就是不常回来住,老让我惦记着。有了你我心就定了,你肯定能拿住他。那孩子,心里到底缺一块儿,表面跟谁都不亲,冷冰冰的油盐不浸,其实心里头热乎,你给他好好焐焐,准能暖过来。小样,答应奶奶,跟他好好的,千万别掰了。”
小样任由自己一路感性下去,居然“哎”一声应承下来,对自己定性的那位“骗子、流氓加小偷”,隔着遥远时空,泛起一丝柔情。
第二天,赵青楚正式前往律师事务所上班,刚到就被邢律师叫进办公室,又一个意外从天而降。邢律师吩咐:“你先给我当助手,现在去会议室,有个房屋买卖纠纷案,你先了解一下情况,我一会儿过去。”
“我想问问,这不是照顾我吧?”
“你该用自己的行动证明:即使是照顾,也没照顾错。”
秉承一贯的态度,青楚决定吃下恩惠,然后用能力让恩惠味道变质,成为理所应当。
30分钟后,邢律师走进会议室准备洽谈,发现主配角定位被青楚半小时就给模糊了,她与客户对答如流,邢律师插不进嘴。
“你们跟开发商协调过吗?”
“协调过好多回,也修过几次,没用,是房屋质量问题。”
“你们现在的意思是?”
“退房,必须退,一定要退。”
“我们需要先了解房屋质量情况,如果先由我方出面调解,你们同意吗?”
“只要能把房退了,怎么都行。要是打官司的话,费用怎么收啊?”
“如果是调解,我们一般收费标准是三千到五千元,要打官司,有两种收费标准,一种是不管胜诉败诉都按索赔金额的百分之五收费;还有一种是必须胜诉,但收费要高一些,一般是赔偿金额的百分之十五至百分之三十不等。”
“一百七十八万的百分之十五是多少钱?”
赵青楚回答比计算器还快:“二十六万九千,百分之二十是三十五万六千,百分之三十是五十三万四千。”
邢律师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
青楚迅速给出建议:“我看这样,还是先调解,明天我先给他们发律师函,试探开发商态度,他们要不同意调解,我们再商量下一步怎么办,好不好?”
“好好好!”无措的业主巴望有主见的律师,面对法律,他们需要被牵引,“您这么有主意我们就踏实了,实在没办法才来找律师当主心骨的。”
青楚把业主夫妇送出会议室,回头望见邢律师怪异的表情:“您看这样处理行吗?”
“你都处理了,我说不行有什么用?我本意就是让你先接待一下,结果你麻利就给处理了。”

“我处理得有什么不妥吗?”
“我要早到一步,压根就不会应这案子,房产纠纷都是按合同判决,合同上没规定退房义务,怎么打都退不了。”
“要不我应的我自己收拾,您就别管这事儿了,我死马当活马医呗。”
邢律师一眼看透:恩惠一个助手的位子,压根不是她想要的,青楚哪肯人后乘凉?她要独当一面!初生牛犊,不知道江湖深浅,老前辈站在功名成就的战略高度,给后生晚辈以宽容,让现实去教训她,杀杀锐气。
“你这丫头,上来就急着接案子是吧?那就试试,看看这行水有多深。”
青楚摩拳擦掌,纸上谈兵终于可以兵刃相见,26岁的小律师要正式亮相,独步江湖。第一天下班,郎心平和外孙女进行了这样的对话:
“小邢是典型的成功律师,不过律师分很多种,有追求社会地位的,也有图心理满足的,有赚钱第一的,也有不看重钱的,青楚你想做哪种?”
“我要社会地位、心理满足、赚钱三合一。”
“目标够高的!虽然你想实现三合一,但我以自己的经验提醒你,这三个里面,最重要的就是心理满足,未必当什么‘成功’的律师,但一定要做个‘好’律师。”
青楚一直谨记姥姥这句话,在日后漫长的职业律师生涯里,她反复甄别“成功”与“好”的区别,并身体力行,不但追求成功,更追求好。
深夜上网预热,搜索业主投诉的昭华地产,一张俊朗面孔跳跃上电脑屏幕,是昭华地产执行董事、总经理周晋,毕业于清华土木工程系,原籍是浙江西塘。青楚凝视着这张脸,他的年轻出乎意料,或许不久以后自己会和这人打交道,但此刻,她绝料不到将和他产生怎样的关联。
方宇回京,骑挎子回家看奶奶,劈头盖脸就被一顿数落:“可露面了!去哪儿了你?电话也打不通,急死我了!让人姑娘自己跑来,溜溜等你一天。”
方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哪个姑娘等我?”
小样子弹一样从屋里射出来,挡在方宇和奶奶之间,唯恐他穿自己帮:“我!”
奋力抹去的记忆突然活跃在自家后院,方宇找不到逻辑:“你怎么摸到这儿来了?”
“说好昨天咱俩一起过来看奶奶,联系不上你,我就自己先来了。”
“咱俩一起?我什么时候说……”
小样断然不能让他说出整话:“奶,你瞧他忘得多干净!”
一拐棍敲在方宇屁股上:“什么脑子?正经事儿记不住,就知道玩!”
自己想遗忘,可不至于失忆,方宇冲到小样面前:“怎么回事?你跟我奶说什么了?”
“该说的都说了,反正奶现在跟我一伙儿。”
“恁么就一伙儿了?奶,您知道她是谁呀,就听她鬼扯?”
“我当然知道她是谁!处一晚上,我比你还了解她呢,小样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告诉你,我认准她当孙媳妇了。你要想让我多活几年,就跟她好好处,敢欺负她,我饶不了你!”
自己不在,这里发生了什么?怎么被蛮妞儿抄了后院?对方意欲何为?方宇接触到小样谄媚的笑脸,感觉又陷入无边黑暗,犹如汽车旅馆那晚,被算计了。
俩人背着奶奶摊牌:
“怎么回事?”
“我离家出走,没地方可去,只能奔你,北京就你一个朋友。”
“谁是你朋友?”
“得,认识人准确吧?”
“又离家出走?你还上瘾了?”
“我妈要带我回银川,回去等于历史倒退回你带我出来以前,你也不想自己努力付之东流吧?”

“我努力得着吗?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简单,去修理行找你,你老板给的地址。”
“还骗我奶说是我女朋友?”
“我没骗,你奶认准我是你女朋友,我不忍心让她失望,只好将错就错,把她哄得可高兴了……”
“你不光是钱串子,还是瞎话篓子。”
“跟你学的,不过我是善意的谎言。”
“立刻揭穿你!”
“揭穿我有什么好处?让你奶从喜悦的山峰跌进失望的深渊,多伤身体!再说了,有我这活道具替你挡着,也省得她老给你介绍女朋友。”
“倒也是,她还挺喜欢你?”
“你看呢?”
“邪门儿,从前横挑鼻子竖挑眼,没一个看得上,这回怎么贼上你了?”
“我可人疼呗。”
“自己雷自己顶着,你愿意给她当孙媳妇,我可没说要你。”
“谁要嫁你?我就想让你帮着找地儿借住几天。”
“你不能住旅馆去吗?”
“我本来就没钱,还没找着工作呢,哪能那么浪费?”
“我上哪儿给你找住的地儿去?”
“我可以住你那儿。”
“那我住哪儿?为省钱你就来麻烦我?也不怕住我那儿,羊入虎口?”
“咱俩谁是羊?谁是虎?”
“反正你讹上我了,对吧?”
“你要实在不愿意让我去,没关系,我可以继续住这儿,反正奶奶喜欢我,她也想有人陪,我俩处得特别融洽。”
“最多让你住三天!”
“三天就三天,成交!”
在男女关系里自己一向掌握主动,想走走、想完完,自打被这蛮妞儿拿枪杵了就处处下风,被牵着鼻子走,现在居然被胁迫提供食宿。方宇想到从未如此受制于一个女人,气不打一处来。偏偏小样坐在挎斗里放声高歌:“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伟大领袖毛主席指引我们向前……”方宇故意轧过砖头,小样唱出的“进”字岔了音,拐上九霄云外,人几乎被挎子扔出去。
“干吗?!想杀人灭口哇你?”
“我真想。”
“告诉你,真把我甩下去也不怕,反正我认得奶奶家门。”
“我算碰上女无赖了!”
在方宇租住的平房,小样上下巡视:“条件不怎么样!”
“要饭还嫌饭馊,不爱住走。”
“凑合几天吧,哎,你打算赖这儿呀?还是出去?”反客为主,鸠占鹊巢。
“你让我去哪儿啊?”
“你不走也行,我睡哪儿?”
“要不跟我一张床,要不外屋沙发。”
“能不能我睡床,你睡沙发?”
“你是寄人篱下,不是我求你来的,别得寸进尺。”
“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什么绅士?我就是流氓,小心天天晚上骚扰你。”
“那我就天天晚上捆粽子。”
斗文不过,斗武还不过,方宇生平第一次对个女的感觉无力;而小样解决了栖身之所,对杨杉的斗争得以坚持和继续。
一个人的胜利,建立在另一个人的失败之上。
与此同时,霹雳也琢磨清楚一组辩证关系:如果要捍卫父亲主权不受侵犯,维护家庭完整,自己的胜利就必须建立在入侵者的败退之上,审时度势,她决意亲自出马。
19岁的孩子揣着不属于19岁的成熟笃定,走进女人所在的茶餐厅,坐下不点菜,点人:“帮我把那收银员叫来。”望着胆敢众目睽睽下整父亲领子、擦父亲嘴角的她走向自己,霹雳把眼神降到零度以下,没走近,对方已感觉寒意。
“您好,有什么需要?”
“你叫什么名字?”
“陈秀。”对方诚惶诚恐、惴惴不安,“你认识我吗?”
“你认识李博怀吗?”

陈秀一愣,大概猜出小姑娘来历了:“你是……”
“我是他女儿。”
“哦,你是霹雳!你爸常跟我提起你。”
“你能请会儿假吗?我们出去谈。”口气不容反驳,陈秀听出:这是命令,不是邀请。
两人站在护城河边,身高明明高于霹雳,陈秀却感觉对方居高临下。
“是你爸让你来的?”
“不是。”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问问,你和我爸什么关系?”
“你爸怎么说?”
“我没问过他,现在问你。”
“我们……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去问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不用放烟幕,你俩我都看见了。”
“你看见了?”
“不然我为什么来这儿?你俩关系不正当,你否认吗?”
“不能这么说,我和你爸……是光明正大的。”
“现在小三儿心理素质都像你这么好吗?”
“小三儿?你是说第三者?我吗?”
“想装糊涂?我爸是有妇之夫,你俩关系叫婚外恋,不受法律保护,还要受道德谴责,这常识不用我给你普及吧。”
“霹雳你误会了。”
“别跟我说没信息量的台词,说吧,你怎么才肯离开我爸?”
“我没破坏你们家庭。”
“那你跟他算什么?不求天长地久,只求一时拥有?你有这么潇洒吗?”
“你不了解情况,也不该这么跟我说话。”
“我不了解什么情况?”
陈秀欲言又止,李博怀跟她介绍过家里情况,她有顾忌。
“我不想跟你多纠缠,咱们速战速决。”霹雳拿出Visa卡,“要钱吗?多少?你在餐厅打工,薪水不说我也能猜个大概,给你三万不少了吧?这卡里的钱我自由支配,随便编个别的名目混过去,不让我爸妈知道,算照顾你面子吧?”
“霹雳,你这样有点侮辱我……”
“那好,尊重你。两个选择,要么立刻离开我爸,要么我和餐厅老板还有员工谈谈。”
陈秀料不到19岁女孩子有一击致命的杀招,倒吸冷气。
“你有丈夫孩子吗?他们也该有知情权,你选吧。”
陈秀阵脚乱了,怎么办?她拿不准这小丫头是虚张声势还是真能干出点什么来,眼见她把自己逼到悬崖边缘,在心有顾忌和步步紧逼间,别无选择,冲口而出:“我不是第三者,跟你爸好时,你爸妈已经离婚了。”
离婚?!这俩字在霹雳头脑中盘旋,落不到实处,它们组合起来代表什么样的意义?她直勾勾盯着陈秀。
“本来不该由我跟你说,你们家里的事应该自己处理,但你把我逼得太……”
“你再说一遍。”
“你肯定听清楚了。”
俩字终于在脑海落地,就是耳熟能详的那个词组,代表众所周知的意义。
“你没事吧霹雳?要不我给你爸打电话,让他过来……”
目光剑一样刺过来:“你敢?!”
陈秀不敢妄动,生怕引爆貌似寂静的女孩。
出乎她意料,霹雳交代:“谁也别告诉!”扬长而去,来去如风。
16岁被杨尔送去英国,青春期100%的喜怒哀乐与墙壁为伴,霹雳习惯不倾诉、不依靠、不发泄,唯恐外界任何只言片语的安慰,让她义无反顾依偎上去。在她年纪上超负荷面对太多艰难处境,久而久之,不知道如何面对的茫然,提炼出处变不惊的镇定,越孤独凄惨,越隔绝安静。此刻,街道、陌生人等于墙壁,她逃避的是回家,其实定与静背后,只是因为她手足无措。
深夜11点,李博怀和杨尔失去女儿踪迹,杳无音信,手机也打不通,前夫妻有点发慌,郎心平被夜半电话惊醒,得知霹雳失踪,质疑杨尔、李博怀是否露了马脚?杨尔拍胸脯保证:问题没出在自己身上,他俩演得比以前还像两口子呢。那是因为什么呢?陈秀打给李博怀电话,答案浮出水面,藏着包着掖着的馅,从旁边口泄露出去。

杨尔气急败坏,声震屋瓦谴责前夫:“谁让陈秀说的?轮得着她说吗?”
“她跟我介绍了当时情况,非常复杂,不得不说,不是成心的。”
“什么叫不得不说?谁逼她了?不是成心?谁知道她安什么心?霹雳不回来、电话关机,肯定跟这有关系。我们辛辛苦苦地藏,倒被她捅了窟窿,瞅瞅你找这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跟她交代过,也了解她为人,肯定有特殊情况,不然她不会这么没分寸。”
“分寸?你俩要有分寸,怎么能被霹雳找到那儿去?”
“这事我也琢磨呢,奇怪,我一直很注意呀。”
“注意你连人带窝被霹雳端了?”
“我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呀。”
“你爱干吗干吗,要不是跟闺女有关系,我才懒得哨探你隐私呢。肯定就是那晚!霹雳看见什么了,回来正儿八经跟我谈,说咱俩不吵架不正常,还问我出了什么问题?现在想起来,她当时是怪里怪气的。”
“你怎么早不跟我说?”
“你还倒打一耙埋怨我?麻烦是你惹的,你不去找那女的,霹雳能发现吗?统共几天,不见面会死啊?告诉你,霹雳要出了什么问题,完全是你的责任!”
这就是杨尔治家、治公司的风格,没有她错,只有你误,第一时间找到责任人,奖罚分明,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即使离了婚,李博怀的命运也和过去一样,没有说话空间,被残酷镇压。
霹雳在游戏厅里玩赛车,她需要用机械的游戏麻木乱云飞渡的情绪,不停Game over不停Begin,她的败绩被边上一个大她几岁女孩的辉煌胜绩比着,臊眉搭眼。本来俩人毫无瓜葛,但对比让霹雳忍无可忍:“你怎么玩那么好?”
“你怎么玩那么糟?”墙壁会说话,还不是善茬儿,游戏玩不下去了,霹雳一走了之。
她不知道此刻家里已经乱成一团,青楚陪郎心平深夜上门问责,个性彪悍、不遑宁处的娘儿俩正面接火。
“霹雳还没有消息?”
“李博怀,你惹的麻烦,你自己说!”
“霹雳知道我俩离婚了。”
郎心平叹气:“真让我猜着了,她怎么知道的?”
“他和相好的见面,被霹雳发现,就跑去找那女的。妈,你说我能不跟他急吗?装傻充愣演半天戏,全白搭,霹雳心里会怎么想?”
“你要真在乎孩子怎么想,就不至于走到离婚这一步。”
“哪儿说哪儿了,您别往远扯。”
“我一点没扯远,既然做了父母,就该处处为孩子考虑,离婚对孩子有多大伤害,你们不知道?”
“那怎么办?过不下去硬过,不都活受罪吗?其实如果处理得好,完全可以把对孩子的伤害降到最小……”
“你这叫处理得好?像你俩这种只顾自己的糊涂爹妈,当初就不配有孩子!”
“要往前找补,我当初还不该结这婚呢!要不是你跟我爸包办,我能嫁他?事实证明我俩根本不合适,婚姻完全是个错误,离婚是拨乱反正!”
“婚姻要靠两人经营,你俩走到这一步,主要坏在你脾气上,专横霸道、唯我独尊!博怀是宽厚人,够忍让你了,你跟他都过不好,还能跟谁过好?你爸在时劝过你多少次,但凡听得进去,你也不至于落得这么失败。”
“太可笑了!离婚也算失败?你怎么不看看我成功的地方?我不求谁不靠谁,凭个人奋斗,让这家要什么有什么,霹雳能受最好的教育,这就是我的成功!你们那些老掉牙的观念早过时了,不信问问青楚,我算不算成功?”

青楚没料到火力转移到自己身上:“啊?”
“青楚,你们姐儿仨数你有事业心,这点最像我,你说我算不算成功?大胆说,别怕得罪你姥姥。”
青楚含糊其辞:“当然算,在事业方面。”
杨尔不满意这答案,仅仅事业成功?不,离婚就是让生活重获成功,她一贯正确、永远是对的,何止一个事业?
郎心平不以为然,否定杨尔:“你就自以为是吧,除了赚钱,你还会什么?”
“现在会赚钱就是最大的本事,我有资本自以为是。我脾气臭也没辙,天生娘胎里带的,老太太你遗传的,我爸为什么没脾气?还不是被你压抑的?根儿都在你那儿,光说我有什么用?”
“我至少比你有反思精神。”
“你反思了也没好到哪儿去,五十步笑百步。”
吵到这,娘儿俩又返回鸡生蛋蛋生鸡、孰是孰非的循环圈,没有答案。
游戏强人走出游戏厅,差点一脚踢上霹雳,她蹲在门口,满脸何去何从。
“小孩儿,蹲这儿干吗?无家可归呀?”
“有家不想归。”
“问题少女?”
“问题家长。”
强人乐了:“学生吧?”
霹雳点头:“你呢?”
“什么都干,刚写完小说。”
“不像啊。”
“那你觉得写小说的该什么样啊?”
“最起码戴眼镜。”
“戴了,隐形的。”
“打扮也不像。”
“我打扮像干什么的?”
“四不像。”
强人又乐了:“小孩儿挺逗!我叫雷蕾,你呢?”
“李霹雳。”
“名字够酷,咱俩加一块更酷儿,雷雳!”
这晚,霹雳第一次乐了。
“甭管问题谁,你今晚打算露宿街头?”
“没打算,一会儿找个四星酒店住。”
“要不我带你去个地方,保证比酒店好,绝对四星以上。”
对16岁就流放海外的霹雳来说,夜宿陌生人家没有阻碍,起身,跟雷蕾走。
雷蕾家何止四星,看上去,复式公寓的主权归她一人所有,霹雳看见客厅摆着钢琴:“你家有人搞音乐?还是当摆设?”
“我搞。”
“你不写小说吗?”
“小说和音乐不矛盾,我不什么都干吗?!”
“你是不是那种什么都会点、什么都不精的?”
“钢琴八级,算精吗?”雷蕾走到钢琴前坐下,掀开琴盖,一段钢琴曲随她跳跃的手指流淌出来。
“肖邦的革命,高难度啊。”
“你也学过?”
“小时候学过几年,没坚持下来。”
“喜欢才学,不喜欢用不着勉强。”
“你爸妈从来不勉强你学不喜欢的东西吗?”
“我兴趣太多,他们来不及勉强,我自己都学了。”
“我开始有点崇拜你了。”
电话铃响,雷蕾操一口流利英语对话,结束电话霹雳问:“你妈在美国?”
“你听懂了?”
“鄙人16岁留英,但我是被逼无奈,为实现我老妈的剑桥梦。”
“凡事有弊就有利,被逼出一口漂亮英文也挺好。”
“汝非鱼,安知鱼之苦?”
“年纪不大,苦大仇深嘛!”
霹雳悠然长叹:“你不会明白。”
俩人惺惺相惜,雷蕾看出问题少女只是遭遇了问题,人很靠谱,有点未成年版自己的影子。
霹雳望见陈列的照片:“你家还有外国友人?”
“对,我爸、我妈和我,一人一个家。”
“啊?你爸妈还不是一个家?”
“他俩离了。”雷蕾按新排列组合,依次介绍,“这是我们一家三口原始组合,那是恢复单身的我爸,那是我妈和美国老公的最新组合。”
霹雳直傻眼:“你把这些照片都摆一块儿?”
“当然,都是我亲人。”
“服你!你爸妈为什么离婚?”
“陈词滥调,我爸忙生意,我妈很孤独,貌合神离,渐行渐远,想离又不离,后来在我主持下,终于离了,再后来又在我主持下,我妈嫁了现在这个美国人。”
“你居然劝你爸妈离婚,还给你妈介绍新老公?”
“与其大家都不快乐,不如重新上路,每个人都有权利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雷蕾和自己处境何其相似乃尔,境界却让霹雳望尘莫及。
“你在国外待过吗?英语那么纯正?”
“我海归,鄙人19岁留美。”
“怎么回来了?”
“大二时不想上了,没读完就回来了。一回国我爸就借我二百万买房买车,创业起步,不过规定五年还清。”
“你们爷儿俩还贷款?”
“其实我爸生意特成功,二百万别说贷,给也给得起,可他要培养我自立,钱只借不给。”
“那五年内你要还不了呢?”
“房车收回。”
“你爸够各色的!”
“说说你吧,怎么问题了?”
“和你一样,我爸妈也离了,我爸还有了新欢,不过这些我几小时前才知道。”
“所以你不想回家,问题家长是这么回事,我也有过你这阶段,放心,很快会过去。”
“我没你那么潇洒,”霹雳忍不住说实话,“其实我想说,我没你那么变态。”
“比起变态的痛苦,我觉得还是变态的快乐好!”
因为自己做不到,霹雳决定奉雷蕾为偶像。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11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4章(1)

一夜没有霹雳消息。正商量对策,门铃响,霹雳回归。大人们松口气,人总算平安回来,可心还悬着,接下来孩子会怎么爆发?霹雳若无其事进门、换鞋、脱外衣,一如平常。
杨尔绷不住:“昨晚哪儿去了?整宿不回家,大家跟着一晚上没睡。”
“一晚上不回来就不睡?那我一年不回来,你们还不困死了?”
“你在英国没办法,在家我们能不操心吗?”
“有什么可操心的?把我一人扔英国好几年,我不也活下来了?”
“没事就好,昨晚在哪儿住的?”郎心平尽量风轻云淡,缓和气氛。
“朋友家。”什么朋友?杨尔嘴没张开,表情抢先发问。“女朋友家。”霹雳索性不让她张嘴。
“那也往家打个电话啊,手机也不开,不知道我们会担心吗?”
“我可以对自己负责,不劳你们担心。”霹雳往自己房间走,把聒噪甩在身后。
李博怀叫住女儿:“霹雳,你昨晚去过茶餐厅了?”一句话捅破窗户纸。
霹雳小身影钉在门口,半天没动,逃避不过去,她必须面对。
杨尔、郎心平也没料到李博怀会在这时候把事情挑明,仨大人小心翼翼等着核爆炸。
霹雳转回身,一脸严肃:“既然说到这儿了,那就谈谈吧。”究竟怎么谈?大人们其实还没想好,霹雳被动变主动,“不知道怎么开口?那我先说,你俩离婚,还得外人告诉我?”
杨尔:“我们是想找个合适时机再跟你说。”
霹雳:“现在就合适,说吧,什么时候离的?”
李博怀:“半年前。”
霹雳:“谁先提出来的?”
李博怀:“说不上谁先提的,我和你妈都有这想法,商量着办的。”
霹雳:“我想听点具体的,为什么离?怎么离的?谁先说?”
杨尔一向打头炮:“我跟你爸性格不合,你也不是不知道,当初结婚等于是姥姥、姥爷包办……”
“我知道,可都过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偏偏这会儿离?”
“其实早想离,以前怕你年龄小,接受不了,才一直凑合着,现在你长大了,我们没必要再拖了。”
“把我打发到英国去,是不就为你们早点离、自我解脱啊?”
“两码事儿!送你去英国留学,完全是为你好,跟我俩离婚一点关系都没有。”
“反正客观事实就这样,把我发配出去,你俩就离了。”
“什么叫发配?你以为送你去英国上学容易?那要花钱的,不是小数,我整天奔命似的赚钱,都是为了你的前途,怎么一点情都不领呢?”
“你喜欢赚钱,没人逼你,别说是为我,其实是为你自己。”
“你这么说话太让妈寒心了……”
眼看谈话又被杨尔拉回陈年烂棉花套,霹雳拽回离婚主题:“别跑题,现在说离婚呢,你俩说离就离,怎么事先不问问我意见?”
“问你意见能怎么着?你不同意,我俩还就不离了?”
“家是咱们仨的,我是重要家庭成员,家里决定任何事情都有我一票。”
“我俩散我俩的,他还是你爸,我还是你妈,我俩的家都是你家。”
“你们就为自己痛快,先斩后奏,硬塞给我一个结果,逼我接受。”
“就算我们为自己,又有什么大错?为一个不幸福的婚姻憋屈二十年,我已经够对不起自己了……”
“打住!” 霹雳斩断她妈的诉苦大会,把发言权给李博怀,“爸,你怎么一直不说话?我想听你说。”
李博怀:“霹雳,我和你妈性格差异太大,在一起生活,对双方都是折磨,其实早该分开,之所以拖了十几年,主要是为保护你,怕你受伤害。现在你大了,受的也是现代教育,应该能理解父母的选择。”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11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4章(2)

“能理解,不能接受。”
“你不希望父母分开,这是人之常情,可对我和你妈来说,离婚是一个正常、必然的结果,双方都能接受,对彼此都有好处。我希望你能体谅我们,接受现实,其实我们离婚,没你想得那么可怕,你不但不会失去一个家,反而会……”
“拥有俩家,你们还像原来一样爱我,离婚不会减弱对我的感情,你是要说这些吧?”每对离异父母给孩子开出的官方解释都是陈词滥调,“那女的,是你跟我妈离婚后认识的?”
“那倒不是,我和她来往是在离婚以后。”
“她和你俩离婚有关系吗?”
“没有。”
“她不是第三者?”
“不是。”
霹雳向杨尔求证:“是吗妈?”
“那倒是,没她我也得跟你爸离。”
“再问一句,你俩还有没有可能复合?”
前夫妻异口同声:“没有。”
“就是说结果没法改变,我必须接受,对吧?”
“离了再复,不是历史倒退吗?”杨尔掷地有声,李博怀态度柔和但结论坚定:“我跟你妈用二十多年时间证明一个错误,不用再证明了。”
长这么大,头回父母意见高度统一,却是为分开,霹雳知道自己怎么不情愿都是螳臂当车:“我问完了,昨晚没睡好,回屋补觉,你们该干吗干吗。”
戏到高潮,本该激烈厮杀,却戛然而止,主角猛然退场,把仨配角闪在台上。
杨尔如释重负:“比我想象好多了,本来以为要大闹一场呢。”
李博怀:“你觉得女儿反应正常吗?”
杨尔:“有什么不正常?”
李博怀:“就因为太正常了,才不正常。”
杨尔:“事儿妈!非得她又哭又闹,英国不回、学也不上了,你才踏实?”
李博怀:“我倒希望她发泄点情绪,甭管是什么,我也好知道她心里怎么想。”
郎心平站在前女婿一边:“大闹一场倒正常,这么冷静透着不对劲。”
杨尔:“霹雳不小了,跟我顶嘴我都说不过她,现在小孩都早熟,我公司会计那两口子整天鸡飞狗跳,儿子还劝他俩离呢。不管怎么着,说清楚,以后不用演戏了。”
郎心平:“你先别忙着卸包袱,孩子指不定怎么想呢,她过几天就回英国,这么短时间,孩子能顺过劲儿来吗?要不你们再跟她谈谈?”
杨尔:“颠来倒去,还能谈出什么花样?顺其自然吧,你们想得太灾难了。”
郎心平:“我们?那你呢?你觉得她听见父母离婚,就和听‘天气真好’一样?没见过心像你这么糙的妈!别看她外表风轻云淡,底下指不定埋个什么炸弹呢?等炸了就晚了。”
杨尔:“我糙,你们细,怎么着?都跟去英国看着她?闺女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她什么样我心里有数,炸不了!”
当妈的刚愎自用,她的风雨彩虹教育法可不白给。
一整天睡睡醒醒,霹雳睁开眼,暮色沉沉,泪水夺眶而出,用被子蒙头哭个够,早已习惯独自消化悲伤,崩溃谢绝参观,重新出现在饭桌前,风轻云淡若无其事。前夫妻俩一个劲儿拿眼睛瞄女儿,正常背后是正常吗?席间霹雳食欲好、情绪好,看上去越好,父母越不安。女儿离席,李博怀忍不住叫住她:“霹雳,要不要再跟爸妈谈谈?”“该说的不都说了吗,还有什么好谈的?”一句话断绝交流机会。
晚上,李博怀延续演戏状态,走进卧室铺床准备安寝,没想到杨尔已经出戏:“今晚你还睡这儿呀?”
“那我去哪儿?”
“客厅,你来这几天我没一个晚上能睡好。”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12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4章(3)

“咱们不是说好做给霹雳看的嘛。”
“她不都知道了嘛,还做什么?出去!”
霹雳隔空传话:“你俩甭演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杨尔抬手一指客厅,李博怀连人带铺盖被驱逐出境。离婚前有主权、没人权,现在主权没了,人权还是够戗,他这辈子在杨尔面前算是威风扫地。
青楚来到昭华大厦,踌躇满志开始律师生涯第一案。在大厦外,她看到一张在网络上已经熟悉的面孔——昭华地产总经理周晋,此刻,他正从虚拟世界走进青楚的现实。
接下来的一幕相当雷人,周晋刚走下宝马车,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从天而降,挡住去路,两人顿起纠缠,周晋急于摆脱,冲突陡然升级,女人把一个装满颜料的瓶子朝他泼去,周晋一身名贵西服立刻变成花瓜。随即女主角风一般退场,男主角狼狈钻回车里,好戏结束。那女人是谁?和周晋是什么关系?虽不知纠缠内容,世俗解释却也昭然若揭,无非是男男女女、爱恨情仇。青楚怎么也没料到和周晋工作接触前,竟先看到他的隐私大戏,不禁莞尔。
和昭华首次交涉并无成效,一如青楚预料,对方表示全力维修房屋,直到业主满意为止,但坚决不同意退房,因为合同里根本没有退房一说。青楚心里明白,如果当事人接受维修,自己就不用坐在这了。初步试探结束,双方互不让步,青楚知道硬掰不行,得用巧劲。
她走出昭华,再次邂逅周晋,已经换了衣服。两人擦肩而过,仿佛两条平行线,当时当地,谁也不知道未来他们将会以怎样的方式交汇。
第二次再到昭华交涉,青楚得以和周晋正面交锋,她阐明当事人坚持要求退房的立场,不行就走法律程序。
周晋转向物业经理:“出现问题的房子有几套?”
“七套,都是五栋二号门的,平均每套一百八十万元左右。”
周晋思索后答复:“退房不行,你们跟七家业主商量一下,每套让五个百分点给他们,如果这种解决方案还不能让业主感到我们的诚意,那很遗憾,只能诉诸法律。”
“我回去跟业主沟通之后才能答复。”青楚离开时,对接下来的动作已了然于胸。回到事务所,她把相关资料上传到房产网论坛,这种极具代表性的房产纠纷案例会像原子弹一样,在网上炸出轩然大波,社会影响呈几何倍增长,她胸有成竹。
小样一直杳无音信,杨杉急得快上房了,就在她下决心要去报警时,电话铃及时把她从门口拉回。
钱小样以无限舒服的姿势躺在方宇沙发上,听见杨杉声儿就皱眉:“还在呀妈?一猜你就没走。我掐指头算着时间呢,再不打电话,估计你该去报警了。”
“你现在人在哪儿?”杨杉恨不得从电话里伸手把她揪回来。
“在哪儿你别管,反正我有吃有喝有地儿住,过得挺滋润,打电话报个平安,你知道了赶紧回宁夏,啊!”
“不行,你不回来我不走,一定得把你带回家。”
“你为什么这么迂腐固执呀?”
“就因为你没耐性、没毅力,更没钻劲,我一点不看好你在北京发展,老实回宁夏待在我身边,就算出不了大彩儿,可也犯不了大错!”
“妈你越这么看低我,我越要留下,我要证明给你看:我行!我可以!从现在起,每隔48小时我往姥姥家打一个电话,证明人还活着,你要非跟我耗下去,就等着接电话吧。”
娘儿俩这么杠下去能有什么结果?郎心平从杨杉手里抢过电话:“小样,你留下可以,但必须回家来。”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12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4章(4)

小样转怒为喜:“没问题!姥,我知道你一直支持我,把我妈弄走我就回去。”
“就这么定了,赶你妈走包在我身上。”
小样欢欣鼓舞:“姥姥你酷毙了!我等你胜利的消息啊。”
郎心平挂断电话,娘儿俩已不是一个阵营,杨杉一脸愁容:“妈,您怎么能那么跟她说呢?”
“我就这么想的!你们娘儿俩这么拧着不是个事儿,人往高处走,小样想来北京没错,有青楚和霹雳比着,孩子想过好日子很正常。”
“我养的孩子自己知道,奸懒馋滑又没本事,来北京也是瞎混,出息不了。”
“我不同意!一个20出头的孩子,谁也没权给她盖棺论定,何况是自己闺女?不给她机会去尝试、去闯,甚至去碰壁,她就一辈子不甘心不服气,小样要的东西比你多,施展舞台比你大,非把她绑在身边,对她就是一种束缚,让她按你的意思憋屈一辈子,能幸福吗?放手吧,孩子想怎么过就让她怎么过,毕竟她的人生要自己做主才有价值。走吧,我把小样接回来,帮你看着她就行了。”
杨杉只好点头,不然怎么着?现在她连闺女影儿都摸不着。
方宇从外面回来,发现屋子变样,自己的主权疑似被小样侵犯:“瞎折腾什么?你还鸠占鹊巢了?”
“你不觉得比原来好吗?我一进这屋,马上增添一种温暖的气氛。”
“三天到了,你该走啦。”
“行,我还去奶奶家。”小样假装起身收拾,摆明耍赖。
“没完了?你还赖着不走了?自己也不是没家。”
“我不是要抗战到底嘛,现在回去前功尽弃,你把我撺掇来,就要负责到底。”
“这我也要负责?什么时候能熬出头哇?”
“用不了几天,你就是求我留下我也不留。”
俩人正拉锯,第三人出场,一个年轻女孩敲门。
方宇眼神升温:“点儿踩得真准,我刚回来。”
女孩发嗲:“我有心灵感应,”瞟见小样,不嗲了,“怎么家里有人?”
方宇:“也不算什么人。一借住的。”
小样抗议:“谁不是人哪?他奶相中我当孙媳妇了……”
方宇命令小样:“闭嘴!你出去待会儿。”
不就嫌她碍事嘛,小样挺大度:“理解,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往外走两步,又折回头,“哎,要多久哇你们?”
“你在外面多待会,要不去看场电影。”
“没钱。”
方宇抽出50给她:“爱干吗干吗去,走走走。”
小样接钱,眉开眼笑凑近方宇:“我看她不行,你奶看上我了,你得照我标准找。”
“走你!”方宇关上门,这个世界清静了。
如果知道50块只能换来半小时二人世界,方宇绝不浪费时间看影碟。他刚觉得时机成熟,伸手搂住女孩,门不合时宜地“梆梆”作响,伴着小样“我回来啦”的欢快叫声,爱情电影烘托出来的浪漫气氛化为一缕青烟,随风而逝。
方宇蹿出门吆喝小样:“再出去转一圈。”
“我都转好几圈了。” 小样抱一桶肯德基,黄花鱼似的钻进屋,自顾自脱了鞋坐到沙发上,“你们继续,当我是空气好了。”
女孩看方宇,方宇斜睨小样,忍耐是有限度的。
小样假装没看见方宇杀人的眼神,热情招呼俩人吃鸡翅。
女孩起身走人,方宇追出去,在院里拉扯半天,女孩还是走了。小样正啃着鸡翅看热闹,一阵龙卷风刮到她面前,没等反应过来,已被扛到方宇肩上,扔出大门,一起被扔出来的还有“给我滚蛋”,然后龙卷风刮回屋里,关门落锁。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13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4章(5)

小样光脚站在院里嚷嚷:“鞋,我还没穿鞋呢!”两只鞋一前一后,从窗里飞进她的怀抱。她被方宇强行驱逐!
若干小时后,方宇接到电话,要他去外地修车,一走又是几天,收拾行李启程,一推门,发现门怎么使劲都推不动。他完全遗忘被自己抛弃的人,手脚一起发力,但听外面“哎哟”一声惨叫,方宇赫然发现自己身处室外,脚下是人仰马翻、睡眼惺忪的钱小样,显然她这段时间哪儿也没去,始终靠门打盹。
“你怎么还不走?”
“我去哪儿呀?你忍心这么对待一个无家可归的女孩子吗?”小样看见他身上的背包,“你要出去?”
“最近活儿多,事业正搏杀呢,你也赶紧找工作去。”锁门走人。
小样爬起来拽住他:“我找工作也得有个稳定居所呀,你走了我住哪儿?”
“爱住哪儿住哪儿。”
“那我真去你奶奶家了。”
“去去,抱个大公鸡嫁了,给她当孙媳妇,别回来了。”甩脱小样,一溜烟跑了。
小样流离失所,与其另外找辙,不如就地取材,反正方宇空闲的房子与需要庇护的自己之间,只有一道墙、一扇门的阻隔。她绕着房前屋后转一大圈,寻找破绽,看见离地一人多高的后气窗开着,不禁感谢上苍天无绝人之路。徒手攀爬难不倒刀马旦,一分钟后她破窗而入,重新掌握方宇的领土主权,心满意足。
小样在方宇地头上为非作歹,和青楚、霹雳会师的主会场也被定在这里。姐儿俩在胡同里七拐八绕,突然听见来自头顶上的呼唤,猛抬头,看见对她们敞开的不是门、是窗,小样趴在一米多高的窗口里热情迎宾。
青楚、霹雳对攀爬走窗的行为心里打鼓:“你住这经过人家允许了吗?”
小样:“当然,这跟我自己家一样。”
霹雳:“那还让我们走窗户?”
小样:“上帝不给开门,就给开窗呗,都一样!”
青楚:“快别在这爬窗户了,姥姥让我把你找回家,你妈说话就走了,明晚火车。”
“她前脚一走,我后脚就回家!”小样望见了胜利的曙光,“我的计划取得了阶段性胜利,朝着理想又前进了一大步。”
青楚:“今天我也开始接触自己第一个案子了。”
小样:“那你也取得了阶段性胜利,霹雳呢?”
霹雳:“我?大本营给拆了半年都蒙在鼓里,阶段性失败!”
青楚:“这又不是你的失败。”
小样:“别管你爸妈他们那些烂事儿了,俩月后拿下剑桥,迈出你成人的第一步。”
霹雳:“那是我妈的第一步,不是我的。”
小样:“那你想干什么?”
霹雳:“我想当厨子!”
她的远大理想惊得青楚、小样张口结舌:“你这理想……”
霹雳:“怎么?嫌我胸无大志?”
小样:“没有,没有,我完全尊重你选择的权利。”
青楚:“也不错,我们以后有的吃了,只要你喜欢,一切OK。你具体有什么打算?”
霹雳:“没打算,我妈指东,我要往西,现在站在人生十字路口,不知要往何处去?不过我可以坚定地确认一件事,那就是:凡是我妈主张的,都是我反对的!”
小样:“你怎么对付她的独断专横呢?”
霹雳:“我要——自己做主,走我的路,让杨尔去说吧!”
青楚:“任重而道远啊霹雳。”
霹雳:“你们支持我吗?”
青楚、小样异口同声:“当然,我们永远站在你这边。”
霹雳:“好,等着看我实际行动吧,你们会听到一声霹雳,新的我就将横空出世!”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14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4章(6)

三个女孩把手摞在一起。
青楚:“我们宣誓:不管未来遇到什么挫折,坚决不做违反自己意愿的事,自己做主,坚持自我!”
小样、霹雳一起:“坚持!坚持!再坚持!”
这一刻,她们坚信:我的青春我做主!但未来会印证这一点吗?
嘴上说跟父母没什么可谈的,但霹雳打定主意,回英国前必须跟父亲谈一次。这天李博怀下班一出单位,见女儿等在门口。
“那个女的,你真喜欢她?”
“不喜欢就不在一起了。”
“她跟你也不在一个档次上啊。”
“你这个年龄可能理解不了,档次不是两人合不合适的前提条件,爸跟你妈档次差不多,可你看……”
“我知道我妈太强势,你想找个温柔的,可至少要在方方面面配得上你吧?”
“方方面面太贪心了,到爸这岁数,不要什么浪漫天真,文化程度也无所谓,只要性格和谐就行,我跟你妈太累,每天生活在高压气氛里,强努半辈子,她还是不满意;但跟陈秀一起我就能彻底放松,没任何压力,这就够了,从今往后,我该为自己活几天了。”
“你以前很委屈吧?这么多年一直在为我忍受?现在不想忍了?”
“既然做了父母,身上就有一份推卸不了的责任,霹雳,不论我跟你妈关系怎么改变,我始终是你爸爸。”
“可为什么从16岁起,我就觉得自己没爹、没妈、没人管?”
李博怀语塞,自己的委屈怨不得别人,女儿的委屈却是做父母的一手造就。
“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说话只有墙壁回声,没人给你张罗吃喝,不吃就饿着,生病躺倒前得把面包、水、药绕着身子摆一圈,我要解决生活里出现的一切问题,必须忘了自己才16岁,你们自己有没有试过这样?”
“霹雳,你妈设计出国留学这条路,是为你以后发展好。”
“我是她枪膛里的子弹,她打向哪儿,我射到哪儿,完全没有自主。”
“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什么有意义吗?喜欢一个,被她击毙一个。”
“你妈替你做主是强势习惯,但不是没有她的经验和道理,她为你规划好一条稳妥的路,别的孩子没你这么好的条件,将来有一天,你会感激她为你创造的一切。”
“难道我的理想主义遇到你们的经验主义,就要被PK掉?你也希望我这样长大?”
“我当然希望你能求学、毕业,然后一帆风顺进入社会。”
“我满足的是你们!既然这样,你们也得满足我,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李博怀知道,下面说的才是谈话核心。
“我要是申请上了剑桥,两年内,你先别和那女的再婚。”霹雳猛然把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拉在一起,组合成因果关系,而且不由分说。
“两年?”李博怀瞠目结舌,找不到两件事之间的对接点。
“等不了?”
“那倒不是,我再婚跟你考大学有关系吗?”
“当然有,我也需要时间调整,已经够不给你添麻烦的了。”
“这算是交换?”
“算是吧,答应吗?”
“好,我答应。”女儿的任性自有道理,李博怀没权利拒绝。
只有得到父亲承诺,霹雳才能放心回英国。直到目送女儿走进安检通道,渐行渐远,李博怀才告诉杨尔:霹雳用考上剑桥,换他两年别再婚。
“她怎么没要求我不再婚哪?”女儿只在乎爸爸,杨尔愤愤不平。
“这事你也能找平衡?”李博怀对前妻无语,她只关注女儿前进是否踩上了自己指挥的步点,完全忽视她内心所思所想,而霹雳现在想的是什么,才是父亲迷惑所在、忧虑所在。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15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4章(7)

钱小样自己不在乎天天走窗户,可有人看不下去。这天,她刚从窗台上轻盈地降落地面,斜刺里杀出几个老大妈,将她团团包围,押到居委会。面对小脚侦缉队打着维护社区治安旗号的审问盘查,小样本想让方宇证明她不是坏人,可方宇的手机死活打不通,百口莫辩之际,小样急召私家律师赵青楚前来救驾。

青楚一到,小样有底了:“我表姐是北大法学院的硕士,在北京最有名的事务所当律师,让她给我辩护。”青楚替小样解释说得也是那些话,可大妈们觉得她比小样可信多了,解释完又把自己的身份证、律师资格证、员工证,甚至出入证,在居委会桌上一字排开:“这样可以证明了吧?”

“可以证明你,还是证明不了她。”

小样急了:“那怎么着?拉我俩去验DNA呀!”

青楚:“咱俩是表的,DNA验出来也不一样。”

小样:“啊?咱俩DNA还不一样呀?”

托律师表姐的福,居委会对小样的处罚仅限一份保证书,小样不情不愿趴在办公桌上,大妈说一句,她写一句。为首大妈看完保证书,抬手放人。小样率先出门,听见大妈在后面问青楚:“你俩真是姐儿俩?哪哪儿都不像啊。”

“她说咱俩不像什么意思?”

“咱俩是不像,又不是一个妈生的。”

“不对,她说的是气质,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不就说你比我强嘛!我都造过型了,跟你还能看出差别?”

“被你一走窗户全毁了。”

“不光因为走窗户,可能咱俩还是有差别,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来,不是一天两天能撵上的,失败,看来我白努力了。”

“你来北京才多长时间,怎么是白努力呢?继续!你是个有潜力的人,早晚有一天能撵上我。”

“对,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可该捯饬的我都捯饬了,金子怎么还不发光呢?”

“内在,明白吗?咱俩的差别在内在,就是文化底蕴,这需要长时间日积月累的学习和修炼。”青楚做吐纳状,忍俊不禁。

“内在?文化底蕴?” 小样边模仿吐纳动作,边惯性往方宇家拐。

青楚拽住她:“哪儿去呀?还不跟我回家修炼去?你妈走了!”

“走啦?!”小样对杨杉的斗争头回取得胜利,手舞足蹈,“得胜还朝!”

回到姥姥家,小样给宁夏打电话报平安,并以最快速度结束通话,成功遏制了杨杉的谆谆教导。

郎心平:“你妈不唠叨就过不去,你让她说,不愿听,当阵风从耳边吹过去。”

小样:“这阵风对我有恶劣影响,一张嘴就打击人家自信,教育专家说:孩子需要鼓励,我身心成长得这么不健康,还不知道找谁去投诉呢?”

郎心平:“我怎么觉得你挺健康的,非常阳光。”

小样:“那是我抗击打能力特别强!”

既然留下了,就得有长远计划,郎心平适时问起小样今后有什么打算。“青楚说我是金子,放在哪里都会发光,这周末,我就向人才招聘市场进发!”小样踌躇满志,仿佛看到闪闪发亮的金光大道,已经铺就在脚下。

青楚一手掀起的轩然大波如期而至,论坛上三十多万网友跟帖热议,昭华退房事件沸沸扬扬。三进昭华,面对周晋,青楚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

“赵律师,网上的舆论热潮,你能解释一下吗?”

“可以,我当事人不接受你们让五个百分点的方案,坚持退房,你们坚决不退,最后势必要对簿公堂,我想你们双方都不够冷静克制,其实谁也不想把事情闹到那一步,费时费力不说,结果还不一定能满意。所以我把纠纷始末放到网上,想本着集思广益的原则跟广大网友互动一下,听听公众对这件事的看法,也借此引起全社会对此类房产纠纷的关注,甚至最终推动规范解决方案的出台。”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16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4章(8)

“想得很远啊,你是打算拿昭华开刀,掀起一场房地产市场的改革吗?”

“这可不是异想天开,看看三十几万网友的跟帖热议,已经足以为我们选择一个理性恰当的解决方案提供参照,你说呢周总?”

“你最终目的不就是想利用舆论给昭华施加压力吗?”

“这点我不否认,不过凭我的直觉,满足退房要求不一定非要上法庭,同样可以妥善解决。”

“不上法庭也能解决?你为什么会有这种直觉?”

“直觉告诉我,昭华是一个负责任、讲诚信的大公司,小商逐利,大商逐名,周总是一个重信誉的开发商,所以我决定凭借直觉赌一把。”

“赵律师,你工作多长时间了?”

“十二天。”

“十二天?十二天就玩这么大,你不怕折了?”

“不怕,就算折了也是我自己的事儿。”

“但现在影响到昭华,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律师,想一鸣惊人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要拿昭华名誉来做赌注,我看你赌错地方了。”

“如果面对的不是贵公司,我还真拿不出什么有分量的赌本。”青楚这话,含着对周晋的尊敬和褒奖,她想看看:把他架上去,他会怎么办?

周晋发现自己在这个伶牙俐齿、锐气十足的小律师面前,丝毫占不了上风,继续斗嘴,解决不了问题,还有损风度:“看来你说得对,我们双方都需要冷静一下,这样下去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尽快找到一个可以弥补双方损失的方案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赵律师,昭华有诚意解决问题,不过你那些小动作可以省了。”

对话依然没有结果,但青楚知道自己的小动作让业主这一方获得了和地产商平起平坐、讨价还价的资格,她已经引起周晋足够重视,事件从此进入赵青楚预设的轨道。

走出昭华,又看见前几天泼周晋颜料的女主角,正和前台小姐拉拉扯扯想硬闯。来三次,两次赶上看她演戏,真有那么多爱恨情仇?大戏好像故意追着青楚让她看,女人越闹越凶,两个保安把她推出大门。青楚躲到哪儿,他们撕扯到哪儿,逃不开女人的袭击半径,青楚被打中鼻子,顿时血从鼻孔流出来。演员误伤观众,大戏被迫中止。当青楚清洗好鼻子,从洗手间出来时,周晋闻讯而至。

“听说你受伤了,没事吧赵律师?”

“没事,谢谢你专程慰问。”

“不好意思,连累你在我地盘上受伤,怪我保护不力。”

“看来昭华的麻烦不只我一个,麻烦加麻烦,小心量变引起质变。”

“企业是一部机器,会用就得会修,这点麻烦我应付得来。”

“现在我更坚信自己的直觉,我能赌赢。”青楚顺势接上断了的话茬儿。

“你很聪明,打了个稳赢不输的赌,但不管结果如何,昭华面对的却是利益和名誉双方面的损失。”

“也不见得,其实我早想好了一个也让你稳赚不赔的方案。”

“说来听听?”

“两个字:退房,而且不仅退这一套,七套都退。”

“我怎么听我都是稳赔不赚啊?”

“周总,我给你算笔账,昭华一年投入在媒体、广告、宣传上的费用有多少?应该不是小数目吧?”

“单就这个项目,传统平面媒体、电视、网络、手机新媒体以及各种推广活动,投入总计在6000万左右。”

“那七套房子的业主已经交付的首付款有多少?”

“500万,还有700万是银行贷款。”

“加起来不过一千多万的损失,比起6000万巨额广告投入,小学生也知道哪个多哪个少。这件事情的根本责任在建筑公司,他们要对房屋质量问题负全责,你们给他们的尾款肯定还没付清,昭华可以由此向建筑公司问责,这样即使发生损失,也不必你们自己承担。而且一旦退房,网上跟风报道,昭华等于用这七套房子演示了最好的危机公关示范,免费宣传的同时还树了诚信,用零投入换回信誉,相当于空手套白狼,我相信你不会放弃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一套分析在情在理,打动周晋:“看来你早就胸有妙计了。”

“真给我留面子,本来想说诡计吧?”适时玩笑化解对立气氛,分寸恰到好处,“我想得再好都没用,关键还在周总怎么选择,不过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力,应该不会看错人。”

“我会考虑你建议。”

俩人没敲定最终结果,但双方心有默契,知道结局已定。节外生枝的小伤换来房产纠纷完满解决,鼻血没白流。

离开昭华,肇事者等在大厦门口给青楚道歉,得知她身份后万分惊喜:“你是邢功成事务所的律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她自我介绍叫杨丽红,在一家俱乐部工作,正四处寻觅律师想打官司,青楚给她留下名片。

第二天一早,杨丽红就出现在事务所,说她男友麦冬十年前被错判,拜托青楚帮她把申诉材料上交邢律师,还说这案子很难,很多家律师行都不肯接。

青楚收下材料:“好,我帮你递上去,但邢律师接不接可不一定。”

杨丽红突然一把抓住她胳膊,近乎哀求:“求你了,帮我好好说说,我为他跑申诉前后也三四年了……您一定说服邢律师接这案子,我找了一堆人,磕了一圈头,真不知道再去求谁。”

青楚有些意外,杨丽红的神态和语气告诉她,这个案子不一般。然而,当她把这份申诉材料交给邢律师时,得到的答案更让她意外。

邢律师只瞟一眼:“扔了吧,不用看。”

“为什么?”

“这案子以前找过我,我没接,根本没有胜诉的可能。”

“一点可能都没有吗?”

“你要感兴趣就拿去看看,我回头再跟你细说。”

所有有难度的,都是青楚感兴趣的。回到办公桌,她打开文件袋,一张照片掉出来,照片上的人竟然是——周晋!两次被她目睹的爱恨情仇到底什么内容?周晋和杨丽红是什么关系,和麦冬申诉案又有什么关系?青楚展开材料,寻觅三人之间的谜底。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16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5章(1)

在钱小样蓄势待发、冲击人才市场前晚,青楚像绕地旋转的月亮,帮她试穿每套能招呼上身的衣服。当一个人五人六的小样横空出世,郎心平认为此刻是就“好高骛远和脚踏实地”命题展开讨论的好时机:“明天招聘会,找什么类型的工作你心里有点谱没有?”

“有,我都想好了,目标明确,一个原则,两个基本点。原则就是什么挣钱干什么,一个基本点是在专业特长内物色高收入,另外一个是:即使转行也要找有发展潜力的热门职业,例如旅游、房地产什么的。”

“你定的目标是不太高了?现在是你找工作,不是工作找你。中专学历不占优势,好在你专业面还不窄,像医院护士、社区医生,我看都挺适合你。”

“我在家就当护士,出来还干这个?那我为什么来北京呀?就因为这里机会多,对每个人都均等。”

“再均等,机会也是给有准备的人预备的。”

“我都准备好几年了,专业对口的工作里,医药代表挣钱最多,我明天第一档就锁定这职业。”

“医药代表不是谁都能干的,要有这方面工作经验,还要有医院、药厂、销售链条上大量的人脉资源。”

“医院人脉咱有哇,青楚姐那同学高齐……”

青楚抗议:“打住!你折腾我一人就够了,我都不好意思麻烦人家,你还惦记上了?”

“我看他挺欢迎你麻烦他的,我这不是成全他嘛。”

“他不用成全,你成全自个儿吧!”

郎心平:“别光看贼吃肉,不见贼挨打,小样,有抱负是好事,但在抱负里,挣钱不该排在第一位。你才二十出头,家里有吃有住,没有经济压力,进入社会第一步首先是展示,人家肯给你舞台,就别问回报,等他们承认你有能力了,下一步才有可能给你发挥的机会,光想挣钱,亮不好相,以后全白扯,找一个自己能胜任的工作,把它干好,站稳位置,第二步才是赚钱。”

“那得熬多少年哪?要能当上医药代表,我不就一步到位了嘛。”

“胖子都是一口一口吃出来的,你见过谁能一步登天?”

“不有那么多二十几岁就CEO的吗?”

“你怎么不看看人家二十岁前都干过什么呢?姥不是打击你,是劝你希望值别太高,免得去了一看失落。”

胸中朝阳遭遇现实前总特别灿烂,好心的冷水浇不灭小样万丈的豪情:“不管是刀山还是火海,明天我要亲自闯一闯!”

别人碰过的不算壁,不亲自栽过的不算跟头,少年气盛与现实交手的第一回合,永远是现实胜。郎心平点到为止,小样明晚回家的形状,她提前看到。

小样穿着束手束脚的套裙,怀抱简历,在人才市场杀进冲出,这会儿她不是刀马旦,是长坂坡上淹没敌阵的武生赵子龙,衣服穿错了,招聘会还是比武会。遥望见一家医药公司的展板,她定神运气,使出浑身解数,一猛子扎进人海。

小样在里三层外三层的应聘者里遨游,展台上冉冉升起招聘者,脚踏办公桌,一览众山小,冲腰部以下振臂一挥:“别挤,往后点,抬头看我!”应聘者齐刷刷抬头仰视,小样也不由得对他高山仰止。招聘者目光如射灯,俯扫一片,手一指,锁定小样:“你出列!”

所有人一起看小样,万众瞩目,自豪感油然而生。

“你把简历递进来,大伙给她让让!”

是金子总会闪光,即使淹没在人堆里也能给挑出来,众人闪开一条通道,小样平步青云走近展台,大方递上简历。招聘者接过去,瞄一眼,嗖一声,简历短途飞行,重回小样怀抱。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17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5章(2)

“看着挺不错一人,怎么才中专学历?”

小样顷刻从金子还原回沙子:“中专怎么了?”

“中专也敢往这儿招呼?向右转,那边招保洁、家政。”重新鸟瞰,“我们要的人最差也得大本啊,不够格免入!”

人海后浪推前浪,瞬间把小样拍死在沙滩上。

青楚晚上进门就问姥姥:“小样还没回来?”

“没有,也不知道聘上了还是没聘上?”

“您觉得呢?她那状态本来就困难,再加上那种心态,就更难了。”

“让她碰碰壁也好,不亲自下水扑腾扑腾,就不知道水深水浅。”

话音刚落,小样从现实水面上浮出头来,垂头丧气折返家的彼岸。抬望眼,面对亲人灼灼关爱,她举手制止:“为保护我心灵,请不要追问细节!”

郎心平、青楚相视而笑,都是过来人,现实给你上课,不用别人旁边开小灶,包你全懂。

小样:“今天接受了成批量打击,快让我歇歇。”

郎心平坐过去,抱起小样残躯,给她揉腿,看得青楚眼热:“瞧你这待遇,我都没有。”一股热流涌上小样心头:“姥你让我太感动了,不经历外面的风刀霜剑,就体会不出家有多温暖。”

“一天下来就觉得竞争激烈、社会残酷了?”

“超激烈!超残酷!”

青楚:“这才哪儿到哪儿呀?”

“这还不够哇?”

郎心平:“你还没上路,以后遇到的挫折只会更多、更难。”

“没关系,挫折可以打击我,但不可以击败我!”

郎心平:“好,你能一直这样姥就放心了,说说,今天有没有单位看上你?”

“有,好几个呢。”

郎心平:“那最后也没聘上一个?”

“他们看上的是这套衣服,我往里一递简历,就给扔回来了,北京人真势利,满嘴都是学历,根本不重实力。”

青楚:“你有什么实力啊?”

“不给机会表现,怎么知道我没实力?一点伯乐素质都没有,目光短浅!”

青楚:“对,伯乐都瞎了眼,这么大一匹千里马上蹿下跳,愣是看不见。”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没实力呀?”

郎心平:“你让姥姥说实话?”

“说吧,我承受得住。”

郎心平:“我觉得你目前还没有,不过相信未来一定会有。”

小样快哭了:“人都说忠言逆耳,这回我知道了。看来我对自己的估计过于乐观了,北京机会多,可门槛也高,我其实很平庸。”

青楚:“能意识到自己平庸的人,就有希望远离平庸。”

“这么有哲理的话我就说不出,姥姥,我跟青楚内在差得很远,对吧?”

郎心平:“内在?是有差距,不过你没必要成为她,只要努力,争取做好钱小样就行了,不管干什么、挣多少钱,都干得特好、特乐呵。重新给自己定个位,好高骛远永远没法实现目标,但脚踏实地却能天天进步。”

青楚:“今天不算失败,头撞南墙也是成长,我就这么过来的。”

“你们说得太深刻,我得消化消化。”

像所有少不更事一样,第一次触碰现实壁垒,钱小样以收获一头包结束。

清晨,青楚抵达事务所,一出电梯就看见杨丽红又来了,正跟前台央求让她进去,转头看见青楚,直奔过来:“赵律师,可把你等着了,邢律师看我材料了吗?他怎么说?”

青楚不忍心说出事实:“他……还没看。”

屡被拒绝造就了杨丽红一眼看透本质的敏感:“他不想接,对吗?”

“我不清楚他工作安排,这样吧,有进一步消息,我主动联系你。”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18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5章(3)

“不能再等了,求你带我进去见他一面,就耽误几分钟,他不接我不勉强,可跑这么多趟,要连面都见不上一下,我也太冤了,而且这回我找着新证据了。”

“新证据?”青楚兴趣被陡然勾起,是指向周晋吗?

像对她心理活动的应声回答,杨丽红说:“对,特别重要,关于材料里照片上那人,就是你打官司那家房产公司的总经理,周晋。”

“他是证人吗?”

“不是证人,是凶犯!就因为他,我男朋友才被错判。”

青楚越发欲罢不能:“你能提供什么新证据?”

“我能!绝对能左右案子走向,赵律师求你了……”

“那你跟我来吧。”青楚敲门,先于杨丽红,走进老邢办公室,“邢律师,上次那个杨丽红想见你。”

“我没时间……”

杨丽红不由分说,推门直闯进来:“求您给我两分钟,您最清楚重审有多难,不瞒您说,我找过十来个律师,他们都说这不是一般人能招呼的,必须请大牌,否则连申诉立案都不可能,所以我只能来求您,别人赢不了,您能,都说您是律师圈里头一号,死人也能让您给说活了。”

邢律师一笑驳回对方荒谬的阿谀吹捧:“怎么可能?我就是个律师,所作所为都在法律范畴内,也就比别人多清楚一点哪些案子可为、哪些不可为。”

“我知道您是大律师,佣金体现价值,只要能申诉成功,我们就算倾家荡产也要报答您,我手上有十万,全给您,以后等成了……”

“别在我这浪费时间,外面有律师为扬名立万,可能愿意受理你申诉,找他们去吧。”

“不不,我认准您了,要多少钱您明说,不够我想办法借,实在不行,我给您打欠条,以后补上……”

对方失礼纠缠,邢律师只能以失礼方式摆脱:“对不起,我得去见客户,青楚你送杨女士出去。”抽身退场。

倾尽所有一点薄利,不值大律师一瞥,杨丽红黔驴技穷,唯有押上尊严,她双膝一软,跪在邢律师面前,挡住他退路,顷刻潸然泪下,为自己的无奈、为自己的委屈。青楚心脏被这场面、被这女人狠撞一下,别人主动尊严扫地,超出她的承受范围,即使事不关己,还是不由自主疼痛。

老邢什么没见过?他保持青楚望尘莫及的不动声色:“这是干吗?起来!你看你,非把场面弄这么难堪。”一句话,就把自己置身在尴尬事外。

至此,杨丽红再没什么可失去:“您不答应接,我就不起来。”

“你怎么不明白呢?这件申诉……我明说吧,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十年前上诉程序已经结束,再想维权难上加难,你在跟整个司法系统叫板,明白吗?赢不了,搭钱、搭工夫还徒劳,让你男朋友再熬两年不就出来了吗?”

“可他就想讨回清白,您发发善心,再考虑考虑行吗?我想办法多凑点钱。”

“不是钱的问题,我说得很清楚了,明知不可为还勉强为之,是愚蠢,你没必要这么难为自己。”

举重若轻,一句话把杨丽红撂在地上,老邢趁机脱身而去。青楚情不自禁出手去扶杨丽红,递上面纸,与其说帮对方下台阶,不如说拾起一地尊严,物归原主。在冰冷彻骨的时刻,青楚的举动,保留了被拒绝者心里最后一丝温度,杨丽红对她铭记在心。

风波过后,青楚必然遭到邢律师责备:“人走了?真要命!你事先不知道我什么态度?怎么还带她来我办公室?看她可怜对吧?记住我的话,律师不是慈善家,不能看谁可怜就帮谁,法律不是一跪、一心软就能解决的事情。”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18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5章(4)

青楚不想跟他探讨情何以堪的心理程度,她永远学不会他的不为所动,感性是女人命定的软肋,像胎记一样去除不掉,她关心的是案子本身:“您真觉得这案子没戏?”

“申诉难度最大了,唯一有权启动重审程序的,是高法!想拿到再审指令知道有多难?你想吧,司法机关会自己打自己嘴巴吗?百分之九十九是费力不讨好,赢的可能性不到百分之一,我犯得着为百分之一浪费时间吗?”

“要不您让我去试试?”

“你?你图什么哪?”

“我仔细看过杨丽红提供的全部文件,不是没有可为空间。”

“什么难来什么,你还挺有进取心。”

“您直接说我有野心就得了。”

“我安排你当助手的意思呢,就是保证你稳妥,稳妥是女人一生的主题,你何必铤而走险,非要去挤那自古华山一条路呢?”

“对不起,辜负了您好意,我的理想不是稳妥。”

“看来当助手还屈你才了,这种代理成了一鸣惊人,输了可就灰头土脸。”

“我一穷二白,输了也没什么好怕失去的。”

“行,想试就试,不过立案前你要用自己业余时间,别耽误工作。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让高法发回重审。”

对于咄咄逼人的异性晚辈,老邢心里既有等着看笑话的幸灾乐祸,也有后浪推前浪的担忧恐惧,这些并不耽误他以宽容的姿态给青楚机会。青楚不管那么多,机会是她现在唯一需要的东西,杨丽红对周晋的申诉案,被她要到手里。

小样机会在哪里呢?目前从她自身还看不到踪迹,没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郎心平决定亲自出马,豁出老脸,给孙女争取个机会,这是中国式家长的天职,她也不能免俗。

一辈子不求人的政法学院退休教授主动坐进院长办公室,“稀客啊郎教授,最近您老可有阵子没回学院走动了,有事直说,您老是咱学院的泰斗,任何困难学院都有义务帮你分担解决,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人家识趣,听出话头儿就递上话把儿,给她张嘴扫平道路。当晚,老太太兴高采烈向孙女报喜:“我帮你找着工作了!”

小样理想主义地认为:老太太出马觅来的机会,就算够不上八抬大轿把她请去当CEO也差不多,结果事实很残酷。

“政法学院医务室本来俩校医,一个歇产假,另一个忙不过来,院长同意让你去,具体工作就是扎针发药、打下手,跟你专业能对上!院长还给我露话儿,说虽然现在暂时算临时编制,可以后要干好了有机会,不是没有转正可能,我去找人家时可没想到能这么理想。”

小样一落千丈:“理想什么?闹半天还是护士,我这辈子怎么就跳不出护士命呢?”

“护士和护士还不一样,大学环境比地方医院好,再说医务室平时就看点头疼脑热,工作量不大,时间富裕,你正好可以去教室旁听学生上课。”

小样扭转思路:“对呀,这样我也算进了大学,在校园熏陶几年,内在不知不觉就提升了,工资多少?”

“一个月一千五。”

“才一千五?”刚出口就接触到郎心平否定的眼神,小样立刻展开自我批评,“第一步是亮相展示,第二步才是赚钱。行,姥,你搭台我唱戏,保证不在你地盘上给你丢脸。”

第二天,前护士钱小样正式上班,有了北京第一个工作——政法学院医务室护士,刚上岗就追着人家打听怎么脱岗:“胡校医,平时咱这儿忙吗?”

“没特殊情况一般不忙,就是把身子,一年有那么几回给全院师生注射疫苗,算是最忙的时候了。”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18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5章(5)

“上下班要准时来、准点走?那我要离开这屋但不出校园,算不算脱岗?”

胡校医被问二乎了:“那要看你去干什么了,正当不正当。”

“正当,我去教室旁听学生上课。”

“你还半工半读?”

换汤不换药,工作性质没变,唯一区别就是从地方发展到中央,可求知欲鼓起了小样新生活的风帆。

青楚走进咖啡馆,杨丽红等在那里,围绕麦冬、周晋的陈年旧案被翻起,死水激活。

“麦冬是北京人,怎么案子当年发生在西塘?”

“他脑子活泛,九十年代做丝绸生意,从南方进货回北京,卖给到中国旅游的老外,生意挺火,也算那时的小款吧。因为进货常去西塘,在那一待几个月,认识了郁欢,就是被害人。那时她不到二十,就在麦冬进货的丝绸厂工作,聪明机灵,帮厂长搞公关。他俩就那么认识了,麦冬喜欢她,听说郁欢家穷,经常送她衣服、首饰那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他也知道郁欢有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是西塘人,刚考上清华。”

“是周晋?”

“是他。不过麦冬那时候春风得意,没把一个穷学生放在眼里。发案前,郁欢家遇到变故,急用钱,没人好借,麦冬主动借给她,郁欢也接受了,那晚他俩约好在河边交接,然后就出事了……”

“我在材料里只能看到麦冬被逼供的事实,看不到他被错判的证据,你为什么相信他被冤枉了?”

“我从始至终都信他,从来没怀疑过,我跟麦冬认识三十多年,岁数有多大,就认识多少年,他说的我全信。”

“你俩是青梅竹马?”

“对,两家邻居,小时候有别的男孩淘气欺负我,他就把人家打一顿。”

青楚从她的笑意里读到深情:“那时候你俩没好?”

杨丽红苦笑:“他眼里没我。”

“那你跟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被判刑半年后,押解回原籍服刑,我去探监,他很愤怒绝望,行为经常过激,我就不停鼓励、安慰他,到服刑第三年,我俩好了。”

“你为他跑申诉跑了多少年?”

“前前后后也有三四年了,律师、高法、高检、司法局、政法委,甚至连人大门儿都摸去了,能想的招我全想了。”

“你有证据证明周晋是凶犯吗?”

“赵律师,你能说服邢律师见见麦冬吗?听他亲口说说,肯定会改变态度。”

“你其实没有证据,对吧?”

“麦冬把名声看得重于一切,更何况那是他曾经爱过的女孩,哪怕最后你们不接,只要跟我去见他一面,别让他觉得被全世界遗弃,算积德行善了,行吗?”

“我跟你去。”

“你真好!心比别的律师热,不功利。”

接下来等待探监的时间里,青楚接到一个陌生的手机电话,声音似曾相识:“你好,是赵律师吗?”

“我是,哪位?”

“我是周晋。”

接到他电话并不出乎青楚意料:“啊,周总,有事吗?”

“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

“请我?为什么?”

“你都让我出一千多万现金退房款了,再不赶紧请你吃饭,哪天我楼盘就让你损失没了。开玩笑,找你有事。”

“好事还是坏事?要是鸿门宴我可不去。”

“放心,是好事。”

青楚知道这顿饭一定不简单,但如何不简单,正是吸引她的关键所在,她和周晋第一次单独相对,既是继往,又是开来。

周晋举杯:“我敬你,网上评论我都看了,房子的事情要谢谢你。”

青楚受之无愧:“那可不,你用一棵大树换来整片森林,而我们事务所只挣到几千块钱调解费,我个人什么好处没捞着,还落师傅一身埋怨,甚至付出血的代价,你当然得谢谢我了。”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19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5章(6)

“商场如战场,冲锋陷阵流点血在所难免,不过你放心,你血不会白流。这月我们公司法律顾问合同到期,你愿意过来帮忙吗?”

“我?”青楚当然掂量得出邀请的分量,也当然知道对方等候巨石激起的浪花,这是任何一个年轻律师梦寐以求的机会,但出现的时机,似乎为时过早。

“我提供的条件很优厚。”

“我知道,不过我一个资历浅薄的小律师,有什么资格给昭华做代理?”

“资历是虚的,能力才最重要。我相信你能力,也看得到你潜力。”

“我觉得你眼力比我自己的好。”

“我实事求是。”

“如果我拒绝你呢?”

“我想不出你有什么可以拒绝我的理由。”

“你的邀请对我来说,有点天上掉馅饼的感觉,我这人面对太好的事情一般很警觉,怕乐极生悲,我现在给不了你答复,让我好好想想,行吗?”

“这理由真新鲜,行,让你好好考虑考虑。”

青楚明知故问:“对了,那天在你们公司闹事、把我打伤的那个女的够厉害的,她是谁呀?为什么要在昭华闹?”

“我知道你想什么呢,甭猜了,她第一不是我女友,第二不是我前妻,第三更不是我情人。”

“那就剩最后一个可能了,冤家。”

周晋淡然一笑,没说什么,笑容后面意味深长。这次见面,青楚明确意识到:不论未来两人以什么立场和方式相对,周晋都会让她兴味盎然,他的智慧、他的理智,甚至他的神秘,还有,他和疑似凶犯身份的风马牛不相及。

探监时间确定,青楚随杨丽红去见周晋的夙敌——麦冬。当看见乳臭未干的她出现在玻璃窗外,麦冬眼神全是疑惑,青楚早有预料,他满心期待老谋深算的邢律师,不是她。

杨丽红:“赵律师是邢律师助手。”

“他为什么不来?”

杨丽红一言难尽:“能把赵律师请来已经很不易了,有什么情况你跟她说。”

“你有什么问题问我吧。”麦冬只好把死马当活马医。

青楚提问:“十年前案发当天,你承认自己去过现场,可后来又离开了,你说走时郁欢还好好的,能复述一下你们分手时的情景吗?”

“之前我们挺亲热,突然她提出让我先走,答应晚点去酒店找我,我才走的,结果晚上没等来她,却来了警察。”

“你跟她约在几点见面?”

“七点半。”

“那时候天黑了?”

“没黑。”

“你走时几点?”

“八点。”

“天黑了?”

“对。”

“那天约会你是为给郁欢钱?”

“对,她家碰上难事,只有我能帮她。”

“之前你一直追求她,她没接受?”

“那晚她接受了。”

“因为你给她钱?”

“你什么意思?我又不是花钱买她感情!”

“难道不是因为这个,她才对你有所改变吗?”

“她是被我感动了。”

“当晚你被唯一的现场目击证人看到并且认出,后来你也承认去过案发地。”

“对,我去过,被人看见很正常,但推郁欢下河的不是我。”

“你在申诉里一直强调这点,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犯罪嫌疑人不是你吗?”

“没有。”

“那你能拿出什么证据说明你离开时郁欢还没落水?”

“我拿不出。”

“那现在我就明确告诉你:仅凭你自己说曾经被刑讯逼供,没法使高法启动再审程序。”

“如果我能举证罪犯另有他人,会怎么样?”

“你说的是周晋?如果你能举证,并且使他定罪,那你自然可以获得无罪判决,要求国家赔偿。你为什么怀疑他?”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20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5章(7)

“不是怀疑,我知道就是他!目击证人看见我跟郁欢先亲热、后争吵,亲热的是我,争吵的那个不是,郁欢也不会跟一个陌生人拉扯那么长时间,只有一个可能:那人她熟悉,一定是周晋!”

“推测不被采纳,证明一人有罪跟证明另外一人无罪一样,都需要证据。”

“如果我能拿出证据,证明是他把郁欢推下水,我就能重审,无罪释放吧?”

“理论上是这样。”

“周晋也被警方调查过,但他妈给他做了不在场证明,说他那天整晚没出门,没有作案时间,所以警方一开始就把他排除在外。我不信,他有作案动机,因为他恨郁欢移情别恋,跟我好了,就是这样!”

青楚一再强调:“需要证据!”

麦冬挂着阴晴不定的表情,离开座位,探视结束。几乎间不容发,青楚前脚刚出监狱,周晋电话就后脚跟至:“有时间一起再吃个饭吗?”

“又有什么好事?”

“我想帮一个准备指控我的律师,给她提供些证据。”

还没跟原告分手,被告就已知情,青楚感觉自己被装了监控探头,猛然一惊,左右四顾,离开杨丽红远一点,把声音压低:“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见面再给你答案。”

两人第二次单独见面,青楚知道比第一次更不简单:“咱们开门见山吧。”

“好,你在接触麦冬,准备代理他申诉是吗?不接受我法律顾问的邀请,也和这事儿有关吧?”

“你怎么知道?”

“我一直关注他,就像他关注我一样。有一点我非常奇怪,十年来百思不解,麦冬坐着他的牢,为什么要把陈年旧案翻出来,还往无辜的人身上泼脏水?虽然受害人和我关系密切,但这案子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可在麦冬逻辑里,我不但牵涉其中,还被他指控为犯罪嫌疑人,你能帮我解释一下他为什么是这个逻辑吗?他到底出于什么动机?”

“你想从我这里打听点什么吧?对不起周总,因为立场问题,我不能回答你这些问题。”

“你不是还没接受他们代理吗?”

“即使是潜在代理方,从职业操守角度,我也只能对你无可奉告。”

“既然指控我,总要有证据吧?我知道他们一旦试图诉诸法律,就一定要掌握有利于自己的证据。”

“我可以本着专业态度向你保证,未来如果没有确凿证据,我绝不接受这个代理。”

“那就是说,现在还没有证据?”

“无可奉告。”青楚外表是绵,里面是铁板。

“我做过什么自己清楚,他做过什么法律已有公断,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们永远找不到证据,因为本来就是诬陷,你别浪费自己时间了。”

“谢谢你的忠告,这个需要时间去证明。”

“你还挺执著。”

“这点你应该了解。”

周晋已经了解到:对面这个女孩,需要他调动全部智商兼情商才能应付。

青楚:“有一点我也觉得奇怪,我还没接这案子,你就找我谈,是不是有点神经过敏呀?”

“我承认自己过敏,想想案子和我的关系,应该情有可原吧。另外不管怎么说,我们打过交道,印象还不错,我觉得你不该只听他们一面之词,该多听听我的说法,对你只会有利,不会有弊。”

青楚洗耳恭听:“好哇,那你说吧。”

“嗯,首先我是个好人……”两人同时笑喷,“自己夸自己很虚弱,算了,我也不死气白赖说了,如果你感兴趣,我们可以进一步加深相互了解,在时间方便的时候,我甚至可以带你去个地方。”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20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5章(8)

青楚笑纳,她不排斥对他深入了解:“好哇,只要你不追着我打听那边的事。”

“为什么你会对这案子感兴趣?”

“因为它有意思、过瘾、High,我好奇,想探究。”

“可这种官司费时、费力,还不赚钱。”

“只有老律师才爱打名利双收的案子,因为他们怕失去,我没什么好怕的,也不怕失去,我喜欢挑战。”

“你不怕输?”

“为什么你们全都这么怕输哇?”

“我们?你把我和老的划一起了?我怕你输,像你这样锋芒毕露的,容易受挫折。”

“我不怕,输了有什么了不起?年轻输得起,赢了不就赚了?”

“现在的知识女性怎么都像你这么强势,就遇不到一个温柔点的?”

青楚大笑,一点不为自己欠温柔而惭愧,周晋被她理直气壮的笑声裹挟,也不禁莞尔:“每次和你谈话都很愉快,因为愉快,更要好心提醒一句:我欣赏你,但这案子非常复杂,麦冬的犯罪心理很耐人琢磨,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琢磨他为什么纠缠我、给我栽赃?因为嫉妒、仇恨,自己得不到,就毁灭别人。我担心你初出茅庐,被人利用,当枪使了。”

“不会有这种可能,我是职业律师,别怀疑我的专业性。”

“那就好好保护自己吧。”

第二次见面,周晋明确意识到:即使成为潜在对立面,他们之间依然愉快,好感以蓬勃之势燎原,像他经营的房产,拔地而起、不可阻挡。接下来,原被告双方就像啮合在一起的齿轮,轮番亮相青楚的生活,你方刚唱罢,我方定登场。这回轮到杨丽红电话:“赵律师,考虑得怎么样了?”

“不是我考虑不考虑的问题,上次分手时说过:如果你们委托方那边不能提供任何可以证明麦冬无罪、周晋有嫌疑的证据,我就没法接手代理这申诉。”

“我打电话就是要跟你说这个,我们有证据了,刚找到!想马上约时间,跟你面谈。”

“这么快?十年没找到,这几天就出现了?”

“真是巧,我觉得是命中注定,老天被我感动,出手帮了一把。是这样,麦冬有个朋友认识一个叫雷子的人,他是过去周晋西塘的邻居,前一阵一起喝酒,他从雷子嘴里听到一些巨震撼的消息,绝对对麦冬有利。”

“你们是怎么找到那个雷子的呢?”

“他现在人就在北京,我跟你会合后,就带你去找他。”

“他也来北京了?”

“可不,要说真是无巧不成书!他住在郊区,麦冬朋友答应带我们去找。”

太多巧合拼在一起就凑成蹊跷。青楚心里画着问号,跟杨丽红前往郊区。汽车开进村庄,穿行在乡间狭窄的土路上,最后停在一个院门外,带路的朋友率领两个女人敲开门,见到即将震撼她们的周晋旧邻——雷子。

朋友抛砖引玉:“雷子,你大概能猜出我们来问什么,丽红想跟你核实一下咱俩喝高那回,你跟我说的那件事。”

“哪件?我跟你说什么了?”雷子表现得很糊涂,一看就是装糊涂。

“就是你说看见周晋那事。”

“周晋?从他离开西塘,我都十年没跟他联系了,什么时候看见他的?”

“不是现在,就是十年前。”

“十年前我跟他邻居住着,还不是天天见?你说哪回呀?”

“郁欢出事那晚。”

“是我跟你说的吗?”摆明不会轻易说出事实。

杨丽红:“雷子,今天我跟乔良特意过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说那晚你曾经看见周晋不在家,是不是真的?这对麦冬非常重要。”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20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5章(9)

“我说是或者不是,对麦冬有什么用?”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周晋就有嫌疑,麦冬就有希望申诉,十年前他是被错判的!”

“说了又对我有什么好处?”话里留着讨价还价的线头儿。

“只要你肯帮我们作证,还麦冬清白,我们一定会报答你,钱好商量,说个数,只要你告诉我。”

结束虚晃试探和实际议价后,青楚终于获得“雷子版”的案发当晚回忆。

“出事第二天,镇上就传开了,说追郁欢的北京小款爷借钱后想非礼未遂,一气之下把她推下水。接着警察来周家调查,我听到周妈妈向警察作证:案发当晚周晋一直在家没出过门。我一听就知道她撒谎,因为在那晚,我亲眼看见周晋从外面回来!我当时经营一个杂货店,那晚一直下毛毛雨,街上没人,我八点就早早打烊,检查门窗是否锁好时,看见周晋身影从窗外一闪而过,没打伞,白衬衫全湿透了,一看就知道在外面待了不是一时半会儿,所以我敢确定周妈妈撒谎。周晋那晚肯定出去过,就在警察确定的作案时间前后!”

“你还知道些什么?”

“就这些。”雷子欲言又止的表情,让杨丽红看出来:自己今天带来的钱似乎不够。离开雷子住处,她追问青楚:“雷子说的东西有用吗?”

“现在还确定不了,即使能够证明周晋当晚不在家,也证明不了他就在案发现场。”

“我觉得他话里有话,摁一半话头儿没说,好像要吊我们胃口,他知道的肯定不止这些,我再想想办法。”

在青楚掐算好的时间里,周晋准时出现。

“怎么来事务所了?”

“路过,顺便提一个问题,另外还有一个邀请。最近有什么进展?”

“有一些,回答完毕。”

“就这些?其他还无可奉告?下面说邀请,考虑我建议没有?周末有时间吗?两天就够了。”

“时间是有,不过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我该享有知情权。”

“西塘,敢不敢跟我去?”

“那地方我正想去呢,有什么不敢的?”

“那就这么定了,行程我安排,周六上午十点,咱们机场3号航站楼见。”

青楚回家宣布西塘行程,引起小样极大关注,她八卦的嗅觉提前呼吸到性质变异的前味:“周末玩去青楚?”

“工作!”

“一个人去?”

“不是,有人当向导。”

“杨丽红?”

“不是。”

“那就对了,怪不得我闻到一股神秘的气息,谁呀?”

青楚但笑不语,滴水不漏,因为她心里有太多神秘,这是一趟揭秘旅程,有很多答案即将在西塘呼之欲出,她对周末充满期待。

前往西塘的路上,周晋徐徐揭开往事:“郁欢是我小学同桌,我俩一起升到初中,还是同桌,然后开始有男孩在校门外堵她,她就让我送她回家,每天放学路上,她走前头,我在十米开外跟着,从不说话,一段时间以后,再没人纠缠她了。后来又一起上高中,高二那年,她因为家里拮据,辍学了,我最后一次送她回家。到她家门口,郁欢说:‘我到了,你还要继续往前走,别忘了我。’我回答她:‘无论到哪儿,我都带你一起去。’从那刻起,我俩恋爱了。那时候我目标明确,就要考进清华,改变自己的命运,我勤奋、努力,沿着预定轨迹顺利前行,郁欢是奋斗计划里浑然天成的一部分。可就在接到清华录取通知书的暑假,新生活即将一片光明铺展开来时,一切戛然而止……”

青楚站到十年前郁欢落水的岸边,河道两边民居密布,周晋指着水面告诉她:“就是这儿,郁欢被人推下去。她在水边长大,却从来不会水。”他掉头离去,像无法承受在此停留一秒,等他终于平静下来,才又说出,“十年了,我还是第一次去那儿。”

“那晚你事先知道郁欢要去见麦冬吗?”

“知道,她告诉我麦冬主动提出借钱,她家那时候太需要钱,所以其实有点想接受,但我知道对方居心不良,就让郁欢别要他钱,我答应尽快帮她筹到一笔钱,所以那晚她是去拒绝麦冬的。可能因为金钱和感情的双重拒绝,使麦冬恼羞成怒,结果……要是我能提前预感到危险,说什么我也不会让她一个人去。当时警方依据现场目击证人的证词,认定麦冬以借钱为要挟,逼郁欢跟他恋爱,遭到拒绝后在拉扯中把郁欢推下水。”

离开河道,周晋带青楚前往西塘临终关怀医院,她无法提前预见这站的谜底:“怎么带我去那儿?”“让你见一个人。”

两人站在高级病房,面对病床上躺了十年无知无觉的年轻女人,青楚生平第一次对植物人有了直观概念:“她是郁欢?她还活着?”

“肌体活着,头脑和意识已经死了。当年她被搭救上岸已经不省人事,在医院昏迷十几天都没苏醒,我惴惴不安等到第十九天,医生下达结论:脑死亡。”

青楚凝望郁欢的脸,她的面容和身体凝固在十年前的傍晚,意识和情感却从此断裂,到底是谁的手割断她的一切,只残存气若游丝的呼吸?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21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6章(1)

护理郁欢的护士告诉青楚,十年来周晋承担郁欢所有医护费用,每隔两三个月就回来看她,守在病房跟她说话。青楚看着周晋轻车熟路替郁欢擦洗清洁、按摩肌肉,心生感动,生命到了无知无觉的境地,仍被如此牵挂,不幸中也有幸福。

离开医院,周晋带青楚游览西塘,古镇的清代建筑保存完好,小桥窄巷、水榭人家,宁静祥和,这是满载周晋回忆的地方:“父亲早逝,母亲一人把我拉扯大,她生性柔弱,遇事却能瞬间变个人,母鸡护小鸡似的张开翅膀保护我,宁可把自己豁出去,到了我该保护她时,还是她保护我。”这句话的所指,此刻青楚还听不出来。

“我读书的信念就是让我妈过上好日子,没想到大学毕业两年,刚在北京站稳,想接她享福,她却得了重病,很快去世了。人没法拥有你渴望的所有东西,有情时没钱,有了钱却留不住情。”两人拐进一条窄巷,周晋停步,“这里过去是郁欢家,从十四到二十岁,这条巷子我每天走一遍。要不是带你游览,我不会再来这地方。”

“这里留给你的记忆都是创伤?不愿意想起,是吗?”

“伤口即使愈合了,也清清楚楚留在那儿,我恨麦冬,因为他毁了我的爱情和幸福。讲点高兴的事吧,说说你。”

“我能让人高兴吗?”

“我觉得你很阳光,特别积极。”

“那是因为我一帆风顺一览无余,升学、毕业、就业,二十五年来最大的主题就是跟我妈的生活理念作斗争。”

两人边走边聊,一个身穿警服的男子迎面招呼:“周晋,又看郁欢来了?”

周晋给青楚介绍:“这就是当年经手麦冬案的石磊警官,这是赵律师。”

石磊显然和周晋关系很好:“老没见了,晚上一起吃饭吧,七点,石桥坊,赵律师一起来。”

刚打瞌睡就来枕头,当年办案警官出现得正是时候,青楚求之不得。因为她的加入,本意叙旧的饭局被串了味。

石磊:“赵律师来西塘办案子?”

周晋:“她的案子还真跟你有点关系,麦冬要申诉,找了赵律师。”

石磊诧异:“还要申诉?再有两年不就出来了嘛,还瞎折腾什么?他到现在还不甘心认罪?赵律师,你接了?”

青楚:“正在调查阶段,还没最后决定。”

周晋:“干脆你给赵律师讲讲当年的定案经过吧。”

石磊:“行,赵律师,有什么问题你就问。”

青楚:“你们当时定麦冬罪的依据是什么?”

石磊:“当时现场有个目击证人,看到了案发前后经过,并且第一时间出现在现场,呼救报警,找人搭救郁欢。”从石磊讲述中,青楚得知当年的目击证人就住河边,窗口正好可以俯瞰案发现场。黄昏时,他看到麦冬和郁欢在河边拉拉扯扯,态度暧昧,二十分钟后天色暗了,他再到窗口,见两人连推带搡争执起来,正看热闹,灶上水开了,等他关了火再来看,郁欢已经在河里扑腾,麦冬傻愣在岸边。证人大声呼救,没想到这一喊,麦冬居然跑了,等他和几个人跑到河边救上郁欢,人已不行了。

青楚:“麦冬说他那天确实在河边和郁欢见过面,但很快就走了,后面推郁欢下河的人不是他。”

石磊:“他说是周晋,对吧?当时他就咬周晋,我们也调查过,周妈妈和周家邻居雷子都证明周晋当晚一直在家没出门,所以,我们排除了周晋的嫌疑。在确凿的证据面前,麦冬无可抵赖,只能认罪。当时我们定案定得非常瓷实,没什么漏洞,至于后来麦冬又翻供又申诉的,大概是不甘心服那么多年刑,想出的花招吧。”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21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6章(2)

作为职业律师,青楚的大脑自动屏蔽任何可能影响她判断的主观论定,但作为女人,她却本能希望石磊推断正确,因为她怎么也无法把一个如此长情的男人和伤害郁欢的嫌凶联系在一起。

规规矩矩上一礼拜班,小样觉得自己老了好几岁,好容易熬到星期天,满大街撒欢。接到方宇电话时,自己被驱逐的画面立刻跳出脑海,报复的小火苗一蹿老高:“谁呀?”

“方宇,听不出来?”

“还真没听出来,找我干吗?”

“这会儿能出来吗?请你吃饭。”

“我没听错吧?你请我吃饭?前阵子是谁把我从家里扔出来的?”

“我不给你留窗户了嘛。”

“就因为你留的窗户,害我被逮进居委会,写了保证书才出来!”

方宇狂笑:“还有这事儿?那我更该请你了。”

“我怎么闻见一股假惺惺的味儿呀?”

冷嘲热讽从电话里一直延续到饭桌上,等小样解气了,方宇才逮着机会说话:“你怎么跑政法学院上班了?一个月给多少?”

“我姥给找的,一月一千五。”

“这点就干?你不一个月一万五不拉倒吗?”

“俗!我姥说了,第一步是亮相,第二步再说赚钱。”

“这倒对,关键是你那钱串子思维能调整过来吗?”

“以后我每天徜徉在大学校园,吸取知识的滋养,不是金钱能换来的。”

“这才上几天班呢,就不是你了。”

“我就是这样善于学习,从善如流。”

“歪门邪道你流得更快。”方宇躲过小样扔来的萝卜暗器,“你上班管得严不严?能不能经常溜出来?”

“我刚开始上班,你就想拖后腿?贼着打听我工作干吗?请我吃饭真是为认错?”

方宇切入正题:“有点事儿想求你。”

“哼,不用扔出门,用了又来哀求,你怎么跟变色龙似的?我不干!”

“还没说什么事呢,你先别忙着拒绝,我不白求,你有钱赚。”

“富贵不能淫,找别人去。”

“这事还就非你不可,Only You。”

“那你说来我听听。”

“我奶前阵子摔了一跤,折了一条腿。”

小样吓一跳:“怎么搞的?严不严重?”

“着急了吧?一晚上就跟她老人家建立深厚感情了?看来我要不让,你还不答应呢。”

“少废话,赶紧说!”

“明天我接她出院,回家卧床身边离不开人,可我有一挣钱的活,不去太可惜,就是没这事平时我也总出门,不能老守着她。”

“我说怎么关心起我能不能溜号了,不管!又不是你家保姆。”

“找保姆我还真不放心,你不是专业护士嘛。”

“怎么干来干去全是护士?我脑门上刻着这俩字?”

“你还就这个拿手,要说你自己也有责任,老太太认准你当孙媳妇,非让我把你找去,救救急吧,算我求你。”

“看在奶奶面子上,给多少钱呀?”

“三千。”

“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少了,五千。”

“她没那么严重,在医院住半个多月了,回家估计也就再躺个把月,只要她一下地,你就算完活儿。”

“说准多长时间,别想三千买我一辈子。”

“一个月,准准儿的。一千五加三千,你这月一下就挣四千五,一跃成为白领。”

小样抓住报复的时机:“求人要有个求人的样子。”

“你让我干什么?”

“跪下。”

方宇脸上惊叹号变问号又变回惊叹号,噌地站起来,又坐回去,手指替腿在桌上下跪:“先这样,回头找没人地儿再补给你。”

“那先欠着。”既收复了威风志气,又有钱赚,小样春风得意。回家请示姥姥,郎心平当然不放心她住陌生人家。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21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6章(3)

小样软磨硬泡:“不算陌生人,老太太特喜欢我。”

“那先告诉我,你哪个朋友的奶奶?是不是开车带你来北京那男孩?”

“就是他。这回我可不是白帮他忙,是工作,按劳取酬,一月三千,顶我俩月工资呢。”

“你才上班没几天,要为这事影响医务室工作可不合适。”

“保证不影响,你要不放心,今天青楚回来,让她监督我,去实地考察一下,看是不是真有这回事。姥姥,这是我来北京第一桶金,你可别挡我财路。”要拦着还成阻碍她事业发展了,郎心平哭笑不得,只能抬手放行。

小样即将月入四千五的喜悦没持续几分钟,就被不平衡淹了。她从阳台上看见西塘归来的青楚和周晋正在告别,BMW的车标和周晋一起跳进小样眼睛里:“肯定跟这人一起去的西塘。怎么送她的车一辆比一辆牛,我就混一挎子?”

青楚进门就撞上问号:“怎么没请宝马上来坐?你们俩一起去的西塘吧?他是谁呀?”

“眼睛够贼的,小问号?就不告诉你!”

“玩神秘是吧?看你能玩多久!”

郎心平:“这人跟你的案子有关?”

“他就是麦冬指控的嫌疑人。”

郎心平诧异:“那你怎么会跟他一起去西塘?”

“他主动提出帮我了解一些情况,我就去了。”

小样:“原被告一起拉拢你呀?”

郎心平:“听上去越来越复杂了嘛。”

青楚讲完西塘见闻和周晋印象,小样难以置信:“专情、忠贞、温柔、多金,世上有这么好的男人吗?不会是演的吧?”

“演十年?你演一个我看看。怎么就不信生活里的确有这么长情、这么好的人呢?”

“赵青楚,请你自己听听,这是一个律师说犯罪嫌疑人的口气吗?”

“人家现在连犯罪嫌疑人都谈不上。”

“去了趟西塘,立场完全混乱,你肯定喜欢上他了!”

“哪焊哪儿呀你?!”

“绝对是,你完了!高齐更完了!”

像是听见自己被念叨,高齐的电话应声而来,青楚应下他的约会,随即邀请小样:“跟高齐吃晚饭,一块儿去吧?”

小样心知肚明:“你想带个电灯泡?”

“拜托你越亮越好。”

小样和青楚一起闪亮登场,先发制人:“看见我有点失望吧?”

高齐只能把失望生生憋回去:“干吗失望啊?多一个美女参与我更高兴。”

“我可不是来蹭饭的,带着信息量呢。提醒你有点风险意识啊,我姐身边冒出一个开宝马的钻石王老五!”

青楚瞪小样:“那是我公事,别乱往一块儿搅和!”

小样:“怎么是搅和呢?我只是把预见到的未来趋势说出来而已。”

小样扔出炸弹等着听响,可高齐不是一般战士,甭管心里多大响动,嘴上硬撑着轻描淡写:“什么人啊?这么了不得?”

青楚:“别听她的,我查案子认识的人。”

高齐:“这么快就接案子了,祝贺你啊。”

小样:“听到那种噩耗还能谈笑风生,你太沉得住气了,有大将风度!”

高齐:“具体是个什么案子?”

小样:“他其实是想问,那宝马跟你什么关系?”

高齐笑:“你真是我肚里的蛔虫,干脆你替我问好了。”

青楚:“我还不一定接呢,哎高齐,问你个医学问题,植物人睡十年了,还有可能醒过来吗?”

高齐:“不能说绝对没有,但几率很小,谁植物了?”

青楚:“我随便问问。”

小样:“你是盼她醒啊?还是盼她不醒啊?”

高齐:“这人到底是谁呀?”

小样故弄玄虚:“让我顺顺人物关系,是……你的她的他的她。唉,关系太复杂,一句半句解释不清,你自己回家琢磨去吧。”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22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6章(4)

高齐一头雾水:“看来我这顿饭非消化不良不可。”

让高齐消化不良的还不止宝马和植物人,席间小样接到方宇催促上岗的电话,顺口叫他也来吃饭。高齐无所谓,一个灯泡是亮,两个也是亮,可他低估了男灯泡的威力,不光是亮,还漏电。

方宇一来,小样就介绍高齐:“我姥爷就去世在高齐工作的医院里,他跑前跑后帮了好多忙,比我们家自产的男性都顶用,让我充分认识到医生这职业的不可或缺,和在医院安插一个卧底的重要性。”

方宇:“噢,他是你家卧底。”

高齐:“其实我没帮多大忙,你们不用这么客气。”

小样:“你在我们三个妈眼里,形象别提多高大了,她们说你要个头有个头,要长相有长相,年轻有为、热情诚恳、乐于助人,反正全是优点。她们相中你了,一致推选你为她们心目中最佳女婿人选。”

高齐:“没那么夸张吧?替我谢谢阿姨们。”

方宇坏笑:“这就是传说中的师奶杀手吧?问题是光师奶相中也没用呀?”

小样批评方宇:“你别说人家,看看那边,坐着发达国家地位、收入最高的两种职业,再看咱这边,严重不平衡。”

方宇:“这你就不懂了,在发达国家,汽车技师同样是高科技含量职业。”

高齐:“就是就是,咱国最近高级技工也很吃香,好的技师月入上万,比医生挣得多。”

小样:“反正我就觉得医生好,职业高尚、收入稳定、有社会地位,走哪儿都被人求着,谁家出一个医生,全家受益。”

方宇:“虽说对面坐着最尖端的职业,但其实不管是律师还是医生,大家都希望绕着你们走。”

小样:“为什么绕着走?”

方宇:“律师就不说了,青楚姐最清楚,谁粘上你们那就是有麻烦了。”

青楚笑:“对对,大家最好不要跟我发生关系。”

方宇坏笑:“我着重说说医生……”

高齐无辜变成鱼肉,没等小样出手阻拦,刀俎已然落下:“医生之所以受欢迎,是因为人都怕生病,年纪越大越喜欢医生,年轻人身体健康,就没这个概念。”

小样挺身捍卫:“谁说的?我不年轻?我就喜欢医生,高齐,你们医院有和我年貌相当的单身男医生吗?给我介绍一个。”

高齐:“要没人干涉,我可以帮你物色。”

小样的捍卫招致更猛烈的炮火:“你想嫁医生?先给我分析分析,你再决定嫁不嫁。医生每天接触什么人?病人!听到看到的全是痛苦,时间一长,必然造成两种结果:要不心理压抑,人生观消极;要不麻木不仁,不把伤痛当回事,这两种老公你挑一个吧?”

小样:“谁说一定这样?高齐就不是。”

“还有,医生是天底下最不浪漫的职业,他每天摆弄人,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一副骨架加各种器官,对身体完全麻木,你长得再好,在他眼里也就那么回事。高医生,你们是怎么克服这种心理障碍的呢?”

高齐无奈:“我们会把职业和感情分得很开……”

方宇笑看小样:“当然,嫁医生有一个好处,想生病就生病,随时能进医院。”

青楚:“这点好处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听着也这么别扭?”

炮火突如其来,高齐猝不及防,只有哭笑不得的份儿,好在他明白,方宇这通挤对是小样夸他招来的,自己不过是大男孩心理失衡借题发挥的药引子,用不着太在意。这一点钱小样也能看透,不但看透还要说透。吃完饭奔方奶奶家路上,她坐在挎子里冲方宇嚷:“你干吗当着高齐面那么糟改医生啊?”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22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6章(5)

“那不叫糟改,叫调侃。”

“你调侃人家干吗?不善良!我肯定你嫉妒他。”

“我嫉妒他?他哪点儿招我嫉妒哇?”

“你是无产阶级面对有产阶级的心理不平衡。”

“呸,我无产?过去那话是怎么说的,无产阶级失去的只是锁链,得到的是自由,谁比我自由?!”

“你就抱着一穷二白的自由嘲笑人家丰衣足食的稳定吧!”

“我就嘲笑啦,怎么着?哈哈哈!”

“我看出来了,你什么都不为,就是听不得我夸他!”

方宇用行动回答她,挎子照着路上一个小坑开过去,小样被颠得差点蹦出来:“说到你痛处就报复哇?!”

当晚,私人护士钱小样正式上岗,给卧床的方奶奶洗脸、擦身子,老太太满心欢喜:“小样,我没见过比你更好的姑娘,要不赶紧跟方宇把婚结了吧?”

小样张口结舌:“啊?奶奶,你是不有点操之过急呀?”

方奶奶:“不急,都摸着上听的牌了,还不赶紧和?方宇啊,小样这种姑娘可难找,你别整天晃晃悠悠,赶紧把她娶回家,让我踏实,回头再要被人抢跑了,你哭都没地儿。”

方宇审视小样:“让我仔细看看,有那么好吗?再考察考察。”

小样:“呸!”

有护士在,方宇踏实了,他走的时候小样跟出来。

方宇:“留步,别送了。”

“谁送你?自作多情,我是追出来骂你,刚才听奶奶讲她是怎么摔伤的,真吓人,幸亏当时在菜市场,周围有人。哎我说你要不搬回家来住吧,别让她一直空巢,这要万一哪天夜里起来上厕所,哐当一下倒了,身边没个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再一蹬腿……”

“闭嘴吧你,回头我奶叫你给咒没了。”

“话不中听但在理,她还有几年呀,你现在由着自己性子在外面折腾,等她前脚一走,你就再想多陪陪她,也没机会了。”

这么在理的话打她嘴里说出来方宇听着新鲜,可还真听进去了:“别絮叨了,走了,晚上别睡太死,听着点她动静。”

“你还真当我是保姆哇?”

小样没当自己是保姆,她是扮演方家准孙媳妇的演员,戏好情真,连自己都快信了,方宇真该再付她一份演员酬金。这晚,因为照顾方奶奶,小样睡得不太好。没睡好的还有高齐,青楚明显不愿跟他单独约会,大学时不远不近的距离感现在依然照旧,今后还有可能改变吗?面对感情的疑难杂症,高医生无能为力。

青楚的疑难杂症倒是进展顺利,杨丽红用让鬼推磨的办法,终于让雷子和盘托出一切:“案发那晚周晋穿的白衬衫我很熟悉,是郁欢亲手做的。当年我们镇家家户户靠蚕丝业为生,谁也不富裕,郁欢全家靠她在丝绸厂打工那点收入支撑,没钱给周晋买礼物,她就自己动手做,衬衫款式翻不出花样,就在小地方动心思,她特意跑到我店里找扣子,要跟别人不一样的,我就托人从外地捎来一包琥珀色带纹路的,她很喜欢,买去钉上了,所以我对那件衬衫印象很深。”他从上衣口袋掏出一颗纽扣,琥珀色,带纹路,一部分被烧灼过,“这是我卖给郁欢的其中一颗。”

青楚:“怎么会在你手里?”

“案发后第三天,我去周家借东西,敲半天他妈才开门,进屋就闻到烧焦的味道,周妈妈走开时,我发现他家灶塘里刚烧过东西,是周晋那件衬衫,我在灰烬里看见这颗扣子,就悄悄捡走了。

“郁欢出事当晚,你看见周晋穿着缀有这种纽扣的衬衫外出过,在案发两天后,你又看见他妈把这件衬衫烧了,对吗?”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23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6章(6)

“对。”

“你能为你的话负责吗?”

“能。”

“把一颗扣子留十年,你想说明什么?”

“我知道它一定和那案子有关,至于周晋为什么撒谎?那晚到底去了哪里,干过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这颗突然现身的纽扣可能成为证据链上关键一环,但必须进一步证明周晋确实穿着那件衬衫到过现场,否则,就算雷子证实周妈妈做了伪证,周晋当晚的确外出过,也不说明他去过案发现场,就是犯罪嫌疑人。那么当年的刑侦过程中,会不会有相关线索出现呢?这个念头跳出的同时,青楚想起姥姥有个熟人在西塘公安局当政委,这也许是条捷径。

郎心平支持青楚的想法:“如果真能在刑侦报告里找到跟这扣子相呼应的线索源,构成证据链,对周晋的指控就能合上缝儿,你就稳操胜券了。”

小样旁听案情分析时察言观色,得出结论:“某些人心情肯定特别矛盾,于公于理呢,希望案情向着有利于你的方向发展,于私于情呢,却希望案情向着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拧巴呀!”

青楚:“别侮辱我的职业性,我一向公私分明,从来不往一块儿搅和。”

小样:“我看这回你分不了那么清楚,女人都是感情动物,你是女人吧?”

青楚:“是,但不是一般女人。”

小样:“嘴硬,我倒看看你怎么不一般。”

尽管承认小样的分析一针见血,但在她赵青楚世界里,情感遭遇理智从来甘拜下风,更别说一份萌动之初、前途未卜的情感。如果有必要,她不光嘴硬,心也可以很硬。至少现在,青楚这么以为。

再次来到西塘目标明确,通过郎心平介绍的关系,青楚顺利拿到当年麦冬案的刑侦报告,报告里一张案发现场的线索照片直刺眼帘,一颗琥珀色带纹路的纽扣,和雷子提供的那颗一模一样。如果雷子说的是真话,这两颗纽扣应该属于同一个人——周晋。从警方未公开的刑侦档案中证实了纽扣的存在,形成指向周晋的完整证据链,这无异于对当年公诉方的釜底抽薪和对警方刑侦过程的否定。申诉案似乎拨云见日,青楚的心情却阴晴不定。

上次别后,石磊想到青楚可能还会来找他,但没想到这么快:“了解当年刑侦细节?你问吧,我能回答的尽量回答。”

青楚:“过去只要嫌疑人认罪就能定案,所以公安机关为追求破案率刑讯逼供的例子不是没有,我想知道你们当年刑讯过程中有没有强迫嫌疑人的行为?”

“他说是被我们刑讯逼供、屈打成招对吧?十年前他就这么说,法院要相信,他就不用坐牢了。对那些极其顽固死不认账的罪犯,办案人员可能会情绪失控,但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屈打成招绝对是极少数。如果你听信他一面之词,非这么认为,我也没办法。”

“我知道不能只听一面之词,所以才来听听你怎么说,麦冬说他当晚到河边是去约会,没有伤害郁欢的动机。”

“约会?他自作多情!郁欢跟周晋青梅竹马,全西塘没有一个人相信她会移情别恋。他以为有几个小钱就能买女孩子的心?说白了,麦冬犯罪动机清晰,证据确凿,而且有现场目击证人指证,我上回就告诉过你,这案子当年定得很瓷实。”

“还有一个问题,在案发现场,你们有没有提取到什么特别的东西?例如这种纽扣。” 青楚出其不意,亮出纽扣,随即敏锐捕捉到石磊脸上的惊诧。

石磊:“你从哪儿弄来的?”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23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6章(7)

“对不起,这个不能透露,我要遵守职业道德,为当事人保密。现场发现的纽扣跟它一样,对吗?你刚才说没有任何线索指向别人,那扣子是谁的?为什么会遗落在现场?这么重要的线索,警方追查过吗?”

“当然追查过,当时现场救人,围观的群众一大堆,我们后来挨个查证,也包括周晋。西塘是旅游景点,每天来往游客上千人,扣子可能是任何人掉的,这线索没意义,被我们否了。不管你这颗扣子从哪儿来,肯定和麦冬有关。你也许认为自己掌握了重要证据,但我告诉你,麦冬这家伙非常狡猾,具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办案过程中屡次认罪、翻供,跟警方玩心理,找机会脱罪,可惜最后还是没得逞。入狱十年了,如果他真有证据,为什么到现在才拿出来?我提醒你,任何证据都要经过检验才能成立。”

石磊的质疑同样也是青楚心里的问号,如此重要的证据十年都没出现,偏巧此刻从天而降,是幸运还是蹊跷,的确有待验证。

离开西塘之前,青楚鬼使神差来到临终关怀医院,她说不清为什么要来看郁欢,似乎这个沉睡中的女人跟自己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你有感觉吗?能听见我说话吗?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只有你最清楚,可你沉默了十年,什么也不说。”

回到北京,青楚第一时间找到在市公安局刑侦处工作的学兄,请他帮忙检验那颗纽扣。随后,周晋的电话如期而至:“听说你又去西塘了?”

青楚:“如果你假装不知道,可以当我没去过。”

“可我知道你去过了。”

“我猜到石磊会告诉你。”

“跟你这么聪明的人说话,我也没必要迂回了,石磊说你给他看了一颗扣子,这是那边的新进展吗?”

“他可以对你言无不尽,但我不能对你知无不言,我不能透露给石磊的信息,同样不能透露给你。”

“那是否可以透露一下,你现在更倾向相信谁?是我,还是麦冬?”

“还不知道,没有确实证据前,我谁也不信。”

“好吧,案情讨论到此结束,中午一起吃个便饭好吗?”

“不了,我随便吃点,还要接着工作。”

“明白了,已经进入避嫌阶段,那你忙吧。”

“对了,我回来之前去看过郁欢。”青楚说完有点后悔,怕他问为什么,说去找郁欢调查案子未免荒谬,说替他去探望又太唐突,毕竟他们还算不上朋友。

周晋毫无诧异:“啊,我最近忙,没抽出空来回去,她还好吧?”

“好,护士照你交代,每天给她擦爽身粉,整个梅天没出过湿疹。”

“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我就当你是替我看她,谢谢。”

周晋越轻松坦然、善解人意,青楚越心情沉重,即将和这个让她心动的男人变成对立方,真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钱小样下了公班就回方奶奶家上私班,进门发现方奶奶病了,咳得厉害还发烧。方宇满抽屉翻药,不得要领,小样把他扒拉开,迅速找出阿司匹林和止咳糖浆,方奶奶听话地吃药、喝水。

小样:“今天先这样,明天带奶奶去医院吧。”

方奶奶:“不去,感个冒都得一两百,家里有药。”

小样:“不行,这些药只能缓解症状,你有炎症,得吃抗生素或者输液。”

方奶奶:“我活动不方便,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烧退了就行。”

方宇:“她不愿动就别折腾了,要吃什么药?我出去给她买。”

小样:“处方药,没有医生的方子买不着。算了,明天我先想法从医务室开点,奶奶这岁数,以后家里得多备点药应急。”一转身,脚下踢着个大旅行包,“这谁的什么呀?”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24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6章(8)

方宇:“我的包。”

小样:“你拿这么大包干吗?回来住了?”

“我那边维修电网,断电。”

方奶奶:“一时半会儿修不好吧?那就别急着回去,多在这儿待几天。”

“看情况再说吧。”

小样揭穿他:“奶奶你把心放肚里,住一两天犯得着把东西都拿回来吗?他这就是不走了。”

“那敢情好。” 方奶奶乐得合不拢嘴。

方宇坐院里喝着啤酒,时不时回头看小样在屋里替奶奶摇扇子、帮奶奶翻身,忽然有种天伦之乐的错觉。别说,这蛮妞儿贤惠起来还挺像回事,要光为赚钱她能这么爱岗敬业?肯定是对自己有意思,要不要考虑把她发展成媳妇儿呢?好处是以后家里有了免费私人护士,坏处是她犯起浑来实在不像女的……正自作多情地难为自己,屁股上挨了小样一脚:“哎,听我话回来住了?孺子可教嘛。”

“谁听你的了?”

小样一屁股坐到方宇身边:“你对我的工作满意吗?”

“还行。”

小样笑眯眯凑近:“觉不觉得我温柔贤惠?”

“将就算个女的吧。”小样的脸近在咫尺,方宇居然心跳加速。

“那还把我往外扔吗?”

“你要想留下当长期保姆,我可以考虑。”顺溜话也得拧着说,才不丢面儿。

“美的你大鼻涕泡!”拧着就拧着,爱情较量就此拉开序幕,当俘虏不是钱小样的风格,看谁扛不住先认输。

转天小样在校医室值班时,有学生来开假条,却不肯量体温:“我自个量过了,38度5,就给开个假条吧。”

小样识破有诈:“今天周六,下周一你还好不了?先吃药,明天好不了,再来开假条。”

“明天是胡校医值班,她没你善良。”

“没病想蹭假是吧?少废话,必须量体温,到38度就开假条。”

学生眼巴巴看着公章,干脆明说:“章不就在那儿吗?你一开一盖,十秒钟的事儿,不就完了?”

小样没那么好说话:“你量不量?”

学生有备而来:“我给你三十块,怎么样?”

“想贿赂我?”情势突变,小样脑筋急转。

“翻倍,六十。”

“九十!”小样将计就计,生意成交,新的生财之道就此诞生,并且一发不可收拾。接下来两周,钱小样牌病假条畅销校园,并稳居商品销售排行榜首,当收入达到一定数目,小样找到高齐,用这笔钱换了一大兜处方药。

高齐在医院门口把药交给她:“买这么多处方药干吗?这些药可不能乱吃。”

“知道,别忘了我也是护士。家里老人常有点头疼脑热,总去医院太麻烦,把药备齐能省不少事。”

“怎么,姥姥病了?要不方便来医院,我过去看看?”

“不是她。你还真把我姥当自己姥姥了?”

自作多情过于明显,高齐不好意思地干笑。

小样故意起话茬儿:“我姐前一阵又去西塘了,你知道吧?”

“又去了?还是和那宝马?”

“这回是一个人,不过还是为那宝马去的。”

“哦。”

“有点失落吧?好心提醒一声啊,在赵青楚那儿,你没戏!”

“她跟你说的?”

“非要她亲口打击你才死心?医生一般也不忍心亲自宣判病人死刑吧?”

这打击也够直接的,高齐落荒而逃:“那我回去了。”

小样开完炮又想起救死扶伤,跑去买一大桶肯德基又回来找高齐,精神物质食粮一并送上:“我请客,感谢你帮忙开药。”

高齐苦笑:“这是打击后的安慰?”

“一个医生,整天直面残酷的死亡,这点悲惨现实应该有勇气面对吧?”

高齐强撑着:“我也没怎么着啊。”

“那你笑得比哭还难看?不善于伪装。想不想听我给你分析分析感情失意原因?”

“说吧,我听听。”

“其实你各方面条件都跟青楚相当,软件、硬件哪样也不比她差。不过现在女的找男的,眼睛都爱往上看,她需要仰视,你懂吗?”

高齐有点懂。

“赵青楚看你,最多是平视,所以不满足,非要找个要她仰视的人才行,不都说男女有落差才是合理搭配嘛,所以说你俩不来电,不是你的错,是落差的错。”

“你这么一说,我心里舒服多了。”

“建议你,干脆也低头往下瞅瞅,找个人仰视你,不就齐了?

“分析得很有道理,我打算接受你的建议,那你对方宇也是仰视?”

“你什么眼神呀?我们俩是他仰视我!”

“对不起对不起,我其实是那么觉得,那你是不也得找个人仰视呀?”

“我这人有个特点,说别人时一套一套特明白,一到自己身上就犯糊涂,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理论脱离实际’吧?我八成是个直觉主义者,甭管仰视、俯视,估计到时候逮谁算谁!”

高齐被她逗乐:“我觉得你这样挺好。”

精神按摩卓有成效,小样觉得自己功德无量,挽救了一个差点走进感情死胡同的人,接下来,还有一个不肯进死胡同的人,等她想办法呢。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24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7章(1)

小样抖落出一大包药邀功,打包票说奶奶以后小病不去医院,她在家包治。方宇被够吃上一年半载的药量惊着:“这么多,不是你从医务室偷回来的吧?”

“呸!我是个品德高尚的人,这些都是花我自己钱买来的。”

“你也没挣着钱呀?”

“智慧就是财富,它无处不在,看你怎么使用!”

俩人关系打根上起,就烙下主动方被被动方牵着鼻子走的原始印迹,一个故弄玄虚,另一个跟着往玄虚里绕。方宇鼓动鼻翼,使劲呼吸潜伏在药品背后的异味,越闻越可疑,小样灵魂出窍、悠然神往的神态,印证了他的直觉。

方宇一忍再忍,忍无可忍,旁敲侧击:“琢磨什么呢?思春呀?”

小样胸襟坦荡、赤裸:“高齐真不错,我觉得自己就该找个他那样的,俩人落差也合适。”

“落什么差?没头没脑的,这是打哪儿说起啊?”其实方宇心里电光火石,瞬间门清,“你那些药是找他拿的吧?”

“对啊,我就认识他一个医生。”

“你干吗非找他?钱给谁不能买药?”冲口而出后,方宇被话里的火药味雷到,自己疑似很愤怒?

“好多处方药,不找医生买不来。”

“瞧你那点出息,这事也值当去求他一回?我宁可带奶奶去医院。”想掖狐狸尾巴,结果连尾巴带掖的意图全落在人家眼里。

小样前仰后合:“不对呀你,我找人家买药,你至于这么大反应吗?我再次确定,你就是嫉妒高齐!为什么嫉妒?是不是因为我?你要喜欢我就直说,大胆说出口,我可以考虑考虑。”

方宇力所能及,就是拍拍屁股、潇洒而去,甩下不值一辩的冷笑,可在小样眼里,怎么看他都是望风而逃。

这天,郎心平接到政法学院总务科电话,邀请她过去商议事情,去之前老太太做足心理准备,当亲耳听到小样的光荣事迹,她啼笑皆非。

总务主任:“最近接到很多老师投诉,抱怨医务室给学生开的假条太多,影响出勤率,胡校医觉得奇怪……”胡校医撇清自己:“我没开过那么多假条,一向谨慎。”主任继续,“我们在学生中间进行调查,听到反应,说医务室卖假条,九十块一张,引得学生蜂拥而至,后来还水涨船高,涨到一百。您是咱学院首屈一指的大学者,考虑影响,我们决定把此事就地掩埋,绝不扩散,就咱仨知道。至于孩子,要不……您先把她领回去教育教育?愿意改正,再把她送回来?”

老太太的勇气只够支撑把孙女领回家,不够再把她送回去。于是,钱小样因为自己把智慧转化为金钱的非凡想象力,招致失业,从入京第一份工作上下岗,重归待业。

也因为这份卓尔不群的想象力,招致全家清算,大家七手八脚、群策群力,想把钱小样从歪门邪道的坑里拽上来,用小鞭抽着她走上光明坦途,把聪明用到正地儿。

郎心平:“你自己说,卖没卖假条?”小样点头。

郎心平:“人家冤枉你没有?”小样摇头。

杨尔评价:“你还挺有生意头脑……”郎心平瞪她,杨尔赶紧端正立场,“我还没说完呢,就是没用在正地方。”

郎心平:“你这种恶劣行为不光影响到你自己,还有我们,上班以前你跟我保证什么来着?”

“你搭台我唱戏,不给你丢脸。”

“现在呢?”

“唱砸了,姥,我知错了,我的行为给您以及咱们全家的荣誉抹了黑。”冲仨人鞠躬到底,“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小样最大的优点,就是勇于划清自己与错误的界限,她和错误不共戴天,永远不是朋友,就是总一起摽着。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24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7章(2)

三人面面相觑,想笑,都忍着。心里宽容,脸上也得秋风扫落叶,把犯错上升到原则和人格的高度。其实错误生来就是让人犯的,它和我们如影随形,是每个人成长的标记。

小样陈说:“我虚心接受大家批评,但也要允许我说明一下自己观点。”

青楚:“审判长,允许被告做自我辩护吗?”

郎心平:“说吧,我也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首先,不是我主动卖假条,是学生软磨硬泡求我开,被拒绝后,就用金钱利诱我……”

杨尔:“你就没扛住?”

“买方和卖方市场需求一致,交易就这样达成了,没想到需求迅速扩大,好多学生闻风而至,我被架上去就下不来了。”

杨尔:“典型的歪门邪道。”

“也反映出一点机动灵活性吧?”

郎心平镇压:“不许狡辩!”

“主要因为我跟他们是同龄人,深深理解他们心情,虽然病得不重,但当身体的不舒服遇上不想上的课,就会产生病重的错觉。”

郎心平:“这是什么歪理?完全不能成立!”

“有点歪,但这种现象在学生中普遍存在,我出于同情才站到错误立场,做了错事。”

青楚:“被告犯罪心理很有代表性,我大学时也常产生开假条逃课的想法,可惜一直没能得逞。”

杨尔:“那是,像她这么没溜儿的校医不好找。”

郎心平:“卖回老脸给你找个工作,才干几天就闹出这么档子事,我可没脸让你再回学院去上班了。”

“那我就不回去了。”小样还有一优点,就是不管今天怎么糟糕,反正明天一定会比今天好,倒也符合辩证法。“姥,你放心,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爬起来,这回我不麻烦您,自己找工作。”立刻在家展开应聘,“二姨,要不让我跟你干吧?”

杨尔:“打住!全家人都知道,我公司不搞家族企业,杜绝裙带关系。”

“不都说举贤不避亲吗?”

杨尔:“你哪儿贤?是游手好闲的闲!”

当天下岗当天上岗办不到了,小样去睡觉。第二天日上三竿还赖在床上,方宇不明所以,走到床边扒拉她:“8点多了,还不上班?”

“不上了。”

“今天休息?”

“可以一直休息下去。”

“怎么了这是?”

“我被开了。”

“为什么?”

“我发明一条生财之道,一百块钱一张假条卖给学生,被发现了。”

“太牛了!说你钱串子脑袋,真不冤枉你。”

“我又不是为自己,赚的钱都给奶奶买药了。”

“智慧是财富,无处不在,看怎么使用”的台词原来打这来的,方宇心里小小一悠,泛起他一向鄙视的温柔:“你说我该夸你呢?还是该夸你呢?”

“我要好好思考一下,今后到底要往何处去?”

昨日已矣,小样的年纪从不回顾,只求前瞻,这一刻她陷入迷茫,当然,迷茫也是这年龄的日常课。方宇想伸手,传递“你迷茫也不孤独”的信息,手没掏出来,就被自己扼杀在裤兜里,为避免坠入柔情泛滥的深渊,他悬崖勒马。

男人和女人区别就在于此,青楚任由自己坠下柔情的深渊。她等来翘首企盼的好消息,市局刑侦技术处的北大学兄特快专递过来化验结果,扣子烧痕时间在六个月以内,材质为树脂,十年前还没被普遍应用在廉价日用品当中。这结果一点不糟糕,青楚如释重负,心花怒放,把低落的小样拉出来购物,大方派送,小样当然不拒绝,姐儿俩达成供求平衡。

“看来你心情不是小好、是大好啊。”小样直指本质,“你那案子怎么样了?”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25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7章(3)

“接不成了!”

“你不挺想接那案子吗?不成还这么高兴,不想告那宝马吧?”

“人家没事儿告人什么?”

“你屁股到底坐在原告这边,还是被告那边?我再次确定,你就是喜欢他!那高齐怎么办?彻底晾在那了?”

“本来我也没接他茬儿。”

“上次找他帮忙开药,我跟他说了:在你这没戏,他还挺受打击。”

“你替我打击了?好,省得我直接打击了。”

“太冷血了你!我可比你善良,打击完看他怪失落的,我还安慰来着。”

“你是不是觉得他挺好?”

“他是挺好的呀。”

“他好还是方宇好?”

“要是他俩都追我,我还真有点难办。”小样对这种可能性心向往之,很愿意被这类现实难题难住。

结果出来,事情还没结束,就是结束,青楚也要让它结束得明明白白。她事先在家把录音笔装进西装内袋,将话筒线穿过衣袖,用胶布把微型话筒固定在袖口里侧,打车独自前往郊区雷子落脚处,进门前她按下录音笔。这场录音对话未来将成为她和周晋关系的纠结点。

“今天想单独问你问题,我们开门见山。”青楚冲雷子亮出塑封袋里的纽扣,“这颗纽扣我拿去化验过,上面的烧灼痕迹是最近六个月留下的,材质也不是十年前的东西,鉴定结果系伪造,你能给我一个合理解释吗?”

雷子顷刻面如土色。

“一旦再审程序启动,这颗扣子就将成为核心证据,会被反复鉴定、推敲,假的真不了,到时候露出破绽,我们每个人都会被牵扯进去,当然,首当其冲就是你,因为证据是你提供的,如果涉嫌伪证,你会第一个被追究,按照我国刑法,制造伪证、妨碍司法公正将被判处少则四到七年、多则十年的有期徒刑,你现在处境很不妙。”

雷子汗如雨下。

青楚继续施压:“目前只有我知道这结论,也许还有补救措施。整个事件中,你获益多少我不知道,可一旦出问题,第一个就把你豁出去,这个你想过没有?所以我绕过杨丽红,单独找你,想把事情弄清楚,这样做既为保护我自己,也等于变相保护你。到底该站哪边儿,怎么做,你应该很清楚了。”

雷子心理防线被突破:“不是我的主意……”

“那是谁的?”

“扣子是杨丽红找来的,也是她烧的。”

“把你知道的都讲出来,这样我才能帮你。”

“麦冬知道刑侦档案里有颗扣子的线索,公安当年也让他辨认过。于是前不久,杨丽红拿着一颗同样的扣子找到我,让我按她说的办,以后我的所作所为就都是她教的了。”

“周晋有件坠有这种纽扣的衬衫,还有案发当晚你看见他从外面回来,以及后来周妈妈烧衣服,全是假的?”

“对。”

“那扣子是怎么来的?”

“小百货市场很容易就能找到。”

“也就是说,你告诉我的全部是伪证?”

“是杨丽红让我那么说的。”

“她给了你一笔钱收买你?”

雷子点头。

“给钱你就肯作伪证?”

“我当时缺钱,欠别人一笔赌债,四处躲,实在没辙,杨丽红答应帮着还上。”

“那你当年跟周妈妈一起作证,证明周晋案发当晚在家,是不是真的?”

“老实告诉你,当年我什么也没看见,既没看见周晋在家,也没看见他从外面回来。赵律师,我不会有事吧?不会有人追究我责任吧?”

“只要你不继续撒谎。”

青楚拿到最想要的东西,掌握足以证明周晋清白的证据,离开雷子。是时候画句号了,打电话给杨丽红,约她见面。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25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7章(4)

“你看我说的是不是事实?十年来麦冬始终找不到为自己翻案的证据,跟我见面后,我的某句话提醒了他,让他回想起预审过程中警方追问过的一个环节,有颗遗落在现场的纽扣,这颗纽扣的存在让他找到突破口。于是你按照他指示,去买了一颗同样的扣子,接着找到最合适帮你们提供证据的人选——周晋过去的邻居雷子,花钱操纵他说谎,编造了一串足以让专业律师信服的完整证据链。”

“你是怎么知道的?”

青楚拿出鉴定书,推过去,杨丽红垂眼一瞄,放弃抵赖。

“你们忽视了一个专业律师的严谨,我会反复求证证据的真实性,把扣子拿去化验了,它样子虽然跟十年前一样,但材质完全不同。你们精心编造的证据链,最薄弱的环节恰恰是证据本身,你还有什么话说?承认做伪证吗?”

“你会去检举吗?求你别,麦冬他真是被冤枉的,请你站在他的角度想想,一个坐了十年冤狱的人,有可能走火入魔……”

“那你呢?也魔怔了?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我就是想帮他。”

“你无条件相信他,有没有想过,罪犯其实就是麦冬自己,他一直在操纵你,控制你思维,摆布你行动,就像你们试图操纵我一样。”

杨丽红张口结舌,青楚言中的事实,她想都没想过,然而它多么可能。

“你难道不知道制造伪证、诬陷别人要承担法律责任?为什么还敢冒风险?还企图把我也拉下水!你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多年来被他控制了?他在监狱里,你就是他遥控的牵线木偶。”

“不,不,我相信他,不是他。”既然选择相信,就一意孤行信下去,这就是杨丽红,“求求你赵律师,别检举,只要你不告发,让我做什么都行。真要被揭出来,麦冬的牢就没头儿了。”

青楚有着柔软的神经,总是容易被打动:“你这时候想到的还是他?你自己呢?告诉我,麦冬为什么要诬陷周晋?”

“他恨他。”

“为什么这么恨?”

“他俩争的,是郁欢爱谁。”

“人都那样了,还争那个有什么意义?你也跟着不惜触犯法律帮他出气?”

“从小到大,我心里只有他一个人,就算他追求别的女孩,我喜欢的还是他,唯一的愿望就是等他出狱,去个没人认识的小地方,跟他一起过平常人的日子。赵律师,我骗你,利用你,真对不起,可我不是成心的,求你高抬贵手,成全我这点小愿望吧,你要真检举了,那后半辈子我连点念想都没有了。”

青楚做不到师傅邢功成,她能在理性上否定制造伪证的行为,感性却可以因为这番表白选择原谅,她宣布到此为止。伪证者受到批判,却因为没伤及被害者,得以避免法律处罚,阻止错误酿成灾祸的,是青楚的智慧。

分手时,杨丽红感激涕零:“不管你怎么鄙视我,我都要谢谢你。”青楚不怀疑她的真诚,完美句号,尽管一无所得,她心情愉快得无以复加。

郎心平感到奇怪:“案子不黄了吗?我看你心情还不错,没点挫折感?”

“没有!谁没交过几天学费?亲自栽过跟头才知道下回怎么绕开。”

“那姥放心了,你从小到大一直很顺,我怕有点挫折你受不了。”

“我没那么脆弱,温室花朵也不是一遇寒冷都非死不可,我是耐受型,冷热都能适应。姥,问你个问题,一个人有野心和名利心好不好?”

“有什么不好?我们那年代管这叫远大抱负,国家还大力提倡呢。”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26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7章(5)

“但通过这次,我发现自己还是急了。”

“认识到了?想一鸣惊人没错,但急于求成就容易被人利用,挺好,你这不又是一个收获吗?青楚,姥从来没问过你:在你概念里,什么叫成功?”

“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功成名就,收入丰厚。”

“现在社会给人灌输的成功观念太单一,你们年轻人追求的无外乎是赚钱、成名,给自己贴上成功标签,千篇一律、千人一面,这是典型的唯结果论。其实不是所有得到结果的都成功,也不是没结果的就失败,我一辈子的体验,是成功藏在过程里,将来回头看,乐趣不在最后撞线那一下,结果是买东西的赠品,好了算赚的,不好也没什么。你这桩代理,敏锐洞察及时补救,坏事变好事,干得漂亮,以我的标准,这就叫成功。”

“我也这么认为!姥,你放心,我不但要享受成功的结果,更要过程!”

沐浴在自我认可中,青楚忽略一件事:这只是她单方面画的句号,不是周晋的句号,事情远没有结束。钱小样那边,却不知道如何开始?针对未来往何处去的人生命题,她想了又想,好歹于迷茫中拨云见日,瞭望到一星半点目标。

方宇掺和进来:“还思考呢?想好了吗,今后往何处去呀?”

“你过来,我宣布一下。经过长考,穿过层层迷雾,从迷茫到清晰,我终于理清思绪。”

“直接说结论。”

“我要——成家立业!想两天不是白想,你琢磨过为什么是成家立业,不是立业成家?因为有家才有依靠,家是前进路上的歇脚站,是奔跑过程中的润滑油,没有家,想去哪儿都走不远,想做什么都没人支持,所以我决定——先成家!”

“你想成家?那也得有人啊,打算上街拉谁?”

“不用上街,人选我物色好了。”

“不是我吧?”方宇一厢情愿,涌起无限抱歉,“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需要自由,还不想把自己束缚在婚姻里,不能配合你成家的理想,请考虑别人,或者调整战略,先立业吧。”

小样像看蹿上舞台搅乱正戏的闹闹一样看方宇:“省点唾沫吧,我说的不是你。”

“那是谁呀?”

“这不劳你操心,明天起我就开始行动,为养精蓄锐,睡了,晚安!”

原来自己不在戏里,连龙套都不是,方宇全身水分蒸发——干极了。他展望自己将继续——永远——气短下去,垂头丧气、抓耳挠腮。

说干就干,第二天黄昏,小样端着搪瓷盆,站在医院门口,等待她锁定成家的对象出现。这是一次理性的思索,一个成熟的决定,她甚至把自己模拟成她妈杨杉,生平第一次对自己投了赞成票。

高齐匆匆跑来:“找我有什么急事?”

“没有。”

“那你跑医院来干吗?”

“来谢你呀,我亲手做的酿皮,特地道!”

高齐被感谢的次数太多,完全遗忘了自己被感谢的理由:“为什么谢我?”

“因为前一阵你帮我买处方药哇。”

“那也值当特地跑来一谢,我还以为你家又有什么急差呢。”

“你为什么总是只求付出不问回报呢?”

“我要不付出,那就更没回报了。”

对待失恋居然能升华到自嘲的幽默境界,小样不虚此行,她双手奉上酿皮:“现在回报来了。”

“你还有这手艺?”

“温柔贤惠,内外兼修吧。”

“跑这么远就单为送一个酿皮?”

“不,我还是为寻找和发现来的。”

“你找什么啊?”

“我这阵子一直在深思,为什么我们仨妈都认为闺女应该嫁你这样的人?”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26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7章(6)

高齐也对答案充满好奇:“想明白没有?为什么呀?”

“因为你身上有种压倒一切的品质,叫做稳定。”

高齐首肯她的发现:“稳定是我为之奋斗的目标,大学毕业后我给自己制定了第一个五年计划,主题就是稳定,现在刚三年就提前实现了。”

“你还定了五年计划?太有正事儿了,我毕业三年,别说定,稳还没谱呢。”

“一个人活在世上,身上至少有四种社会属性:自我、儿女、丈夫或妻子,还有当父母,这四个角色是你早晚必须要扮演的,把四份责任都承担起来,做完美,你就实现了个人价值,也间接对社会作出贡献。”

小样伸出四根手指:“四份?我也要背那么多?”

“当然,每个人都得背,你不是爹妈的孩子吗?”

小样颔首。

“将来得嫁人吧?”

小样再颔首。

“还得生孩子吧?”

小样频频颔首。

“那就是了,大多数人只能做好其中一两样,甚至一样也做不好。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不为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他在临死时就能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是有意义、有价值的。”

小样就剩颔首的份儿了,颔完首惭愧低头:“我觉得你在骂人。”

“我骂谁了?”

“我,就是那个虚度年华、碌碌无为的人。”

“你还小,还是把个性挂在嘴上的年龄,再晃几年就知道了:我们不全是自己的,世俗是大多数人要走的路,责任是早晚要履行的义务,如果每个人都把自己分内的责任做好,社会自然就和谐了。”

“真有责任感!我听明白了,你是先要把自己做大做强,然后再做好儿子、好丈夫、好爸爸,一个也不耽误。”

“就是这样。”

“太理想、太完美了!越听,我越觉得女孩子就要嫁你这样的。不过为什么我觉得你那么累呢?”

“我怎么累了?”

“我想起中学有篇课文,叫《装在套子里的人》。”

“你说我把自己装套儿里了?”

“还是主动钻进去的,削平、压扁、揉圆,太委屈自个儿了。”

“责任就意味着牺牲,不辛苦就没有轻松,不痛苦就没有欢乐,幸福和不幸是对比出来的。”

“我听着还是累。”高齐对生活的高标准、对自己的严要求,是小样永远永远达不到的,也许她根本不想达到,但不耽误她心向往之,并使劲、使劲欣赏他,“我觉得你的优势没准儿会成为劣势。”

“我什么优劣势?”

“你吧,就是太正经了。”

“女孩子不都喜欢正派、负责任的男士吗?”

“我们喜欢的是正经里带一点不正经,但这点不正经还不耽误正经的那种。”

高齐晕菜:“这分寸够难掌握的。”

“女孩子都追求安稳,但又不能太安稳,安稳里要带那么一点不安分,但这点不安分又不能破坏安稳。”

“这正经里的不正经、安稳里的不安分,应该是个什么比例呢?”

“二八?三七?视不同人而定,你是十分正经,零分不正经,有点单调。”

“有道理,青楚是不就为找那两三分不安分才觉得我闷的?”

“有可能。”

“那你呢?几几开?”

“我?十分渴望安稳,但又十分不安分。”

“那你到底要什么呢?”

“我什么都想要。”

高齐喜欢和小样聊天,轻松自如、游刃有余,不像面对青楚那样努着、够着,这就是小样提出的“落差说”?他把她送回方家,分手时两人有点依依惜别的意思,完全没注意角落里有双恶毒的眼睛。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26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7章(7)

小样对今天评价很成功,一方面印证了决定的正确性,一方面铺垫了未来的可能性,她的感情从此走上康庄大道!正踩着正确的步点往胡同里走,半道被凶神恶煞面目狰狞的方宇劫持:“你锁定成家的人选就是他?”

“怎么了?通过今天接触,我再次确定高齐值得一嫁,他就是活脱脱一新好男人!”

“他浑身都是优点,就是不招人喜欢!我这人缺点比优点多,可就是招人喜欢!”方宇强词夺理,完全违背辩证法,可也符合事实。

“那得我说了才算!没看出来。”

嘴上从来不是方宇强项,干脆放弃不擅长的,直接上动作!他把自始至终落下风的悲愤化为行动,不由分说扯过小样,不问青红皂白就吻。小样束手被亲,从方宇嘴唇轧道机一样铺天盖地碾过来的一瞬起,她就玩了命想乐,一面使劲压抑笑的欲望,一面严厉谴责自己不严肃,小姐此刻您要义正词严!更汹涌的笑意一浪高过一浪,将她的自责淹没。

方宇撤嘴,小样像被拔掉塞子,狂笑喷薄而出,花枝乱颤。

方宇被笑二乎了:“乐什么?亲你一下就乐成这样?”

“对呀,我是挺乐的!随便气气就把你气得现了原形,我说什么来着,还说不喜欢我,你别承认呀!”

方宇气馁,又输一阵,还是落下风,往回找补面子:“这算什么?我随便打Kiss的女孩多了去了。”

“还嘴硬?继续,看咱俩谁乐到最后。”

当晚,小样腮帮过劳、导致痉挛,嘲笑方宇不足以让她如此长笑,她欣喜于过去敢想不敢盼的生活难题露出端倪:俩人貌似都喜欢她!她貌似具备举棋不定的条件!小样太喜欢被这道题难住,比她小学至今没算明白的“水池同时放水、进水”有挑战性多了,高齐算康庄大道,方宇好比歪门邪道,她该走哪条呢?长期荒废的理性终于能派上用场,和感性好好PK一回了。

麦冬申诉案无疾而终,被邢律师言中,青楚自然遭到师傅奚落:“早先提醒你什么来着?让我说着了吧?年轻人想出人头地无可厚非,但社会不是你想象的乌托邦,机会比大熊猫还稀少,陷阱倒满地都是,领教一回见识了吧?沽名钓誉不是这么个钓法,脚踏实地一点,我给师父准备了三年材料才独立,罗马城不是一天建成的,急什么?今后还是老实给我打下手吧。”

“没问题。”

“你倒拿得起来放得下。”邢律师完全没听出来徒弟被现实教育的服软,也没等到她对自己姗姗来迟的心悦诚服。当下的后生比任何一届前辈更能屈能伸、能上能下、能圆能方,他们没有前辈那些前瞻后顾、左右逢源、四平八稳,只顾朝着自己目标,取最简洁的直道,前进!循序渐进、循规蹈矩,眼看被他们视若无睹推倒、颠覆。

青楚下班,一眼看见周晋,事情远没有结束。

“我算着你又该出现了。”

“这么失败?想干什么都被你算准了?”

“又来找我问那申诉?不用担心,它结束了。”

“为什么结束?被谁结束了?你还是他们?”

“反正结束了,以后你不会再被他们骚扰了。”

“这倒是意外之喜,既然结束了,你我不再是潜在对立方,那我们可以像朋友一样轻松谈谈了吧?况且,我跟你可谈的不该只有这案子。”

“那就谈吧。”

“不做代理,你平时都在事务所做什么?”

“给邢律师当助手,他觉得我这样就该知足,说稳妥是女人一生的主题。”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27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7章(8)

“稳妥肯定不是你的主题。”

“你怎么知道?这么了解我?”

“你是女孩子,但有颗男人的雄心,和比男人还坚忍的意志。”

“听上去好像是武则天,我这样不招男人爱吧?”

“是一般男人不敢爱。”

“那就是说:爱我的肯定不一般?”青楚把话题转向她关心的部分,“想问一个问题:郁欢虽然睡着,但你觉得她会不会有感觉?”

“我相信她有。”

“第二次我一个人去西塘看她,对她说:只有你最清楚十年前那晚发生过什么,你要能醒过来……说不提案子,你自己还主动提。”

“关于案子……”

“你还是想问,对吧?这就是你来的目的,想问什么就问吧。”

“整个过程我一直百思不解,因为立场问题,又不方便追问你,我不知道一开始是什么东西让你相信他可能被冤枉,进而考虑接手的?难道他还有证据支持?但中间发生了什么,最后又是什么原因结束的?这些疑问,我还是忍不住问,希望你来帮我解答。”

“你问的原因我很理解,但对不起,律师有职业规则,虽然我跟他们始终没建立代理关系,但无权泄露委托人任何信息,尤其是对你。”

“那到现在为止,你相不相信我是被他们诬陷的?”

“相信,因为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你有嫌疑,如果有过,那也是假的。”

“他们伪造过证据?被你发现是假的,所以你把它结束了,对吗?”

“无可奉告。”

“不管是不是,我谢谢你。”

“我那么做可不是为你。”

“虽然不知道中间具体都发生过什么,但我觉得你很职业,我欣赏你,这次来还是那件事,我公司的法律顾问已经结束合同了,我请你做代理的邀请继续生效,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基本不打算接受。”

“上次你没答复我,我猜大概是因为想接麦冬的案子,现在结束了,还有什么理由拒绝我呢?”

“我的直觉告诉我,不该接受。”

“为什么会有这种直觉呢?”

“直觉就是直觉,没有为什么。”

“跟女人的直觉真没理可讲,我觉得你做决定应该用理性,而不是直觉。”

“我就是理性的直觉。”

“那我彻底没理可讲了。”

邀请并非不诱惑,青楚也并非没动心,但她杜绝的,是藏在对方行动背后、或许有的某种意图。周晋感受到她的坚决,知道自己很难再有机会,但他不想就此结束,不仅这些,还有别的机会:“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再见面?”

“随时,只要不是找我谈案子。总活在过去,现在也过不好。”

这句话敲打着周晋心脏,他乐意笑纳她的建议,被往事缠绕十年,是该好好活活现在了,尤其当有个人出现,燃起你好好生活的欲望时。与青楚的来往,周晋不想画上句号,无论为什么。

追逐全方位展开,首先上门的是法律顾问的公对公邀请,昭华房产代表现身律师事务所,出人意料地绕开众人趋之若鹜的合伙人,指定资历浅薄的小律师,开出的条件却和合伙人一般优厚。除每年付给事务所三十万人民币,凡涉及昭华的原被告经济纠纷,一律由法律顾问代理诉讼,按件提取佣金,每桩按标的5%提取,一眼可见,收入可观。

邢律师看出其中门道:“他们是奔你来的,这可是块肥肉。”

“我没打算接,不够资格。”

“什么资格?谁的资格?他们觉得你够就行。你是律师,只要从职业角度去衡量这个代理值不值得做?对方开出的条件是否令你满意?性价比是否划算?答案肯定就OK了。像给昭华这种规模的公司做顾问,不只关系到你一人的利益,你是事务所一部分,明白吗?要顾全全所利益,先别拒绝,回去琢磨琢磨。”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28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7章(9)

不光事务所要求青楚笑纳,连远在上海的杨怡也敞开怀抱:“我听你二姨说有大房产公司聘你做顾问,太好了!别人花三年才能办到的事,你俩月就办到了,一定要把握这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每个人都为眼前利益热血澎湃,没人担忧聘请与青楚不合常理的错位,没人了解青楚极力拒绝、避免的是何种居心叵测,除了郎心平。

“原告走了被告来?他有别的目的吧?”

“他知道我既握着别人攻击他的矛、又握着保护他的盾,想从我这里得到对他有利的东西。”

“啊,不仅是要个法律顾问那么简单,你打算接受聘请吗?”

“昭华名气大、牌子响,谁能获得这样一份代理合同,在行里就是一种身价证明,收入可观,条件诱惑,对刚入行、没名气的小律师来说,更是张大馅饼。”

“你心动了?青楚,它冲的不是你的资历,虽然我相信你早晚有能力胜任这种代理,但这机会来得太早,我怕你卷进是非里。”

青楚把握得住,她的出类拔萃来自于永远把自己置身于感性和理性的平衡点上,在正确时间做正确的事,法律顾问事儿很正确,没出现在正确时间,就像她和周晋的关系,她不排斥他,但拒绝他把自己从对方的矛变成己方的盾。

方奶奶腿已康复,护士工作结束,小样与方宇聘请与被聘的临时佣工关系宣告解除,另一种关系亟待明确。

“你该给我结账了,护理费,三千!”

“你还一直吃我的、住我的呢!”

“你还亲我呢!”

“这俩也能找平?”

“当然了,亲我一下那么便宜呀,你赚了!得,我吃点亏不跟你计较,这些天在你家吃、在你家住的,让你亲一下,两抵了;护理奶奶另算,给钱!”

结完账,方奶奶依依不舍,恨不能立刻给小样扣上方家霸占的戳子,当晚洞房花烛,把她扣留。

离开方家,小样迎风撒了两滴留恋的眼泪,留恋什么?乱七八糟的大杂院?陈旧过时的家具?看谁都不如她顺眼的方奶奶?还是每天拿方宇当成火锅涮?和方家一老一小的生活,像她天天呼吸、中度污染指数的空气,赖以生存,习以为常。走着走着,身边响起挎子轰响,不用回头,她就知道方宇来了:“想送我一程?想就直说,总那么含蓄,再把自己憋个好歹的。”

反正说不过,方宇动作到底,挎子挡住小样去路,旱地拔葱,把她扛上肩。语言在行动面前,最终下场是无力,当方宇把小样扔进挎斗,劫持回自己租的小屋,不问青红皂白、轧道机又铺天盖地倾轧过去时,小样好不容易热身准备登场的理性不战而降,再一次不可救药地感性了。

“干吗?舍不得让我回家?”

“说!你到底喜欢他还是我?”

“你先说!是喜欢我呀?还是喜欢我?”

没机会举棋不定了,小样知道:理性那东西从来不属于自己,她就是谁让她高兴、就奔谁去,心灵永远与头脑背道而驰,康庄大道从此只能望道兴叹,这辈子看来就在歪门邪道上一骑绝尘了。

在小样远离正路、背道而驰的同时,霹雳也到了能否按照杨尔梦想驰骋千里的决定性时刻,全英A水平考试成绩颁布,是否梦圆剑桥梦,尘埃落定。

杨尔望穿秋水,在MSN上等到霹雳:“申请上没有?”

“当然——有。”

“通知书举上来看看。”

“还没收到呢。”

“一定给妈带回家来,啊!”

“还要带回去?”

“那可不,多少人翘首期待哪。”

“谁期待呀?你不是要举着它巡回展览吧?”

“那有什么不可以?闺女替我实现了剑桥梦,我的教育理念又一次得到证明,我要把它推广、普及!”

“你不卖内衣吗,怎么又卖上理念了?”

杨尔豪情畅往:“开创一个销售模式,把理念和内衣捆绑销售,内衣卖到哪儿,教育理念就传播到哪儿,让全中国、全世界父母都受用无穷!”

“世界末日!” 霹雳从视频上望风而逃,但她不能从现实逃跑,不面对她妈,还得面对她留英“伙伴”王克的询问:“你就那么跟她们说?怎么收场?”

父母打死也想不到女儿在英国的真实生活状态,从没意识到她的感情经历早已不是空白,更察觉不到王克的存在,霹雳决定在瞒天过海的路上一骑绝尘下去。钱不是问题,杨尔唯一没让霹雳失望过的就是经济保障,足够英镑帮助女儿建立起对父母长达三年的信息屏障,也间接保护了杨尔的精神健全。最新信息伪造只花了三百英镑,霹雳就得到杨尔梦寐以求的剑桥录取文件。

携带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的谎言,霹雳踏上回国的班机。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35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8章(1)

和每回接机不同,这一次,只来了杨尔一人,霹雳一落地,父母离婚的现实就明晃晃戳到眼前,想回避都不行。

“我爸没来?”

“我一人不行?以后他要淡出咱娘儿俩生活了,你慢慢适应吧。入学通知带回来没有?”

“带啦。”

“拿出来给妈看看。”

“这儿?现在?”

“就现在!这儿!”

“箱子里呢,不好拿!”霹雳拔腿往外走,被杨尔死死拽住,赔笑央求:“妈着急,看了才踏实。”当众现眼不可避免,霹雳只求速战速决。杨尔手捧女儿三百英镑换来的录取通知,大庭广众下激情澎湃,“妈一生的梦想啊!”霹雳情何以堪,只恨无处遁形。杨尔的激情一直澎湃到郎心平家,举着裱进镜框的录取通知,四处比画:“把它挂哪儿好呢?”

郎心平:“楼下大门口!”

青楚:“没小区门口显眼!”

小样:“挂环路上,全北京都能看见!”

霹雳离大家远远的,给李博怀打电话:“你怎么不去机场接我呀?”

“你妈去就行了,爸明天请你吃饭,祝贺你考上剑桥。”

“你今晚不回家住吗?”

“不啦,你好好倒时差,咱爷儿俩明儿再见,啊。”不管霹雳是否情愿,家已重新洗牌,父母已各就新位,除了面对现实,她还有其他选择吗?

为消灭霹雳的沮丧,青楚、小样拉她去游泳,没想到从水里爬上岸边,沮丧仍旧如影随形:“真想一直跟你们混着,不去英国了。”

青楚:“没见过一个上剑桥上得像你这么不情愿的。”

小样:“上剑桥就离你当厨子的理想越来越远了,我看你嫌弃英国的劲头比我嫌弃银川还严重,原来我们都深爱北京这片热土。我妈以前最爱唱《前门情思大碗茶》,自从我说要来北京,她怕煽动我,不敢唱了。”

霹雳:“来不及了,你已经被煽来了!哎,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小样:“暂时还没怎么样,不过收获还是有的。”

霹雳:“什么收获?”

小样:“赚了点外快。”

青楚:“顺便谈上了恋爱。”

霹雳不关心外快:“你跟谁恋上了?”

青楚:“方宇,就不给她留门、让她走窗户那个。”

小样:“别光说我。”揭露青楚,“她也恋爱了。”

青楚:“我没有。”

小样:“你就是恋了!别不承认。”

霹雳问青楚:“你跟谁恋?是那高齐吗?”

小样:“不是,比高齐还好呢,是个开宝马的。”

霹雳:“你俩都没跟高齐?那咱家三个妈热爱的新好男人最后没人要啊?”

小样:“其实高齐真挺好的,就是没意思。”

霹雳:“方宇有意思?”

小样:“反正吧,我跟他在一块儿待着就高兴。”

霹雳:“你不老说想找个要什么有什么的吗?改主意了?”

小样:“没改,我现在也想找个那样的。”

霹雳:“那他符合你要求吗?”

小样:“目前肯定不符合,没准将来有希望,我观察观察,不行再换,反正有的是时间,先爱了再说!”

霹雳忽然改说英文:“越来越二百五,我喜欢!”

青楚英文回应:“超二!”

小样听不懂,着急:“说什么呢你们?”

青楚:“羡慕你活得潇洒呗。”

“肯定没说我好话,在中国的土地上,不许说鸟语!”小样把霹雳推下水,霹雳拽着小样和青楚,姐儿仨在水里打闹成一团。

霹雳憋着没敢告诉青楚小样的秘密,第二天一股脑儿倒给雷蕾:“我妈满世界招摇显摆的通知书是我花三百英镑买的,谁也不知道,除了你。”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37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8章(2)

雷蕾处变不惊:“反正你也不想上,就步我后尘呗,接下来你要干吗?”

“长期目标、短期目标各一个,长期目标是实现做厨子的理想!”

“不错!那短期的呢?”

“回英国这仨月,我一直在琢磨你的建议。”

“我什么建议?”

“对我爸和那女的啊,你让我别跟自己过不去,要么别管他,要么拆散他。”

“俩方向,你要往哪边使劲呀?”

“俩月内,把我爸二婚搅黄。”

雷厉风行的霹雳当天中午就约李博怀吃饭,地点指定在陈秀上班的茶餐厅。陈秀一见她,心生忐忑:“霹雳,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

“能来能来,想吃什么,我让后厨单给你做。”

“不用麻烦,我约了我爸。”李博怀应声赶到,立刻被女儿的拥抱裹住,“爸,想我吗?”

“怎么不想?”解脱一旁的尴尬人,“给霹雳热奶茶、干炒牛河、番茄炒蛋,我老三样,就这些。”陈秀迅速消失。李博怀以茶代酒,“霹雳,祝贺你考上剑桥,三年辛苦总算没白费。”

“有什么好祝贺的?又不是我要上,恭喜你前妻吧,她正带着通知满世界展览呢。”

“她是为你高兴。”

“她为她自己。爸,现在跟你见面都得约会了。”

“没有哇,随时都能见。”

“我昨晚就想见你。”

“就隔一晚上,今天不就见了嘛。”

“以后,你不打算回家住了?”

“那……现在是你妈家,我住不方便。”

“那我去你那家住几天行吗?”眼神殷殷。

“我那……是单位借的房子,太小。”

“小不怕,挤着热闹。”

“陈秀……偶尔也会过来。”

“没关系,我不介意,回英国这俩月,我自己慢慢顺过来了,木已成舟,你跟我妈婚都离得了,我就得接受。住过去正好跟她培养培养感情,你不说了嘛,这是我第二个家,我得争取早点融入。”振振有词,不容拒绝,李博怀实在无法推脱,只能把女儿带回住处。老式两居室不宽敞,李博怀在小屋给霹雳支上钢丝床:“你来我这儿,你妈知道吗?”

“知道,你甭管了。”霹雳四处转悠,卫生间里成双入对的洗漱用品格外刺她的眼,“爸,这不是你一人住呀?也赶上未婚同居的时髦了?”

“没有没有,她不住这,餐厅有员工宿舍。”否认透着心虚,中国父母在此类问题上做不到坦然。不劳霹雳费唾沫,晚上陈秀进门,谎言立马不攻自破,抖落一地尴尬。李博怀悄悄告诉陈秀:“霹雳要住这。”

“怎么不早点跟我打招呼?就今晚?”

“可能不止。”

“要不我还回宿舍吧。”陈秀识趣。

此地无银的回避完全没意义,李博怀决定开诚布公:“算了,你别走,迟早得过这关,她也说要和你培养培养感情。”

说来就来,霹雳重装出场,一改之前对陈秀的冷酷态度:“我叫你陈秀行吗?”

“行,怎么叫都行。”

“我在英国给你买了件礼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陈秀接过精美的包装盒,受宠若惊:“喜欢,你送什么我都喜欢。”拆开盒子,是一套女士内衣。

霹雳介绍:“这是英国非常畅销的内衣品牌,一百多镑一套。”

陈秀问李博怀:“那是多少钱?”

李博怀:“人民币小两千吧。”

陈秀被惊着:“那么贵!我从没穿过这么高档的,怎么穿哪?”

霹雳:“往身上穿呗,我目测的号码错不了。”

“我、我、我怪不好意思的。”

“有什么不好意思?女人就是要从里往外美出来。你喜欢吗?”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37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8章(3)

“喜欢、喜欢,谢谢你霹雳。”

“第一回见面那种态度对你,过后我一直觉得很抱歉,但请你体谅:我还是个孩子,面对那么大变故,很难保持冷静。”

“我体谅,能体谅,你可不就是个孩子嘛。”

“今后我要争取努力接受你,为了我爸,咱俩好好相处,行吗?”

陈秀感动地抱住霹雳:“行,行!从今天起,我就把你当成自己孩子。”

想都不敢想的和美场面就在眼前,李博怀激动地红了眼圈,张开怀抱揽住两个女人,一时间,貌似其乐融融、天下大同。

回到卧室,陈秀摩挲内衣、心潮起伏:“太豪华了!这辈子没人送过我这么贵的礼物,霹雳这孩子懂事、可人疼,老李,我也要给她买件礼物。”

“好哇。”

“这上面全是英文,什么意思?”

“Made in China 中国制造。”

“英国买的,咋是中国制造呢?”

“在欧美,老外用的全是中国制造。”

“哦,这东西出趟国,又回来了。活到这岁数,今天我觉出点幸福的意思了。”

李博怀早看出礼物打哪儿来,私下问霹雳:“那套内衣是从你妈那儿顺的吧?”

“那不也远销英美吗?”

“不管怎么说,你今天表现得非常懂事,爸挺高兴。”父女亲热相拥,老的万分由衷,小的神情诡异,李博怀做梦也想不到,女儿的懂事不过是陷阱上的美味,香甜下隐患无穷。

一边是即将跌入陷阱的爹,一边是严重心理失衡的妈。得知女儿要住李博怀家,杨尔深夜前来兴师问罪,被霹雳堵在楼下:“你什么意思?躲我躲到这来了?咱俩最近挺和谐的呀。”

“我不为躲你。”

“那为什么?”

“我就想跟我爸住一段。”

“这房子又旧又挤,再说那女的不是也在吗?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我在,她就不常住了。”

“噢,你来就是为把她挤对走啊?幼稚!”

“我没想把她挤走,她在我正好跟她培养培养感情。”见杨尔要急,赶紧灭火,“逗你玩呢,我当她是空气,不存在。”

“你这不是成心找别扭吗?没病吧你?”

“不是说你俩离了以后我一个家变俩家吗?跟谁住是我的自由,你整天不着家,我回去干吗?”

“我这不忙着给你挣学费、生活费呢嘛。”

“我没怪你,你先忙你的,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处理。”

“跑这儿处理什么事?”

“那是我跟我爸的隐私。”

“我是你妈!”

“我跟爸有点隔膜,想缓和一下。”

“咱娘儿俩都隔膜十来年了,你怎么不想跟我缓和缓和?”

“你只要让我在这住上一段,咱俩就暂时没什么隔膜。”

“你什么意思?神神道道的。”

“你乖,早点回去,该洗洗,该睡睡,就当我还在英国,过几天就回家陪你,到时候你把外面事忙完了,咱娘儿俩再好好消除隔膜,享受天伦之乐,啊。” 霹雳哄孩子一样把她妈塞回车里,杨尔好像闻出点味,女儿住这儿的目的绝不简单,小脑袋里不定憋什么坏呢。

邢律师没想到,在他讲过一番顾全事务所利益的道理后,赵青楚还是拒绝了昭华邀请:“到了还是拒绝了?为什么呀?”

“我想活得单纯点。”

“这什么理由?跟单纯不单纯有什么关系?有利益、能提升你在律师界的地位不就行了?”

“我不想用这种方式提升。”

“咦?你们这些大学生,怎么都这么拽呀?”

“我觉得偶尔拽点儿也没什么不好。”

“你这是把个人意志建立在事务所的经济损失之上。”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38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8章(4)

“我保证在不远的将来,我会源源不断带来这种机会,每个都来得光明正大,您再耐心等等。”

“合着还是我急功近利?你自信,我拭目以待,这回算你欠我啊。”老邢不明白,这后生小辈哪来的底气,敢让名利追着踩她的拍子,踩不对她还真不答理。

拒绝法律顾问的邀请,并不意味拒绝其他,比如和周晋共进午餐。周晋还想最后争取:“没想到你这么坚决,我请你完全是因为你的能力,别低估自己,我知道你未来不可限量。”

“我没低估自己,相信在不远的将来会用能力得到一切,但不是现在。”

“那好,聘请到此为止,以后我再不提它了。”

“也别永远不提呀,等时机成熟我还欢迎你提呢。”

工作邀请告一段落,两人的交往是时候引入新主题了,要啥来啥,新主题立刻从天而降。青楚接到上海打来的电话,居委会主任告诉她,杨怡得了急性恐惧症。青楚一头雾水:“急性恐惧症?她为什么恐惧?恐惧什么?”

“昨天半夜,你家爬进来一个歹徒……”

“啊?伤害我妈没有?”

“还没来得及,就被你妈妈吓晕过去了。后来歹徒被送医院,警察也来过了,但你妈妈精神状态出了问题,说什么也不敢回家,现在人在社区办公室,我们轮流看护她。你能不能赶快回家来一趟?看要不要带她去医院,一直在我们这里也不是办法。”

“好吧,我马上请假回上海。”刻不容缓,青楚向周晋告辞,赶回姥姥家收拾行装。

郎心平也被惊着:“你妈没跟歹徒搏斗吧?受伤没有?”

“好像没有,他们在电话里就跟我说了个大概,具体情况等回去弄清楚,马上给你打电话。”

青楚以最快速度抵达上海,冲进社区办公室,杨怡正穿着睡衣,捧着别人的饭盒,吃人家给她买的饭,一见女儿就哭:“青楚——”

青楚奔过去检查:“妈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主任:“没受外伤。”

杨怡:“是内伤,在心里头,精神上。”

青楚:“到底怎么回事儿?”

杨怡:“说起来惊心动魄,我心脏现在还忽悠忽悠地,昨天半夜睡得迷迷瞪瞪,突然听见阳台落地窗响,我一下就醒了,昨天气温高,睡觉前贪凉,我给窗户留了个缝儿,没想到就进来人了,我抓起放在枕头边的斧子,走到阳台门口,正看见他两条腿一里一外骑在窗框上,我吓得一声尖叫——”

青楚明白了,正翻窗入室的歹徒被举着斧头惊声尖叫的中老年妇女吓破胆,一头栽进窗里,摔晕了。

主任:“歹徒当场昏迷,直到警察来了也没醒,120直接拉医院去了。”

青楚:“那你不是没什么事吗?”

杨怡:“我怎么能没事儿呢?你摸我心口,号我脉,一分钟一百多下,还有血压,噌一下就上去了,我现在根本不能回想,更不敢回家。”

“我这不回来陪你了吗?跟我回家吧。”

“我不回去!一进那屋我就哆嗦,跟做噩梦似的,一遍一遍在脑子里过那画面,回去我会精神崩溃!”

主任:“每隔一两个小时她就出现类似症状,我建议你还是带她去医院看看,我们这里还要办公……”

青楚哄着她妈好歹出了居委会门,杨怡蹲在街边,就是不肯回家。

青楚:“要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精神科。”

“精神病才去精神科,我为什么要去?”

“你不是精神状态出问题了吗?”

“我有你陪伴抚慰就行了,不要治疗,又不是精神病,去什么医院?”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38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8章(5)

“有没有问题不是我们自己能判断的,让医生看看你……”

“精神科要花很多钱的!他们说你有病你就有病,进去就没自由了,你不想把妈送进监狱跟疯子们住一起吧?”

“那你跟我回家,不然咱俩没地方可去。”

“不回去,那房子现在对我来说不是家,是噩梦,你忍心逼我回噩梦?”

“那你说我们去哪儿?”

“要不去酒店开个房间。”

“你以后打算住酒店了?”

“什么以后?你不是没几天就回北京吗?到时候把我一块儿带走好了。”

“你不排斥跟姥姥一起生活吗?”

“我说去北京,也没说跟她一起生活呀,你爸没了,就咱娘儿俩相依为命,你不回来迁就我,我可不就得去北京迁就你。”

“这我同意,你来就跟我和姥姥一起住好了。”

“那我不是去给自己找别扭吗?”

“那你想干什么呀?又要来又不想跟我们住一起?”

“我去了,你还跟她住呀?当然是咱俩一起!”

“咱俩住哪儿呀?”

“在北京买个房子呀!哎呀,目前说不到这个,当务之急看看哪个酒店又干净、又便宜,还有折扣?”

正在青楚被她妈支得头晕眼花、手足无措时,周晋打来电话关心:“你妈怎么样了?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就是受点惊吓。”

“需要人帮忙吗?我现在也到上海了,刚下飞机。”

青楚诧异:“你怎么也来了?”

“正好来上海处理业务,正好现在没什么事。你说地址,我过去看看。”周晋语气里充满关切,不容拒绝,青楚也不想拒绝,这时候,需要有人帮她拿主意。

“那……来吧,岳阳路78弄93号501。”

杨怡在旁边竖了半天耳朵,以为是高齐:“高齐吧?”

“不是!”

“那是谁呀?”

“一人。”

“我还不知道是一人?听你那口气我还以为是高齐呢,谁呀?”

“我打官司认识的。”

“是不是聘你当法律顾问的那个房地产商,你跟他都这么熟了?他马上过来?好,我正好见见。”

“你见个什么劲儿呀?那咱们还得回家。总不能站在街上接待人家呀?”

“来个男的至少能壮壮胆,回去吧。”参与女儿生活的愿望战胜重回案发现场的恐惧。然而一进家门,歹徒留在阳台上的血迹又刺激得杨怡情绪失控,青楚好容易安抚住母亲,动手收拾房间,扔在茶几上的斧头令她触目惊心,原来自从她去北京上学,孤身一人的母亲每晚竟要靠它壮胆才能安眠。

周晋赶到,被青楚手持斧头的样子雷倒:“你就这种造型招待客人?”杨怡闻声跑出卧室,传说中的青年才俊果然一表人才,第一印象她给周晋打了高分:“让你特地跑过来一趟,真不好意思。”

“阿姨受惊了吧?遇上这种事怪吓人的,所以我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

“别客气,我跟青楚是朋友。我有个熟人在外资医院当心理医生,要不这会儿我带你们过去找他?不为看病,就跟他聊聊,帮阿姨舒缓一下神经,开解开解心理,再拿点药,晚上帮助睡眠。”

“外资医院都很贵的……”

“我来安排,您只要跟我走就行。”

杨怡的身体检查结果表明各项指标都没问题,就是突然受了刺激性惊吓,导致轻微生理紊乱,只需安静休养几天。医生给出建议:最好跟原来的生活环境完全隔离,去一个新地方,有利于尽早摆脱阴影。杨怡立刻点头如捣蒜。

青楚:“看来真得给你弄个酒店住了。”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39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8章(6)

周晋建议:“要不这样,每回来上海我都在公司开发的楼盘落脚,我房间隔壁还有一套公寓,现在空着,里面要什么有什么,跟家一样,你们现在就可以住过去,待几天都行,省得找酒店了。”

杨怡:“那费用?”

周晋:“没有费用。”

杨怡立刻欣然接受:“太谢谢你了,周晋。”

周晋:“别客气,阿姨,举手之劳。”

青楚当然猜得出,这举手之劳是专程从北京空运来的,感动不必说破:“怎么?你今天扮演的角色是哆啦A梦?”

直到杨怡在舒适的公寓里安然入睡,青楚才给周晋讲了母亲的历险记:“我妈手里挥舞把歹徒吓晕的那把斧子,平时就放她枕头边上。今天我才知道,自从我爸去世,斧子就成了我妈的定心丸,已经陪了她两年多。听到这个,我一方面觉得她挺好笑的,一方面心里有那么一点心酸。”

“看来她一个人独居,心里还是不踏实。”

“我爸去世后,她看上去很快就调整好情绪,从悲痛中摆脱出来,当时我还觉得她挺坚强,以为她一直是我小时候那个什么都能解决、无所不能的妈,能自己摆平生活里所有麻烦。今天这下可把我惊着了,那把斧子让我清清楚楚看到她的软弱、恐惧,还有内心的孤独。我这个女儿太粗心了,以前光想着离父母越远越好,省得听她们唠叨,束缚自己,一直忽略了她的感受,没意识到随着我长大、独立,她已经退化成一个孩子,需要照顾、陪伴,甚至呵护。”

“谁在年轻时都只想离开父母,走得越远越好,不知不觉真就走出很远,跟他们隔着千山万水。有一天你猛一回头,发现不管走了多远,始终有一根线连着你和他们,那时候父母已经变老、腿脚不再利索。于是你又得折回头,重回他们身边,跟过去不同的是,你变成大人,他们成了孩子。所有人都是这种轨迹,离开、再回来,分离、再团聚,这就是——家。”周晋言语里有深深的失落,对他而言,家是久违的奢侈品,“我已经没地方可回去了,这是我心里最大的遗憾、缺失,趁你妈还能被你陪伴、照顾、呵护,把该做的都做了、做好,将来你就不会有我这种遗憾缺失了。”

“你说得对。这次我打算带她一起回北京,以后跟她一起生活。”

“计划什么时候走?”

“就这两天,我不能请太长假,事务所还有工作。”

“我也这两天走,要不你别操心机票了,我让分公司替咱们仨订好票,到时候一起走。”周晋显然打算把哆啦A梦一直演下去,只希望青楚不拒绝演大雄。

“谢谢你,把本来该我做的都大揽大包过去,还做那么好。其实在你来以前,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跟你们在一起,让我找到一种家的感觉,我该谢谢你让我掺和你的家事。”

“围着两个麻烦女人转一天,又听一晚上婆婆妈妈,你不烦吗?”

“感觉很好哇,我愿意转,也愿意听。”

“真的?一般男的都没这耐性。”

“因为他们每天耳朵里进进出出的全是这个,我没有,唯一的亲人,十年没有开口说过话了。你和阿姨叽叽喳喳,我还挺羡慕的,这就是世俗的快乐,你拥有时不觉得,一旦失去,才发现它有多重要,就像我们呼吸的氧气。”

这晚,地产精英和锐气十足的小律师悄然退场,剩下两颗柔软的心,不知不觉靠近。

在新环境和女儿陪伴呵护下,杨怡迅速恢复正常,甚至比正常还要好,她强烈意识到自己今后的生活必须重新规划:“你说我孤零零一个人跟歹徒搏斗,万一真出什么意外,被杀了,尸体臭了都没人知道。唉,现在就怕天黑,天一黑就心慌,我发现自己真老了。”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39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8章(7)

“我决定了,带你回北京。”

“暂时呀?还是永久哇?”

“永久,以后你跟我一起过,我照顾你,再不让你孤独了。”

“你过去不愿意听我唠叨,我去不是讨你嫌吗?”

“那你就不能少唠叨点?”

“看,你还是嫌弃你妈。”

“要不,我给你找个老头吧。”

“想甩包袱啊?我不找老头,就跟你!嫌弃也没用,你就得管我!”

“好好好,我管还不行嘛。”

杨怡心满意足:“这房子真舒坦!咱要在北京有这么一套房,生活就完美了。”

“又提房子,昨天我没顾上问,你怎么算计起买房了?”

“以后要长住北京,咱还能一直住你姥姥家?当然要自己买了!”

“北京房价太贵,我事业才起步,没有买房资本。”

“房价只会越来越贵,晚买不如早买,你没钱妈有,咱家存款付首期也够了,我付首期,你还贷款。”

“这么大主意,你不是临时想出来的吧?”

“从你死活要留京,我拗不过,就开始盘算这事了。”

“我反对现在买房,姥姥家明明有地方,也愿意让咱们去住,干吗非买?我不想一早当上房奴,背那么大负担,干什么都缩手缩脚。”

“有压力才有动力,再说负担也不让你一人背,不行就把咱家上海这套房卖了,反正现在那里都是恐怖的回忆,以后你不回上海,我也不回来了。”

“这事以后再说吧。”

“你就没一件事肯顺着我。”忽然想起来,“哎,你跟周晋是什么状况呀?”

“没有状况。”

“不对,没状况他那么周到,完全是男朋友的做派。”

“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恋人都是普通朋友发展来的,他聘你当法律顾问是不是想追你呀?”

“我已经拒绝了。”

女儿到底把送到嘴边的鸭子轰跑了,杨怡刚要抱怨,忽然一转念,“你是不是怕别人说闲话,影响你俩恋爱呀?也对,男女朋友一扯上工作关系就容易出问题,这个你想的还是挺周到的。周晋多大岁数?是单身吧?咱可不能跟有妇之夫,那不道德。”

“你能不能别我身边出现一个男的,你就评估考察一个?”

“我是你妈,能不关心自己女儿的感情归宿吗?”

“我还没归呢,天呐!想都不敢想,你去北京,不等于在我身边安一探照灯、一测谎仪嘛。”

“你直接痛快招供不就省我事了。”

“需要告诉你时,我自然会通知你。”

“通知?我是你妈,你的感情我要参与!”

“是我找还是你找哇?”

“你找,但方向得我把握,儿女的人生是一艘船,掌舵的应该是有经验的水手,就是父母。”

“我怕你给我开沟里去。”

“那你跟高齐处得怎么样了?”

“我压根就没跟他处,是你一厢情愿。”

“不处也行,高齐顶多算优秀,但一比,人家周晋叫完美。周晋好,妈改投他一票!”

“谁给你表决权了?”探照灯加测谎仪从此常伴左右,干扰不可避免,但程度必须控制,青楚决定将不合作进行到底。

霹雳的不合作,李博怀和陈秀暂时还看不出,仨人在商场里转悠,陈秀一片挚诚:“霹雳,今天阿姨买件衣服送你,自己选,喜欢的我埋单,啊!”

“不用了吧?”

“阿姨一片心意,你就挑吧。”

“你真大方,那我不客气了。”一溜儿品牌店挨个逛,霹雳在前面挑衣服,陈秀跟在后面翻价签,越看脸色越难看。霹雳终于看上一件标价一千八的短风衣,“我喜欢这件。爸,我穿好看吗?”

李博怀:“好看。”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40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8章(8)

陈秀急忙干涉:“一千八太贵了!一模一样的在服装市场也就三百。说不定这也是从那边进的货。霹雳,商场东西太宰人,不实惠,现在年轻人都去动物园淘衣服,要不带你去那边逛逛?动批的衣服样式多,还物美价廉,现在白领小姑娘身上花里胡哨的,全是那边出来的,可时尚了。”

李博怀了解女儿,从小到大,她什么时候穿过批发市场买的衣服?刚想反对,霹雳却出他意料欣然点了头:“那就动批吧。”

到了喧闹杂乱的服装市场,陈秀如释重负、如鱼得水,这里的消费在承受范围之内,不会让钱包难堪。一件开价三百的短风衣令她如获至宝:“霹雳你看这件,是不是跟刚才商场那件很像?”明明款式质地相差甚远,霹雳的质疑来不及出口,衣服已经上了身,陈秀对自己的眼光很满意:“合适,质地也不错,我看比那件好,老李你说呢?”

不同出发点得出不同结论,图省钱,这件绝对胜出,可这是该省钱的时候吗?李博怀观察霹雳表情,难以开口。陈秀自顾自砍价,唇枪舌剑,大战若干回合,直到发现霹雳和李博怀都已不见踪影,才扔下衣服去找人。

回到家,陈秀私下埋怨李博怀:“转一天什么也没买,你们爷儿俩都不配合我。”

“给霹雳买衣服,咱得配合她,事先我该提醒你一声,她平时穿什么、用什么我都清楚,打小就没穿过批发市场的衣服。”

“商场衣服太贵了,我一个月才挣多少?花两三百送件衣服,算便宜吗?我平时身上穿多少钱你也不是不知道。”

“这是两码事,你要送她东西,就得她喜欢。要嫌贵,我可以替你出钱,平时省着过没错,这种时候,该大方就得大方点。”

“嫌我在你女儿面前丢人了?我一直就这么消费,过去你也没嫌过我。送她东西是个心意,贵贱我得量力而行啊,拿你钱打肿脸充胖子,算怎么回事?”

不同出发点得出不同结论,这次逛街陈秀和李博怀除了不愉快之外一无所获,而对霹雳来说,他俩之间的不愉快就是最大收获。接下来的三人共处中,霹雳留心寻找扩大收获的机会。她发现父亲负担他和陈秀的全部生活费,而且打算全力承担未来再婚买房的费用,因为陈秀收入低,还要付儿子赡养费。李博怀对此的态度是:“她挣得少我就多担待点,一个锅里吃饭,还分什么你我。”

霹雳觉得这个父亲有些陌生,从前那家,他是挣钱少的角色,那点工资不值杨尔一哂,家庭地位自然屈居末位。现在这个家,他是经济支柱,是陈秀改善生活的指望,是男子汉大丈夫。生平第一次,霹雳对杨尔长挂嘴边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有了感性认识。

李博怀不在家时,霹雳坐在沙发上,居高临下看陈秀撅屁股爬来爬去擦地板:“平时你都这么擦地?”

陈秀气喘吁吁:“这么擦比用墩布干净。”

“形象不太好。”

“在家里干活还顾得上啥形象?”

“怪不得我爸这儿的地板比我家桌子还亮,家务都是你做?”

“嗨,女人的本分不就是当好后勤嘛。”

“也不都这样,我妈就从来不干家务,说家务劳动是束缚女人创造力的绳索,是生命意义的贬值。”

“你妈是事业型,我没她那么本事。”

“我觉得还是你聪明。男主外、女主内,原始社会就这么分工,好好一个女人,非跑去外面跟男人抢东西,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我家以前弄反了,所以我爸紧着拨乱反正,找个人靠他。唉,瞧我妈这辈子女人当得多失败,一点现成享不着,什么都累死累活自己挣,到了也没落什么好。”

霹雳充分意识到她爸找陈秀不是正确理性的选择,而是对以往长期受女强人杨尔压制的极度反弹,她更加肯定自己这次破坏行动的正确性。杨尔却对女儿的行为感到匪夷所思:“你到底怎么想的?好好的不住自己家,非跑那边凑热闹,真当那是第二个家啊?跟那种层次女的住一块儿,不别扭?”

“别扭!”

“那还不赶紧回来?”

霹雳讳莫如深:“再等等,我要磨炼耐性。”

“吃饱了撑的你!跟你爸那么亲?情愿别扭也非住他那儿?”

“我发誓,跟他们住还不如整天对着你痛快呢。”

“那我就纳闷了,你图什么呀?不对,你是不是憋什么坏呢?不想让你爸过安生吧?肯定是!跟妈说说,你想干吗呀?”

“反正我有我的道理,别管了你。”

“你要这样,我心理就平衡了。我也看不惯你爸跟那女的整天做幸福状,好像从前跟我多苦大仇深似的。哎,他俩怎么样?在一起吵不吵架?”

“不吵,人家比你三从四德,典型的家庭妇女,二十四孝型。”

“但凡是个女的,只要她愿意,谁不会二十四孝呀?你妈我就是不肯!这回你爸可扬眉吐气了,我算弄明白了:男人就是受不了老婆比他强、比他有本事,非找个踮脚够着他的,才能满足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你还别说,甭管多龌龊一男的,都能找着指望他的女人。”

霹雳看不得她妈这副大女人嘴脸:“杨尔,你就是一地道的女权分子。”

“女不女权,反正像你妈我这么卓尔不群的女人,就是落单的命。”

“你口气听上去……有一丝酸楚、一丝怨恨,还有一丝不平衡。妈你是不是嫉妒陈秀?”

杨尔蹿了:“我嫉妒她?我一个成功女性,会嫉妒无知妇孺?我对社会的贡献比她大、挣的钱比她多、地位比她高……”

“可男人宁愿要她,包括你前夫。”

“男人?男人?难道女人的价值要男人来评价?”

“不——用!你把全世界当单性,走你大女人的路,让男人去说吧。”

“我就是这么做的。”

“那还不平衡什么?你真卡门。”

“啥卡门?”

“卡在俩门中间,两头不靠。”这么解释卡门,杨尔还是第一次听说,女儿讽刺起她来,总有层出不穷的新词,她早习惯了,也不在乎,反正无论谁说什么,也打击不了她强悍的自信。

不管青楚怎么泼冷水,也浇不灭杨怡在女儿这艘船上掌舵的热情,和周晋同路回北京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周晋,这一路阿姨可要跟你好好聊聊。”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40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9章(1)

回北京的飞机上,杨怡抓住时机,昭然若揭地把周晋当未来女婿考察,从年龄、属相到家庭状况、择偶标准,能想到的都问到了,完全置女儿的尴尬于不顾,青楚的抗议从无声发展到有声,一概无效,只好塞上耳机屏蔽聒噪。周晋倒不介意,反而十分配合,两人有问有答,其乐融融。

从天上聊到地上,杨怡迅速拓展话题深度,问起房子:“周晋,你们昭华近期在北京有住宅新盘吗?”

青楚顿生警惕:“妈你干吗?”

“我咨询一下嘛。”

“上半年开了一个盘,您有兴趣?”

“兴趣是有,就怕太贵,我们买不起。”

“我们也有性价比高、相对价廉物美的楼盘。”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物色物色?”

青楚:“我妈就是脑子一热,你别当真。”

杨怡:“我当真!跟青楚来北京,房子早晚要买,如果你能帮忙选到又好又便宜的,我马上就买。”

周晋:“好,我心里有数了,帮您留意。”有周晋这句话,杨怡心满意足,车到郎心平楼下,她故意先进楼门,留下青楚。

青楚替自己、更多是替她妈不好意思:“烦了这么多天,你终于可以解脱了。”

“我不烦,也没想解脱,有什么需要随时电我,别忘了我是哆啦A梦。”短短几天相处,如同按下快进键,骤然拉近两人距离,好感来得太快,青楚隐隐有些不安。

杨怡以为一进娘家门,关心慰问肯定扑面而来,没承想亲人们的另类表达差点把她顶一跟头。

郎心平:“稀罕啊,以前怎么求都不来,说不适应北京,这回怎么主动上门了?看来你这急性恐惧症挺厉害,还唤回了亲情。”

小样:“大姨,你的光荣事迹我们都听说了,向英勇吓晕歹徒的女英雄致敬!”

杨尔:“是啊大姐,总结你的经验,我也打算弄把斧头藏床底下。”

杨怡:“我差点被吓出精神病,你们还在这儿捡笑话,万一歹徒没晕呢?你们就一点不后怕?是我亲人不是?”

杨尔赶紧抚慰:“我们也是先心惊肉跳,后来才找着乐的。来,赶紧坐下喝口水,压压惊。”

郎心平:“你这次来,打算长住短住啊?”

“我没想长住。”

“那你折腾什么?来疗养呀?受那点惊吓还真当个事了?”

“我来北京是要跟青楚一起生活,没打算一直住这。”

“那你打算住哪儿去呀?”

“我们自己买房……”

郎心平脸色变了:“谁要买房?”

青楚赶紧打圆场:“姥,我妈是怕住时间长了打扰您。”

郎心平:“杨怡,我看你真吓出精神病来了!买什么房?我这住不下?”

“不是住不住下的问题,咱娘儿俩那么多年没在一起过,各有各的脾气秉性,生活习惯也不一样,我怕时间长了你我都别扭,还是各住各家好。”

“各住各家?这以前不是你家?你不是从这门出去的?我说嘛,这次回来这么痛快,合辙是逼青楚答应给你买房才肯回来的吧?”

“我没逼她,我要出首付呢。”

“你爱买自己买去,别绑架青楚当房奴,她刚毕业,你就让她每月欠银行好几千块,能工作好吗?”

“怎么不能?没压力就没动力。”

杨尔插嘴:“那倒是,现在不买,以后房价越来越贵。”

小样:“我也想买,可惜没钱。”

郎心平呵斥她俩:“你们别跟着瞎掺和。”

杨尔:“我说的是经济规律。”

郎心平:“甭跟我提经济规律,咱家没地住,还是我把你们扫地出门了?我就知道现在社会压力大,青楚事业才起步,应该让她轻装上阵。”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41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9章(2)

杨怡:“我给她付首付,就是支持她。”

小样十分羡慕:“我妈怎么不这么支持我呢?”

郎心平瞪眼镇压了小样,接着声讨杨怡:“你是支持你自己!青楚买不买房、什么时候买,应该她自己做主,你这样不是爱孩子,是绑架她实现你的生活目标。”

杨尔:“妈你别上纲上线,大姐对未来有个规划,有什么不对的?什么绑架呀,说得跟打劫似的,人家是娘儿俩,一家子。”

郎心平:“你以为亲情对孩子就不是一种胁迫?”

青楚:“都别吵了,买不买是我的事,你们争那么热闹有什么用?”

郎心平:“对,我意思就是看青楚愿不愿意,她要买就买,不买谁也别逼她。”

买房态度其实代表了人生态度,你是宁愿为拥有别人眼里的光鲜,不惜背后呕心沥血、口吐白沫?还是图自己舒服,按部就班、顺其自然?不同的人有不同选择。青楚对未来充满自信,独立买房并非遥不可及,为争一日之朝夕,背负啃老之名?她才不当这么没技术含量的房奴。

杨怡口述历险记,周晋已俨然成为不可或缺的部分:“多亏周晋也在上海,帮青楚全程五星级照顾我。”

杨尔:“就是前些日子聘青楚当法律顾问的那人?”

杨怡:“就是他,人家是昭华房产的老板。”

郎心平:“所以你就冲人要房子?”

杨怡:“我就是先咨询一下……”

郎心平:“我还不知道你,无利不起早,咨询后面就是要。”

杨尔:“你已经下手了?哎呀,怎么不叫上我?”

郎心平:“杨尔你别跟着瞎搅和!”

杨尔:“这叫投资,妈你怎么跟钱过不去呀?大姐,他是不喜欢青楚?”

杨怡喜滋滋点头:“一照面我就看出他对青楚不一般。”

杨尔:“人怎么样?”

杨怡:“有本事就不用说了,外形气质没挑,对我一口一个阿姨叫着,带我去外资医院看心理医生,安排我们娘儿俩住他们上海分公司的高级酒店式公寓,特舒服!从上海飞过来也是他一手安排,头等舱,下飞机宝马一直送到楼下。”

郎心平:“又夸上这个了,那高齐呢?”

杨怡:“有比较才有鉴别嘛!高齐当然也不错,可跟周晋一比就比下去了,难怪青楚不接高齐茬儿。”

杨尔:“青楚要能跟他也不错,都是商界人士,咱家有这么个女婿,我们俩可以开展点交流合作。”

郎心平:“你卖胸罩,人家卖房子,能合作什么?”

杨尔:“怎么不能合作?内衣跟房产就不能接轨吗?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杨怡:“我们青楚心里真有数,到什么时候干什么事,步步都踩在点儿上,我正琢磨她该恋爱了,就来个钻石王老五,有这么个女婿,我后半辈子都踏实了。”

郎心平:“这会儿你不批评她留京了?你是看上人还是看上人家房子啦?”

杨怡:“都看上不行呀?谁不希望自己闺女嫁个要什么有什么的?”

郎心平:“青楚就算看上他,也不是因为他要什么有什么。”

杨怡:“她怎么想我不管,我当妈的就指望女儿嫁得有保障。”

郎心平:“保障她呀,保障你呀?”

杨怡:“都保障,双赢!”

郎心平:“说归了齐还是为自己着想,孩子对待感情比咱们单纯,别把世俗眼光强加给她。”

杨尔:“妈,大姐没错,嫁人得嫁个要啥有啥的,这是我们自己半辈子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想让她们省点劲、少走弯路,是为她们好。我还指望霹雳将来给我找个有本事的女婿呢,省得我上了岁数还卖老命。”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41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9章(3)

郎心平:“一个个眼睛别光盯着条件、物质,这些都是附属品,不能不考虑,也不能太考虑,婚姻恋爱核心还是感情,家长经验替代不了孩子感受,现如今单纯的事儿不多了,别把年轻人的恋爱也给弄俗了。”

杨尔:“妈你现在挺开通呀,完全站在我们对立面,整个一八零后代言人,以前给我们当妈时可不这样。”

郎心平:“土都埋到脖子了,我还不会总结?瞧瞧当年替你包办那婚姻,再加上反对老三跟钱进来好,有一件明白事儿吗?”人都是越老越明白,女儿成了妈,妈成了姥姥,而反思永远在角色变换后才姗姗来迟,郎心平的经验影响不了女儿们,她们只能在当妈的道路上自己摸索。

霹雳也在离间李博怀和陈秀的道路上奋力摸索。这天,她接到一个小男孩的电话,刚“喂”了一声,那边就开说了:“妈,今天新学期开学,老师让每人交二百校服钱,我爸没钱了,让我来跟你要。”霹雳迅速猜到这是陈秀儿子,一个念头蹦出脑海。夜里,陈秀下班回家,霹雳见她从放生活费的抽屉里取出两百元钞票塞进包里。直觉告诉她,陈秀拿的是儿子的校服钱,而且没打算告诉李博怀。霹雳认为父亲对此应该有知情权,于是第二天,爷儿俩闲聊时,霹雳当趣闻讲给李博怀听:“昨天陈秀儿子往这儿打电话,把我当成陈秀,张嘴就叫妈,要二百校服钱。”

“噢,你告诉她了吗?”

“不用我告诉,他肯定又把电话打到茶餐厅了,昨晚陈秀回来,从你们生活费里拿走了二百。”见李博怀一愣,确认他不知情,“她没跟你说吗?我以为你知道呢,这钱也算你俩生活费?”

“可能……有临时情况吧。”

“爸我觉得你真能分担,还挺无私,你跟她不分,不知道她分不分。”

女儿的话,李博怀往心里去了,陈秀瞒着他拿生活费给儿子买校服,他在乎的不是钱,而是瞒。晚上,李博怀问陈秀:“你儿子校服钱交了?”

陈秀一愣:“啊?交了,你怎么知道的?”

“他先往家里打电话,霹雳接的。”

“哦,他没跟我说。”

“那钱……你是从生活费里拿的吧?够不够?不够我再往里添点?”

陈秀尴尬:“孩子刚开学,用钱地方多,我这月手紧,就从生活费里挪了些。”

“给孩子花钱没什么,不过以后从生活费里挪钱,先告我一声,我好有个数。”

陈秀说不出什么,但她品得出这里的怪味,怪味显然来自霹雳。她觉得该找机会开诚布公和霹雳谈谈,消除她对自己的误会:“霹雳,我拿生活费给我儿子买校服,可能让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了?”

“我本来想先挪一下,以后再……”

“以后不管,反正你拿了,我看见了,事实就这么简单。”

霹雳态度的变化陈秀始料未及:“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呀?能跟我说说吗?你对我有什么地方不满意,我尽量争取改过来。”

“那我说了,我觉得你方方面面都配不上我爸,就不说个人素质和知识水平这些虚的层面了,我爸不计较,我也无所谓,反正是他跟你过。但有一点我看不下去,就是你对钱太在意了,只要跟钱沾边,半点不含糊,哪该花、哪该省、对谁紧、对谁松,你都门儿清。可能你工作就是算计钱,这是你强项,可问题是你跟我爸过,算计的全是我爸的钱。”

“你是说……经济上我占你爸便宜了?”

“我就是这意思,以前我爸挣钱少,那是跟我妈比,跟你比他挣得就算多了,你俩在一起,你基本就是花他钱,这点你能否认吗?”话不好听却是事实,一个无言以对,一个乘胜追击,“我爸说俩人过日子不能分那么清,他不计较,愿意多奉献,可我看你跟他不一样,什么时候该分、什么时候不分,你太清楚了。不过我也能理解,阶层不一样嘛,我妈早说过: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42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9章(4)

“你小小年纪,说话还挺伤人。”

“我不会撒谎,真话就是残酷。”

“你刚来时我觉得咱俩相处挺好的,可处着处着,我觉得……你对我还是有敌意。”

“我也是渐渐才发现:你没我爸说的那么好。”话说到这份上,没法再继续,霹雳毫不掩饰的敌意充满空气,难道之前的友好都是假象?陈秀不寒而栗,如鲠在喉,咽不下、吐不出,只剩落荒逃离的份儿。霹雳凌厉的眼神立刻化为欢快,初次交锋旗开得胜,只等机会乘胜追击。

无所事事的钱小样和方宇走在街边,一块新东方英语的牌子拽住她彷徨的脚步:“到今天我闲待在家已经二十三天了,这样下去不行,我是个追求上进的人,不能整天游手好闲,青春不是用来挥霍的,青楚霹雳都在前进,我不前进就是后退!” 说前进就前进,她嗖一下进了新东方,须臾举着听课证出来,“报名了,中级英语班,一周以后开始上课。”

方宇莫名其妙:“怎么突然要学英语?”

“她俩一人一口鸟语,来不来溜几句编排我,深刻的教训警示我:落后就要挨打,以前没好好学习,现在就得付出代价,我要补课,把过去的损失弥补回来!”

“你学了英语打算干吗呀?”

“掌握一门外语可干的事情多了,现在但凡像点样的工作都要求英语,学好了我就一跃成为白领,可以在跟青楚、霹雳对话时立于不败之地,再不济练练口语,万一邂逅个外国帅哥也用得上。哎,要不你也报名跟我一块儿学,回头好跟外国帅哥PK。”好好一求上进的事,被她说着就下了道,方宇只能白眼赠佳人。

一身学生LOOK的钱小样意气风发向全家宣布:“各位,今天开始上第一堂英语课,三个月以后,站在这里的将是一个全新的我,等我凯旋的消息吧!青楚,上课都叫外国名,帮我起一个。”

青楚:“就Mary吧,跟money接近。”

“就它了,出发!” Mary钱兴冲冲出现在新东方课堂上,很快成了蔫茄子。中级班一水英文授课,不管老师朗读课文、分析句式,还是互动提问,小样一概听不懂,偏偏提问落到她头上:“Mary Qian!”直到同桌提醒,小样才想起自己就是玛丽钱,赶紧站起,老师嘴里冒出的英文等同天书,小样只能将摇头进行到底,逼得老师终于说了中国话:“你听懂我说什么了吗?”课后,老师跟小样谈话,“你在这个班听下去是浪费时间跟金钱,要想学的话,我建议你呀换到新概念初级班去。”

“那个班我能跟上吗?”

“能,那班ABC音标从头学起,是人都能跟上。”

“那我什么时候能进高级班,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呀?”

“我帮你算算,如果下死工夫勤学苦练,通过连续上四个班,每个班仨月,一共十二个月,一年就有可能拿下来。”一年连上四个班学费加起来要三四千,在时间和金钱两座大山面前,小样知难而退。

方宇料到她会打退堂鼓,可没想到退得这么快:“这就退了?想学还嫌贵?”

“四个班上完要三四千,我一共才三千,是伺候你奶奶的血汗钱,这钱我干什么不行?现在老外都学中文了,让他们够着我。”

“你这叫半途而废。”

“没到半途呢,我这叫悬崖勒马。”

“那你不学这个了,后面想好要干吗呀?”

“我还真得再好好想想,干什么才能用最小付出得到最大收获?”

“你干脆直接琢磨怎么不劳而获得了。”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02:42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9章(5)

小样的主意拍脑袋就来:“要不我去学美发吧,当一时代潮人,引领时尚先锋,你们的脑袋以后都归我捯饬。”

“你以为发型师好当啊,最少先干一年小工,天天洗头发,一站一天,没学出来先弄一腰肌劳损、椎间盘突出。”

“也是,学美发伤身体,要不开个小服装店?我审美还行,投资规模也不大。”

“你有三千是吧?那去早市练地摊吧,不租门面房,兴许够了。”

“谁摆地摊啊?要不我再找个投资?”

“找谁呀?”

小样笑眯眯看方宇。

“别看我,我还想开车行呢,你投资我吧。”

“那你说我到底应该干什么呢?”

“你呀,目光千里之外,两手屁股后边,看得上的够不着,够得着的看不上,想得多、做得少,浮躁,懂吗?”

“评价中肯,我可能是有点不脚踏实地,干什么都没长性,你说我还有药可救吗?”

“也没到那程度,别太自暴自弃,挺聪明漂亮一女孩,只要你下工夫,还是可以改变现状的。”

给点阳光就灿烂,小样振作精神,鼓励自己:“改变自己,从今天做起,我能!”不跟失败纠缠是小样的优点,此路不通另寻路,愚公移山、精卫填海之类的笨方法不适合她。回家她先发制人,把大家的询问堵在嘴边:“我宣布,调整战略,重新开始找工作,在实践中学习,边干边学,挣钱进步两不误,从小事做起,从一分钱挣起,把罗马城一天一天、一砖一瓦建起来!现在就去上网求职。”

郎心平被她晃得直晕:“怎么个意思?英语班结束了?”

青楚:“没有,是她自己结束了。”

到目前为止,小样的人生就像一本便笺纸,每页写几个字,然后就“刺啦”一声翻篇,郎心平替她犯愁:天天翻,哪天才能停下来呢?与小样相比,霹雳做事显然更有毅力,因为有毅力,才更善于发现机会。

李博怀交给霹雳一万块钱,作为给女儿考上大学的贺礼,交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好别告诉陈秀。”隐瞒只是李博怀避免麻烦的策略,但转眼成了送到霹雳手上的利器。第二天陈秀打扫房间,在茶几上发现一个装现金的信封:“霹雳,这是你的吗?”

“对呀,怎么在你手上?”

“你把它压在茶几杂志下面了。”

“我明明记得装包里了,谢谢你啊。”

“这么多钱,可别到处乱扔。”

“就是,我爸辛苦一年的科研成果啊,要没了他肯定骂我。”

“那是你爸给你的?”

“对,奖励我考上大学。”

“那应该的。”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爸怕你多想,还让我别告诉你呢。我就说嘛,我爸给我钱,你有什么好多想的?”

陈秀勉强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你爸自己多想了。”

霹雳扔下的炸弹没让她失望,晚上陈秀下班一回家,就冲李博怀开了火:“你给霹雳钱,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瞒着我?你的钱,想给谁是你的自由,我会干涉吗?为什么要背着我?我做了什么过分的事,让你觉得有必要这样?”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最近钱这方面有点敏感……”

“敏感什么?不就是我挪生活费给我儿子买校服的事吗,再加上你嫌我给霹雳买衣服不大方,觉得我小气,怕我知道你给霹雳那么多钱,心里有想法,对吧?”

“这不都赶一块儿了吗,我就想省点事,少费点口舌,你别那么多心。”

“我多心还是你多心?没错,我这人是花钱比较仔细,那是因为我这点收入就只能这么消费,可我省我的,什么时候对你的钱指手画脚了?你给闺女钱天经地义,我会有什么想法?我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吗?你让霹雳别告诉我,孩子心里会怎么想,我在你家人眼里成什么形象了?”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18:16

“我没想那么复杂。”

“可你已经把事弄这么复杂了,我一不是小气鬼,二不是不讲理的人,现在被你扣上这帽子,我冤不冤啊?”

“回头我跟霹雳解释一下,还不成吗?”

“别越描越黑了,这事没你想得这么简单。”陈秀把后背撂给李博怀,拒绝继续交流。李博怀走出卧室,正遇上霹雳藏在杂志后的目光,兴奋里夹着心虚,演技尚未炉火纯青,偏还要欲盖弥彰:“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告诉陈秀的,是我没放好,被她看见了。”李博怀更加确认自己的判断:霹雳是故意的。一脸稚嫩的女儿,远比自己了解的要复杂。

第二天和陈秀在茶餐厅的谈话,更证实李博怀的猜测。

李博怀:“我不希望你对我有误会,心里有什么疙瘩就/说/出来,咱们一起解开它。”

陈秀:“不管什么原因,如果俩人在钱上老要背靠背互相防着、瞒着,你觉得还能一起过日子吗?以前咱俩在一起,我没觉得你嫌我小气,这些日子不一样了,可能是霹雳提醒了我,让我看到咱俩之间的问题。”

“咱俩解决咱俩的问题,别牵扯霹雳。”

“如果不牵扯她,我和你就不会有问题。你知道霹雳跟我说过什么话吗?她说我跟你过日子,你不算计我算计,她还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意思说我穷、没本事,所以要靠着你。”

“这是她跟你说的?”女儿藏在稚嫩背后的尖锐超出父亲的想象。

“不信去问你宝贝闺女!我现在才咂摸过味来,她不是来跟我培养感情的,是来针对我,鸡蛋里挑骨头的。”

“她应该不是故意针对你,可能还是接受不了我和她妈离婚,一直有情绪。”

陈秀苦笑:“她的确不是针对我这个人,而是你找谁,她就会针对谁,这你还不明白吗?她这种心理状态,我俩不可能相处好,最近我就先不去你那儿了。你走吧,我还上着班呢。”一语惊醒梦中人,李博怀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从小就和他最亲的女儿正在上演一出父亲保卫战,不管对手是谁,一律格杀勿论。该怎么处理孩子的非理性情绪?他得好好想想。

陈秀暂时不回李博怀家了,霹雳喜出望外,她跑出去大包小包买回一堆菜和调料,向李博怀宣布:“今晚我给你露一手,你什么都甭管,坐这儿等着。”

接下来的一幕在李博怀眼里如同魔术,记忆里从不做饭的女儿在厨房里忙着洗菜、切菜、做汤、煎牛排,动作麻利、手法熟练,没过多久,一桌卖相精致,像模像样的西餐就摆上了桌。李博怀惊着了:“霹雳,这些菜都是你做的?”

“你不是亲眼看见了吗?这些集合了我在英国三年厨技的大成,尝尝?”

李博怀动手品尝:“嗯,真不错,这水平可以开餐馆了。”

“这是中级班水平,对付你的口味没问题,要是开店还得再加强。”

“中级班?你专门去学过西餐烹饪?”

“没有,电视上学的。”

“那你这方面有点天赋啊。”

“你真这么觉得?那我要是将来自己当厨师,开个餐馆,你看怎么样?”

“剑桥商学院毕业的厨师?有个性!老外都特别讲究发展专业之外的兴趣,看来你是受了他们的文化熏陶。”

“那我要是不上剑桥,直接当厨师呢?”

“放弃剑桥改当厨师?那有点不靠谱。”

“当厨师就比上剑桥差吗?你们这种想法太土了。”

“霹雳,最近我怎么觉得对你知道得越来越少,你跟变魔术似的,一下子变出一桌好吃的菜,一下子把自己从小孩儿变成了大人。”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18:16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9章(7)

“是你和我妈大变活人,把我送到英国,不知不觉我就变成这样了。不过怎么变都是你女儿。爸,我现在就很幸福,你觉得幸福吗?”

“幸福。”这是真心话,尽管有缺憾,依然是幸福。

没有陈秀,霹雳的幸福就没了缺憾,心情大好,以至于和雷蕾切台球连输N局还兴高采烈:“我的计划取得阶段性胜利,那女的自己撤退了。”

雷蕾:“是战略撤退吧?他俩肯定已经识破你的离间计了。”

“管他呢,反正我现在心情超好。哎,昨晚我给我爸做了顿西餐,还跟他透了点做厨师的想法,他一点都没抵触。我爸一向比我妈开明,要不我先从他下手,把我想法告诉他,再让他去影响我妈?”

“你觉得你爸对你妈有多大影响力?”

“基本没有。”

“等于没说。”

“唉!撼山易,撼杨尔难啊!管他呢,不想了,好不容易才把我爸抢回来,先高兴几天再说。”

上海之行成为青楚和周晋交往轨迹的重要拐点,至少现在周晋约她吃饭不再需要理由。青楚和邢律师一起走出写字楼,看见路对面停着周晋的车,笑意情不自禁浮上嘴角。

邢律师:“我看除了业务往来断了,其他都在继续,你们双方都有收获,损失的只有事务所。”

“你是说我损公肥私?”

“事实如此啊!不过你把感情和事业分开的态度我很欣赏,能做到这一点的女孩子不多,我打算重点培养你。”青楚笑得更灿烂,脚步轻快地走向即将展开的恋情。

杨怡交代的事周晋没忘,饭桌上,他把一沓楼盘资料给青楚,让她拿给杨怡看,并许诺:“你们要真想买,我可以给你最大折扣,别人在我这拿不到的折扣。”

青楚:“不用看,现在房价什么样我心里有数,一两百万的房子,就算打完折,也不在我目前能承受的范畴,还是算了吧。”

“你不觉得这么大折扣的房子很诱惑?”

“是很诱惑,不过这事儿我已经想清楚了,等我确实有能力、也有需要买房的时候,打不打折都照样买,但现在,我不想逼自己强努着做力不能及的事,压力会使人变形,我还要享受我的青春呢。”

“多数人是想得清楚,却很难抵抗诱惑,你就没点贪念?”

“我其实是胆小,所以必须第一时间把贪念掐死在摇篮里。”

“知道你为什么吸引我吗?”

“为什么?”

“从认识你到现在,你一直在对我说不,当法律顾问、打折买房,每次我认为你不会拒绝的,你都拒绝了。从来没有哪个女孩子像你这样把我一撅到底,好像没什么东西能诱惑你。”

“你说的是我吗?听上去像是反物质主义者。其实好机会、好东西我都想要,只不过它们没出现在合适时机,勉强要了我也不会心安理得,最后好东西变了味,何必呢?”

“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这是你的原则吧?”

“总结的真好,就是这意思,以后我就拿它当座右铭了。”

“这原则可能会让你很累,女人往往会用点巧劲,轻松得到很多。”

“那要看‘轻松’俩字怎么理解了。有些女人轻松得到一些东西,但因此要曲意逢迎、委曲求全、患得患失,我觉得那样太累,还不如凭本事自力更生、丰衣足食,吃得香、睡得着,有利身心健康,这才叫轻松。”

“你真的很特别。”

“是特别烦人吧?我听说现在男人对女人的希望是‘给你的时候赶紧接着,不给你的时候不许索取’,像我这种八成会得到‘事儿妈’的评价。”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18:17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9章(8)

“我一直希望能遇到一个像你这样的‘事儿妈’,等了十年才出现。”

“那你运气太差了,我觉得我这样的很普通啊,一抓一把。”

“错,你还不知道,自己是稀缺资源。”

“可能因为你条件太好,身边的女人都想从你身上获取点什么,才让你对女人产生这种印象。”

“青楚,你不明白在我眼里你有多难得。”是的,青楚现在还不能完全明白,但在不久的未来,这句话里隐藏的深意将会浮出海面,掀起惊涛骇浪。

钱小样找一天工作,铩羽而归,在楼下看到一辆眼熟的宝马,立刻拨通青楚的手机:“你是不是在那宝马里呢?”青楚和周晋的依依惜别被粗暴打断,哭笑不得,这家伙怎么老能赶上节骨眼儿,还好,这次她没直接来敲玻璃。

小样闪亮登场,热情洋溢和周晋招呼:“嗨!你是周晋吧?我是钱小样,她表妹。”

青楚:“你这是从哪回来啊?找工作去了?”

“别提了,跑了一天,累个半死也没成果,不是工作看不上我,就是我看不上工作。”忽然想起周晋的地产人士身份,“哎,你不是房产公司的吗?能不能让我去你们那卖房子?售楼小姐是我的理想工作之一。我有经济头脑,嘴皮子也利索,卖房子肯定没问题。我觉得我从性格到素质都很适合这个工作,说不定就干出一片大好前程。你考虑一下?”

周晋:“嗯,我明白了。”

青楚万没想到小样会有这么一出,为免失态,迅速告别周晋,把小样拉进楼门:“你怎么回事,找工作找到人家头上去了?”

“我不就打听一下嘛,怎么了?”

“我妈跟他打听房子,你又跟他打听工作,好像非从人家那占点便宜似的,你们这样合适吗?弄得我多被动啊!”

“有那么严重吗?对不起,可能我找一天工作,惯性,刹不住车。”

“你想当售楼小姐可以,但不一定非去昭华,想去昭华也可以,光明正大到他们公司应聘,他们如果要你,工作就是你自己凭本事找的,不是跟我扯上关系要来的。” 青楚对小样的教育一直延续进了家门,杨怡听明白后立刻掺和进来:“头回见面就跟人要工作?你倒真不客气。”

小样:“大姨,青楚已经批评过我了,不过她不光批评我,你也遭到批评了。你跟周晋打听房子,和我跟他打听工作属于同一性质错误。”

“那可不一样,他可能是我未来女婿,我跟他……”

青楚崩溃:“妈,求你了,这话千万不能出门!才哪儿到哪儿,你就自作多情。”

“我不傻,又不到周晋面前说,不会给你跌份儿的。哎,他说房子的事了吗?”

“说了,他给我楼盘资料,还说可以打折。”

“太好了,快给我看看。”

“我没要,拒绝了。妈,我今天正式表明态度:现在不买房!以后禁止你再跟周晋提房子。你耐心等等,给我三年时间,我一定给你在北京安个家!”

“啊?送上门的便宜被你拒绝了?傻不傻呀你!我又没死气白赖跟他要,人家主动提出给咱打折,提着灯笼都找不来的好事,你客气什么劲呀?”

“我不想跟他发生任何利益纠缠,是因为我想清清爽爽处理自己的感情,不往里掺和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已经表明立场,这件事到此为止。”

郎心平:“想得没错,姥姥支持你。”

杨尔忍不住插嘴:“青楚,什么位置的房子?能给多大折扣?如果房子好又能打狠折,不要太可惜了,你要现在不想买,我倒可以考虑。”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18:17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9章(9)

郎心平:“杨尔!你一人住那么大房子,还买什么?”

杨尔:“投资呀,现在房子升值空间大,投资房产最稳妥了,再说拿了折扣房,一转手就能赚钱。青楚,我看这事可操作,赚了钱我给你提成!”

郎心平:“杨尔,你要逼青楚帮你炒房,我就和你断绝母女关系,青楚,甭答理她!”

杨怡哭天抢地:“把我骗来就不管了,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

小样成功把自己的战火引到大姨身上,却没料到火势这么猛烈,得意瞬间化作内疚:“姐,对不起,都怨我,今天这场战争是我挑起来的,我保证以后绝不走你后门,不搞裙带关系,不给你添麻烦,还你的感情一片纯净的天空。”

小样是个信守诺言的人,但她对诺言有着与众不同的理解,比如她保证不走青楚后门,但她本人到昭华找周晋要工作是不包括在后门范围之内的。一进周晋办公室,马屁先行:“你办公室太有气质了,人往里一坐,素质立刻提几个档次。”

周晋:“找我有事?”

“我是来应聘的。昨天青楚骂了我,禁止我利用她走后门找工作,说我要想到你们公司当售楼小姐就光明正大应聘,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所以来问问你,应该去哪儿应聘。”

“这事归销售部管,不过最近他们没有招聘售楼小姐的计划。”

“那怎么办?要不这样行吗,你找销售部的人面试我一下,要是不合格,就算我白来一趟,万一我真是个人才,你们也没错过。”

周晋被她逗乐了:“行,我看这工作你能胜任,我做主了,留下你这个人才。”

小样惊喜:“真的?你不是冲青楚面子吧?我可不想又被她骂一顿。”

“我是冲你脑子够机灵,嘴皮子够利索。”

“真是慧眼识珠!你成功的关键肯定是善于发现和使用人才。”

“行了,别拍了。我丑话说在前面,你来昭华当售楼小姐,一切按销售部的规定执行,没有任何特殊照顾。”

小样喜滋滋回家跟郎心平报喜,当然她也做好了迎接青楚台风登陆的准备。青楚下班进门,小样变身使唤丫头,接完包又送水果:“您回来了?您辛苦了!”

青楚:“做贼心虚是吧?

“我没找他走后门,我是去要求应聘的。”

“人家现在不招聘,单聘了你一个,你说算不算走后门?”

“就走了点门缝,不全因为裙带关系,周晋觉得我够机灵,能胜任售楼工作,才要我的。”

郎心平:“周晋是这么跟你说的吗?”

青楚:“那倒是。”

小样:“那这回可以算举贤不避亲吧?”

青楚无可奈何:“去就去吧,报到以后听销售部安排,分配你去哪儿就去哪儿,安排你干吗就干吗,别挑肥拣瘦。”

“哎!保证服从分配。”

郎心平:“别迟到早退外带溜号。”

“哎!保证按时上下班。”

青楚:“别嫌活累、嫌钱少。”

“哎!按劳取酬,多劳多得,保证不偷懒。”

青楚:“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说话算数。”

“看我的行动吧!还有吗?”

青楚:“最重要一条,不许跟人提周晋,更不许拿我说事。”

“放心吧,打死我也不说。”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18:18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0章(1)

抄周晋近道,吊儿郎当的钱小样步入正轨,售楼员符合在正确时间做正确事的原则,没理由不大展拳脚。然而一签用工合同,小样就感觉现实与理想有很大出入,现实这东西的存在,仿佛就为跟理想作对而生。

用工合同规定:售楼员上岗后分配到新盘售楼处接受岗位培训至少三个月,称为试用期。试用阶段无项目提成,底薪两千,无权单独接待客户,无权与客户履行签约手续,试用结束后,方能享受底薪三千加项目提成。

那现在能做什么?能得到什么?能享受什么?如果现实能说话,它会这样回答小样:做你一切貌似徒劳的努力,得到无视、孤独和否定,享受韧性和耐性,徒劳努力、渺茫等待和未来或许有的成功之间,暂时哪儿也不焊哪儿,它们承上启下的因果关系,只有放在马拉松般的漫长过程中,方能显现。急功近利不仅是年轻人专有的秉性,人类最大的妄想莫过于以最小付出收获最大回报,有人穷其一生都追求不到,因为根本没有这回事,最大收获后面一定是最大付出。钱小样现在不明白,这种感悟需要付出岁月来交换。

小样:“规矩太死板,像我这种高素质员工,完全可以直接上岗。”

方宇:“人家哪知道你高素质?连我都没看出来。”

“眼那么拙,你能看出什么来?”

“能看出来你急着想挣钱。”

“我能不急吗?仨月不能签约,不能提成,损失太大了!要是我拉来的客人买房子,他们总得让我提成吧?不能硬把好处算别人头上吧?”

“你拉来的客人?上哪儿拉去?”

“反正不能坐以待毙,我要拓展业务范围,冲出售楼处,放眼全北京!”

小样带着迫切赚钱和成功的加速度,冲进社会,冲上岗位。上班第一天清晨,全家总动员,青楚辅助洗漱,郎心平伺候穿衣,杨怡准备早点,钱小样肩负家人希望,跨出家门。希望的接力棒传递到方宇手中,挎子出其不意恭候在小样出发起点。

“你怎么来了?”

“扶你上战马,再送一程!”

“原来北京早上这么美!以后我要每天闻鸡起舞!劳动者是美丽的!”

离终点还有几百米,方宇不往前走了。

“怎么停了?前面一拐弯就到。”

“就送到这了,我怕人看见你有主,断你后路。”

“你太无私了!”

“这是你第一份有前途的工作,好好干,咱俩未来就在自己手上!”

小样走向售楼处,猛然看见铁栅栏上拴着一条惊世骇俗的横幅,倍儿扎眼,红地金字,手写:钱小样,你最棒!加油!你一定行!

小样整个身心被爱情以雷霆万钧之势击中,幸福原来可以如此低成本地俯拾皆是,幸福的降临不取决于它和现实有多远,只决定于你的心和它之间有多近。这一刻,有个爱你、你爱的人,有份充满希望的工作,钱小样幸福到极点!

小样被分配到贾姓女师傅麾下,穿上学徒制服,领一摞楼盘资料。

“楼盘资料赶紧熟悉,楼书、户型图要印在脑子里,对楼盘周边商业设施、交通情况要有详尽了解,客户问起必须立刻回答出来。”

“贾师傅,你一天能签几个客户?一月能卖出去多少套房子?”虽然三个月之内拿不到,小样还是急不可耐展望未来蓝图。

“不一定。”贾师傅不继续这话题,“具体户型要对照沙盘一起熟悉,对客户感兴趣的户型,要能在沙盘上立刻指出位置。”

“是不每签一份合约都有笔奖金提成?你一月能挣多少?不少于一万吧?”师傅眼神流露谴责,小样立刻鞭挞自己,“这是隐私,我不问了,师傅你能多给我点楼书吗?”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18:18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0章(2)

楼书是小样有限、有权染指的东西,她大包小包地拎回家,又要利用智慧,在楼书与财富之间架起一条小小的桥梁。

杨尔正好在家:“都拎点什么呀小样?第一天上班就往家顺东西?”

“二姨你怎么不盼我好呢?这些全是楼盘资料,是我的业务。”

“冤枉你了,业务都带回家了,有点大干快上的劲头。”

“那当然,业精于勤嘛。”小样就地开展工作,分发楼书,“都看看,对我的工作有个基本认识。”

没发到杨怡,她不声不响,已经拿一本看上了。

“大姨,还是你最关心我工作。”

杨尔揭露:“你大姨是关心房子。”

要在全北京挖掘潜在业主,先从自己家人下手,家人里又要先从大头下手,小样一屁股坐到富婆杨尔旁边:“二姨,房子不错吧?”

“别说,真不赖,位置好,房型也比较合理,多少钱一平?”

“均价一万五,对你不算太贵。”

“差不多得这个价。”

“那你来一套?”

“能打折吗?”

“不能,我没这个权力。”

“那不买。”

“二姨,你一女大款,还在乎这点折扣啊?”

“别晕我,女大款钱都在生意里转呢,拿不出来买房子。”

“那前几天大姨张罗买房子,你也嚷嚷要参与?”

“那不是有大折扣嘛,我可以转手变现,那叫赚钱,跟你这儿买,不是赚钱,是花钱,明白吗?”

“怎么到我这儿就不成了,一点不支持我事业起步。”

“样儿,二姨愿意支持你事业,问题是看看你卖那东西,是随便能支持的吗?要不你改卖洗涤用品、化妆品什么的,我豁出去,把三年用的先买回家囤着。”

“那我还得改行,算了吧。姥,你想不想换套房子啊?”

“想啊,姥等着你赚了钱孝敬我呢。”

算计不成反赔本,潜在业主瞬间没了俩。

杨尔指一条明路:“还是你大姨有潜力。”小样心再迫切,也不敢当面挑战:“我不敢招大姨。”杨怡正忘情沉浸在楼书研究中,别说,貌似有挖掘潜力。

第二天下班后,小样勤奋的身影又出现在方宇车行。

“你跑这儿来干吗?”

“我不找你。”小样唾沫绝不浪费在没潜力的白丁身上,直奔有潜力的车行老板而去,“您好!”

“你不是方宇的那什么吗?”

“我现在是昭华地产售楼处业务员,您有买房计划吗?”

“暂时没有,北京房价太贵。”

“贵是贵,但我们的品质……”

方宇冲过来驱逐她出境:“走走走!拉生意拉到我地盘上来了。”

“我就认识这么几个有钱人,你还断我财路。”

“晕死!没见过你这么卖房子的,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别在这儿捣乱。”

小样又失去一片可挖掘的土壤,既然熟悉的田野里没有花开,那就去开发未知领域。等方宇骑挎子从车行出来,他被眼前情景雷到——沿街两侧停放的每辆汽车前风挡上,每只雨刷器下,都别着一份昭华地产楼书,上面钉着钱小样名片,她把业务覆盖了整条街道!方宇望风而逃。

最后,小样把一个善良的人想起来,此刻她坐在他对面,高齐用阅读病历同等的认真阅读楼书。

“你考虑考虑?”

“我真挺想支持你的,可我去年刚买过房。”

“要不,你把那套卖了,再买一回?”

“我买的时候八千一平,卖了它买你的,最多能买五十平方米,你们有那么小户型吗?”

“没有,就是有,也不能这么委屈你。高齐你真好,只有你没把我一竿子撅出八丈远。”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18:19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0章(3)

终于,遭到野蛮挖掘的潜在业主忍无可忍,揭竿而起,青楚劈头盖脸训斥小样:“没见过你这样的,全北京卖房子都坐在售楼处里,就你拎着资料满街发,不绝后也是空前,生把卖房子变传销。”

“我不是想着以勤补拙、笨鸟先飞嘛。”

“你这不叫飞,叫瞎扑腾,扑腾得亲朋好友都不安生。跟师傅培训三个月就是要学会怎么飞,等该飞的时候才能飞得高、飞得远,你急什么?”

“我先练练翅膀不行吗?”

小样第一波峰、没头苍蝇般的工作热情遭到打压,付之东流,没关系,她就趁热情,现实的冰冷熄灭不了她渴望的火焰。

青楚和周晋的感情看似步入一马平川的坦途。这天上班,迎面走过来俩人,青楚认出是石磊警官和他的助手。

“石警官,你怎么来北京了?”

“出公差,我专程来找你,麻烦跟我走一趟,咱们找个地方谈谈。”

“现在?我要开会。”

“对不起,我这回来不是邀请,是传唤。”

“那你有传唤证吗?”

石磊从口袋里抖出一张纸,显然是有备而来:“你是律师,不用我解释配合公安机关调查是每个公民的义务吧?”

青楚跟随他们来到下榻酒店,一进房间就发现桌椅被改造成审讯与被审讯的态势,助手启动录音设备,这不是一次随性的闲聊。

“赵律师,你知道我们今天的话题就是围绕几月前你经手的麦冬申诉案,你奔波很长时间,还特地跑到西塘跟警方交涉。你走后,有些疑问一直在我脑袋里绕来绕去。作为当年的办案刑警,麦冬故意伤害案是师父带我破获的第一个刑事案件,也是我警校毕业进入警界后的第一桩恶性犯罪,它表面看很简单,但里面藏着复杂的人性、欲望、诱惑、忠贞或者背叛,耐人寻味,让我一直琢磨到今天。我不奇怪麦冬翻案的理由,但奇怪他的手段。你手上怎么会有一枚与刑侦档案里一模一样的纽扣?它从哪儿来?”

“对不起,我没义务告诉你这些。”

“你有,除了律师,你还是公民,公民面对警方质询有告知义务。”

“石警官,我们都是法律从业人员,你知道这条款对我没有约束力。”

“那我也有理由怀疑你涉嫌制造伪证。”

“法律的行使是以发生为前提,没申诉、没立案,更没有重审指令下达,等于什么都没发生,你怀疑我什么呢?”

长时间沉默对峙后,石磊决定换种方式:“可能我的问话方式不对,希望你能明白:跑这么远上来问这些问题,是为解开我心里的疙瘩。其实当年麦冬反复认罪又翻案,我心里也有过疑问。事情过去那么多年,我已经快忘了,但你来了,拿出那颗扣子……当时那扣子我们调查过,的确没人知道是谁的,无法查证来源,只能不作为线索考虑。可一看见你拿出它,我忽然有种恐惧,怕当年遗漏了什么,甚至办错案,这种恐惧被你勾出来,像潭死水突然被搅乱,再也平静不下来,这就是我来京的原因。”

“我能理解。”

“你能告诉我:麦冬真是被冤枉的吗?帮帮我,我确实需要这个答案。”

青楚决定帮一个警察摆脱否定自己的心灵折磨:“据我了解,他不是。”

石磊如释重负:“谢谢你,这句话救了我。”

“你要问这些,没必要跑这么远来传唤呀。”

“我怕因为立场问题,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你认定我们没错判的根据是什么?不强迫,你想说就说。”

“麦冬曾经提出过指向性证据,证明凶手另有其人,但后来我发现那些证据是伪造的。”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18:19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0章(4)

“什么证据?就是那颗纽扣?还有其他别的什么吗?”

“对不起,我只能说这么多,因为那些证据最终没被应用于司法程序,所以麦冬不该以伪证罪被起诉。”

“好,你不愿回答的我不问,还有一个问题方便说吗?你有证据证明那些是伪证吗?”

“有,但我不能告诉你是什么。”

“够了,这趟我没白来,你不知道,自从你来西塘以后,我心里一直不踏实,这次回去总算能睡个好觉了。对不起,今天逼你回答了很多分外的问题,你帮了我一个忙,我会记住的。非常感谢!”

“你这次来跟周晋联系了吗?”

“没有,他是大忙人,不打扰他了。”

“那就是说,你来跟他没什么关系?”

“保证没有。”

这是青楚希望的答案,她实在不想与周晋继续在麦冬案子上打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但希望归希望,未必是现实。

霹雳将陈秀驱逐出李博怀领地,以胜利者姿态收回老爸主权,平稳过渡,就在她笃定与陈秀的PK中自己稳操胜券时,李博怀扭转战局。

“霹雳,你在爸这待的日子不短了吧?”

“怎么了?”

“你妈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你是不该回去陪陪她了?”

霹雳立刻意识到这是父亲的逐客令:“你是想撵我走吗?”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撵你走呢?我是觉得……”

“你觉得陈秀不来,生活不对劲了,是吗?”

“这跟陈秀没关系,是你妈也需要你……”

“真和陈秀无关?我跟她合不来,你无所谓?没觉得我影响你正常生活?”

“霹雳,你想让爸爸说什么?”

“我想让你说真话。”

“一开始你来这儿,我可能愿望过于美好了,但现实难免有些差距。我也想明白了,咱都别强努着改变什么,慢慢来,时间可以化解任何矛盾、隔膜。”

“要是化解不了呢?”

“我希望你能理解爸爸,我和你妈为你做过很多挽救婚姻的努力,但都失败了,我有权利开始新生活,前半辈子一直为别人活,后半辈子我想为自己活一回。”

父亲的话振振有词,符合人性需求,霹雳报以苦笑,你们选择婚姻时忽略了人性需求,又在暮年抓住人性的尾巴,而追求人性后的残局,却要由你们的儿女自行料理。该坚持时被忽略,该忽略时被坚持,人性总出现在错误时间,或者错误地点。

“我明白了。”

“爸爸对你的爱是一样的,你永远是我女儿。”

“谁说不是呢?”

“你有什么想法,跟爸爸说说?”

“没想法。”

女儿从父亲领土上撤退,貌似的胜利原来是场假象。以人为本的时代,人性在与责任的PK中,摇身一变成为放纵冠冕堂皇的挡箭牌,获得万众拥戴,加冕为胜利者。李博怀回家,看见霹雳留下的字条:我走了,你的生活还给你。

小样蠢蠢欲动的热情好不容易蛰伏下来,机遇不请自来,请她把握。这天她突然看见杨怡出现在她工作的售楼处,于沙盘四周逡巡:“大姨,你怎么来这找我了?”

“我不找你。”

“那你来干吗?”

“我也找你。”

“你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

“样儿,跟你商量点事,我还是决定买房,不过得先瞒着青楚和你姥姥。”

“你想先斩后奏?”

“对,等生米煮成熟饭,再告诉她们。”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

“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我就在你这儿买,不等于支持你事业吗?”

有心挣钱钱不来,无心插柳柳自己变成钱:“真的大姨?你看上这房子了?”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18:20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0章(5)

“我都研究透了,户型都选好了,就这栋,朝南101平的两居,还有吧?”

“有!”

“10层以上,你给我留一套,我去找周晋要折扣,然后就过来交定金。”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要成了,这就是我第一笔项目提成,大姨,原来你就是鼎力支持我事业起步的贵人!”

“就这么定了,千万注意保密,回家绝对不能提这茬儿。”

“放心!回家我就不认识你。”

半小时后,杨怡神出鬼没杀到昭华,出现在周晋面前。一天之内,交易鬼鬼祟祟,火速完成。钱小样当仁不让,把获利算在自己名下,事业开市!第一个来了,下一个还会远吗?接着,机遇纷至沓来。这天贾师傅轮休,小样成了没头的闲家雀儿,正百无聊赖,一个售楼员百米冲刺到她面前:“闲不闲?”

“闲。”

“那过来使唤使唤你。”

“欢迎使唤,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救救我。”售楼员一指远处的老夫妇,“那两位溜溜折腾我一上午,把A区所有户型看遍了还不拉倒,又要看B区,我招架不住,回来喝口水、吃口饭,你去帮我支巴支巴。”

“没问题。”小样喷发着无处挥洒的热情,春风般吹拂到老夫妇脸上,“爷爷奶奶,我叫钱小样,下面由我为你们服务。这套D户型朝东朝南,大三居,总面积145平,套内实得129平,两个朝向一公里范围内没有遮挡物,按照市政规划,至少五年内不会有大型建筑出现。南窗下面就是小区绿地,往下一看,满目青翠,心旷神怡;东窗视野更开阔,能远眺CBD建筑群,黄昏时分,夕阳西下,建筑物的玻璃幕墙折射着落日余晖,绚烂美丽、稍纵即逝,让你在感叹的同时,不免产生一种淡淡的忧愁……”说着说着身临其境,把自己带进业主角色,“我要是能住进这种房子就不愁了,天天看见这么美的景色,还有什么好愁的?”

老奶奶被感染,心驰神往:“孩子你说得真好,特别有感染力,连市政规划都介绍了,这些词楼书上怎么没有呀?”

“是我凭自己感觉发挥的,不过市政规划不是编的。”

老先生:“看来你很喜欢这套房子。”

“不瞒您说,每套我都喜欢,就是没钱买。”

老先生:“小姑娘,陪我们在这几个楼里转了仨小时,你累不累?”

“你们都不累,我嚷嚷累不是太跌面了嘛。”

老奶奶:“亏你这么有耐心,别的业务员都嫌我们光看不买,不像潜在买主,不愿在我们身上浪费时间。”

“我现在还是学徒呢,正好拿您二老练练兵。”

老奶奶:“这孩子心态真好。”

老先生:“积极乐观地面对工作,以后干什么都能干好。”

“您说得太对了,我每天就是这么鞭策自己的。”

老奶奶:“这栋这种户型还有现房吗?”

“截止到今天下午两点为止,6号楼D户型,10层以上全卖出去了,10层以下还有1、2、5、7、9层没出售,一共剩余5套。”

“你确定?”

“我确定。”

“不用去电脑里查查?”

“我脑子跟电脑的差别就是它要用电,我不用!”

老太太、老先生对视,点头:“那这层、这套,我们要了!”

“你们要?现在?”

“对呀,就现在,马上可以付给你定金,签意向合同。”

“给我?”

“就是你呀,你热情、负责,能站在普通消费者的立场上,我们喜欢你、信得过你。”

“我们老两口考察了五六个楼盘,看了那么多套房子,接触了十几个业务员,你是唯一不玩命推销的。”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18:20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0章(6)

“而且发挥真情实感,让人感同身受,具有一定观察事物的能力和文学才华。”

老奶奶赶紧解释:“我老伴是中学语文特级教师。”

小样喜笑颜开,冲老夫妇深深一鞠躬:“谢谢爷爷奶奶鼓励,你们是第一个肯定我工作的人,我会永远记住你们的话,把它作为激励自己前进的动力。”

就这样,钱小样在上岗第一个月内,完成了板上钉钉、结结实实两笔交易!方宇被她拉去强行庆祝,不由分说遭到劈头盖脸一顿暴吻。

“干吗干吗?”

“不是冲你,太激动了!”

“因为什么激动呀?”

“我今天提升了,得到物质和精神的双丰收,走,今儿我请客!”

方宇吃得头不抬、眼不睁的同时,小样在头不抬、眼不睁地计算,她在餐巾纸上加减乘除,计算成果覆盖整整三张餐巾纸、半张餐桌。

“赶紧吃,等钱从天上飘到你手里,攥瓷实了,再算不迟。”

“别捣乱,马上算得了。”

“还没挣到手呢,就已经花出去了。”

小样冲桌上一弧抡,气吞山河:“就这点儿,小Case !听我给你算算啊,我投身地产业第一个月售出现房两套,按总价千分之二的提成比例计算,一套149平的单笔提成四千,大姨买的那套提三千,两笔相加七千,加上我试用期底薪两千,我这月收入就是——九千!”

“那还真不少,你一下就白领了。”

“过了试用期底薪变三千,按每月最低卖出两套房子计算,我说话就步入月入万元一族了,那时候,我就是——金领!”

“想得是不是太乐观了?现在房子有那么好卖吗?你们地产业不还没进入春天嘛,大家都持币等拐点呢。”

“事实胜于雄辩,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两套房子就这样求着我把它们卖了出去,不管地产业的春天来没来,反正我的来了。”

“在一片灿烂光明的大好前途面前,我对你有一点小小的隐忧。”

“说。”

“你不是仨月以后才能签约吗?”

“都是人家主动找我,非我莫属,谁卖房子不是卖?成交就是本事,我要用事实响亮地告诉人们:像我这么聪明能干的人,没必要花仨月时间培训。”

“我还有一个小小的隐忧。”

“我一一破解。”

“你跟你大姨串通、在背后搞小动作,早晚要被赵原则知道,到时候她还不得跟你们翻脸呀?”

“这确实是个隐忧,不过我也想明白了:主犯一个是她妈,一个是她男朋友,我只是一只小小的虾米,顶多算从犯,她有火也冲他们发,等到我这儿,火力就弱了。”

“那我就放心了。”

小样举起杯子,举案齐眉,敬方宇:“恭喜你!慧眼识珠,找了个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女朋友!”

方宇喜笑颜开:“同喜同喜!”普天同庆!

汽车技师和售楼学徒的幸福就这么简单,青年律师和地产才俊的情境却复杂得多。青楚因为一件涉及昭华为第三证明方的诉讼,前往周晋公司取证,工作结束正赶上午餐时间,信步乘电梯上行,到达周晋所在楼层。秘书认识青楚,说周总在楼下办公区,一会儿上来,让青楚在办公室等一下。

青楚走进周晋领地,对每样属于他的东西都饶有兴趣,随便一件都带有他的气质,流露着他的信息,直到看见办公桌上一封特快专递。

EMS封套上的收件人为周晋,寄件人是:西塘公安局刑警队——石磊,吸引青楚不得不拿起来的原因,是装在里面、半截露在外面的打印文件,上面赫然印着她名字:《某年某月某日,石磊对赵青楚在某某酒店房间的问询记录》。这份东西怎么会在她与石磊见面后不久,就摆放在周晋办公桌上?内容当然是她感兴趣的,但它不该出现在这里。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18:21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0章(7)

事情朝青楚极端失望、甚至厌恶的方向发展,尽管她从未排除过周晋与她交往动机里这种逻辑的顺理成章,但他做得那么好,他的真诚,让青楚多么想漠视居心叵测的可能。但漠视不等于无视,青楚从未放松警惕,防范的局面出现了,她放下邮件,转身离开。

返回到事务所不久,周晋电话就来了,说得知她曾经来过,问为什么没等他?青楚不许自己回避他的疑问,但不是在电话里:“我们找个安静地方聊聊吧。”

去见周晋前,青楚从抽屉深处取出一只U盘,它是周晋虚与委蛇、孜孜以求的狩猎物,是她讳莫如深、束之高阁的试金石,是猫捉老鼠的核心道具,既然结局即将到来,必须标注一个句号。

两人坐在梧桐玻璃天顶倾泻下来的午后阳光里,面前是晶莹剔透的茶壶,世界清澈,人心晦涩。

“我很惊喜,这是你第一次主动约我。”

“别忙着惊喜,我约你是因为有件事要问,我和石磊的谈话记录怎么会在你办公桌上?”

周晋回答得很快,像有备而来:“他寄给我的。”

“为什么会寄给你?”

“因为我跟他要。”

“你为什么要?”

“因为我想要。”

周晋的坦率出乎意料,至少他并不为自己行为心虚,青楚感到奇怪的欣慰。

“你是不是一直在寻找合适时机,想重提申诉那件事?”

“我是没放弃过。”

“你知道我手里掌握对你有利的证据,一直想知道它是什么,对吧?石磊千里迢迢来北京找我,也是你指使的吧?”

“没你想得那么阴谋诡计。你第二次去西塘后,石磊一直被你拿出来的扣子搅得心神不宁,他想知道麦冬在背后都做过什么,答案只能在你这里找,所以他来了,有了你们之间那场谈话。后来我们在通电话过程中,他主动提起这件事,我才忍不住问的。”

“他主动提还是你主动问,有区别吗?反正结果就是他把我的谈话记录一字不漏寄给你。你仅仅就想知道吗?知道后不想有进一步行动?你难道不希望凭借这证据反控麦冬诬陷,让他得到惩罚?你否认有这种可能性吗?”

“不否认,我是有这种想法。”

“一开始我就猜到会是这样,你要的不仅仅是了解内情那么简单,了解以后你就会行动,一旦行动,我掌握的证据就会成为你至关重要的棋子,而且是唯一的棋子,那样的话,我就必须作为证据的一部分站在你的阵营,成为你的马前卒。”

“青楚,我不虚与委蛇,我心里一直有个希望,或者说是请求,想请你做我的代理人,如果不接受,至少能以证人身份起诉麦冬诬告我。”

“你总算把真实目的说出来了。”

“我想你应该可以理解,我恨麦冬,就像他恨我一样。”

“什么仇恨可以这么固执,十年过去了,它还有增无减?”

“麦冬恨我,是因为有我的存在,郁欢一分钟也没让他得到过爱;我恨他,是因为没有他我就不会孤家寡人,如果郁欢好好活着,我们已经组成一个温馨的家庭,有了一个可爱的宝宝,但在十年前这一切戛然而止。麦冬和我注定成为一生的敌人,伤痕在仇恨就在,永远不会消失,这就是我不放弃反击他的理由。”

“那你跟我交往是为什么?从聘请法律顾问,到朋友一样相处,到现在……这些都是为拿我当棋子做铺垫吧?”

“我不否认跟你来往有这个目的,但不全是。那案子跟我息息相关,它从来没结束过,对方一直在伺机诬陷,我不探究、不设法保护自己是不可能的,当然更不会放过对我有利的机会。”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18:21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0章(8)

“你不否认利用我?”

“我说了,那因素只占我们交往的一小部分,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十分之几或者百分之多少,纠缠那比例有意义吗?不管之前我们的关系被定义成什么,哪怕有百分之一感情以外的因素,我都觉得它不纯粹。”青楚从兜里拎出U盘,举到周晋面前,“你要的是这个,雷子、杨丽红承认伪证的对话全收录在这只U盘里,独此一份,没有拷贝。”

然后在他注视下,她打开玻璃壶盖,把U盘像茶包一样坠进水中,重新盖上盖,特意把绳留在外面,泡功夫茶般优雅。

周晋不动声色注视着青楚动作,完全看懂。

做完事先预备的规定动作,青楚脸上浮现出规定微笑:“好了,它坏透了,不存在了,我再没什么好被你利用的了。”

周晋被她震撼,缄默,此刻他无言以对。

“如果连感情都能沦为利用工具,那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人投入?我很庆幸自己没接受你提供的任何机会,让我们结束这种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吧。”

“你要跟我断绝来往?”

“断绝与否取决于是否还要继续利用,决定权在你,我只能从两个结果中选一个我能接受的,如果你能抛掉那个该死的案子,放弃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或许可以继续。”

她在心里默数三秒,这是她给他,更准确地说是她给自己的最长决断时间,或许给多一点时间就能等到希望的结局,但青楚唯恐自己的尊严在那样的宽容里丧失殆尽。

三秒钟里,周晋陷入沉默。

“看来你很难放弃,我走了。”青楚起身离去。走出梧桐,脚步略停,情不自禁回头去看玻璃窗里的周晋,这是理性对感性的一次妥协,是每个女孩的欲罢不能。然而期待的场景没有出现,周晋坐在原来位置上一动不动,仿佛入定,青楚命令自己扬长而去。

找个没人的水边,青楚放声大哭,以悄悄但悲壮的方式,对萌生了却被扼杀的爱情说永别,她任由眼泪泄洪而出,爱情的悲哀不在于它失去,而在于它对信念的摧毁。

青楚在该回家的时间范围内没有归家,打手机又关机,全家人正一筹莫展,门锁窸窣作响,仨人一齐拥到门后,与进门的青楚以头相撞。

“你们干吗都挤在门口?”

杨怡:“这不等你回来呢嘛,去哪儿了?这么晚也没个信,手机也不开?”

“没事儿,我这不回来了嘛。”

“你跟周晋出去了?”

青楚沉默是金,径自往屋里走,不想回答。

杨怡锲而不舍追赶女儿足迹:“问你话呢青楚,一晚上杳无音信,过去从来没出现过四五小时找不着你的情况,到底去哪儿了?是不是跟周晋在一块儿呀?”

“妈,我都这么大了,你让我有点自我空间好不好?”

“没不给你空间呀,我就想知道去哪儿了?跟谁在一起?”

“我一生只有三分之一时间跟你在一起,剩下的都不在眼前,你还每时每秒掌握我行踪呀?要不拴根绳,把我系你裤腰带上得了。”

“这孩子,我不是担心你安全嘛,说话怎么杵撅横丧的,是不是跟周晋闹别扭啦?”

青楚忍无可忍:“我进门不到一分钟,你就提他三回,能不能不说他!”

“怎么了这是?肯定闹别扭了,什么别扭呀?说出来妈帮你解决解决。”

青楚精神崩溃:“我郑重宣布:从今天起,谁也不要再对我提那个名字!宣布完毕。”掷地有声。

杨怡惊诧:“啊?!因为什么呀?怎么就不能提了?”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18:21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0章(9)

“因为他已经成为过去时。”

“这就过去了?哎呀问题严重了,青楚你快跟妈说说你俩闹什么矛盾了?妈最善于做思想工作,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妈帮你俩过!”

“妈,我对你唯一的请求……”

“什么?只要能,妈一定办到!”

“就是别掺和我的事!”

“不掺和妈急呀!多好一钻石王老五,怎么让他过去呢?你们年轻人谈恋爱太情绪化,我告诉你青楚,这种男人死活要把握住,否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青楚前脚进屋,后脚用门把她妈杜绝在外。杨怡因为掺和不着女儿生活,百爪挠心:“这是为什么呀好好的?”

第二天清晨,青楚还没在餐桌边就座,脸就被杨怡求知的灼灼目光烤得曝皮。

杨怡投石问路:“青楚,你昨晚说的那些话……”

“全都做数!”延续昨晚的掷地有声。

“隔了一夜,你不觉得应该再慎重考虑考虑?”

“我很慎重。”

“要不你今天再去跟周晋谈谈?”

“你说的是谁?我认识他吗?”青楚用比她妈还灼人十倍的求知眼神看回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杨怡气结,青楚擦手起身,拎包出门。小样后脚紧跟,奋力追赶,新闻封锁只存在于长辈与子女之间,同辈与同辈永远信息透明、心事共享,没理可讲。

“青楚,你和那谁,我没提他名字啊,怎么回事?跟我你就别绷着了,我又不是你妈。”

“他目的不纯,谈恋爱有利用的成分。”

“你要爱他、他也爱你,要利用就利用呗。”永远不要指望钱小样在大是大非问题上站到正确立场上来。

“你怎么那么没原则呀?”

“你还不知道我?一向都这么没原则。不过弱弱地问一句:在爱情里面,有必要坚持原则吗?”

“有时候丧失原则的同时,也就丧失了爱情。”

“太深奥了!你是不是特伤心呀?”

“我不允许自己为他伤心。”

“不许归不许,它得听你才行啊,你还是伤心了。”

“伤心这种感觉,你弱它就强,你强它就弱。”

“青楚你真行!我就做不到你这么心狠手辣。既然你跟他分开了,我又是你的裙带关系,那要不……我跟你同进同退?”

“你跟我退什么?”

“我工作呀。”

“跟你没关系,好好当你的售楼小姐!”

小样松口气:“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青楚气乐了:“原来你怕的是这个?”

在霹雳抵触父母离婚 PK 李博怀弥补人性需求全盘落败的尴尬时刻,她的生日到了。杨尔送女儿的礼物年年岁岁花相似,乏善可陈,今年依旧一张转账单,两万英镑于生辰当日打进霹雳VISA。

霹雳眼皮不抬一下:“谢了。”

“怎么反应这么平淡?我的礼物不惊喜吗?”

“你不年年都送这个吗?再惊喜我就成演的了。”

“可你知道我为送这个礼物,是怎样年复一年地付出吗?”

“朝六晚九、披星戴月、呕心沥血……”

“知道呀?就换你一个谢字,俩都懒得说?”

“谢谢,够俩了。”

“你们九零后怎么这么心安理得?”

“因为我们是为你们活着!说了不要东西,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要什么?”

女儿要的东西很怪异,前夫妻俩被稀里糊涂组织上床,一左一右平躺两侧,霹雳一手拉一个,三只手在她心口处会合:“嘘!别出声,静静体会,体会到完满了吗?”

“没有!”杨尔、李博怀如卧针毡。

“我要像现在这样,咱仨一起过几天,像从前一样,一直到我回英国。”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18:22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0章(10)

杨尔奋起反抗:“不行!起什么妖蛾子?你爸回家怎么住?”

“以前不也一起住了二十来年吗?我不过才要一礼拜。”

“不是时间长短问题,我和你爸离婚了,你得接受现实!”

“接受,离婚我是被缺席宣判的,现在趁仨人都在,补办个遗体告别仪式,瞻仰下遗容,完了就和过去彻底告别。”

“我俩早拜拜了,你还和谁遗体告别呀?”

“别的我什么也不要,就要这个,不给拉倒。”

孩子提出“非分”要求,前夫妻俩关门商量对策。

李博怀:“你觉得霹雳这样正常吗?”

杨尔:“正不正常都得这样,改变不了现实,就必须顺应。”

“看来她还是没顺应。”

“那就慢慢顺,你别回来住啊,不能纵容她胡闹。”

“你知道她前段为什么非去我那住吗?你没问她在那边都发生了什么?”

“我问啦,她不说。”

“她住到我那……好像是为找陈秀茬儿去的。”

“早看出来了。”

“看出来了?那你怎么没当回事儿?你不觉得孩子心理问题很严重吗?”

“多大个事呀就严重了?谁还没有个心理问题?我压力比谁都大,不也一个人独自承受吗?问题伴随人的一生,不闭眼就不结束,人就是在面对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过程中逐步成熟的,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她现在是青春期,要不叛逆、不问题,还叫青春期?我一向的宗旨就是:让她自己去调整、去克服。”

“你怎么这么简单粗暴?”

“你复杂温柔?有耐心你帮她调整啊?反正我的态度就是让孩子自己面对,逼迫她形成对挫折磨难的自我修复能力,中国式父母的呵护、代劳就是孩子无能的罪魁祸首,有时候不教育就是最佳教育,不作为就是最好的作为。”

对于杨尔一贯自以为是的强悍论调,李博怀一向不以为然地哑口无言,但女儿对家庭的固守让父亲忧心忡忡,这样下去,他就无法迈出新生活的脚步。

“霹雳,爸有话想跟你说。知道前一段你在我那边过得不愉快,你走后我想了很多,尽管你对陈秀有误会,但我认为应该告诉你:经过一年多考察相处,我确信自己没看错人,她适合我。可能你觉得她在经济上有点小气,但因为她跟你不处在一个生活层次,所以你不能体会她的为人处世之道,我当初看上的就是她能持家,会过日子……”

“我不想跟你统一认识,直接说结论吧。”

“我认为她是合适的对象,我俩也具备了再婚条件……”

“你是不是想反悔了?说两年不婚的约定不作数了?”

“不是反悔,本来也不是什么正式约定,就像小孩子的戏言。”

“约定也分大人小孩,正式不正式吗?承诺就是承诺,怎么能是戏言?你出尔反尔!”

女儿的激烈始料不及,李博怀试图缓和:“霹雳,我跟陈秀观念都很保守,既然确定关系了,拖着不婚,影响不好,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们等两年呢?两年后你就能接受了?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你成年了,应该用成年人的思维理解问题,我和你妈结束了一段错误的生活,我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都有再次寻找幸福的权利。当然,我能看出你一时还不能接受,我理解你的感受……”

“别安慰我,不都成年人了吗?那就用成年人的方式。在外面三年,一切问题都是我自己解决,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讨厌人安慰我!说来说去不就想再婚吗?想婚就婚,随便你。”

“霹雳,你有什么想法跟我说,咱爷儿俩现在话越来越少,不像你小时候无话不谈……”

“环境改变习惯,我早不那样了,在英国没人答理,回来受不了被人逼着沟通,别理我,我妈不说了嘛,让我自己顺过去就行。”

李博怀穿越不了女儿铸起的铜墙铁壁,满足人性需求的代价是必然伤害无辜的孩子,这是多少人无解的两难。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18:22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1章(1)

掺和是母亲的主题,不让杨怡掺和她就会失去方向,掺和欲受到压抑的结果就是不分时间场合随时喷发,青楚无处躲藏。

“小情侣打打闹闹很正常,俗话说:床头打架床尾合……”

“不是说不许再提那人了嘛。”

“我没提呀!对吧?没人听见我说名字吧?妈就想传授你点宝贵的人生经验:女人为自己一生的幸福,牺牲一点个性和自我是值得的。”

郎心平听不下去:“你都什么感情观呀?别教坏孩子,社会上失去自我的怨妇还少?女人不是为男人活的,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叫幸福?”

“人家周晋怎么可能委屈她,没有吧青楚?”

“妈你别刺探了,我俩分歧在于感情出发点不一样,理念有差异,他不在乎的我在乎,我眼里就是揉不得沙子,别教我难得糊涂,学不会。”

“怎么听都是你事儿多,我也不打听了,反正妈送你一句颠扑不破的真理:两人之间较不得真儿,要事事都讲原则道理,这辈子你只能跟自个儿过。”

“那也得看为什么睁一眼闭一眼?有些东西不能含糊。”

“你不含糊,就等着周晋那种稀缺资源付之东流吧,到时候哭都没地儿哭去。”

小样亮黄牌:“大姨你提了,犯规!”

“去!又不是我立的规矩。”

“妈,你是怕错过他,我就找不着好人可嫁了?”

“你条件是不错,可也别太骄傲了,回头再成了剩女。”

郎心平不解其意:“什么圣女?”

“就是剩下的女人。”

这边锲而不舍的掺和还没结果,那边高瞻远瞩的无为就遭遇问题。杨尔联袂李博怀,同时现身杨家。郎心平看到西洋景:“稀罕!你俩一起进这门可是一年前的事儿了,怎么了?说话!不关心你俩,霹雳怎么了?”

杨尔报告:“她又离家出走了。”

“这回又因为什么?”

杨尔:“不知道哇,好好的,昨晚上还给她过生日呢。”

“好好的?我怎么不信呢。”

李博怀:“可能因为我。”

杨尔:“你干吗了?”

“我跟霹雳说……我想再婚。”

“你干吗急着跟她说那个?”

“我想既然早晚要面对,就别绕弯子,免得猜疑造成更大隔膜。”

“你现在来痛快劲儿了?我不说了嘛,等她回英国、山高皇帝远没法拦着的时候,你爱婚不婚!”

“我觉得那才是对孩子的不尊重。”

“你急不可耐让她签字画押就是尊重?明知道她现在别不过来,生别就能过来?我说不作为是不想伤害她,你这样不是追着她伤害嘛。”

郎心平:“别吵,既然找着原因,那想想怎么办吧,她会在哪儿?”

杨尔知道原因倒踏实了,她从不缺方法:“肯定又猫哪个网吧了,不用找,我闺女有一套自我调解的方法,明儿回来就没事了。”

郎心平:“你觉着这么简单?”

“不简单,那是我对她千锤百炼的结果,‘风雨彩虹’的核心就是我舍得放手,从不儿女情长,霹雳比一般孩子早熟,自我修复能力比我还强,她习惯自己解决问题,不用管。孩子千万别溺爱,你把她往现实里一推,现实帮你教育她。”

“你也太不溺爱了,养闺女比宠物还省事。”

“别地儿我费事着呢,要给她规划人生目标,从经济上支持她走上康庄大道……”

“你忙活来忙活去,知道霹雳想做什么吗?你设计的康庄大道她愿意走吗?”

“为什么不愿走?她想要什么?”

“留学经商统统是你的愿望,不是她的,你什么都能给她,可她最想要的,独独没给。”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18:23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1章(2)

“她要什么?”

“关注。”

“我没给她关注?那我那么辛苦是为谁呀?”

“我说的关注是指感情,孩子不要你为她规划人生,但要你关注她内心有什么需求,为她做一万件,不如把这件做好。忽略感情,给孩子什么都没法弥补,使多大劲都是绕弯子,她人生用你规划吗?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将来奔哪儿去干什么,孩子心里比你有数,代替她做决定,就是越俎代庖,还‘风雨彩虹’?蛮拧!”

杨尔被郎心平崭新的“关注”概念冲击,孩子的内心世界?那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前途又不是内心世界打拼出来的。作为母亲,杨尔一向站在高瞻远瞩的视点,高举高打,胸中只有大千世界,没有儿女情长。照老太太意思,难不成本末倒置了?难不成所有父母以后放弃擅长的战略家角色,改攻不擅长的子女好朋友?她的方法论被动摇根基。

李博怀在反思教育方法、反思自身,他走到前妻前面:“妈的话让我醍醐灌顶,我们对霹雳这几年感情世界的确关注得太少,孩子十六岁就要独自面对那么多东西,再坚强也还是个孩子,她不依赖家,反而让我们淡忘了身为父母,还有情感责任。”

杨尔罕见地没了主意:“那你说怎么办?”

“要不我还是跟你回去住吧,孩子很少提要求,提一次就尽量满足吧。”

生日请求得到迟到的答复,为时已晚,在最想要时没得到,以后再得到就沦为鸡肋,失去了当初得到的意义。在霹雳无法面对现实时,她就惯性从人们视野中消失,把自己扮成鸵鸟,现在她有了个比网吧、游戏厅、酒店客房更好的隐居地儿,偶像家大门为她敞开,外加偶像仙人指路。何其相似乃尔的家庭和遭遇,雷蕾是加强版,霹雳是初级版,霹雳渴望从雷蕾那里得到升级。

雷蕾:“此路不通就算了,反正你尝试过了,现在要做的是放下,再跟他们纠缠下去,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站着说话不腰疼,敢情你爸没再婚。”

“实话告诉你,为避免二十年后他老了砸在我手里,我曾经大力推动过他再婚,他不结我也没办法,这老男人,将来肯定得我罩着他了。”

“你爸为什么不再婚呀?”

“还不是因为咱妈那样的女人太多了。”

雷蕾经常性语出经典让霹雳狂笑:“理解!同情!”

“理解吧?两害相权取其轻,所以他们宁可独着。”

“我倒宁可我爸也独着。”

“我敢打赌,五年后,打死你也不会这样说!”

“真的吗?”

“真的,你就是因为一早给趸出国去、缺乏关爱,才跟同龄人反其道行之,你知道他们都什么家庭状态吗?巴不得离亲叛众,跟父母相忘于江湖。”

“真是旱得旱死、涝得涝死。”

“父母的爱是湿棉袄,穿上难受、脱了冷,等他俩如你所愿都围你转时,你很快就会感觉自己——涝了。”

“有可能。”

“霹雳,未来丰富多彩,你会拥有几十上百种身份,光是‘谁的谁’就够你当一气的。”

“我有那么乱乎吗?”

“我就想告诉你:‘老爹的闺女’是一个小小小小的龙套,你最大的角色、女一号是你自己,人生的主题永远是自我实现,你爸也是一种自我实现,他不过就想当自己的男一号嘛。你觉得父母理所当然应该为你考虑,其实他们也是人,是人就有自己的需求,当他的需求跟你的发生冲突时,你要求他一切为你着想,不是自私是什么?”

“咦?我从来没这么反思过自己。”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18:23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1章(3)

“听进去了?触及心灵了?上一章《谁动了我爸爸》结束!明天开始下一章。”

像鸵鸟一样把脑袋扎进沙土不是长久之计,霹雳被雷蕾升级后,情绪平复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状态,可以回家了。一推门就撞上两个门神,一左一右焊在门口,父母等女儿回家望穿秋水。

“妈,这点你不该在‘美上美’挥斥方遒吗?爸,你怎么还赖在这儿,没被我妈扫地出门?”

杨尔:“我们是专门留在家里等你回来的。”

李博怀:“我跟你妈商量过了,回英国前这几天,我一直住在家里陪你。”

“干吗?想补偿我?妈,你也欢迎我爸回家?”

“不就三五天嘛,一咬牙就挺过去了。”

“你俩豁出去对付谁呢?制造假象不更让我难受吗?该回哪儿回哪儿去。”孩子不领情,对迟到的生日礼物不屑一顾。

售楼学徒等来月度结算业务的日子,小样事先无数次在幻想里预支了月入近万的欢乐,唯一担忧是提前透支过度,等手里真攥到小一万时,倒麻木了。但现实不给她麻木的机会,连欢乐都一并索回,小样赔了。

贾师傅核对销售记录时,声明没经手6号楼9层D、2号楼16层A两套房子,可合同上明明有她签名,定金、首付款都已入账,大白天活见鬼。小样挺身而出,骄傲宣布:两套房子是她卖的!

“你卖的?你不是没签约权吗?”

“可客户满意我工作,难道把人家拒之门外?多卖两套房子总不是坏事吧?”

业务主管第一评价是:“老虎一天不在,猴子就想称大王。”

小样无视上司话里的风向标:“项目提成是不应该有我两份儿呀?”

业务主管:“还惦记项目提成?你现在是试用期,冒名代签就是违规、越权!不罚你就不错了,还想拿奖金?”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怎么这么不灵活?谁卖房子谁拿奖金,国家法律支持按劳取酬,为什么一定要被规定框死呀?”

“规定就是用来框你这种自由散漫的员工,必须接受处罚,不但没有项目提成,还要扣除本月试用底薪。”

“凭什么?这是克扣,是剥削!”

“态度恶劣,开除你也有可能!”

“开除也不能剥夺我合法报酬!”

这是每个人泛着青涩、初入社会必然遭遇的第一道门坎,自我实现被社会规则拦路堵截,是针尖麦芒,撞得头破血流?还是迂回妥协,退一步海阔天空?每人有每人的答案,但殊途同归,无论情愿抑或不甘,无论取直或者迂回,最终逃不了妥协。我们扎根于歌颂中庸的土壤,格式化成长才有资格享受格式化阳光雨露,异类种子难以生根发芽,自我是获得社会认可的绊脚石,是阻碍普世成功的心灵累赘,能少则少。

过来人都有此共识、有此默契,全家人站在门里,帮小样迈这道儿门坎。

郎心平:“唉,找这么个工作不容易,你又那么想干,怎么闹成这样?”

小样:“我认认真真想努力干好、积极表现,把吃奶劲儿都使上了,这辈子还没这么用心做过一件事呢。”

青楚:“劲儿使大了,积极也不是你那么个积极法,任何规矩一旦被确立,必须遵守,没规矩不能成方圆。”

“我给公司创造效益,凭什么处分我?”

“你主要是为给自己创造效益。”

“那也没错啊,利人利己,双赢!”

“我建议你还是做好最坏打算吧。”

“就没有一点挽回余地吗?”

“别看我,我挽回不了,人家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一切由你自己负责。”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18:24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1章(4)

小样的前台动作已经暴露,杨怡的幕后黑手也无处藏匿,做贼心虚:“青楚……”

青楚懒得理她妈:“跟你我真没什么好说的。”

杨怡拿出购房合同、妄图解释:“你一看就知道了,不买太可惜,房子本身品质不用说了,周围设施齐全,交通便利,人家周晋给打完折,你知道一平才要多少钱?一万三!比小样她们给的明折明扣每平少两千,两千呀,总价差出二十多万呢!这可是四环外一点!你说这么大便宜咱能忍住不占?不就借点熟人光嘛,有个房地产商的男朋友……”

“前!”

“我还没同意你俩分手呢,前什么前?近水楼台买套折扣房而已,何必这么激烈?”

“我跟你没话说!”青楚对她妈置之不理。

郎心平责怪杨怡:“你两眼一抹黑、有便宜就上,什么前因后果都不了解,他们两个恋爱背景很复杂,青楚在对待周晋给的折扣上态度谨慎,她不想占不明不白的便宜。”

“怎么不明不白了?不就是男女谈恋爱,男的给女的点好处吗?谁俩好不这样?”

“我跟你也没话说。”郎心平步青楚后尘而去。

小样沦落到与杨怡为伍的境地:“大姨,咱俩现在是人嫌狗不待见。”

以坚持自我、决不妥协为代价,见识到了规则的铁面无私,不久小样收获一份通知:试用期间严重违法公司规定,急功近利,擅自接待业主,冒名代签购房合同,拒不接受批评,没有悔改表现,公司决定即日起解除聘用合同,一切损失自行承担。

自我 PK 规则的第一回合,自我几乎没有取胜先例,钱小样概莫能外。

贾师傅对徒弟败走麦城无限同情,爱莫能助,无论前辈怎么提醒,后辈照样栽跟头,只有自己亲自挫折过,才叫真的折。

“小样,这就是规矩。”

“规矩难道就是抹杀个性?”

“规矩就是把人放进社会标尺,把不合标准、棱棱角角的多余东西咔叱掉,你不合规矩,就永远被咔叱。有句歌词怎么唱来着:‘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哏啾啾。’职场从来不是任你随意驰骋的地方,不能让社会适应你,只能适应社会。”

“谢谢师傅谆谆教诲!”

小样离开沸腾一个多月的售楼处,第N次失业,重归待业,她在立交桥上放声大哭,泪花纷飞。过去浑浑噩噩也失业,现在认认真真还失业,哪里是小样实现自我价值的地方?过街天桥是全北京最代表迷茫气质,最适合思考自己从哪里来、往何处去的所在,她站在上面,望着脚下一路向左、一路向右的车流,从晨到昏。

青楚来到身边,涌起怜惜:“对不起样儿。”

“你对不起我什么?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间接提供的机会,对不起你和全家人的期望,还对不起杨家的面子。”

“我不该责怪你,你有自己逻辑,没有错,只不过跟现实发生了冲突。”

“青楚,我现在很困惑、很迷茫。”

“迷茫什么?”

“现在不都倡导张扬个性、自我实现吗?为什么我张扬了,也实现了,下场却是灭亡呢?”

“谁都有个性,谁也不会生下来就适应社会,环境像是一条河,咱都是河里的石头,一开始各有各形状,头上长角、身上生刺,天长日久被河水冲刷,角儿啊、刺儿的就都磨成圆的了。”

“那我是不早晚也得给磨成圆的呀?”

“你就是圆了,也比别的石头尖。样儿,自我不是无极限的,一个人的个性有很多地方与社会格格不入,怎么办,坚持还是妥协?成熟的过程其实就是妥协的过程,但妥协到什么程度,坚持什么、放弃什么,尺度在哪儿?怎么把握?我也一直在摸索、在找。一味妥协是庸才,不妥协就四处碰壁、满头撞包,自我和群体、个性与共性、个人和社会,一定有个点让两者共存共荣,等有一天找到这个平衡点,我们的个性才有价值。”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18:24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1章(5)

“你意思是说,个性不全都对?”

“没有对不对,只有适合不适合社会。”

“我明白了,你说得真好,我要妥协了。”

“妥协不是委曲求全,是了解、掌握、驾驭。”

“现在开始不算晚吧?”

“你这么年轻,现在开始什么都不晚。”

“青楚,你带我一起找那个点,好吗?”

“好,我们一起找。”

这场对话后,小样亲自起草一份《八戒自律公约》,张贴墙上:“戒张狂、戒放肆、戒任性、戒骄傲、戒浮躁、戒自满、戒不守规矩、戒唯利是图。脚踏实地,从头开始!”

方宇对此评价:“你又从头开始一回?”

“讨厌!”

“你有一个优点,就是越挫越勇!”

“讨厌!!!”

“那八个你都能戒了?”

“这是我奋斗的座右铭,今后我要凭借它在社会上立于不败之地!”

“顶你,以后我就改叫你八戒!”

多数人三十岁前的青春岁月里,在财富上乏善可陈,让青春无法磨灭的是爱情和友谊,这两样东西支撑你挨过现实的风刀霜剑,钱小样一无所有,但她有爱人,还有姐妹。

青楚自以为与周晋已了断,但杨怡从他那里拿到的折扣房成了切割不断的烂尾,必须切断,她主动拨通周晋电话:“是我。”

“知道。”

“我刚知道我妈背着我找你要房子折扣的事儿。”

“她希望我配合她晚一点告诉你,我理解她的愿望……”

“我不需要解释,反正已经这样了,但我决定还是把房子退了。”

“退了?”

“对,我知道处理起来手续有点麻烦,算我最后一次求你帮忙,行吗?谢谢。”

周晋什么也没说。

“我尽快去跟楼盘交涉,拜托你跟下面人交代一下,行个方便,再见。”

句号还没画上,结局就被改写,青楚回家,一眼看见周晋靠在车边等她。

“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好告诉你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上次你走后,我心里一直在掰扯那个比例。”

“什么比例?”

“如果抽掉十分之一的别有用心,我的感情还剩下多少?”

“那不是明摆着嘛,十分之九。”

“错,是百分之百!所以我敢来告诉你:从你把U盘当茶包泡进壶里那一刻起,我彻底爱上了你!纯粹的,不掺杂任何其他因素。”

“这就是你的答案?”

“对,其实从一开始,你吸引我的就不仅是手里的证据,还有你这人。你自信,掌控自己、掌控局面,甚至掌控别人,面对诱惑一点不贪婪,一刻也没有利令智昏,我没办法左右你,每次都出乎我预料,我第一次全方位输给一个女人,拿她一点辙也没有,这就是我爱上你的理由。所以我决定放弃从你这里得到其他东西,除了一样:感情,我不接受分手,也不放你走,从这刻起,我要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庄重肃穆,重新追求你。”

迟到的未必不弥足珍贵,青楚希望的,最终还是确确实实来了。

“从来没问过这个问题:你觉得我有戏吗?”

“也许有,也许没有。”

“没撒过谎就别撒了,很拙劣,其实我知道自己有戏,这件事让我因祸得福,反而看清了你内心,之所以愤怒就是因为:你已经爱上我了。”

“有吗?你确定?”

“有!我确定!”

青楚抬眼看到周晋炯炯的眼神,她被他拉进怀抱,随即风暴般温柔的亲吻。青楚暗自感谢自己的心狠手辣和毫不妥协,让爱情死而复生,不妥协的女人更能收获优质爱情。

方宇发现钱小样有段时间总往证券交易所跑,人生低潮孕育赌徒心理,赶紧跑去提醒咱没什么好输的资本:“想投身股市?现在不是时候,震荡呢,别抄底不成反被套牢。”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18:25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1章(6)

小样仰望大盘:“哪有钱炒股啊,我在看人生。”

“什么意思?大盘都被你看出人生来了?”

“我坐这么长时间,越琢磨越觉得人生就跟这大盘一样,每个人都是一只股票,看见那绿莹莹一片的吗?我就在那里面,已经快跌停了。”

“那么多都跌停了,没几只好的,显不出你差。”

“人往高处走,水才往低处流呢,不能只盯下面,那样永远没法进步,你看那几只红的多扎眼,好比人家周晋是蓝筹股,青楚是绩优股,霹雳是潜力股,我呢,就是一垃圾股,一个looser。”

“一个啥?”

“looser,失败者。”

“不能这么妄自菲薄,我觉得你也是潜力股。”

“你说的是真心话?真觉得我有潜力?”

“潜力无穷,就是没开发出来。”

“那不是跟没有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呢?有石油跟没石油的地层一样吗?你需要被开采。”

“别哄我了,我觉得自己是个没理想的人,来北京前好像有很多宏图大志,来后发现都是异想天开,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什么也干不好,哪个也没坚持下来,自己该干什么、能干什么,一直没搞清楚。本来觉得前途一片光明,现在就像——趴在玻璃上的苍蝇。”

“怎么讲?”

“前景好像很光明,就是找不到出路。”

“我觉得你对自己的评价不是过高就是过低,什么时候能正确认识自己,你就离成功不远了。”

“我现在对自己的认识就很正确。经过几个月打拼挫折,我深刻认识到:想在北京混好比在地方还难,我错误估计了形势,也错误估计了自己,我给自己闯荡北京第一阶段的总结就是—— 一混混。”

“那你觉得我呢?”

“俩混混。”

“错!说明你不是真了解自己,也不了解我,来,给你看样东西。”方宇从挎子储藏箱里拎出两本书:《企业经济管理》和《营销攻略》。

“你这给谁买的书啊?”

“什么给谁买的?my book! 我正在看!”

“你还看这书?看得懂吗?”

“不看什么时候能懂啊?多看不就懂了嘛。”

“你看它干吗呀?”

“学习经营管理。”

“你打算管理谁呀?”

“告诉你,我有一理想,自己开一车行,全北京最牛的修理行,在我这修理保养过的汽车能开上三十年,都古董了还环球驾驶呢,近的为车主减少更新车辆的费用,远的为世界环保作出贡献。”

“你这理想要被汽车生产商听见,非追杀你不可。”

“车跟人一样,是有生命的,尊重它才能享受它。”

“我从来没听你说过有这么一个理想。”

“理想有人挂在嘴上,有人放在心里,我属于后者,你觉得我有戏吗?”

小样突然感怀身世、黯然神伤:“连你都有理想了,就剩下我一个没追求的人。”

“放心吧,我不嫌弃你。要不把我理想匀你一半,咱俩一起开创未来?”

“那我多悲哀啊!不过也可以考虑。”

小样机动灵活性优于一般人,方宇贡献了理想,想想做车行老板娘前景也不算黯淡,她欣然接受。但形而上一接触形而下,就发现八字没一撇,十分不靠谱,方宇瞭一眼钱包,就把小样强行拖出快餐店,改吃包子去了。清点财产,他此刻拥有三张十块,几张一块、两块不等,共计38元。作为未来开车行的启动资金,少点儿。

“你身上就这么多?还说我失业你养我呢!”

“反正够咱俩吃包子的。”

“要不我请你?”

“不用!我今儿别的不吃,还就包子了。”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18:25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1章(7)

“那这顿吃完下顿怎么办呢?”

“下顿?我一会儿就能给你挣回来,住手!账我结,用你钱我就不是男的。”

“剩三十了还穷横穷横的,帅!”

“走,带你赚钱去。”

小样对赚钱永远兴致高昂,她要看看自己嫌富爱贫的穷小子怎么挣钱?方宇带她回车行,拿钥匙开了一辆正保养的POLO,反正是偷开,旁边有宝马,小样呼吁:“开宝马多拽。”方宇嗤之以鼻:“懂什么?宝马哪能显出我来?”

小样坐进POLO,被稀里糊涂拉到郊外,直到开上赛道,才明白方宇要干什么:“你要跟人家飙野车?”

方宇不由分说把摩托头盔扣她脑袋上,扎紧俩人安全带,目视前方,蓄势待发。

车窗两侧,几辆经济型轿车挨过来,一字排开。前风挡跳出个人,蹦到车前,把一面格子旗甩过来、甩过去,跑开。

小样就想逃之夭夭:“咱不挣这钱行吗?”

方宇开弓没有回头箭:“害怕就抓牢!”

一串哨响,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太危险了!出车祸怎么办?”

“奖金五千!要么滚下去,要么闭嘴!”

“五千呢!”小样放弃抗争,听天由命。

发令枪响, POLO冲出起跑线,几辆车在赛道上你追我赶,一路狂飙,小样死死抓住周围能抓住的一切,一直尖叫:“啊——啊——啊——”难为方宇,一手把方向盘,一手还得腾出来堵她嘴。小样第一次见证了方宇技师在汽车领域卓尔不群的全才,他们的POLO头一个冲过终点,五千奖金,准确定位为赌金,攥到手。

“怎么样?不就是妈内(Money)嘛,还让它奴隶咱们不成?以前我是不稀罕挣!”

小样无法自抑,抱住方宇狂吻:“帅!牛掰!你这样我失业也不怕了!”

“含蓄,含蓄。”

小样全身心被爱情点燃,捧住他脸,深情表白:“我这会儿觉得挺爱你的!”

“收到。”

“不对呀,是你追的我!怎么你从来没说过爱我呢,你爱我吗?”

方宇咬紧牙关,一个字不往外蹦。

小样又掐又咬:“说呀,说你爱我!”

“忒俗,打死也不说!”

“怎么就不能说句你爱我呀?”

欠缺一句肉麻话只是完美中的一点遗憾,在这场极速赛车后,小样不再认为方宇理想遥不可及,也不再感觉钱遥不可及,两个混混脱离低级层面,平地飞升,垃圾股一跃升级潜力股。像《蓝莲花》在耳边轻吟的那样:“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对自由的向往……”屡战屡败的颓唐一扫而光,没有什么能够阻挡,钱小样对幸福的向往。

“方宇,你能告诉我什么叫营销吗?”

“营销就是不管好东西坏东西,都能当好东西卖出去。”

“怎么听着像骗子?”

“我这么跟你说吧,任何事物都有优点和缺点,营销就是要淡化缺点、突出优点,最后把缺点也变优点,一起卖出去。”

“那你先营销营销我吧。”

“告诉你个事,”方宇前所未有地严肃,突然扽出一张储蓄卡,“这张卡里有十万。”

“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

“你背着我私藏小金库!”

“我私藏的时候还没你呢,现在我把这钱给你,你可以随便用。”

小样一把抢过卡:“真的?你对我太好了!”

方宇痛心疾首:“瞧瞧你见钱眼开的样儿!太让我失望了。你这人的毛病就是太爱钱,什么时候能把这毛病改了,我就营销你。”

“那你卡里有十万到底真的还是假的?”

“有十万是真的,让你花是假的,我就考验你一下。”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18:26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1章(8)

“你存这么多钱,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这是我的创业基金,早告诉你,怕你都给我讹光了。”

“现在我觉得你离目标很近、很近。”

“你要愿意,就是咱俩共同的目标。”

“欧了,方宇你真好。”

“我也这么觉得。”

“再说一句‘你爱我’就完美了。”

“不说!”

“说嘛!”

“不说!”

青楚和周晋现在定位为“恋人”或“情侣”,杨怡心满意足,但准女婿给的折扣房,并没有因为两人关系性质的改变,而被接受。青楚只要感情,不要房子,周晋再一次意外。

“房子你妈付过首付了,你还坚持要退?”

“我理解她想在北京有个自己家的愿望,很正常也很基本,照说作为女儿应该成全她,但我怕自己过早背上负担,我不想为钱工作。”

“那也没必要退呀,她想要,趁现在折扣价格比较合理,买也就买了,就当给她一个安慰,如果你觉得负担……我可以帮忙解决。”

“你怎么帮我解决?”

“我可以承担贷款,如果你接受,我也可以全款买了送你。”

“这么大礼?”

“我送得起。”

“我收不起。”

“你拒绝我的惯性一点没随咱俩关系的变化而改变。”

“你习惯用钱表达感情吗?”

“不习惯,事实上从来没有过,倒是有人向我暗示或者明着要过,如果我送房子,相信没人拒绝。”

“我不要。”

“我就知道会这样,你是我第一个提出要送的,当然也是第一个当场拒绝我的。”

“你不说喜欢我就因为我没利令智昏吗?如果你给什么我就接受什么,会怎么样?”

“可能你吸引不了我。”

“你觉不觉得自己很拧巴?厌恶被钱吸引的人,但又习惯性第一时间用钱搞定一切。”

“你说得对,我总下意识拿钱当试金石试每一个人,结果她们都输了。”

“其实每回都是你输,因为你在找那个不吃这一套的人。”

“这回没输,我找到了,就是你。”

“那还送什么房子?你明知道我不会接受。”

“青楚,你总那么优越,不是因为有钱、有地位,是你心里比谁都高傲。”

“钱并不能让人优越,有了它反而让你怀疑一切,失去了相信的快乐。我是无产者,这么说或许有点酸葡萄,但你什么都有了,还不是跟我一样?对钱,你爱它、怕它,更厌恶它。”

周晋被触动,握住青楚手:“你把人看得这么透,我心里有点发憷。”

“憷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追你,过去的经验只怕早过时了,别看事业方面我还算成功,但感情上很初级。”

“不用怕,我也没经验。”

“真的?你没恋爱过?中学、大学,肯定有男孩子追求你。”

“女孩子比同龄男孩心智上要成熟五六岁,我觉得他们太小。”

“那还好,我很幸运,是你走入社会后撞到的第一拨单身老男人,估计再晚一拨就轮不到我了。”

“咱们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在我面前,你就是周晋,不是周总。”

“好,你也不是赵律师,就是青楚。”

青楚回家,杨怡不知道噩耗将至:“跟谁约会去了?某人名字现在是不是又可以提了?”

“嘴是自己的,爱提谁你就提呗。”

“我早说了,小情侣今天吵架明天合,别动不动就分手,伤感情不说,还把妈吓够呛。”

郎心平:“你吓什么?怕丢了金龟婿?”

“怕俩人真分了,她就非退房不可。”

“我俩没分,不过房子照退。”

“啊?那为什么呀?”

“这本来就是两码事。”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18:26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1章(9)

“怎么两码事了?他是你男朋友,又是卖房子的,别说帮你打折买房,就是送你套房子,也没什么呀。”

“妈,咱今天就把买房的事掰开、揉碎了好好说说。”

“好啊,我早想跟你说说了。”

“今天周晋表示过,如果我接受,他可以送套房子给我。”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周晋多大器,我一点没看错他。你是要跟妈商量这事?”

“你觉得我会接受吗?”

“干吗不接受?”

小样、霹雳都在,青楚扭头问她俩:“要是你们,会接受吗?”

小样点头:“可惜没人送我。”

霹雳摇头:“最好AA制,两人一起买。”

杨尔评价自己闺女:“她现在外国范儿,逮什么都AA。”

青楚:“现在我俩之间的感情完全是平等的,如果我接受他送的房子,感情天平立刻就会倾斜,你们想过这点吗?”

杨尔附和:“这太有可能了,现在的男人要么没本事,要么有点本事就装大爷,在女人面前显示优越感。”

杨怡:“你别拿你的失败经验说事。”

杨尔:“那你说个成功经验我听听。”

杨怡:“我是没赶上好时候。”

小样:“大姨跟我情况一样,没人送,所以特想要,青楚有人送,就是不想要,真是造化弄人啊。”

郎心平:“我了解青楚,如果她要了这房子,面对周晋就会不自在。”

青楚:“因为那样会让感情变得不平衡、不纯粹。”

杨怡:“那是你自己的心理问题,人家周晋送你房子是一种表达感情的方式,不是为在你面前显示优越,别以小人之心度人周晋君子之腹。我觉得你在这问题上太矫情,倒不如小样心态健康。”

小样:“头一回有人夸我比青楚好。”

霹雳:“你觉得这是夸你吗?”

杨尔:“你大姨是要拉票,省得她太孤立。”

小样:“说是说,这事要真落我头上,我真得好好考虑考虑,要是铁定嫁他呢,房子我就收下,不然还是慎重点,省得回头万一分手了,还得退房。”

青楚:“我已经明确告诉周晋,不接受他送我房子。”

杨怡失望:“拒绝了?那你还跟我讨论什么?”

青楚:“我要告诉你我不接受的理由。”

杨怡:“我知道理由了,也理解你了,不接受就不接受。那咱自己买总可以吧,我首付都交了,是不是就别退了?”

青楚:“你到底是想自己买房自己住?还是想帮我买?”

杨怡:“我自己买什么房啊?就是为帮你呀。”

青楚:“那就退了吧。等我有能力的时候,买房给你住,不用你一分钱。”

杨怡:“你这孩子,跟妈还分这么清楚,我愿意帮你分担,现在好多父母都帮孩子付首付,孩子自己还贷款,不是挺好的吗?”

青楚:“妈我谢谢你,我说过了现在不想当房奴。”

郎心平:“就是,又不是没地方住,干吗早早背上一身债。”

霹雳:“钱多就买房,钱少就租房,我们还年轻呢,既然少花钱能让自己轻松快乐,干吗非要借钱花让自己受累呢?”

杨怡:“问题是等将来想买时,未必能有这么大折扣了。”问杨尔,“能省下的不省,太可惜了,你说是不是?”

杨尔小声提醒她:“你把眼光放远点,等他俩好瓷实、奔结婚去了,房子还成问题吗?”

杨怡如梦方醒,立刻释然:“好好好,退就退,现在不给你增加负担了。房子什么时候都有,等你以后有条件了再买也不迟。”

青楚:“妈,你这么想就对了。”

杨怡:“等你跟周晋时机成熟,把婚一结,那咱还不用买了呢,到时候,把妈也接到你们大耗司里去住。”

青楚知道她妈是以退为进、放弃芝麻要西瓜的战术,回应杨怡一白眼:“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慢慢等吧。”

假期结束,在所有人概念里,霹雳即将登上飞往英伦的班机,去念梦寐以求的剑桥,但概念不等于现实。前一分钟被父母送到机场,后一分钟往何处去,霹雳自己还不知道。

临分别她问李博怀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走了,你是不很快会结婚?”

“没那么快。”

“我就随便问问,走了。”

杨尔、李博怀绝对想象不到女儿在从他俩视线里消失以后,前往的目的地不是概念里的剑桥,而是杀回北京城潜伏下来。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18:32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2章(1)

本该飞往伦敦的霹雳却拖着行李箱出现在雷蕾家门口,加强版头一次被初级版雷倒:“你这回玩得可有点大。”

“咱俩一伙的,你不支持我?”

“我不能盲目支持你,要看具体情况。你瞒着家里留在北京,有什么打算?”

“暂时还没有,我还在迷茫,不过有一点我很清楚,就是我在英国没学上、没事干、没人玩,所以没必要去了。”

“要不干脆跟你妈摊牌,跟她把道理讲清楚,让你按自己的兴趣自由发展,这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方式。”

“这是外国人解决问题的正确方式,不适合中国国情,最起码不适合我家国情。”

“我父母也不是外国人啊。”

“我觉得你们一家基本跟外国人差不多。”

“真的不能尝试一下?”

“真的不行,我想过了,现在摊牌只有两种结果,一是她气疯了,二是她把我遣送回去重新考剑桥,那估计就是我疯了。”

“那你想瞒多久?”

“先瞒一阵子再说,等我想清楚自己要干吗,再跟她谈判。”

“你打算让我一直窝藏你?”

“我能信任的只有你和青楚、小样,她俩都住我姥姥家,只有你具备窝藏我的条件。”

“我别无选择是吧?”

“你不能见死不救。我付你房租,顺带负责给你做饭,还不成吗?”

“那我就有私人厨师了?”

“对呀对呀,而且水平还不低。”

“那好吧,房租免了,生活费AA制。”

“行!”

第二天中午,昼伏夜耕赶小说的雷蕾在昏睡中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她的私人厨子李霹雳正把一块比人还高的的风景展板往客房里拖。

雷蕾吓一跳:“你干吗呢?哪弄来这么个玩意?”

“捡回来的。你醒了,正好来搭把手,帮我抬屋里。”

“你还有捡破烂的毛病呢?早知道我才不收留你,再把我这儿变成垃圾场。”

“你才爱捡破烂呢,我要它有用,转悠好多售楼处,好不容易才找着。”

俩人把风景展板抬到客房的小阳台上,展板上绿草茵茵,纵深里高大建筑,一派宁静。霹雳调整展板角度:“你到写字台那去帮我看看,像不像窗外绿草茵茵的景色?”

“那我眼神得多差啊。”

“这么看当然有点假,要是透过电脑摄像头看,是不还挺蒙人?”

雷蕾恍然大悟:“要蒙你妈,是吧?”

“聪明!你觉得像英国校园风景吗?”

雷蕾打开电脑摄像头,MSN视频窗口里,果然一片绿草茵茵的校园风光:“还成,先凑合蒙吧,反正你妈也没去过剑桥学生宿舍。”

人造的剑桥风景效果相当凑合,杨尔从电脑视频窗口看到霹雳的宿舍设施齐全,窗外景色宜人,彻底被虚假繁荣蒙骗:“真不错!妈给你个任务,赶紧和徐志摩的那个叹息桥合个影,给我看看,不难吧?”

“简单!我上课去了,第一堂课不能迟到。”霹雳关电脑,一头栽在桌上,“我上哪儿去和叹息桥合影呀?”

雷蕾一针见血:“你已经走上一条错误的道路,接下来,将要不停用一个谎言掩盖上一个谎言。”

恋情迅速升温,周晋邀青楚到自己家里,亲自下厨。家是了解一个人最好的途径,青楚徜徉在豪宅里,感受着更私密的周晋。书架上陈列几幅黑白旧照:八十年代少年周晋和母亲的合影,还有周妈妈年轻时代的影像以及周晋的学生时代。突然意识到:怎么没有一张郁欢的照片?找遍所有角落,最后看见一摞旧相册,抽出翻看,还是没有郁欢,但相册里某些地方,明显有照片被揭掉的空白。郁欢是周晋不能遗忘的过去、仍在牵挂的现在,为什么这里却没有她一丝影像?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18:32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2章(2)

吃饭时,青楚忍不住问起:“郁欢以后,你爱过别的女人吗?”

周晋摇头:“除了你。”

“十年来一直是一个人?为什么?没有别人吸引你?”

“真没有,也出现过别的女人,但我不能确定她们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的身外物?”

“那我你能确定吗?”

“还有待探索,但有一条可以确定:你不为我的钱。”

“听上去像个怀疑论者。”

“怀疑论者什么样?”

“对感情和财富的关系抱有一种复杂的情绪,财富越多,对感情相信度越低,一般受过伤害、有心理阴影的人才会这样。”

“青楚,你太透亮、太锐利,经常没有迂回,直入人心脏。”

“说得我像把匕首。”

“不,是镜子,人想回避的时候可以看不到自己,但通过你却能反射见,想回避都回避不了,能别擦那么雪亮吗?”

“难道被我说中了?”

“我像是有心理阴影的人吗?”

“不像,但如果我有跟你同样的经历,留下心理阴影也很正常。”

周晋苦笑:“阴影?是个什么东西呢?看不见形状,感觉不到存在,但它就像细菌,漂浮在呼吸的空气里,融化在血液里。知道吗青楚?你是照进我生活里的阳光,带给我希望,但也让我无处躲藏。”

青楚微笑:“刚才看了书架上的照片,我喜欢你过去的样子。”

“我现在跟过去有什么差别吗?”

“过去……看上去很单纯。”

“怎么能不单纯呢?那时候生活里只有理想和爱情。现在,想拥有一份安静纯粹的爱情,都不知道是不是奢求?”

“听上去怎么又像是悲观主义者了?看来我的阳光照得你还不够。我想了解你的全部,包括过去、现在和未来,尤其是过去,能给我讲讲吗?比如:你和郁欢。”

提及郁欢,周晋刻意回避:“我不想说她。”

“为什么?”

“谈她并不愉快。”

“你相册里那些空白处原来有照片吧?是郁欢吗?”

“对。”

“为什么拿掉她的照片,一张也不留?”

“不想回忆起她。”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一直影响你到今天……”

“所以我才不想继续被她影响。青楚,她是我十年来最不愿回忆的一个人,可能过去的经历太惨烈了,我希望自己忘记,你能理解吗?”

青楚似懂非懂,关于郁欢的话题戛然而止,原本良好的气氛像遭遇沙滩的潮水,搁浅后渐渐退却。

直到送青楚回到郎家楼下,周晋才打破沉默:“对不起。”

“没关系,我只想多了解一些,说不说在你。”

“青楚,让我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不愿多提她。我的世界分成过去和现在两部分,郁欢代表过去,每当回到西塘,我会身不由己回到过去,对我来说,那世界痛苦多过快乐,我甚至不愿意缅怀,但环境逼迫我不得不沉浸其中。所以当回到现实中时,我希望跟回忆隔绝,你说过:人活在过去,现在也过不好。那句话说到我心里去了,想活得快乐,我必须忘掉过去,这你能理解吗?”

“真没想到,过去在你心里留下这么深的伤痕。”

周晋揽青楚入怀:“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原因,我希望以后天天被你日光浴,把自己身上多年的阴影好好晒晒。”

“你不怕我太扎眼,把你晒干了?”

“这种担心我现在已经开始有了。对了,周末我想请你们全家一起吃个饭。”

“这么快就想见家长了?”

“我着急呀,你有那么一个大家庭,我巴不得早点融进去。”

“我们家可一堆女的!钱钟书老先生说:‘鸡鸭多的地方粪多,女人多的地方话多’。”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18:33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2章(3)

“我太向往了。”

话题从阴郁的过往顺利转移到明朗的现在,两人都有如释重负的感觉。青楚觉得也许该把郁欢和周晋的过往从自己脑海里抹去,只是,她的明亮和锐利真能把他心里的阴影也抹去吗?恋爱前,青楚从未细想过自己身上的女性特质有什么特别之处,现在,她需要和亲近的旁观者探讨一下:“样儿,你说我透吗?”

“不透。”

“那我尖吗?”

“不尖。”

“我是不是挺硬的?”

小样伸手指在青楚身上戳戳:“不硬,挺软乎的。”

“我说的是给人的感觉,我是不是不太温柔?也不够圆润?”

“你说那个呀,那你是比我硬,也没我润。”

“方宇说你软乎?”

“他肯定觉得我不软不硬,正好。”

“女人太硬,是不是不太好哇?”

“是不太好,周晋挑你了?”

“没有,他就因为这个才喜欢我。”

“唉,老天是仁慈的,你有什么缺点,他就给你什么市场,天无绝人之路嘛。”

“我这么惨?”

“还可以吧,你至少还能有两种选择,要么挑周晋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要么挑高齐那种有受虐倾向、宰相肚里能撑船的。”

“唉,软也不行,硬也不行,做不软不硬的女人难啊。”

“做软硬合适的女强人就更难啦。”

周晋要请全家吃饭的消息,让没心没肺的小样心里激起点小波澜,波及方宇头上。

“方宇,周末周晋要请我们全家聚会,他就正式亮相啦。”

“亮呗。”

“那你呢?要不也去跟周晋一起亮个相?”

“你觉着我跟他一起能亮好相吗?”

“倒也是,那这回算了,回头我专门给你策划一个。”

“你就那么着急让我见家长?”

“我是想让她们知道,来北京这么长时间,我也没白来,虽然事业没什么收获,但收获了爱情。”

“你就不怕人家拿你的爱情跟青楚的比?”

“比就比呗,我不如青楚、你不如周晋,这不很正常吗?”

“你心态倒健康。”

“嘿嘿,其实我一点不觉得你比周晋差,各花入各眼嘛。”

这话让方宇感动,但他有自己的想法:“样儿,我不想现在见你们家人。”

“你不想负责任?!”

“别整秦香莲那出,我是让你给我两年时间,等把自己做大做强以后,我再见她们,到时候让你倍儿有面。”

“那我还得等上两年哪?”

“你别干等着我啊,理想呢?志向呢?趁这两年咱俩都赶紧的,奋斗哇!”

“行!”小样拿出手机一顿按,“我在手机上设个提示,两年一到,你跟我见家长去。”

青楚、小样都在发展爱情,霹雳却只能发展友情,整天跟在雷蕾屁股后面转,眼看偶像小说即将出版,彻底变成蕾丝儿:“太棒了偶像,等你签售我买一百本。”

“戏过,一看就是托儿。”

“采访一下,你是怎么想起写小说的?”

“刚回国时暂时不知道干吗,我就给软件公司编程养活自己,闲了挂在网上写故事玩,一不小心写成连载,点击率倍儿高,后来出版社闻着味就来了,诞生我第一部小说。”

“合辙你是玩成作家的,真牛!你大学到底什么专业?中文?音乐?你怎么还会编程?太神秘了!”

“我在美国学的是计算机。”

“啊?敢情你是一挨踢?”

“鄙人跟你情况一样,专业是我妈替我选的,我不喜欢计算机,也不喜欢美国,所以上一半就回来了。”

“我们妈为什么都犯一样的错?错误的河流里估计光是她们,都挤得下不去脚。”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18:33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2章(4)

“其实也不能都怪她们,那时候我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想干吗,路是在自己走着走着的过程中才逐渐清晰的,后来我妈看我实在不喜欢,没拦着我退学回国,放我一条生路,我就已经感谢她大恩大德了。”

“那你妈比我妈强多了,至少不坚持错误,我妈是压根就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她活在偏执的自信里,觉得自己永远伟大正确。”

“那你该用行动让她早点意识到自己的失误,把她呼唤回正常人的行列。”

“唉,我对自己未来要如何行动还迷茫着呢,一条道走到黑比站在十字路口幸福,你就比我幸福。”

“你觉得什么叫幸福呀?”

“幸福就是‘猫吃鱼,狗吃肉,奥特曼打小怪兽’,干自己喜欢干的事,就叫幸福。”

“那你也去干自己喜欢的事,不就幸福了嘛。”

“我喜欢的离我太遥远了。”

“遥远有多远?你奔那去,自然就近了。整天念叨想开餐厅,到底有没有具体计划?”

“我一想到能当大厨、在自己店里招待客人,就心驰神往,可再往前一倒,想到开餐厅有那么多麻烦事,就怕怕。”

“光想吃肉、不想挨揍,严重鄙视!”

“我就觉得实现理想是件特难的事,我还没准备好。”

“世上的事没有难和容易之分,只有想干不想干之分,你是想干,还是不想干?”

“想干。”

“那就去干,别怕难怕麻烦。”

有时候音乐力量比语言更强大,霹雳在酒吧里看雷蕾和乐队成员排练时,被一首叫做《我不是随便的花朵》的歌直击心脏。

“已经决定好了,做个做梦的人,一个不切实际的人,就算青丝变成了白雪,皱纹也渐渐爬上曾经光滑的脸庞,就算心里的梦永远不能实现。

“希望我是特别的,拥有神奇的力量,因为在很久以前,有一种不能忘记的声音它将我唤醒,带领我穿越现实的迷雾,在那里我才找到真正的自己。

“于是我知道自己不是随便的花朵,只为梦幻的声音而绽放……”

霹雳激动万分:“雷蕾,我被你劈到了,这歌就像为我唱的,我也不是随便的花朵,也要为梦想绽放。你说,我是个能成事儿的人吗?”

“以目前看,不是。”

“我身还未动呢,你就在起步阶段打击我,我需要信心!”

“想要支持,就证明给我看,你有成事必备的素质:执著和毅力,以及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决绝。”

“怎么证明?要不你考验我一下。”

雷蕾想起霹雳嗜肉如命的特性:“从现在起,一周不许吃肉。”

“啊?这算是什么考验呀?”

“日常行为是衡量一个人最准确的标尺,细节决定成败,来吗?”

“来就来!”

为理想,素几天又何妨?任何事都是说比做更容易,接下来远离荤腥的日子,无肉不欢的霹雳度日如年,每天对着各种菜叶子味同嚼蜡,还要忍受看雷蕾大嚼牛排的非人折磨。终于,三天后一个月黑风高的时刻,霹雳被肚里的馋虫闹得忍无可忍,鬼鬼祟祟溜出门,飞奔到最近的肯德基。就在她抱着平时不屑一顾的炸鸡腿大快朵颐时,被跟踪而至的雷蕾抓个现行。

雷蕾当场宣布:“你是个缺乏毅力、做不成事的人。”

豪情壮志在炸鸡腿面前变得不堪一击,霹雳垂头丧气,又多啃了俩鸡腿。

周晋宴请当天,杨怡一身盛装,用形象设计师的眼光挑剔每个家庭成员的着装。

“青楚,你就打算穿这身衣服去赴人家周晋的宴?太随便了。”

“我天天都这样见他。”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18:34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2章(5)

“今天不可以,这是周晋第一次正式跟咱们全家会晤,是双边锋会!回屋换那套白色套装,大方稳重,麻利点。”一转头看见郎心平,“妈你穿这套太老气了,现在年轻人穿素、老年人得艳,你穿那套大红中式的褂子!”

小样眼看轮到自己,诚惶诚恐:“大姨你直接指导我穿哪套吧,让穿什么我就穿什么。”

“你全是休闲装,女孩子适当也该有一两套正式的衣服,以后再碰上像今天这么盛大的场面也能应付。”

“我不头一回赶上这么盛大的节日嘛。”

“哎呀算了。青楚,你借小样一套。”

杨尔进门就被一排盛装女人给镇了:“嚯!你们这是要去参加豪华趴体呀?”

杨怡眼神飞刀直奔杨尔:“你怎么穿成这样?”

“没人事先通知我要穿正装呀?”

“这还用事先提醒吗?你不是有很多套能见客户的衣服吗?”

“咱妈不是禁止我在家做生意嘛。”

“那也不能穿得像菜市场阿姨呀。”

“我、我……也不至于你说的那样吧?咱今儿是要去吃国宴吗?”

小样:“二姨,大姨一个没饶,把我们全改造了,就剩你一个漏网之鱼。”

杨尔:“那我拉上你们先回趟我家,换一套去?”

杨怡不耐烦:“哎呀没时间了,凑合吧,反正你今天就是一配角,又不是见你女婿。赶紧走、赶紧走,要让周晋等咱可就失礼了,好像怠慢人家似的,快!快!”

一家子女的被杨怡撵鸭子似的哄出门,急急忙忙赶到餐厅,早到半小时,杨怡又懊悔:“来早也不好,显得咱不稳重,没面子。”

杨尔:“早也是你、晚也是你,我看你今天会未来女婿的劲头比当年跟赵志华谈恋爱还积极呢。”

郎心平:“谁知道?也不知道是青楚跟人家谈,还是她?”

小样刚想看看菜单,杨怡劈手夺走:“咱不能点,点了不礼貌,人家周晋请客,安排吃什么咱就吃什么。”

小样:“姥姥二姨青楚,我看我还是回家吧,大姨怪瘆人的,我比面试工作还紧张呢!”

一家子杨门女将七嘴八舌半天,到了约定时间,不见周晋露头,杨怡又发话:“该到了呀,怎么回事?主人请客迟到,对客人也是种怠慢。”

杨尔:“大姐,今天搁我们大伙就是一起吃个饭,搁你那是国宾礼,标准不一样。”

周晋不是礼数不周的人,偏偏今天迟到,青楚觉得不对劲,正犯嘀咕,周晋来了电话:“对不起青楚,我现在正去机场,刚才西塘来电话,说郁欢有点紧急情况,我得赶紧过去,替我跟全家道个歉。”

杨怡把耳朵贴过去听个大概,脸色沉下来:“到底怎么回事?”

“郁欢出了点问题,他要去趟西塘。”

“郁欢是谁?”

“妈你甭管了。”

“什么叫我甭管了?说好请咱吃饭,临时变卦总得解释清楚吧?”

郎心平:“算了,肯定有紧急情况,谁也不是成心的。”

小样:“那咱吃是不吃呀?”

杨尔:“都来了,还穿成这样,不吃糟践了。”

小样:“要不大姨,你请大家吃一顿得了。”

杨怡不情愿:“大姨请客,二姨买单。”

心里揣着问号,杨怡吃不踏实,一顿饭的工夫都在审青楚,越审脸色越难看,等把郁欢的来龙去脉彻底弄明白,心里砸了调料铺子似的不是滋味:“你怎么早不跟我说?我要早知道那还躺着一个,我就……”

“你就不那么积极支持我和他好了?”

“反正这事你得慎重。”

“我一直挺慎重。郁欢躺了十年,说实话我就是从知道这件事开始对周晋真正产生好感的,我觉得他是个重感情的人,才会这样做。”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18:34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2章(6)

“话是这么说,可将来你们俩要结了婚,还老躺着这么一位,是俩人过还是仨人过呀?你就不觉得别扭?你要找个离婚的,拖油瓶顶多是个孩子,这可好,一躺着的大活人。你就不怕她影响你俩感情?”

“我要怕就不和他好了。”

郎心平:“这是历史遗留问题,青楚早就知道,她有判断力,你就别跟着掺和了。”

“她在感情上很幼稚,根本意识不到这问题的严重性。将来对着那么一位,撵不走、甩不开,跟她也说不上话、着不起急,可怎么办?”

“妈你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想让我现在赶紧撤,别和他好了?”

“我也没那么说,就是替你担心。周晋条件是真理想,怎么偏偏有这么个麻烦呢?要不,你和他悠着点慢慢发展,再观察观察未来发展形势。”

郎心平:“我怎么觉得你那么不厚道呢?凡事就想着自己合适。”

杨怡:“我哪是为我自己?我是替她将来的幸福操心。”

小样:“说心里话,周晋那样真挺让人感动的,看见他现在对一植物人有多好,你就知道他以后对青楚能有多好了。”

杨怡:“那可不一定,还分他心呢,在他心里,我闺女和郁欢到底谁轻谁重啊?”

郎心平:“也就你会跟一植物人较劲。”

小样:“大姨你放心,我替周晋打保票,不信你让青楚植物一个给他看看……”

杨怡:“啊呸!”

不管她们说的多热闹,青楚心思早跑西塘去了,周晋答应打电话来,到晚上还没消息,也许他正面临某种困境,很需要她陪在身边,青楚决定去西塘。

青楚和周晋非同常人的恋爱形势让小样颇为艳羡,爱情就该像电影里那样一波三折、跌宕起伏、轰轰烈烈,才过瘾、才够味,才不枉忘我投入一回。小样受到感召,决定去车行陪方宇加班,顺带考验他对自己的爱情:“我要植物了,你能像周晋那么对我吗?”

“你为什么总用这种变态问题考验我意志?”

“我主要想考验你对我的感情。”

“你用别的考验行吗?”

“我特羡慕青楚和周晋那种轰轰烈烈的恋爱,特High,咱俩太平淡。”

“咱俩还平淡?我把你从宁夏拐来,一路到北京,从此结下不解之缘,多像一电影。”

“人家是电影,咱俩顶多算一小品。”

“平平淡淡才是真。”

“我还是向往轰轰烈烈。”

应小样盼望,轰轰烈烈从天而降。三个男人闯进车行,直奔方宇:“半月前你给我修了辆POLO,记得吗?”

“记得,是我修的。”

“你把车开出去过没有?”

“没有。”

“放屁!当时拖一个礼拜才让提车,我就觉得不对,回去发现里程表多跑出200公里,本来想算了,结果前几天送4S店,人家说车蹭掉一大块漆,还补过!”

小样明白过来,就是那辆用来当赛车的POLO。

方宇嘴硬不承认:“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少废话,赔一万,这事就算了。”

“一万?你那车才值几个钱?”

“不给是吧?那我们就抢了啊!”

双方剑拔弩张,三人随手抄起地上修车工具,封堵门口,一场恶斗不可避免。方宇先要保护小样:“她和这事没关系,你们让她走,完了咱再掰扯。”

小样:“我不走!”

“傻呀你?让你走就赶紧走!”

“我不能扔下你不管,咱俩说什么都要在一块儿!”

没人有耐心等他俩争出结果,家伙直冲方宇抡过来,方宇一把推开小样,以一对三,很快落下风。眼看方宇吃亏,小样上来刀马旦的脾气,抄起铁钎,奋不顾身狂抡进敌阵,被对方一扳手砸脑袋上,血流如注,小样不但没给吓着,反而红了眼,把铁钎抡得更猛。女的玩命,对方怕了,扔家伙往外跑。敌人败退,小样铁钎一扔,身子出溜到地上。方宇抱起满脸是血的小样,往医院狂奔。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18:34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2章(7)

一小时后,小样包脑袋,方宇包胳膊,一对伤病员相互依偎,等待小样脑CT结果。方宇:“这回咱俩够轰轰烈烈了吧?”

“够了。”

“你High了吗?”

“High了。”

“让你跑你不跑?”

“你让我跑那会儿,我觉得你特帅,这回信了,我要植物,你一定会像周晋那么对我。”

“我今天也见识了,你真不是一般女的,我放心了。还晕吗?哎哟,我真担心脑CT结果,别砸我手里。”

“刚说你像周晋就掉链子,我还没植物呢。”

“敏感时期,别总拿植物吓唬我。”

高齐替他们把报告拿出来:“CT结果出来了,颅内没损伤,就皮外伤,没什么大问题,不用留院观察,一会儿我跟你们去趟药房,把几周要换的药都开出来,反正小样是护士,你俩在家互相换药包扎,省得往医院跑了。”

小样:“高齐你真好,因为你,我对医院比自己当护士时还亲呢。”

高齐:“以后尽量别跟这儿亲。”

远远杀来一众杨门女将,小样毛了:“方宇,这回你不想亮相也得提前亮了。”这节骨眼儿上,她还有心思发闲愁,“坏了,造型不够征服。”

方宇担心的不是造型:“别想征服的事了,想想怎么交代吧。”

来不及多想,杨尔冲到小样面前:“怎么弄成这样?这一大襟血都是你的?伤脑袋了?有没有脑震荡?”

小样:“没有二姨,什么问题也没出,就受点皮外伤。”

杨怡:“皮外伤流那么多血?”

小样:“让大家受惊了,我真什么问题也没出,CT结果在这儿,一切正常,不信你们可以问高齐。”

高齐:“没什么大事儿,就缝了几针。”

杨尔:“你到底怎么弄的?跟人打架了吧?回家再跟你算总账。哎呀高齐,我们家只要是跟医院发生关系,每回都要麻烦你,我们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当医生天天被麻烦,虱子多了不怕咬。”

“那不行,我们不能光咬不奉献,来而不往非君子,这样,你有女朋友了吗?”

“还没有……”

“不管有没有,你俩以后的内衣我全包了。”

杨怡:“杨尔,你看你把人家弄得怪不好意思的,高齐,什么时候有时间来家坐坐?我们还没请你吃饭呢。”

家长们众星捧月,烘托着高齐的受人欢迎,方宇像空气一样被忽略。

小样:“姥姥大姨二姨,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他是方宇。”

杨尔:“方宇谁呀?”

方宇:“我是小样朋友。”

杨尔:“朋友?什么朋友?男朋友女朋友那种?”

小样:“对。”

方宇终于成为焦点,收获的却是炮火,杨尔不拿好眼神看他:“就你呀?我还没跟你掰扯呢,小样是不就因为整天和你混在一起,才被人脑袋开瓢儿的?”

方宇:“那是意外。”

“任何意外的发生都有前提,和你在一起可能就不是意外。”

“二姨,不赖方宇,真是个意外。”

“小样你这孩子,不是我说你,当初姥姥让你留下是对你妈打过保票的,你弄成这样,不是陷我们于不义吗?让姥姥怎么对你妈交代?杨杉不在,我要替她行使几天职权,从现在起,你不能和他见面了,回家关禁闭,等你妈来了,让她决定怎么处置你。”

不管小样怎么反对反抗,还是一步三回头,被杨尔拉走,方宇被晾在原地,身边只剩下高齐同情的目光。

郎心平认为杨尔对待方宇的方式有待商榷:“你对人家孩子是不是严厉了点?”

“我这还算严厉?那男孩一看就是个混混,小样和他在一起,还不得越走越下道儿?对付那种孩子,就得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把他们遏制于萌芽状态,先把男孩轰走,等杨杉来了,再把小样往宁夏一领,咱就踏实了。”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18:35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2章(8)

“你哪像整天兜售教育理念的人?”

“对付不同类型的孩子,就得用不同方法,这个就得斩瓜切菜。”

坐进杨尔车里,小样失去自由,方宇挎子追出来,两人只来得及隔窗匆匆对视一眼,就被疾驰的车轮拉开距离。但,就是这眼,让小样生出无穷勇气,来应对即将到来的严酷局面。

青楚、周晋也面对着严酷局面:郁欢发生肾衰竭,必须换肾,但因为免疫系统衰弱、缺乏复原功能,即使换肾,也不一定能挽救生命,最好结果只是维持。医生认为抢救价值不大,换或不换,周晋需要慎重考虑。

看着浑身上下插满管子的郁欢,周晋突然问青楚:“你觉得她这么活着,痛不痛苦?如果放弃,对她是不是一种解脱?从理性角度来说,也许我坚持挽救是无谓的,结果可能是徒劳,你知道,让我犹豫的不是钱。我最想知道的是你和她的感受,她没法回答我,但你可以,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我不是她,代替不了她的感受,没法告诉你她这样是不是痛苦;我也不是你,十年来面对这样一个人,对你意味什么,我只能感同身受,不能评价,更不能帮你做决定。这件事唯一有决定权的人,是你。”

“第一次来这里,你是旁观者,但这回不同,你是我未来全部的感情寄托,我只在乎你的感受,郁欢如果一直存在于我们未来的生活里,你难道不介意吗?我本来应该把全部感情放在现在爱的人身上,可从前的爱人躺在这里,还要花大量时间精力当然还有金钱维系她的生存,如果这次能把她救回来,她还会一直躺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那样的话,你能接受吗?”

“如果我仅仅是旁观者,我会为你的行为感动,但现在我不是,看你这么对她,我有一种特别复杂的情绪,自己也说不清,说不介意不可能,可我介意的话,介意的又是什么呢?周晋,你还爱她吗?”

“我现在爱的是你。”

“如果有一天出现奇迹,她醒过来,你怎么办?”

“那我爱的也是你!”

“有你这句话,我就什么也不介意了。”

“谢谢你青楚,如果我告诉你:过去,尤其现在,我不止一次产生过那种念头放弃她,也许我就解脱了,你会觉得我不可理喻吗?”

“不,我能理解,你做得够多、够好了,但我有种直觉:你不会放弃。”

“那念头每次出现,都只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我不允许自己那么想,郁欢死过一回了,只要我有能力,就不想让她再死一回。”

“这不是已经有决定了吗?其实在来西塘的路上,我就对自己说:认识你时她就躺在这了,就像你的一部分,我接受你的同时,也接受了她的存在,我会努力做到不介意,无论你为她付出什么,即使有一天出现奇迹她醒过来,也改变不了我对你的感情。”

“每次回来面对她我都精神恍惚,要离开很久,才能从那种恍如隔世的情绪里自拔出来,这次更严重,我觉得自己快窒息了。直到你来,闻到你身上的气息,我才找回正常感觉,体会到一点幸福的味道。青楚,我爱你。”

此时此刻,搂着疲惫、脆弱的周晋,青楚毫不怀疑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母亲的担心毫无必要,无声无息的郁欢属于过去,而她拥有他的现在和未来。

得到青楚的支持,周晋做出替郁欢换肾的决定,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肾源。两人回到北京,在楼下邂逅手缠纱布的方宇。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18:35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2章(9)

青楚:“方宇,你怎么在这儿?手怎么了?”

方宇:“我见不着小样,她被关禁闭了。”

青楚这才得知小样的英勇事迹,她和周晋带着设法把小样放出来的任务上了楼。一进家门,就见高齐坐在客厅,被三个女人众星捧月。

杨怡一见周晋,立刻扔下高齐:“哎呀周晋来了!妈,这就是周晋。”

郎心平:“你好,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啊。”

周晋:“姥姥好,您这么说我更内疚了,阿姨、姥姥,我今天特地来跟大家正式道歉,那天情况实在突然,虽然青楚已经对你们解释过了,但我还是要当面说声对不起。”

杨怡:“没关系,来日方长,以后咱们在一起的时间多的是。”

周晋:“就这周末吧,我安排全家再聚一次,这回就是下刀子,我也不会失约了。”

高齐骤然从天上掉到地上,巨大落差让他对那天方宇在医院的心情感同身受。

青楚给周晋、高齐做介绍:“高齐是我大学同学,北大医院医生。这是周晋。”没有附加解释,足以说明两人亲密关系。

高齐能做的,就是保持风度和周晋握手,然后向大家告辞:“姥姥、阿姨、周晋,你们慢慢聊,天伦之乐我就不打扰了,先告辞。”

青楚把小样往外推:“小样,赶紧送送高齐。”

小样莫名其妙:“为什么是我送?”

“人家是来看你的,”小声提醒,“方宇在楼下呢。”

小样立刻热情万丈:“高齐,我送你!”

失落伴随高齐一起下楼,并在小样尖叫着扑进方宇怀里时达到极致,眼前热情燃烧的一对,视他为无物。

小样:“想死我了,两天不见,跟两年似的!”

方宇:“你头上伤口还疼吗?”

“看见你就不疼了,你手呢?”

“看见你,我哪儿也不疼了。”

“小样、方宇,我走了。”高齐连孤单的背影都无人欣赏。

“方宇,我妈说话就要来了,怎么办?”

“我来就是为告诉你:谁来也不好使,我跟你好定了!”

两人忘情拥抱,小样在方宇怀里一声尖叫:“哎呀!不好,高齐全看见了。”

“他看见什么了?”

“在楼上刚受完青楚周晋打击,下楼又看见咱俩,他孤苦伶仃一个人,太可怜了!”

“你还顾得上操人家心?”

小样就这么善良,自顾不暇还要分出精力同情别人。为做好高齐的感情善后问题,她做青楚工作:“我觉得你该去和高齐谈谈,至少安慰他一下,你不也反思自己有点硬吗?”

“你觉得我对他软点,能安慰他吗?我说:‘高齐你别难过,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一定能遇到一个好女孩,过上幸福生活,我就没有这福气了’。”

“太虚伪,还不如不说呢。”

“那不得了?现在对他最好的安慰,就是有个女孩说‘高齐我爱你!’你愿意说吗?”

“不就一句话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要说了不用负责,我就去说。”

“你还真侠肝义胆,不过弱弱地提醒一句:说完得承担后果。”

“那我还算了吧,唉!我忍不住为高齐嗟叹,那么好一个人,怎么就没好报呢?”

“别忙着替人家发愁了,你和方宇的强大阻力马上要出现,明天你爸妈就到了。”

“我不怕,我的爱情我做主!”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19:07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3章(1)

杨尔把杨杉、钱进来夫妇从北京站接回,京宁两股势力合流,汇合成前所未有的反动力量,小样在劫难逃。

“小样那点伤倒没什么,问题是她和从银川拐她来北京的男孩好上了,这回就是跟他一起打架斗殴受的伤。”

“当初不让她留下,就是担心她不走正道,怕什么来什么。”

“这几天我和大姐把她看起来了,不让俩人见面,你们两口子自己决定怎么处理。”

“我想好了,这次非把她带回去不可。”杨杉凌厉眼神扫荡钱进来,“你别看我,这回没什么可商量的,你必须跟我统一战线!”

小样以头顶纱布网的造型,迎接父母:“爸、妈,你们来了。”

杨杉又气又心疼:“看看你这副样子!”

钱进来一张嘴就往有利于闺女的方向打岔:“刀马旦嘛,受点伤没事,脑子没坏吧?”

杨杉:“她脑子早坏了!”

“谁脑子坏了呀?”

钱进来:“就是,我闺女脑子好着呢,就是有时候不太够用。”

本来挺严肃的问责,被钱氏爷儿俩两回合对话就把气氛全毁了,杨杉对郎心平、杨尔说:“看见了吧,爷儿俩没一个正经的,我有什么辙?”

杨尔:“没辙,都是你自己挑的。”

郎心平:“我早说过,咱家遗传基因输给他们钱家了。”

杨杉努力把气氛拉回正轨:“别嘻嘻哈哈,过两天带你回宁夏去。”

“怎么你一出场就这套啊?我又不是件行李,你们想带走就带走。爸,我不回去。”

“不是爸不想帮你,问题是你妈这回那啥吃那啥——铁了心,我也说服不了她。”

“我也那啥吃那啥,铁了心不回去。”

杨杉瞪钱进来:“我这儿说正事呢,你少贫几句,甭老给她递话茬儿。”

钱进来:“我被镇压了,小样你自救吧。”

“妈,我在这儿待着挺好的,别让我回去,求你了。”

“你挺好?怎么个好法?是找着工作了,还是长什么本事了?”

“人家不是刚开始嘛,还没上正轨呢。”

“还没上正轨脑袋就开瓢了,等上正轨还能有人模样吗?”

钱进来:“你妈现在越来越幽默了。”

“妈,你就让我留下吧。我虽然暂时没什么成绩,但正慢慢进步呢,要是现在回去就半途而废了。”

“你走的也不是什么正道,废就废了吧。”

“我怎么不走正道了?就是走得不太顺。再给我点时间,一定证明给你看,让我留在北京没错。”

“我给你不少时间了,没指望你有什么大出息,能找个工作稳稳当当的,我就知足。结果怎么样?你用实际行动证明我对你的判断完全正确,不但干啥啥不成,还在外面晃晃悠悠,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惹是生非,要这样还不如回银川呢。还是那句话,在我眼皮底下出不了大彩,至少犯不了大错。”

“怎么把我说的跟小流氓似的?谁不三不四了?”

“不承认?那跟我说说那方……给你开瓢那个。”

“不是他给我开的瓢,他自己也受伤了。”

“不是他开的,也是因为他开的,这你承认吧?”

钱进来:“闺女,这事我得说说你,你那点花拳绣腿跟好人掐架能管点用,真碰上坏人可不能硬上,下回记住,该跑就跑。”

杨怡:“本来没她什么事,她就为保护那方宇。”

“有人欺负我男朋友,我能见死不救吗?”

“怎么不能?他一个大男人用女的保护吗?”

“我没那么冷血。”

“还挺有理!男朋友?谁同意你跟他谈恋爱了?”

“我俩自己同意。”

“我告诉你钱小样,绝对不许和他好,你本来就不长进,再跟个混子在一块儿,能有好才怪?”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19:07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3章(2)

“谁说方宇是混子,他是有理想的人!你都没见过他,不能随便否定一个人。”

“我不用见,你大姨二姨帮我鉴定过了。你有两个选择:一打电话,二发短信,跟他分手,其他别想!”

“不了解情况就做决定,你太主观了!”

“我很少主观,这回必须主观,你也知道我,我一主观谁也拦不住。”

钱进来:“这我能证明,要不我媳妇就不是你妈了。”

“谈恋爱不犯法吧?和谁谈是我自己的事,谁也管不着。”

“法不管你,我管!我是你妈,你就得听我的。”

“姥姥当初也反对你跟我爸,你听她的了吗?”

“我……”

杨尔:“那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历史重演。”

“少跟我犟,你和我是两回事,你爸好歹是个文艺工作者,不是小混混。”

“你一点不了解方宇,凭什么认准他是小混混?”

“就凭我的经验。”

“什么经验?你这叫不讲理!”

钱进来劝杨杉:“硬来不是办法,咱得以理服人。我觉得闺女也有道理,要不咱先别急着给那小子判死刑,这两天我去接触他一下,再下结论?”

杨杉怀疑地审视丈夫:“你那眼光我能相信吗?”

“谁怀疑我眼光你也不能怀疑啊,要不你能嫁我吗?”

“爸,我陪你去。”

“你不许去!老实在家待着。”

“对,你别去,也不许事先通风报信,我准备微服私访,才能看出他真面目。”

方宇想不到在钱进来搅和下,自己的判决结果由死刑改为死缓,延期执行,更想不到预备役老丈人会来微服私访自己。

钱进来一进车行,就看见奥迪前脸戳着个小师傅,摆个鹤立鸡群的造型,倾听发动机转速,几个小工众星捧月烘托他。钱进来锁定他:这孩子要是方宇,我闺女眼光还不错。只见他全凭耳朵,发号施令:“把一缸喷油量降低,踩脚油;把四缸和五缸喷油量提高点,再踩脚油;把电子分电器调快一个牙,慢慢加油,行了!”电脑室操控员歌颂他:“帅呀方师傅,你耳朵比电脑还灵!”

真是方宇,钱进来一搭眼、没搭话,就丧失杨杉千叮万嘱的立场,满脸笑容走到潜在女婿面前。

“您找谁?”

“你是方宇?”

“我是,您哪位?”

“我姓钱,钱小样的爸爸。”

方宇阵脚大乱,顿失刚才的大将风度:“您好钱叔叔,您怎么来了?真没想到。”

“要的就是出其不意,我想和你聊聊,有空吗?”

“行,那我换身衣服,咱们出去找个地方。”

“不用,我看这就挺好。”

方宇吩咐小工拿来两把折叠椅,恭请钱进来落座。

钱进来被热情招呼得十分受用:“我看你半天了,活儿精,有大将风度。”

“咳,这东西就是熟练工种,干的年头多就有经验了。”

“没那么简单,还在天分,祖师爷要不赏这碗饭,唱一辈子还是龙套。哦,我是唱京剧的。”

“我听小样说过。”

“咱俩虽然隔行如隔山,可都是专业人士,我能从你挥斥方遒的动作里看出喜欢、陶醉、得意,还有成就感。”

“我喜欢干这行,别的给多少钱还不愿意干呢!”

“有钱难买我愿意,咱俩脾气一样。虽说现如今都拿钱衡量人的价值,可我就佩服那种术业有专攻、一手绝活、自得其乐、甭管别人高不高看、反正自己觉得最牛的主儿……”

方宇刚想谦虚:“谢谢叔叔……”

“我就是那样的人,你就说我这身京剧底子,从小生、武生到老生,再到花脸、大丑我全通,年轻时就是万金油,一专多能,艺多不压身,随便往哪个舞台上一戳,随便拎出哪段,从《甘露寺》、《铡美案》到《三岔口》,生、净、丑,没我不能唱的。”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19:08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3章(3)

“您这么全才呢?”

“不信?给你来两段。”方宇来不及表达欢迎或阻止,钱进来已经扯开嗓子,“劝千岁杀字休出口,老臣与主说从头……听出来了吗?马连良,正宗的马派!你注意这‘出’,不能唱‘出’,一定得唱‘吃’,‘说’不能唱‘说’,得唱‘师’。哎,你这有酒吗?我开开嗓子。”

“还真有。”方宇搜刮出半瓶二锅头,“这行吗?”

“太行了,宁夏买不着正宗二锅头,馋的时候我做梦都能闻见这个味儿。”酌口酒,“听着,黑头花脸的快板。驸马爷近前看端详:上写着秦香莲她三十二岁,状告当朝驸马郎,欺君王,藐皇上,悔婚男儿招东床,杀妻灭子良心丧,逼死韩琪在庙堂。将状纸押至在了爷的大堂上,咬定了牙关你为哪桩?”

一时间,车行变堂会。

方宇带预备役老丈人转台小饭馆,钱进来话题还牢固焊在京剧上:“本来我是郭建光,因为成分不好,愣让我演胡传魁,还给我绑一肚子,咱也不是那形象啊,上了台就运气,阿庆嫂给我点烟,没留神把烟头塞嘴里了,这下给我烫的。一回头,台下别人我没看着,杨杉,就是小样她妈,坐第一排正冲我乐呢,我眼光和她一碰,当时魂儿就没了,刁德一捅我好几下才回过神儿来。打那起,只要我唱戏,杨杉就来,后来我俩好上了,我一直想让她看我演回郭建光,到现在也没机会。”

方宇头如捣蒜、昏昏欲睡:“钱叔,你说一晚上京戏了,生把我从外行熏成半拉票友,可您今天过来到底要跟我聊什么事儿呀?”

钱进来这才猛然想起,自己是带任务来的:“哎呀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我是来微服私访你的。”

“你要访我什么?”

“我问你:你喜欢我闺女什么呀?”

“我喜欢她——虽然活得乱七八糟,但特别认真、特别努力,还特别真诚。”

“准确!我闺女就这样,看来你真了解她。那她喜欢你什么?”

“虽然现在我还一穷二白,但我也特别认真、特别努力,特别真诚。”

“你俩还真合拍,怪不得你一煽惑,就把她从银川拐北京来了。甭解释,我没责怪你的意思,其实我一直不反对小样来北京,就是她妈老不放心。这回一听说小样脑袋开瓢,就急了。”

“对不起,叔,那事纯属意外,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出这种事了。”

“不用保证,没以后了,这回她妈死活都要把她带走。”

“那我俩怎么办?”

“只好凉拌呗,小样她妈根本不同意你们俩好。”

“您来找我,就是为发最后通牒?”

“我说了,来考察你。”

“就是说,还没最后决定?还有希望?”

“我的政策一贯是给希望、给出路。”

“您对我的考察有什么结论?”

“有门好手艺,又能听我聊京剧、陪我喝酒,挺好!”

“那您还反对我和小样在一起吗?”

“我本来也没说反对啊。”

方宇刚燃起希望,兜头就下来一瓢冷水。

“不过我说话一向不作数,只能把意见反映上去,仅供领导参考。”

方宇灭火,预备役老丈人人微言轻,说了跟没说一样,爱情依然艰难险阻。

钱进来回家向上级领导老婆杨杉呈报考察结果:“我俩一块儿喝酒、聊戏,心情愉快,气氛融洽,其实我对未来女婿就这点要求。”

小样心花怒放:“你觉得方宇人怎么样?”

“别的不敢说,修车是把好手,干活时那叫一个帅,这人哪,就得在自己合适的地儿,他天生就该在车行,就像我天生就该上舞台,只要站对位置,甭管干什么,都放光。你们真该去看看,方宇在车行的时候,身上有一光环。”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22:33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3章(4)

“爸,这我都没看出来,你喜欢他?”

“不讨厌。”

“那你同意我和他好了?”

“这我可没说,你也知道我没有决定权,只负责调查研究,拍板下结论还得你妈。”

杨杉听出风向不对:“钱进来,我到底让你干吗去了?”

青楚帮小样使劲:“小姨,姨父好像对方宇挺满意。”

杨杉:“他没正形,只要陪他喝酒、聊京剧他都喜欢,忒不靠谱,我就当他没去过。”

“别呀妈!爸,你快说正经的,到底对方宇什么印象?”

钱进来一向不敢反抗杨杉,看风使舵:“小伙子人倒不错,不过你和他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

“咱这么说吧,从京剧行当来讲,你就是一花旦,花旦配什么?小生!这方宇我怎么都觉得他不是小生,是大丑,花旦和大丑,戏也不对路哇。”

“方宇才不是大丑呢,他将来准成小生。”

“将来不敢说,反正现在是一大丑。”

青楚:“小姨夫,你就是一两面派,哪头话都让你说了。”

杨杉呵斥:“钱进来你一边去,什么都拿京剧说事,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杨怡来了兴趣:“我倒觉得有道理,钱进来,我们青楚应该算青衣吧?”

“典型的大青衣。”

杨怡:“周晋绝对是小生型,俩人绝配。小样,你也趁早跟那大丑分了,赶紧寻摸个小生。要不,你冲高齐使使劲去?”

杨杉对那医生记忆犹新:“高齐倒是真不错。”

钱进来:“你们想点谁就点谁?这是要演《拉郎配》啊?高齐是你说那大夫吗?要不我再去会会他?”

杨杉:“一边待着去!别满世界给我现眼了。”

小样向同盟军郎心平求助:“姥,我爸非说方宇不是小生是大丑,你见过方宇,你觉得他是大丑吗?”

“方宇我说不准,不过我觉得你爸就是一大丑。”

钱进来:“我是舞台上的小生,生活中的大丑。”

“我妈嫁你是青衣配大丑,戏更不对路,你俩不也过得挺好,我怎么就不行?”

“我就说不合适,没说绝对不行啊,这还得问你妈。”

事件回归到问题本质,母女之战从未结束,“做主与反做主”的青春命题继往开来,贯彻到方方面面,钱进来的小插曲无碍大局,只是掀开母女新一轮PK的序幕。

母亲有母亲的道理,她是建筑在几十年人生经验基础上、夯得扎扎实实的醒世恒言。没有儿女能在青春期把妈的话听进耳朵,年轻人必须以身试法,但又无一不在青春期后蓦然醒觉:长辈的话是岁月沉淀的金玉良言。所有成长都如此轮回。

大会闹哄哄,小会定乾坤,钱进来在私下磋商里再次丧失立场,心悦诚服被杨杉统一了认识。

“其实一接触我真觉着方宇还不错,冲他年轻轻有把好手艺,就知道是个用心做事的人,将来未必不能成大器。”

“再大器也就是修车工!”

“人那叫汽车技师,有什么不好?我会唱戏是一技之长,人家会修车也是一技之长,凭什么瞧不上人家啊?媳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庸俗啊,跟你大姐似的。”

“不是我庸俗,我是替小样着想。”

“我明白了,你不庸俗,但你得替闺女庸俗。”

“我闺女我了解,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孩,我能不清楚?不用见方宇我也知道他对小样脾气,俩人在一起肯定快乐,就像从前咱俩似的,所以我也不忍心硬拆开他们。”

“那你这是为什么呀?”

“现在社会不像从前那么单纯了,过去俩人相爱,只要在一起快乐就足够,就能幸福一辈子,现在社会越来越复杂,竞争那么激烈,生活压力又大,婚姻也变成一门综合学科,光靠互相喜欢、在一起快乐,恋爱婚姻未必能维系长久,还要糅合进知识结构、收入地位等很多因素,不然一碰到现实问题,脆弱的感情就不堪一击。孩子和咱们谈恋爱那会儿一样,眼里只有爱情,看不到复杂的现实,但咱是过来人,要比他们看得长远,对现实的认识要比他们深刻,咱得替她想在前头。你不希望闺女将来过着过着离婚了吧?”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22:33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3章(5)

“当然不希望。”

“你也不希望将来她生活不如意的时候,抱怨咱没给她提前指导吧?”

“那当然也不希望。”

“就是,我现在做的就是防患于未然。我不是否定方宇,只是希望小样有更好的未来。”

“哎呀,媳妇儿,还是你思考得深刻,我太佩服你了。”

“不用佩服,你只要在这件事的态度上跟我保持高度统一就行了。”

“我哪件事到最后不都统一到你那去吗?哎,你刚才那番话总结的人生哲理,怎么好像透出点后悔跟我过的意思呢?”

“我没后悔跟你,咱俩这辈子过得挺幸福,不过要搁现在,我肯定不挑你。”

“幸亏早生三十年,要不我哪能落着这么好的媳妇儿啊。”

妈和女儿在青春时代的轨迹其实一样,杨杉希望自己身后的辙,是女儿前进的参照。钱小样北京发展之势必夭折,离京回宁进入倒计时,脑袋拆线那天,成为她和高齐的告别日。

对于小样的离去,高齐由衷发出惜别之情:“你真要回银川?”

“我当然不想,可拗不过我妈。她这人轻易不开弓,一开弓就没有回头箭,我荣幸地赶上她拿我开弓,一点辙都没有。”

“既然拗不过,你就试着尽量理解她,你妈也是为你好。”

“怪不得中老年妇女都喜欢你,你一说话就像她们那伙儿的。”

“你自己都说没辙了,我还能说什么呀?”

“高齐,那天在我家碰见周晋青楚一起回来,你心里特不好受吧?”

“也没什么。”

“你越假装没事,我心里越不落忍,我觉得像你这么好的人,将来一定会有个特好的女孩爱上你,你俩肯定能过得特别幸福。”

“谢谢小样,你真善良。”

“你不会觉得我虚伪吧?我真这么想的。”

“说实话,在我周围的女孩里,你心最热,最善解人意,最关心我,你走后我会怀念你的。”

“你是对我评价最高的人,我也会怀念你。”

离开医院,小样充满离愁别绪,滞留北京的日子越来越少,自己真就这样离开理想、离开爱情了吗?杨杉在女儿耳边赞不绝口地夸高齐:“看看人家高齐,多有正事,你要找这么个男朋友,我就放心让你留北京了。”

“我大姨二姨都看上他了,轮不着我。”

“青楚不是有周晋了吗?霹雳还小,高齐要跟你好了,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你当点菜呢?你点谁就上谁。”

“唉,我也就想想,人家看不看得上你还两说呢。”

“你太小瞧我魅力了,我是没想冲他使劲,不然肯定拿下。”忽然一转念,“哎妈,我要答应跟高齐好,你能让我留下吗?”

“少打歪主意!要好你早跟他好了,我不知道你?回头一让你留下,就奔方宇去了。”

小样无计可施,与杨杉智斗、武斗都归于徒劳,她该怎么办?

意志品质被否定的霹雳这段时间绝迹于雷蕾视线,天天早出晚归、披星戴月,不知道忙活什么。偶像决定出手干预一下粉丝人生,不能让自己的初级版本沦为迷途羔羊。

“霹雳你最近在干吗?”

“为实现我的宏伟理想四处奔忙。”

“嗬,不声不响就奔忙上了?你有具体行动计划吗?”

“当然有,目前我正在实施第一步——考察市场。”

“怎么考察?”

“吃啊!我要吃遍北京所有西餐厅!”

“这差事不错,怎么不叫上我?”

“你不是说我没毅力,不看好我吗?”

“我要给你机会、重新审视,这几天有空,我和你一起去,你考察市场,我考察你,看能不能得出新结论。”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22:34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3章(6)

霹雳迎来复活机会,求之不得。第二天,姐儿俩足迹遍布全北京西餐厅,上至一千平米、投资两千万的超规模,下至零店面的窗口外卖,越考察越心虚,理想与现实越看越远。

“霹雳,考察完市场,你有什么结论?”

“我算过了,开个基本规模的西餐厅也得八十万。”

“你有多少钱?”

“两万英镑,合三十万人民币,是我上剑桥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你能用这钱吗?”

“没想好,不过我也只有这笔钱可用。”

“那也还差五十万呢。”

“所以我必须实施第二步计划,拉个股东。”

“上哪拉?”

“就这儿。”

雷蕾恍然大悟:“我呀?”

“你又有创业精神,又爱吃我做的菜,这个股东非你莫属,咱俩一起开餐厅,怎么样?餐厅名字都是现成的——霹雷西餐厅!你要想排我前面,叫‘雷霹’也成。”

“嚯!那还有人敢进去吃饭吗?”

“我没闹着玩,郑重邀请你做我合伙人,希望你认真考虑,尽快给我答复。”

“那我还得再考察考察你。”

霹雳偷偷摸摸开创事业的同时,还要兼顾制造谎言泡沫。应母亲殷殷请求,她将一张自己和老外泛舟剑桥河上、徜徉叹息桥下的PS照片发回杨家。杨尔冲印装裱,高悬伪照,供全家围观,共襄盛举。

杨尔为之神迷,浑然不觉:“多美!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

青楚、小样火眼金睛,发现门道。

“霹雳去剑桥没几天,怎么体格见长?”

“她胸部有那么发达吗?”

表姐儿俩同时起了疑心,像对她们怀疑的呼应,雷蕾突然主动打来电话,约青楚和小样去自己驻唱的酒吧看演出,此前她们通过霹雳结识。姐儿俩如约前往,一进酒吧发现没人,只有雷蕾和乐队成员在调试音响。

青楚纳闷:“这也不像要演出的样呀?”

“不在这演,跟我走,带你们去个地方。”

小样:“你带我们去哪呀?”

“去了就知道了。” 雷蕾滴水不漏,事情玄妙丛生。

雷蕾不作任何解释,径直把青楚、小样带回自己家。一进门,就见长条餐桌铺着雪白餐布,三份盘、刀叉,红、白酒杯,一字排开,虚位以待。

雷蕾:“两位请到餐台边就座。”

青楚云山雾罩:“不要请我们看演出吗?怎么改吃西餐了?”

雷蕾:“今天这顿西餐本身就是场演出。”

小样稀里糊涂:“吃西餐来这干吗?肯德基多好。”

青楚:“那是西式快餐,相当于咱的大饼油条。”

小样:“我觉得还是汉堡鸡翅好吃,西餐闹半天也不知道吃了什么,最后还不顶饿。”

雷蕾:“行了,静场,演出开始。”手擎空中,啪啪击掌。

青楚、小样顺着她视线望向厨房门,对藏在门后的惊喜心有准备,然而当房门敞开,一身大厨扮相的霹雳施施然现身时,青楚、小样还是齐声尖叫:“啊——”雷蕾堵耳朵,霹雳淡定从容,等尖叫势减,从耳朵眼里拽出俩棉球:“就知道你俩是这动静。”

青楚张口结舌:“你不该在伦敦吗?”

小样目瞪口呆:“对呀,怎么大变活人到这了?玩魔术?”

霹雳:“理论是那样,但事实上我一直在这里。”

青楚、小样异口同声:“为什么?”

雷蕾:“因为她拖着行李箱去了机场,用等飞机的时间决定放弃生活在别处,然后就从机场来这了。”

青楚:“你根本没去剑桥?”

霹雳:“我去了也得回来。”

青楚、小样又异口同声:“为什么?”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22:34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3章(7)

霹雳:“因为……我根本没考上,录取通知是假的,和叹息桥合影是假的,除了我在英国学过烹饪,其他全是假的。”

小样:“传说中的弥天大谎也就这样吧?”

青楚:“你把我们全骗了。”

霹雳:“我是迫不得已,想骗的其实就杨尔一个。”

青楚:“你撒这么大谎目的是什么呢?”

霹雳:“开始没目的,只想在我妈高压下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后来为圆上一个谎,下一个、下下一个谎就层出不穷,我干脆把心一横,反正世界末日总有一天会到来,不如在它来临前,从白色恐怖中杀出一条血路。”

小样:“怎么说得跟解放前似的。”

霹雳:“经过长时间探索,我确立了愿意为之奋斗一生的理想,就是开自己的西餐厅,做人类食欲的工程师。”

小样:“还是厨子,对吧?”

雷蕾:“她希望获得你们的声援和支持,还准备拉我入股,今天这局就是为测试她而设,咱们一起看看她值不值得我们投信任票,甚至支票。”

青楚:“你准备拿什么钱开餐厅?”

霹雳:“我妈给的学费。”

小样吓得直缩脖:“霹雳你胆可真大。”

青楚:“我觉得你这么做不太好。”

小样:“我也这么觉得。”

青楚:“小谎可以怡情,大谎就伤人了。”

小样:“就是,二姨要知道了……我都不敢往下想。”

霹雳:“我知道不好,但已经决心要坚定做下去,不为气我妈,早晚有一天她会知道,无论什么结果,我都做好心理准备去承受了,但现在,我要为自己的理想争取一个存活的机会。”

小样:“这么一说我又理解你了,我和霹雳处境类似,都还处在为理想与妈斗争的初级阶段,我应该和她站在同一条阵线上。”

青楚谴责小样:“你这么快就改投赞成票了?”

霹雳:“我今天不是来拉票的,是要坚定走出第一步,不管你们支不支持,我只想让你们为我做个见证,即使所有人都反对,我也不会回头!套用你们爱说的一句话:我的青春我做主!”

演出开始,霹雳依次上汤:“第一道,奶油蘑菇汤,意式蔬菜汤,鸡茸菠菜汤。”三人各品各汤,青楚、雷蕾只看自己碗,小样则喝自己、盯别人:“我瞅你们的挺好喝。”

第二道上沙拉:“田园沙拉,土豆沙拉,海鲜沙拉。”小样越发垂涎别人碗里的:“我怎么都觉得你们的比我好吃。”青楚鄙视她:“典型的吃着碗里、惦记着锅里的。”

第三道重头戏,上主菜:“照烧鳕鱼,菲力牛排,鹅肝配虾。”小样干脆截留青楚盘子:“我还是先下手为强吧。”

最后上甜点:“不给每人搞特殊化了,一视同仁,我代表作:大理石芝士蛋糕。”小样免去选择艰难,如释重负:“从第一道这样,就不用我忙活了嘛。”又产生新困惑,“可大理石在哪儿?怎么没见?”

演出结束,霹雳紧张等待判决:“各位觉得怎么样?”

小样历来先放头炮:“挺好,还有吗?我还是没吃饱。”

青楚:“意犹未尽是种境界。”

小样:“就是成心吃个半饱?”

霹雳:“青楚你真是懂吃的人,我到了你说的那种境界吗?”

青楚:“应该讲,你是个——烹饪的小天才。”

雷蕾:“从食客角度,我被你征服了,但从潜在投资者角度,我还要充分听取大家意见,谨慎决策。”

霹雳:“那么,你们支持我在这条道上走到黑吗?”

青楚:“我立场有点混乱,吃前我不支持你,但吃过后,我觉得你的理想不是空想,你有可能去实现它,但我又不该支持你撒谎。”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22:35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3章(8)

小样:“霹雳,青楚不是反对你,她是在跟自己的原则交战,经常这样。”

霹雳:“在理想面前,错误和谎言都可以被忽略,我这么做也是想争取在我妈知情前,把理想弄出个样儿来,到时候她看到结果,受完打击之余还有安慰,对她的伤害不但有个缓冲,没准还能引起反思:认真思考一下,孩子的人生到底应该谁做主?是父母?还是孩子自己?自我实现应该怎样面对?是鼓励?还是打击?”

小样:“到时候她一看你餐厅生意兴隆,没准从投资角度转念一想,没赔,就饶了你,你就自我实现啦。”

青楚:“你还算为她着想,如果真能那样,确实是所有坏结果里最好的一种。”

霹雳:“那么,全票通过?”

没原则的小样第一个举手,坚持原则的青楚左右为难,最后还是举手。

霹雳:“众望所归,大股东,你投资吗?”

雷蕾:“我回国两年半,出唱片、出书还有演出,一共赚了六十万,照这速度,要想在第五年还清我爸贷款的200万有一定难度,所以我决定——用50万投资你的西餐厅,加快赚钱速度,争取三年内一次性把钱还给我爸。”

霹雳欢呼雀跃:“这想法超正确,有投资眼光。从现在起,我要翻开人生新篇章——《永别康桥、我爱厨房》!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你们必须成为我同伙,帮我一起瞒我妈。”

青楚:“唉,想想以后每次面对二姨,真有点于心不忍。”

小样:“我也不落忍,不过霹雳你如果答应一个条件,也许我能克服这种感觉。”

霹雳抄起一把餐刀,不成功、则成仁:“你有什么条件?”

小样给吓回去了:“还没想好,要不你先欠着……”话音未落,餐刀横亘在她脖子下。

霹雳:“你要敢跟我妈说,就杀你灭口!”

小样:“投降投降,我保证不说还不行吗?”

霹雳软硬兼施,一举将理想落到实处、变为现实,得到亲友团对自己做主青春的声援。相比之下,小样越发觉得无力把握自己命运,悲从中来:“你们不是已经实现理想,就是走在实现理想的路上;就我,连自由都快失去了,命运多舛,一生都在跟我妈战斗。”

青楚:“才哪到哪儿你就一生了?”

小样:“不管我干什么,我妈就一个目的,拼命把我拖回宁夏,捆她身上。”

霹雳:“其实天下的妈都这样,你要自主就得像我一样抗争。”

青楚:“你打算怎么着?是跟你妈走哇?还是跟你妈走哇?”

小样:“听听你的话,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霹雳:“不对呀,离家出走、自己做主都是你在咱家开的先河,你是先驱呀,怎么落我后头去了?”

小样:“对呀,不行!我不能任我妈摆布。”

青楚:“你不是又要离家出走吧?”

小样:“我马上就要这么决定了,举手表决,我有权利选择自己生活,同意吗?”

青楚、霹雳、雷蕾异口同声:“同意!”

小样:“一致通过,拍板!”一掌给自己定了乾坤!

倒行逆施邂逅狼狈为奸就如鱼得水,青楚扭转不了与两个表妹关系的基调,在助纣为虐的路上渐行渐远,打着外出散步的旗号,从杨杉眼皮子底下,把小样带出封锁线。

杨杉:“青楚,我是出于对你的信任才允许她出门的,别让我失望。”

青楚:“小姨,我保证怎么出去、怎么带她回来,一定完璧归赵。”走出家门,内心的谴责让她濒临崩溃,“我无法面对的队伍越来越壮大,再这样下去,很快就没脸见人了。”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22:36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3章(9)

小样勉励表姐:“克服克服,霹雳说得好,在理想面前,错误和谎言都微不足道。”

青楚护送小样到接头地点,方宇如约而至。

“长话短说,给你俩10分钟。”青楚闪人。

小别几日,犹如生离死别,小样、方宇像正负两极磁铁,吸上就再也无法分开。

“方宇你想我了吗?”

“想。”

“怎么想的?”

“不停想,想了又想。”

“我也这样。”

“小样你爸那天回去怎么评价我?”

“他说你帅,放光,我能看出他喜欢你,你对他呢?”

“你爸太没溜儿了,我看见他就知道你随谁,这么强大的遗传基因,估计你没法抗拒。”

“你这是夸他还是损他呢?”

“夸他夸他,未来老丈人这样,我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了,差还差到哪儿去?”

“去!你们都没发现我爸的价值,全世界都抑郁了,剩他一个还自己找乐呢,他悟到了人生的真谛。”

时不我待,“别说你爸了,咱俩还剩8分20秒,赶紧说你计划。”

“你要和我在一起永不分离吗?”

“要!”

“无论什么都不会分开我们俩,对吗?”

“对。”

“那我要跟你私奔!”

“我觉得可以!”

离京的日子到了,钱小样以后回首往事的时候,觉得这一天就是自己的人生分界线,一边懵懂轻快,一边伤痛沉重,两个自我从此楚河汉界天各一方。

小样先冲郎心平鞠一躬:“姥,谢谢这么长时间以来您给我的慈爱。”

郎心平:“唉,回去我也慈爱不着了。我虽然是你妈的妈,但在对待你的问题上,我不能越权。”

“理解,从她年轻跟我爸好,你就没PK过她。”转向杨怡,二鞠躬,“谢谢大姨对我的宽容。”

杨怡:“唉,你不是我闺女,我不能像要求青楚那样要求你。”

“就是要求不高我也没达到,对吗?”转向杨尔,三鞠躬,“谢谢二姨对我的忍耐。”

杨尔:“也谈不上忍耐,我就是经常替你妈着急,你别往心里去。”

“急我烂泥扶不上墙,是吗?”最后转向青楚,四手紧握,“最后感谢你经常和我狼狈为奸。”

青楚:“样儿,我送你一句话: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小样双手摇撼,回道:“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青楚送我情。”

俩人眼神一碰,心照不宣,就此别过。

一家三口在候车室等待检票时,小样还不时频频回首。

杨杉敲打闺女:“看什么?别打歪主意,你没有任何机会。”

“我是最后回首一下这块热土。”

“咱家那也挺热的。”

“妈,我还要最后上一次北京的厕所。”

就是这趟厕所之旅,小样一去不回。杨杉及时醒悟,拽着钱进来、提拉行李冲回站前,父母在这里成功狙击到刚会师的小样、方宇。被追捕者加速逃窜,杨杉、钱进来分兵两路,实行包抄,前后夹击。父母包围圈收缩,小样负隅顽抗,催促方宇加油。迅雷不及掩耳,人与挎子错肩而过的一秒,钱进来手抓女儿背包带,带子、人、摩托形成受力链条,被挎子带倒,失去重心,身体与马路牙子惨烈冲撞!

小样冲到父亲身边。

“小样你别动!”

“怎么了爸?”

“我动不了了!”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22:38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4章(1)

命运的改变往往在瞬息之间,一秒、一念、一为,天壤之分、云泥之别。父亲在面前轰然倒塌,钱小样知道自己人生永远地变化了。

钱进来的伤势让专攻脊柱外科、一直外围服务杨家的高齐有了亲自上阵的用武之地,不可救药的责任感又油然而生。高齐向手足无措的母女解释核磁照片:“看到没?这里,第5、6节颈椎骨折、错位,凭我的经验,应该已经造成脊髓损伤。”

杨杉:“那是什么意思?”

“骨折可以接,错位可以复,但脊髓损伤不可逆。”

“不可逆会怎么样?”

“一旦脊髓受到损伤,可能会高位截瘫。”

晴天霹雳,“那我们怎么办?”

“我不是说一定会造成截瘫,但可能性很大,所以要立即手术,对颈椎进行固定、复位,同时对脊髓减压,恢复锥管口径。”

“手术能挽回脊髓损伤吗?”

“现在是紧急抢救方案,目的要控制创伤,遏止情况继续恶化下去,为术后最大程度恢复肢体活动功能打基础,说白了,就是跟伤情争分夺秒去抢,抢回胳膊是胳膊,抢回上肢是上肢;不做手术,等于放任不管,那结果就是一个,全身瘫痪。”

杨杉抓住高齐,像抓牢最后一棵希望的稻草:“你一定要救他!”

“阿姨您放心,我会尽全力。小徐,帮她们办手续,马上准备手术。”

助理医生把《手术知情同意书》《输血知情同意书》《麻醉知情同意书》一股脑摊开,密密麻麻的文字,失魂落魄的神志,两者完全接不上轨。“看着眼晕,反正横竖都得签。”杨杉把心一横,看也不看,在一个又一个同意书上签字。

高齐替她们想在前面:“手术要预交四五万块钱,你们没带那么多吧?要不先从我手里挪一点?”

“不不,不能再给你找麻烦了。小样,给你二姨打个电话。”

小样充耳不闻,从爸出事后,她就一直这样傻着。杨杉怒喝:“打呀你!”她一激灵,魂儿被吼回来。方宇走到她们中间:“阿姨,手术费你别操心了。”抢下住院单,拉走小样。她望着他把住院单、银行卡一起递进缴费窗口,才张嘴说第一句话:“那是你的钱。”

“这时候还分什么你我?祸是咱俩一块闯的,现在什么都没救你爸要紧。”方宇替小样签了该她签的字、做了该她做的事,最后把银行卡裹进缴费单据,鱼目混珠,塞她手里:“押金条一定留好,出院时拿它结账。”

“我不要你钱。”

“不是给你的!谁也没料到出这种事,你爸妈身上肯定没带钱,拿着。”

“方宇,我脑袋一直是蒙的。”

“我知道,可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爸马上动手术,你妈需要身边有个人给她支持,帮她一起撑着,明白吗?你必须赶紧振作起来!听见没有?!”

方宇一嗓子唤醒小样神志,她意识到:恶果是自己酿成的,现在她有收拾残局的义务和承担错误的责任,必须!这一刻开始,“义务”和“责任”这两个词汇进入钱小样脑海,从此萦绕不去。

回到手术室外,小样把缴费单据交给杨杉:“妈,钱交过了,方宇交的。”

杨杉从牙缝儿挤出四个字:“他应该的!小样,你是护士,高齐刚才跟咱们说的那些话有没有保留?情况还会不会更糟?”

“他说的是实话,具体情况要手术后才能判断。”

方宇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阿姨您别太担心,也许情况没想象的那么糟……”

“走开!我现在不想答理你,以后再跟你算账。”杨杉陡然露出凶悍,声震屋瓦,“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22:38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4章(2)

除了低头走开,方宇什么也做不了。但他不能离去,宣判结果没出来,不能瑟缩逃避,被宣判的犯罪分子不仅小样一个,他俩是同谋。

颈椎修复手术整整进行一通宵,天色放亮,每个人精神、意志、身体接近临界点时,主刀医师高齐才走出手术室:“放心阿姨,手术顺利,钱叔叔现在状况稳定,没有生命危险。”

“那手术效果怎么样?他以后能不能……”

“手术本身是成功的,我们能做的努力全做了,以后怎么样还不好说,得看他苏醒后有什么知觉,另外肢体感觉和功能也是一点一点逐步恢复的,你们别急。”

钱进来全身包裹在白单子里,无知无觉被推出手术室。这样一个苍白失色、寂静无声的父亲,让小样感觉遥远陌生,他本来是世上距离快乐最近的人,是自己让他从此与快乐千山万水、远隔重洋。

“高齐,你跟阿姨透个实底儿,你钱叔叔他情况到底怎么样?”

“我打开脊柱,看见他的脊髓……损伤很严重。”

“那他以后会瘫痪吗?”

“上肢不一定,但下肢……你们最好有点心理准备。”

“还有恢复的可能性吗?”

“乐观估计,手术会抢救回来一部分,至于能抢救回多少,现在说不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在这种情绪下,杨杉依然保持良好风度:“谢谢你高齐,熬通宵做手术一定很辛苦,赶快回去休息。”可就在一扭脸的转瞬,杨杉的巴掌旋风一样横扫小样的脸,“啪”一声,裂帛般清脆!这是母亲对女儿经年累月、点滴积攒的一次总爆发。

小样感到两腮灼热前,双膝已经匍匐在杨杉脚下:“妈你打我吧,打了我心里还能好受点!”女儿心甘情愿想化成枪林弹雨的标靶,可母亲握成拳的手,却再也找不到准星,扣不动扳机。

方宇挺身而出,用身躯挡住小样,引火烧身:“阿姨,这事责任在我,我看见叔叔没减速,你有火冲我来!如果能让您减轻痛苦,我怎么着都成。”

杨杉冲方宇胸口左右开弓,毫无章法一通乱拳,方宇不闪不躲,任由被打,低头死扛。最后她把小样往方宇怀里一推:“你不是要跟他走吗?走哇!你俩都给我滚,滚得远远的,爱上哪上哪儿去,我不想看见你们!”

哀大莫过于心死,一个母亲伤心至极就是放弃。方宇再没勇气在医院待下去,离开是唯一的致歉;小样走不了,无论接下来是疾风迅雨,还是数九严寒,她都必须承受。

杨家人闻讯集中到医院,钱进来从全麻苏醒过来,高齐第一时间给他做了知觉测试。当高齐走出病房,不用抬眼就知道老老少少几个女人目光聚焦在自己脸上:“检查过了,状况和我预计的差不多,两臂和双手逐渐恢复知觉,可以撤掉呼吸机自主呼吸,但下肢……没感觉。”

杨杉的心往深不见底的地方下坠、下坠:“哪儿以下?”

“还要再看,休养几天再拍个片子,那时就能清楚了,可能是胸,好点就腰以下。”

“你是说,腰以下肯定不行了?”

“临床上可以肯定,因为影像学上早就显示清楚了。”

杨家一片静默。

“别灰心,位置不算太高,将来通过康复训练,做到完全恢复上肢活动功能,甚至借助步行仪重新站立,也不是没有可能。进病房看看他吧,人别太多,别让他多说话。”

“他要问起,怎么对他说呢?”

“他逐渐恢复知觉,瞒不了太久,你们自己看选择一个什么时机告诉他合适。”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22:39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4章(3)

郎心平:“咱们商量一下,谁进去跟他说?怎么说?”

杨尔:“最好先别说真话,能拖一阵子是一阵子。”

杨怡:“我也这么觉得,现在说可能对他打击太大。”

杨杉摇头否决:“你们不了解钱进来,不可能瞒住他,我进去跟他说。”

生命里总有一些这样的时刻,肝肠寸断,可必须挨过。在青春遭遇前所未有的灾难时,钱小样有了一些前所未有的感受,例如:自己突然间失去率性而为的权利,想望风而逃,却必须迎头而上。她的意识想狼奔豕突、觅个地缝钻进去、永不露头,脚步却亦步亦趋,跟随母亲来到父亲床前。

杨杉伸手握住钱进来手,对他微笑:“感觉怎么样?”

“没感觉,算好?还是坏?”

“妈、大姐、二姐、青楚她们都来了。”

“这是给你爸的待遇啊,我这出回马枪,把她们惊着了吧?”

“别贫了,大夫让你少说话。”

“那不可能,我人死了,嘴还动呢。”父亲看见女儿脸上有种素未谋面、极其陌生的怯懦,不敢近前,“闺女,你站那么远干吗?别怕,我现在想打你也打不了。”

小样心先一松,为父亲苏醒后依然故我的玩笑;随即却抽得更紧,他知道自己状况后,还能风格不变、一直乐天下去吗?

“怎么个情况,你们娘儿俩跟我说说吧。”

“颈椎5、6节骨折、错位,伤到骨髓,给你做了颈椎复位固定手术,给脊髓减压,手术很成功。”

“那为什么还是动不了?杨杉,你在我腿上掐一下。”

杨杉不动。

“小样你,快,使劲掐我一下。”

小样挨不过去,掀开被单,在他腿上敷衍一下。

钱进来眼神黯淡下来,一声叹息:“什么感觉也没有。”

小样反过来握住父亲:“爸你看你手劲儿还那么大,估计掰腕子我还赢不了你。”

“净挑没事儿的地方说,你这叫避重就轻。样儿,你是护士,爸也不是医盲,疼和麻都不可怕,怕的是没感觉,对吧?脊髓损伤不可逆,对吧?”

答案显而易见,但此刻“对”像被从字典里抹去一样,小样死活吐不出它的音。

“手术效果比预想好,医生原来担心状况会很糟,结果你两臂和手都没出问题,说不定过一阵子腿脚很快就能逐步恢复。”

“媳妇,咱两口子一辈子直来直去,你一兜圈子我就能看出来,直说吧,我下身以后还能动吗?”

“高齐说情况还挺乐观,以后即使有些部位活动不便,也可以通过复健……”

“明白了,就是瘫了。”

“爸,就算腿脚暂时动不了也没什么,你身体素质好,只要坚持复健,肯定能恢复,以前电视里不总介绍一些瘫了又重新站起来的人嘛……”

钱进来拦腰斩断女儿的话:“安慰词儿留着以后再用,我现在不愿意想这事儿。高齐在吗?让他给我打针能睡觉的药。反正动不了,躺着胡思乱想还不如睡呢。”闭眼闭嘴,把交流的门反锁。

高齐只能依言行事,以这种方式度过这样的时刻,让所有人在阵痛间获得片刻喘息,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杨杉被郎心平带回家强迫休息,杨怡、杨尔姐儿俩躲进厨房,背后议论钱家一夜间的变故。

杨尔:“大姐你说,咱家是不妨男的呀?你看赵志华走得早,李博怀也和我离了,就剩一个独苗儿钱进来,又这样了。”

杨怡:“别瞎说,咱爸算正常生老病死。”

“那撑死把老太太刨除在外,咱仨还是妨。没准我离婚还救了李博怀一命,天哪!那青楚小样霹雳不会也……”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22:39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4章(4)

“你别乌鸦嘴,回头再传到周晋耳朵里。”

“你怕他因为这个不要青楚?”

“呸呸呸,别说得那么邪乎。唉,小样这孩子也忒混了点,非把她爸闹成这样才老实。可我琢磨,这事也不全赖她。”

“那赖谁呀?”

“赖教育啊!你说我们青楚怎么就从来不干没谱的事?那是我教育得好,从小到大,升学、读研、找工作、恋爱,就没一件事让我操心。”

“得了吧,哪个节骨眼上你不跳脚出主意?哪回她听你的了?”

“甭管听谁的,反正她总能做出正确选择,归根结底,就是我底子打得好。”

“但我觉得你对青楚干涉过多,什么都管,她找个男朋友,你比她还起劲,一会儿高齐好,一会儿周晋好,这事你说了算吗?对孩子该放手就放手,事无巨细替她操心,结果往往适得其反。你看我,早早就把霹雳送到英国去,放手让她自己锻炼、成长,当然,前提是我基础教育搞得好。”

“我看你家霹雳是个蔫有主意的主儿,你只管放手吧,将来不定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呢。”

“好哇,我就等她有惊天动地的成就呢。”

“杨杉没把基础教育抓好,所以小样越来越不像话。当然了,这也跟她家的经济条件有一定关系。”

“经济条件不好也是她自己造成的,当初非挑那么个人,现在瞎了吧。”

“所以说啊,能什么都让孩子自己做主吗?不能!当妈的必须用宝贵经验影响她们,你说杨杉当初要听了咱妈的话,现在至于这样吗?对小样她倒是吸取了教训,可也干预得不够彻底,结果是当闺女太拧、不听老人言,当妈又太软、没树立起权威……”

俩人从别人的无妄之灾升华到自己的教育理念,从他山之石可攻玉引申到一览众山小自吹自擂,只用几回合就完成由浅入深的跨越,可惜话题被郎心平腰斩。

“都什么时候了你俩还扯闲篇儿?唉,24小时前谁能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现在那娘儿俩脑袋里肯定一团乱麻,她们乱,咱不能乱,得替她们分担,能帮多少是多少。”

杨怡:“您说怎么帮?”

杨尔:“那还能怎么帮?妈意思是让咱出钱呗,这是最大一个忙。”

郎心平:“不是我非让你们出钱,杨杉家里什么情况你们姐们儿最清楚,我算着她家撑死也就几万块存款,一个手术折腾个底掉,以后还要源源不断往里扔呢。”

杨怡:“那还不是个无底洞啊?”

郎心平:“所以我们就更得帮衬,家庭是干吗的?就是一合作社、互助组,一人有难,八方支援,我不给你们规定数目,反正我准备先拿出两万,以后需要再添。”

杨尔:“那我翻倍,拿四万。”

杨怡左看看、右看看:“这就募捐上了?妈,虽说你没给规定数目,可这……还是有点强行摊派的意思。”

杨尔:“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不就不想出太多吗?又怕我们显得你吝啬。大姐,你买房钱都省了,拿出个万八千给老小,将来万一你有难,不也能指望上我们吗?”

杨怡:“你能别替我展望那天吗?我也没说不出哇,关键是一下拿出那么多,我不比你,不是款婆,掂量掂量不也正常吗?”

杨尔:“多是跟人家遭的难成正比的,要就一感冒,保证一分钱不用你出。”

郎心平:“杨尔,别那么跟你姐说话,这时候拿多拿少都是雪中送炭,杨杉保证不跟咱计较,也不会在心里比较谁多谁少。但杨怡,我觉得自己必须出这钱,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家是中国人几千年赖以生存的条件,是每个人的安全伞、保护罩,是心里的底,什么都没了,还有家,就不至于一无所有。对家庭的理解,决定对家人的态度,如果是以情分为出发点,即使只拿一千,也不算少;但出发点如果是义务,那掏一万也不算多。两种态度都没错,拿多少,我都替杨杉谢谢你。”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22:40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4章(5)

杨怡:“那我……就出一万五吧。”

杨尔:“还五什么,两万凑个整,跟妈看齐。”

杨怡:“两万……就两万。”

郎心平:“回头我建个账户,你们把钱都集中到我这,一起交给杨杉。”

青楚留守医院,见小样眼睛直勾勾,凝固在对面墙上,顺她目光望去,发现视线终点是面挂钟:“看什么呢?”

“钟,我想爬上去,把它拨回到30小时前,重新来一遍,你说有可能吗?”

青楚攥住小样手,感同身受:“我也想。”

“如果能,我保证老老实实跟他们回宁夏,再不离家出走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不知道,就几秒的事儿,一切都改变了。昨天以前我还坚定地认为:在理想面前,错误和谎言都微不足道,现在面对错误,理想才微不足道。”

“小样,这是个意外,是偶然。”

“不,不是偶然,我知道坚持自己得付出代价,但没想到代价在我爸身上,还这么大,我光想着自己做主,早知道是今天这样的后果,我情愿牺牲个性、牺牲自由、牺牲爱情。可现在就算牺牲了,也换不回我爸的健全。”

所有青春都有追悔莫及的时刻,在错误后、伤痛后、醍醐灌顶后、知耻近乎勇后,破茧而出的才是成熟。当终于能用“成熟”这词汇形容自己时,透过依稀尚存的伤疤,依然可以忆起丝丝疼痛。

深夜,青楚陪小样回家,郎心平、杨怡迎上来,唯独不见杨杉。

青楚:“高齐不让我们在医院干熬,让我把小样带回来,她连轴转,都一天一宿不吃不喝没睡觉了。”

郎心平:“那赶紧洗洗睡吧。”

杨怡:“要不大姨给你弄点吃的?”

小样却径直走向母亲房间:“我要对我妈说几句话。”这几句话一直堵塞住她的喉咙、呼吸道乃至胸口,不说出来将无法呼吸。小样推开房门,进屋就双膝跪倒在床前,“姥你们别拦着,妈,现在这里没外人,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因为心力交瘁,杨杉归于平静:“我没劲,该打的都打完了。”

“妈,你别轻易饶了我,我保证自己犯的错,自己弥补。”

“怎么弥补?你能让你爸站起来吗?能吗?”

小样无言以对。

“你们年轻,觉得什么都那么轻易,犯错容易,改错更容易,你们不知道有些错一旦犯下,永远都改不了。你不是要个性、要自由、要做主吗?从今天起,要什么我都给你,再也不拦你干任何事,你爱去哪去哪儿,就为要个自主,让你爸付出这么大代价,我还不该给你吗?”

“妈,我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

在此之前,钱小样与自己命运,基本上是蹩脚操盘手和放飞出去的风筝之间的关系,她妄图操控命运,但命运完全不听她摆布。但这次终于有十足把握,生平第一次牢牢扣住命运脉搏,她心甘情愿放弃青春赋予自己的一切权利:个性、自我、自由、自主,人掌控不了得到,但可以掌控失去。从今天起,她放弃做一个成功的钱小样、一个赚钱的钱小样、一个时尚的钱小样,甚至一个恋爱的钱小样,她只要做回那个叫做“钱进来女儿”的钱小样。

方宇从医院回来就躺在床上,眼望天花板,一动不动。方奶奶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起来吃点东西,啊。”方宇乖乖坐起,狼吞虎咽地吃,像刚穿过饥荒隧道,饿了几百年。

“慢点。”

“奶,我肩膀疼。”

“我给你揉揉,好点吗?”

“没有。”

“抻着了?”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22:40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4章(6)

“不是。”方宇攥住奶奶手,不让她按下去,“别揉了奶,没用,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呀?”

“奶,以后我肩上要扛的东西多了一份,不光你,还得顾小样那边,分不过来身时,你别怨我。”

“我不怨,奶奶不用你顾,也不给你增加负担,小样爸爸那边,奶帮你一起背。”

方宇清晰预见到即将来临的变化,并责无旁贷开始为变化预热准备,但在不久的将来,他突然发现提前热好身,进入好角色,却不需要他登场了。

钱进来睡睡醒醒,睡着如白驹过隙,醒着却度秒如年。

“俗话说舒服不如倒着,这回才知道,倒着也能遭这么大罪。”

“爸,我给你分散分散注意力,听收音机吗?”

“不听。”

“要不我给你念段报纸。”

“甭念!”

“对了,我MP3里有京剧。”

“我什么都不听!!!”

“那你想干什么呀?”

“要不你跟高齐说说,再给我打一针,让我睡觉吧,你们也省事。”

“你也不能总睡呀?”

“我不睡干什么呢?”

小样对这问题同样感到无解,只好去找高齐。

高齐对她解释:“他不跟人交流很正常,我们这意外伤害造成损伤的都有这个阶段,你爸还算安静的,我遇到过好几回闹自杀的,结果造成再次损伤。这种病既是对伤者求生意志的考验,更是对家属的考验,要一面妥善护理,预防各种并发症、肌肉萎缩、肢体痉挛,还得一面照顾他情绪,跟狂躁、抑郁甚至自杀念头作斗争,唤起他生存渴望。”

“他目前倒没别的,就是一直想睡觉,非让我来求你再给他打一支安眠针。”

“他是不愿意面对现实,想用睡觉来逃避。”

“我也想睡,你能给我也打一针吗?最好一觉醒来,发现是场噩梦,我爸活蹦乱跳好人一个。”

“对不起,我没那种针。”

对坍塌的精神意志,无论当事人自己,还是旁观者别人,都爱莫能助,杂念丛生也好、万念俱灰也罢,浑浑噩噩是对待时间唯一可有操作性的态度。

周晋第一次以正式男友身份亮相杨家,想对钱进来伸出援手:“小姨,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尽力。”

“谢谢你周晋,家里这么多人呢。”

“我也是家里一口人嘛,青楚又要说我进入角色太快。”

此情此景怎不让杨杉感慨丛生,低头对闺女说:“你看人家青楚男朋友……”

再麻木的心,也会被密集的针刺穿,小样无言以对,默认自己一败涂地、一无是处。几乎同龄、同一屋檐下的两姐妹,为什么一个上层、一个下层?一个站在金字塔尖春风得意、另一个嵌在底座永不翻身?一个男友给母亲无上荣光、另一个男友让父亲从此瘫痪?是什么原因造就她们之间的天壤之别?环境?教育?机遇?还是自身?

到这一步,小样被活生生的现实追赶得无处遁形,被一把扯去东拼西凑的遮羞布,不得不赤裸裸面对赤条条的自己,不得不承认:操控命运的主因,百分之八十决定于自身,决定于个人的主观能动性。好是你自己成就的好,糟是你自己酿造的糟,环境是羞于面对失败的挡箭牌,怨天怨地怨爹妈是无能者喂自己的鸦片烟。这个承认让小样痛心疾首,她陷落在人生最低、最低的谷底,甚至觉得自己从来一直陷在这里。

小样寂静地自我否定、自我沉沦,青楚理智上知道乃她必经、必须的阶段,感情上却心疼不已:“听小样那么自责,我也特别内疚,真想把责任都揽过来。她全部行动都是跟我合谋,我是同犯。”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22:41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4章(7)

周晋开解她:“青楚,这只是个意外,你们都不要太自责。”

“她只想自己选择生活、争取爱情,这样有错吗?”

“至少她愿望没错。”

“青春应该自己做主,我从没怀疑过这点,可现在也困惑了,自己做主就一定对吗?”

“每个人成长都要付出代价,没有一个人能一帆风顺长大,成熟必然伴随伤痛。”

“小样这个代价也太大、太痛了。”

“生活就这样,有时候突如其来一件事,足以改变一生命运,这点我比你们更能理解小样。青楚,将来必要的时候,我希望能帮帮她。”

青楚感动于周晋所说的话,但并没有洞察到他的感受来自自身,而非小样。十年来,他一直在为突如其来的变故埋单,埋时间单、金钱单、感情单。医生通知周晋找到肾源,建议立即安排郁欢做换肾手术,周晋独自飞往西塘,继续为过去埋单。

钱进来在北京有一弟一妹,两家都是市民阶层,除了一人塞一只装着三千块钱的信封,其他力不能逮。老钱家拿出的这点,比起杨家的贡献,九牛一毛,高下立现,杨怡立刻找到爱心无边的满足感。

杨怡:“你瞅瞅他家那姓,钱,哥仨一进来、一守住、一存箱,再没比他家更财迷的了,结果一个比一个穷,一遇事谁也指望不着,还没我一人拿得多呢。”

杨尔:“哟嗬,你这会腰杆直起来了?”

“那我出钱了还不让我说?”

“你那钱是被妈勒出来的。”

“勒我也拿出来了,妈说了,多少都是情分,再说我这回是用义务要求自己的。”

“你提高了。一家就得这样,五个指头还不一边齐呢,长的就得就合短的。”

小样变成过街老鼠,出没在医院——家两点一线间,行色匆匆,埋头做力所能及的一切,突然听见有人叫她名字,声音熟悉又陌生,那是方宇,几日不见,如隔三秋。

“你怎么来了?别让我妈看见。”

“放心,从楼上病房窗口看不着这,你爸这两天情况怎么样?”

“一直睡,不怎么说话。”

“你也瘦了一大圈。”

小样失去凝视他、接触他,甚至想念他的动力,一心只想避走,像避自己铸成的大错:“方宇,最近你别来了,我妈表面情绪好像很稳定,其实我知道她一直控制着,我怕她看见你再受刺激。”

“对不起,都怪我,当初我要是踩脚减速就不会这样了。”

“跟你没关系,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怪我,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我满脑袋就一个念头:照顾好我爸。”

“那……你也顾好自己,有事给我打电话。”

“求你……别给我打。”

方宇望着她背影渐行渐远,突然对他和她之间的距离无能为力,即使他拔腿飞奔追上她脚步,也追不上她心里的远去。小样对他的感觉又何尝不是?她也困惑于距离与感觉的对比,有时候天涯若比邻,有时候咫尺似陌路。

青楚问小样:“今天方宇来找你,你俩都说什么了?”

“一共不到六句话。”

“你是不是有点怪他呀?”

“我谁也不怪,就怪自己,我爸这样全是被我作出来的。今天看见方宇,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几天没见,我怎么都没想起过他?”

“你把注意力全放在姨夫身上了。”

“不光因为那个,我不能见方宇,一见他我就想起那几秒,就后悔,我知道和他没关系,他毫不犹豫拿出自己准备开车行的存款,垫了手术费,还把卡交到我手里,他做得够好了,但我还是不能见他。”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22:43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4章(8)

“我理解。”

“青楚,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一夜之间,人的生活重心能天翻地覆?以前我是个没有理想的人,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这几天一下找到了,我以后全部理想和生活目标就是我爸,有一天如果我能让他重新站起来,那就是我最大的成就。”

小样在调整战略过程中没给方宇表达机会,如果给了,她一定能听见盟军请求:“请把理想匀我一半!”这次与开汽车修理行不同,被瓜分的是小样的理想,方宇不请自来,没与友军协商战术部署,趁天没亮,蹑手蹑脚摸进脊柱外科病房,率先孤军奋战!

高齐发现贼头贼脑的方宇出没在附近:“你怎么在这儿?”

“我放心不下,过来看看。”

“要不我带你进去?钱叔一直睡着,来吧。”

方宇尾随高齐轻手轻脚来到病床前,这是肇事者事发后第一次如此靠近被害人,突然被害方杏眼圆睁,方宇失魂落魄。

钱进来:“怎么?吓着了?”

高齐:“以为你还睡着呢。”

“我都睡絮叨了,高齐你那针不好使了。方宇你来了?这么早?半夜鸡叫?”

方宇惊魂稍定,被害人不但没有立即开庭审判的意思,还招手让他过去坐。高齐拉把椅子,放在床边,给双方创造了难得的对话机会,然后退场:“方宇你跟钱叔聊一会儿,有事我再来。”

钱进来:“你这会来是怕碰上我媳妇吧?她骂你了?估计还动手了吧?我过去教小样刀马旦,她旁边看也能看会几招儿。”

“您也可以打我、骂我。”

钱进来用眼睛目测距离,得出结论:“我够不着。”

方宇往他面前凑凑,把自己置于对方射程范围:“那我凑近点。”

“打你我嫌手疼,骂你我还累嗓子呢。唉,要是打你一顿就能站起来,我保证把你打成筛子。小样也挨打了吧?我媳妇打人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这是小样第二回挨揍,头一回是三岁撒谎,揍一回永远不撒了。”

“叔,对不起。”

“其实我一点不怨你们,顾不上,这两天我净害怕了。今天几号?”

“七月十六。”

“那我溜溜躺了四天,睁开眼睛就是天花板上五六个台步大点的面积,以后要天天这样,你说人还活个什么劲儿?”

“您不可能天天这样。”

“甭跟我说以后还能箭步如飞,那是骗人的。”

“您就算不能箭步如飞,至少能像桑兰那样吧?”

“桑兰?”

“听说过那小丫头吧?”

“总能在电视上瞧见她。”

“她跟您情况一模一样,都是5、6节颈椎。”

病人最容易被同命鸟感召,钱进来一听来了兴致:“她跟我一样?”

方宇从背包拽出一摞打印资料:“我这几天没干别的,天天上网浏览她的事儿,拿过来给您看看,她一个小姑娘都能恢复成那样,您一大老爷们儿……”

“我怎么能跟人家比?她是在美国治的。”

“这我也查了,咱国家在骨科方面跟国际接上轨了,不比日本美国医疗水平低。您觉得她现在恢复得怎么样?”

“挺好,我看她哪儿都能去,有说有笑,比咱正常人还乐呵,嗨,你们正常人,我现在得站到她那队里去了。”

“她行,你就行。”

“那人家身边还有一帮人围着精心照顾呢?”

“你还怕没人照顾?你家不缺人,一屋子女的,往走廊一站就属她们队伍壮大,把你烘托得跟洪常青似的。”

“洪常青本来也归我演……不对,人家桑兰是为国家伤的,国家出钱给治。”

“钱的事儿您不用操心。”

“这是大事呀,怎么能不操心?”

“我今天给您撂下一句话:这辈子,我打算给你家当长工了。”

钱进来眼睛一热:“你这倒霉孩子……人家聪明机灵的一碰上这种事儿,得机会能闪就闪,你咋还舍身往前凑,想跟我同归于尽?”

“您要能答应,我现在就跟小样结婚。”

“你这是雪中送炭呢?还是乘人之危?”

加、被害双方一起笑了,男人之间,如此一笑就泯了恩仇。

“方宇,我也就跟你说说这些话,跟她们说,怕老杨家那帮女的笑话我,你可不知道,她们一家子女强人,我是夹缝中求生存,不易啊。”

“叔儿我不笑话您,以后你把这些话攒着,都憋心里,死活不跟她们露,等我来了,一水倒给我,就当我是垃圾桶。”

“你能常来吗?”

“能,不过得避开阿姨。”

“理解。”

“您还需要什么东西?只要您点,我满世界找去。”

“哎哟别提了,喝了三天流食,我馋哪,你能给我弄碗卤煮吗?”

“那不成,吃的方面咱得守规矩。”

“那要还是稀的……有了,我想喝豆汁儿!”

于是在上午杨杉、小样母女俩走进病房时,她们同时被一股馊臭馊臭的味道席卷:“这什么味儿呀?”护士抢答:“豆汁儿。”

“谁喝豆汁儿了?”但听一声掷地有声、壮怀激烈的回应,“我喝的!闺女媳妇儿早!”娘儿俩惊得寻声望去,见钱进来上身冉冉升起,整个人靠在床上,满面春风,一扫颓废。

“爸你怎么坐起来了?”

“准确地说,是靠。”

“高齐让你起来靠着了?”

“然也,是吧护士小姐?”

“爸你今天精神头儿看上去特足。”

“那是!连轴睡了72小时,我都能熬鹰了。就等着你们来呢,赶紧帮我听听嗓子,看倒了没有?”

“高齐不让你动。”

“我就动嘴,穿林海、过雪原、气冲霄汉……”音叉劈了。

“不错不错,底气还在。”

“我这辈子头回走音,你们还说好,这就叫捧臭脚。样儿,给爸念柜子上那摞资料。”

“这什么哪?”

“桑兰——爸的指路明灯。”

“这些东西打哪来的?还有那豆汁儿,谁给你弄的?”

“……高齐,是高齐。”

因为方宇见不得人的身份,小样与真正的盟军失之交臂,无法结盟。
作者: leon    时间: 2009-5-6 22:46     标题: 《我的青春谁做主》第15章(1)

一碗豆汁儿加一摞资料,拯救一个沦陷的灵魂,谈笑风生回归到钱进来身上。

钱进来:“凡事有利有弊,我越琢磨越觉得这话是真理,连我瘫了这事都有利。”

来探视的杨怡、杨尔面面相觑:“有什么利呀?”

“以后杨杉再不会让我干家务活了,而且我还可以随便支使她。”

“听着不赖,那弊是什么?”

“这不明摆着,我失去行动自由了,想去哪都得求她,以后更不敢得罪她了。”

杨怡:“以前光觉得你贫嘴,现在发现你还挺坚强,有点男子气概。”

“大姐,头回听你夸我,这也得算利。反正已经这样了,愁也是一天,乐也是一天,既然日子还得照样过,就打起精神好好过,起手烂牌是运气,能把烂牌玩好是本事。”

小样感慨丛生:不能选择活着的形式,但可以选择活着的质量。自己过去孜孜以求的是获得某种成功的形式,为形式所累、为形式所困,如果放下求之不得的形式,幸福也许近在咫尺,它和形式无关,只与你内心感受有关,其实每个人自己就能主宰幸福的有无。意识到这点,她突然豁然开朗。

杨家人撤退后,霹雳全副武装,口罩墨镜,趁夜色潜入医院,看望钱进来。表姐妹在花园碰头,上次聚首还是在雷蕾家宣言“我的青春我做主”,几天后,物是人非。

“霹雳,餐厅筹备得怎么样了?”

“选地方呢,见天找广告、看店面,腿都跑细了也没找着合适的,不是太大就是太小,要么就是位置不好。”

“刚开始就不耐烦了?”

“没有,虽然累点,但还是挺来劲的。”

“那当然,干自己想干的事,肯定来劲!你这样真好,一步一步离自己理想越来越近。”

“小样,你别灰心……”

“我不灰心,我现在也有自己理想了。”

“什么?”

“就是有朝一日让我爸重新站起来,我会为那一天努力奋斗。”

“你这理想可比开餐厅牛多了,我看好你,一定一定能实现!”

霹雳走后没多久发来短信:上出租才发现自己落了东西,就在咱俩刚才坐的石凳那,你帮我找找,找着先放你那,我不急要。小样折回花园,顺利在石凳下面草丛里摸到一个信封,她不用拆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不是有价的现金,是无价的情意。

钱进来伤势和精神趋于稳定,杨家从最初的狼狈里脱身,杨杉、小样母女开始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

杨杉:“高齐,你叔叔这病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我心里没底,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将来康复治疗的前景,大概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高齐:“我们医院有专门的康复中心,拥有一项‘促神经再生’专利技术,在国内属最高水平,像叔叔的损伤程度,如果一直坚持做康复,最终达到恢复上肢活动能力、甚至借助器械重新站立,完全有可能。”

“那费用呢?”

“每天四小时康复训练,仨月一疗程,每月光康复训练费就一万多,再加上未来有可能在身上装辅助器械,也许还需要做肌肉、骨骼修复矫正手术,这样算下来,差不多一年小二十万。”

“一年就要这么多?那需要康复多长时间,才能达到你说的那种程度呢?”

“要视个人恢复情况而定,少则一年,多则三四年。”

“天呐!这么大一笔钱。”

“这只是治疗费,除此以外,住院费和特别护理费也是一笔开销,再加上平时生活费,我估计三四年下来,得七八十万。”

“那银川的康复费用会不会比北京低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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