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ard logo

标题: 【恐怖惊悚】《哈尔罗杰历险记》作者:(英)威勒德·普赖斯 [打印本页]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2     标题: 【恐怖惊悚】《哈尔罗杰历险记》作者:(英)威勒德·普赖斯

内容简介:


  想知道大自然中的新鲜事吗?那就来看一看《哈尔罗杰历险记》吧。作者威勒德·普赖斯先生是个幸运的人,一生中跑了77个国家和地区,遇到过许多新鲜的人和新鲜的事。他把这些事都化成文学,并有了哈尔·亨特和罗杰·亨特两兄弟。他们走南闯北,历尽危险和艰辛,从亚马逊丛林到南太平洋小岛,从非洲大陆到格陵兰冰原,从世界上第二大岛新几内亚到地球上最高的山脉喜马拉雅,从正在爆发的火山口到危机四伏的海底世界……足迹延伸到世界的各个角落。本套丛书就是以他们两兄弟为贯穿全书的主人公,每本书讲述一次探险活动,如追捕偷猎匪徒、保护野生动物、考察大堡礁、猎捕某些珍奇动物等等。全书共14本,目录如下:

  ⑴亚马孙探险      ⑵南海奇遇

  ⑶海底寻宝       ⑷勇探火山口

  ⑸恶战杀人鲸      ⑹非洲历险

  ⑺巧捕白象       ⑻猎场剿匪

  ⑼追踪食人狮      ⑽智擒大猩猩

  ⑾神秘海底城      ⑿闯入食人国

  ⒀智斗猛兽       ⒁北极探险

  所有关心地球和热爱自然,却没有机会到世界各地去旅游、探险的人们,不妨都来看看《哈尔罗杰历险记》这套书。让我们与哈尔和罗杰一起,深入广袤无垠的大自然去畅游,去搏击!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2

  1、神秘的电报


  基多酒店的大厅里,有一条剥制的鳄鱼标本。哈尔坐在鳄鱼头上擦枪,酒店老板唐·彼德鲁对他说:

  “是的,你们就要见到世界最长的河流,世界最大的从来没人考察过的林莽,世界天然资源的最大宝库。总有一天,亚马孙河要哺育全世界。”

  “那儿真的有像这家伙一样大的鳄鱼吗?”哈尔问。在他看来,狩猎比哺育全世界更有意思。

  “嗬,比这还大呢。要是想给动物园逮动物,你可算是找对了地方。嗨,我听人说,世界各地的野生动物全搁一块儿,也比不上亚马孙河流域的野生动物品种齐全。这一点,您可比我在行。”他转过头对哈尔的父亲说。

  每当人们想了解动物方面的问题,总习惯于向约翰·亨特请教。他研究和收集动物已经20年了。布朗克斯动物园的狮子莫莉死了,主任就给约翰·亨特打电话,让他下次再去非洲时,顺便给逮一只;里恩格林马戏团的巨蟒,由于配合上的小小失误,一口把一只值钱的猴子吞掉了,一封电报打到长岛亨特私人动物园,电文是:

  如果这种猴子在亨特动物园里没有存货,亨特可否在下次去婆罗洲时,帮忙再弄一只?

  在伦敦的动物园,一只罕见的——由于太罕见,价值近千镑——叫做非洲大羚的羚羊患了疵痛,于是,约翰·亨特收到下面这份电报:

  大羚羊疝痛,如何治疗?

  人们认为,他肯定知道该怎么办。

  他已经是第五次来南美,但他的两个儿子——哈尔和罗杰则是第一次到南美来。不过,和动物打交道,他们并不是新手。哈尔曾经在科罗拉多和墨西哥捕猎山狮;兄弟俩都曾经在长岛他们父亲的那个动物供应处照料过动物。那些动物都是父亲在考察时带回来的,他们饲养这些动物,等着动物园、马戏团或者博物馆把它们买去。

  “谁也不知道,”约翰·亨特审慎地说,“亚马孙河流域的动物到底有多少品种,因为那一带还何那么多地方没人考察过。如果一切顺利,我们这次打算考察亚马孙河流域的一个新的部分,帕斯塔萨河。”

  “帕斯塔萨河!”唐·彼德鲁惊叫起来,“据说,它就在安杜斯。到那儿去过的白人无一生还。去年就有两个白人一去就渺无音讯。嗨,那儿的印第安人喜欢割人头来作战利品,瞧那边,他们也会这样处置你们的。”

  他让他们看壁炉台上的一个古怪的东西。那是个人头,不过已经缩成桔子大小。罗杰走上前去凑近看,但却不敢碰它。“肯定是一个婴儿的头。”

  “不对,是成年男子的,”他父亲说,“黑瓦洛的印第安人有办法使它缩小。到了那儿,你就会看到啦。”

  罗杰满腹疑虑:“那我们会怎么样呢?”

  “我想,我们不会有危险,他们只割敌人或者亲属的头,我们既不是他们的敌人也不是他们的亲属。”

  酒店老板摇摇头,“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否则我是信不过他们的。”他说。

  “有这样一个标本,博物馆什么大价钱不肯出啊!”哈尔欢呼起来。“这玩意儿怎么样,肯卖给我们吗?”

  酒店老板紧张地四处看看,哈尔的父亲赶紧给冲动的儿子泼冷水。

  “出价买这玩意儿,警察会把你关进牢里,”他说。“这儿有一条法律,禁止买卖人头。你可以弄儿个山羊皮的复制品。至于真的嘛,只好等我们到了黑瓦洛入那儿再说啦。”

  罗杰仍旧忐忑不安。

  “我们到那儿去到底图什么?”他问,“我还以为,我们只是顺亚马孙河漂流哩。”

  “帕斯塔萨河是亚马孙河的源流之一。你知道,亚马孙河并非从源头开始就是亚马孙河,它起源于安第斯山上的积雪所形成的许多小河,帕斯塔萨就是其中的一条。而且,由于它的河道还有一大截没有在地图上标出,人们对它特别感兴趣。”

  “同时还因为,它流经那些喜欢割人头的印第安人的部落。”看见弟弟忸怩不安,哈尔又添上一句逗他,“我们准得经过那地方!”

  罗杰不吭气儿。他转悠到哈尔背后,悄悄抓起鳄鱼尾巴,猛地一拉,把哈尔掀翻在地上。

  “你等着,到了黑瓦洛地区我再泡制你,”他说,“我要帮他们割下你的头,等着瞧吧。我要用油炸它,用盐水腋它。麻烦的是,这么个丑八怪,不会有博物馆肯要。”

  他住了口,因为哈尔已经抓住他,正在用力把他往鳄鱼的大口里塞。

  酒店老板小心翼翼地把家具从打得不可开交的兄弟俩身边挪开。看着他俩的不合时宜的行为,他很不以为然。

  但是,约翰·亨特看着两个儿子,却不无骄傲。他们是林莽探险的最佳搭档。哈尔已经完成了中学的学业,马上就要上大学了。他长得跟父亲一样高大壮实。罗杰还在长个儿,别看他精瘦精瘦的,却也机灵。尽管他不得不承认,一提起那猎头生番,总有些不自在,他还是够勇敢的。他比哥哥小四岁。学校正好放了假,他利用假期参加这次捕猎。他们的父亲答应过,只要他们在这次探险中表现出色,他就让他们到南海去一趟,作为奖赏。

  一位公务员给约翰·亨特递上一份电报。约翰·亨特撕开封套,展开电报。扭打作一团的兄弟俩松开了手,注视着父亲。

  约翰·亨特把电报看了一遍,又看一遍。接着,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看第三遍。探险家古铜色的脸并未改色,但他嘴角的肌肉绷紧了,手指紧紧地捏着电报。两个孩子等得不耐烦了。

  “爸爸,你怎么啦?那上面说的是什么呀?告诉我们吧。”

  亨特大笑。“有人企图耍弄我们。”说着,他把电报递给儿子。电报上写着:

  厄瓜多尔  基多  基多酒店  约翰·亨特

  亚马孙河并非好地方 若要平安 最好离它远点 家中有事需你照应

  电报是从纽约打来的,上面没有署名。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2

  2、穿鞋的跟踪者


  “发电报的会是谁呢?”哈尔满腹狐疑。

  “可能是探险者俱乐部那儿的一个家伙,他想和我们开个小小的玩笑。”亨特说。不过,他的儿子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解释并不满意。

  “您看家里会不会有什么事?”哈尔壮着胆问。

  “当然不会。有事你们的妈妈会来电报的。”

  哈尔拧起了眉心,他在动脑筋时老是这样。

  “看来,这地方对我们来说倒真是个神秘的谜,”他说,“有谁会对我们心怀嫉恨呢?谁会企图阻止我们到亚马孙河去呢?”

  “我不知道,”他的父亲说,“但我认为我们没必要为这样一封匿名电报大伤脑筋。发电报的那个家伙既然没胆量署上他的名字,他就未必有胆量来伤害我们。”

  “我们难道不可以追查一下吗?发报人总得在电报局留下自己的姓名、住址,不对吗?”

  “说得对,不过,如果他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他就不会留下他的真实姓名和地址。”

  罗杰什么也没说,这种古怪的情况使他的心怦怦乱跳,眼睛越睁越大。父亲注意到孩子的紧张心情,他说:“很可能是一个什么怪人干的,他并没有什么恶意。好啦,我看我们还是别管它了吧。明天还要起早呢,睡觉去吧,我们拂晓出发,要是那位愣头愣脑的爱尔兰飞行员能把他的飞机弄妥的话。”

  “要不,我现在就到他那儿去一趟,”哈尔提议说。

  “好主意。我也去,”罗杰插嘴说。

  “不,”他爸爸说,“你最好给我乖乖地睡觉去。”

  哈尔信步走到独立广场。那儿正在举行吹奏音乐会。音乐在大教堂和主教宅邸前回荡。广场挤满了人,有衣着华丽的西班牙血统公民,也有戴着平顶帽、披着毛毯似的披巾的印第安人。

  哈尔想,多么美丽神秘的城市啊!它坐落在群山环绕的盆地中,白雪覆盖的山峰在月光下闪耀。难怪基多人这么爱他们的城市。“基多直通天堂。”他们老这么说。

  哈尔放慢了脚步,他有点儿喘不过气来,因为这里的高度是海拔9500英尺。细细想来,厄瓜多尔的首都的确跟天堂门挨着门,它是世界最高的城市之一。赤道就在城外经过,这儿的风还不算刺骨,然而空气的清冷,仍然使人难以相信赤道就近在咫尺。哈尔扣好大衣,走出灯火通明的广场,踱进老城狭窄的黑魆魆的街道。

  鹅卵石铺成的路面坑坑洼洼,走在上面得十分小心。街道两旁是古老的土砖房,苔痕斑驳的红瓦房顶几乎覆盖住整条街,走在街上就像走在地道里。

  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行人,赤着脚,幽灵似地悄悄溜过。

  哈尔感觉得到,一双穿鞋子的脚正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开头,他没有在意。但从委内瑞拉大街向右拐进苏克雷街后,他仍然听得到这穿鞋的脚步声,这才开始警觉。他向左拐进皮钦查街,脚步声依然跟着。哈尔想开开心,于是,绕着那一带转了一圈。那双鞋的主人也跟着绕了一圈,离哈尔越发近了。这可就不那么好玩了。哈尔加快了步伐。

  他尽量放轻脚步,把跟在后边的人甩得远远的,然后,一步跨进特里·奥尼尔那幢房子门廊的黑洞洞的阴影里,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等着。

  一直在跟踪他的那个陌生人走过来了。他有点儿举步不定,在每一家人家的门廊前都驻足片刻,最后,他来到哈尔藏匿的门廊。

  哈尔摁亮手电,直往那穿鞋人的脸照去。

  他不是厄瓜多尔人。他是个身材魁伟的大块头,拉丁人比较瘦小纤弱,印第安人虽然粗犷,个头却不大。这家伙看上去会叫人联想起职业拳击手或者芝加哥大街上的歹徒。在强烈的灯光下,他的脸扭曲变形,凶残阴险得难以形容,他的双眼像一头受惊老虎的眼睛闪着寒光。密林里的那些猎人头的生番也没他那么野蛮残忍。

  哈尔差一点就忍不住要举手去拍他朋友的屋门,但他抑制着这一欲望说:“你在跟踪我。”

  那人眨眨眼,“什么?你疯了。我只不过在散步呀。”

  “可笑,你散步怎么老跟我走一样的路呢?”

  “你怎么会这样想?”

  “你穿着鞋,这样,我就认得你的脚步声。”

  “穿着鞋?你这傻瓜。在基多,穿鞋的人多着呢。”

  “对,但你的鞋子有点特别,我到哪儿,它们就跟到哪儿,甚至跟着我在街上绕圈。”陌生人威吓地逼进门廊,但哈尔站的位置比他高一个台阶,这是一个有利的地形。而且,吵闹起来,附近的居民都会出来。

  那人的脸色忽然缓和下来,脸上露出温顺的笑容。

  “说得对,伙计,我是在跟踪你。但我并没有恶意。我看得出你是美国佬,会讲我们的话,我──嗯,我只不过想打听一下,到圣多明各教堂该怎么走。今天是礼拜,我想,我可以去作祷告,点上几支蜡烛。”他抬起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望着天空。

  “顺这条街一直走到弗洛尔斯街的拐角处,”哈尔说。

  “非常感谢,”陌生人说,那模样还挺斯文。但是,哈尔熄灭手电那一刹那,他眼中最后闪出的凶狠的一瞥使哈尔的脊梁骨都凉透了。“后会有期。”

  哈尔转过身去敲特里家的门时,心里分明感到,那人说的是,“别得意得太早……”

  进了待里·奥尼尔家的客厅,哈尔坐在温暖、舒适、明亮的灯光下,讲述了刚刚发生的事,同时也提到那封匿名电报。

  特里是个年轻的飞行员。他轻率、散漫、无法无天,对什么事都不在乎。他爱冒险,听说哈尔碰到了这么富于刺激的事情,竟向他表示祝贺。

  “看来,你这次探险大有搞头,”他说,“你看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瓜葛吗?你们在纽约有没有什么冤家对头,会派特务到这儿来把你们弄垮呢?”

  “我们没什么冤家对头,”哈尔说,“当然,我们有竞争对手,一个很强大的对手。”他突然住了口,拧起了眉心。“我寻思,”他说,“特里,也许你提醒了我。”

  “好吧,明天早上还飞吗?”

  “当然飞。飞机怎么样?那些制动器都修好了吗?”

  “嗯,还没完全修好,”特里用他平易的爱尔兰口音说,“不过,它们还能应付。”

  哈尔想,特里做事想必多半是靠了幸运女神的关照。

  “好吧,”他说,“拂晓,停机坪那儿见。”说着,站起来要走。

  “要不要找个保镖护送你回酒店呀?”

  “我对付得了,”哈尔大笑。他没有走原路,而是绕了条远道。他走在街中心,眼睛和耳朵都随时留心着四周的动静。一路平安无事。回到酒店,父亲和罗杰都睡着了。他想,自己今晚肯定会胡思乱想,彻夜难眠,但还是上了床。白天的活动使他精疲力尽。基多的地势很高,空气稀薄,要在那儿坚持下来,必须有足够的休息。五分钟后,哈尔也进入了梦乡。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2

  3、拂晓的飞行


  “到格林、赫尔的乘客,上飞机啦!”特里喊道,同时加快他那淘气的四人座“富源”号小飞机马达的转速。

  亨特一家随着他登上飞机。他们的装备、器材和枪支放在行李仓内。“富源”号颠簸着慢慢顺着草坪跑道滑行,逐渐加速。

  当飞机以每小时75英里的速度摇摇晃晃地行驶着时,一阵风从侧面吹来,使得飞机拐了个弯,向一辆救火车直冲过去。

  如果制动器没毛病,特里本来可以拨转机头,让飞机从救火车的任一侧拐过。但制动器却坏了,刹制失灵,使他无法停机。撞机警报器在机场上空呼啸。救火车上的小伙子们像爆玉米花似地从车里蹦出来。

  就在这紧急关头,特里以他那爱尔兰人特有的不可思议的勇气,孤注一掷。他把油门加到最大,飞机吼叫着在跑道上飞驰,救火车就在正前方。

  飞机能上升到足够的高度,以便越过这拦在路当中的火红的金属魔鬼吗?

  机头的起落架已离开地面。另外两个起落架轻轻跳动了几下就升上去了。飞机在离救火车仅几英寸高的地方擦过,腾空而起。

  不懂飞行的人体会不到这种危险。哈尔和他父亲都开过飞机,只有罗杰是第一次上天。

  他一直在埋头研究那幅地图,一这会儿,他抬起头来,看到父亲和哥哥的脸色煞白,便若无其事地问道:“出什么事儿了吗?”

  哈尔恨不得把他给活剥了。还有那位什么都满不在乎的飞行员,他真想骂他个狗血淋头。真没办法,命运女神肯定是爱上这小伙子啦!

  飞机懒洋洋地上升。这是飞行高度的问题,不是坚固的小“富源”的过错。

  “上升速度是多少?”哈尔问。

  “每分钟海拔900英尺左右,”特里说。

  “可是,现在还不到每分钟500英尺。”

  “飞机的升限多少?”哈尔忧心忡忡地注视着那些高耸入云、雪压冰封的悬崖峭壁。飞机必须越过这些陡峭的山崖,才能降低飞行高度。

  “这小玩意儿,”特里骄傲地说,“可以一直上升到1700千英尺高空。”

  “即使这样,你也飞越不了这些山峰。”哈尔看着地图说。厄瓜多尔重峦叠蟑,耸立着30座大火山。基多四周被巨人似的高山包围着。哈尔往窗外望去,那边,科托帕希——世界最高的活火山,利剑似地刺向1900千多英尺高空,凯艾比和安蒂沙娜几乎和它一样高。

  “我们可以从两座山之间穿过,”特里安慰哈尔说。

  “那你现在怎么向北飞呢?”

  “我只不过以为,你们可能会想看一看赤道。那边,看见那座纪念碑了吗?那是1936年法国的一个勘测团为了准确测出我们这个星球的体积树起来作为赤道线的确切标记的。现在,我们已经在北半球。”他倾斜着飞机,迅速调转头飞过纪念碑。前一瞬间,他们还在北半球,一眨眼又回到了南半球上空。

  罗杰直往冰冷的手上呵气。“这赤道冷得够呛!”这就是他对赤道的评价。

  “下面是泛美公路吗?”约翰·亨特问。

  “对。”特里回答。

  啊,这就是那条奇迹般的公路。北起阿拉斯加,南至巴塔哥尼亚,事实上,它跨越了整个美洲。

  “我总有一天要驾车跑完这条公路。”罗杰立下了誓言。

  “现在就有许多人正在驾车沿这条公路作纵贯美洲的旅行。”特里说。

  “昨天,我碰到一个苏格兰人,他在合恩角附近有个养羊的大牧场。他已经把车一直开到芝加哥。现在,正往回开呢。”

  “路上那些断裂的地方怎么过呢?”

  “中美洲有三处大断裂。但你可以把汽车放在火车或轮船上,绕开它们。”

  “世界最长的公路。”约翰·亨特俯瞰着那条神奇的彩带说,“这条路必将为把美洲各大陆连成一片作出巨大贡献。”

  “不会比飞机的贡献大。”特里抚摸着操纵杆说。这位爱尔兰飞行员拥有自己的飞机已经五年,他装载乘客在基多和海边的瓜亚基尔之间飞行;或者,从比安第斯山还高的基多飞到各橡胶和金鸡纳霜集散处。他用飞行赚来的钱,付清了飞机款。

  他从来不出事故,哈尔对此简直大惑不解。而现在,当他们全速向着那令人望而生畏的石壁和冰雪冲去时,哈尔心里只有一个希望,这回,特里千万别“破纪录”。

  转瞬间,前头的石壁好像隐退了,一条山峡在眼前展开。峡谷两边,巨大的悬崖以逼人的气势压下来。飞机能否再飞高一点,完全避开这一危险?哈尔看了一眼测高计,指计显示的高度已经接近1700千英尺。这就是说,他们已经逼近飞机的升限。

  突然,飞机下降,测高计的指针开始旋转起来。

  “嘿!不行啦!”特里惊叫着,竭力让下落的飞机抬起头来。

  他们挣脱了下降气流,但这么一来,飞机离怪石嶙峋的峡谷底却只有600英尺了。特里拚命让飞机上升,却没有成功。为了避开那些峭壁,小小的飞机一次又一次地侧飞、盘旋,弄得筋疲力竭,再没力气向上飞了。现在,唯一的办法是顺着七拐八弯的岩壁飞行,同时请求命运之神保佑他们不要再碰到下降气流。S形的拐弯和转角不断出现。现在,没有人再去理会地图了。石崖一个接一个地冲向机窗,几乎贴着机身擦过。

  驾驭着自己的飞机,特里感到骄傲,有如一个马球运动员能自如地驾驭自己的坐骑一样。哈尔想起本赫和他的双轮马车赛。特里的模样不像本赫,本赫站在比赛的双轮马车上,而他却只是静静地坐在驾驶员的座位上。但当他操纵着飞机,锐不可当地盘旋在巍然不动的重峦叠嶂之间,他身上却具有所有时代的英雄的气概。险峻的山崖听从他的命令,退却了。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谢天谢地,峡谷的底部终于沉了下去,狰狞的峭崖在后退,它们低头服输了。“富源”号最后猛地使劲儿一加速,胜利地冲出了峡谷,冲进一个新世界。

  太平洋沿岸那些几乎从不下雨的荒芜干旱的沙地被远远地撇在后面,机下连绵不断的森林郁郁葱葱。这里永远没有干旱之虞。蜿蜒流淌在绿野中的小溪宛若弯弯曲曲的银色小路。

  “瞧,那片粉红的云!”罗杰惊叹着,他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真的,一片彩色的云朵在森林上空飘过。

  “是蝴蝶,”特里说,“整整几十亿的蝴蝶。还有一种云,是长尾小鹦鹉排成的。这个国家的云什么颜色都有——红的,绿的,黄的,还有七彩的。等你们看到鹦鹉云和鵎鵼云就知道了。你们会以为自己在看一幅色彩斑谰的图画呢。”

  “我们下面是条什么溪?”

  “你指的是那吗,我亲爱的先生?是亚马孙河。或者,至少可以说是汇入帕斯塔萨河的帕塔特河;帕斯塔萨河又汇入马拉尼翁河,而马拉尼翁河呢,最后汇入亚马孙河。”

  “你们想想看,”约翰·亨特说,“这河水流入太平洋后只流100英里左右,就背离太平洋。开始它在大西洋的3000英里旅程。”

  “咱们也要开始同样的长途跋涉了。”哈尔说。一想到这,他既激动又有一点儿害怕。前面是一个神秘的未知世界。地球上只有这一个地区,在其腹地隐藏了这么多的秘密。

  眼前的帕塔特河正在与查姆波河汇合,流入帕斯塔萨河。帕斯塔萨,黑瓦洛猎头部落的河。一个叫做托波的小小边防站在飞机下闪过,接着是梅拉。一过梅拉,特里就准备好在文明社会尽头的一个叫做普约的林莽小村庄降落。

  哈尔正在翻阅他的“旅行指南”,那上面写道:“这里是人类已知世界的尽头,亚马孙荒原以此为起点。过了普约村,即使骑马也穿越不了那片荒原……”

  本来,乘飞机是可以飞越那地区的,但飞机要飞回基多。所以他们只能走水路。从来也没有白人敢在帕斯塔萨河上行船,在约翰·亨特的美国地理协会的地图上,这儿用虚线标着,意思是未经考察。

  如果这次探险成功,这虚线就要变成实线。更重要的是,一个新地区的动物世界将会被揭示在世人面前。正是这点,最使三位野生动物收藏家感兴趣。

  一道瀑布在机下闪过,接着,是一条横跨河面的吊桥,再往前就是一片林间空地。特里正试探着降落。

  对于以每分钟超过一英里的速度着陆的飞机来说,这片空地显得太小,而且,飞机没有制动器!

  空地那头有几问茅草屋。飞机急剧下降,冲过空地,压倒一间大茅屋的草墙,然后,在大惊失色的一家人中间,在他们的客厅、饭厅、卧室里刹住了。

  这就是亨特父子给猎人头部落的人民的见面礼。幸亏一个印第安人也没受伤,否则,在他们架子上摆着的棕色人头中间,立刻就要增添四个白人的头颅。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3

  5、神鹰的阴影


  拂晓时,哈尔已经在外面河边上装船了。这是一条印第安人造的独木舟,是用一段圆木挖空而成。哈尔估计,它的长度大约是20英尺,最宽处约为两英尺多。这船正好够装三至四人和他们随身携带的物品。

  这圆木里面经精工切削,用火烧到只剩下一个大约一时厚的木壳。哈尔非常佩服印第安人的手艺。要使船壁厚薄恰到好处又不能凿穿或烧穿任何地方,这该要判断得多么精确啊!

  这条船能像雨水溜过鸭背一样在水面轻快地滑动。问题是,它不但前后滑动,而且左有滑动,因为它没有龙骨。当然,没有龙骨,船就不会老碰河底。

  “但我们一定得设法保持船的平衡,”哈尔心想,一定得万分小心,不然,要翻船的。

  第一桩活儿,是把携带的物品按重量平均包装,使船平衡,要留下划桨的空间,行李表面必须平整,以便船上的人在需要调换位置时爬过或跳过。枪支应搁在随手就拿得到的地方。所有不能浮在水面的重物都要放在坐板底下,或者系牢。这样,一旦翻船,它们也不会沉入水底。

  哈尔动手干起来。等其他人出来时,他已经把所有东西装上船,他对自己干的活儿十分满意。

  他父亲以挑剔的眼光检查哈尔干的活儿。

  “你还没忘记加拿大。”这就是他对哈尔的嘉奖。他们俩曾一起在北部的许多河流里划独木舟。但罗杰却没有经验。他是头一回在河上旅行。

  哈尔和父亲转身回屋,但没等他们到屋,就听到河那边传来一声尖叫,他们回过头,看见刚装好的船已经翻了个个儿,罗杰的头在船边浮动。他们并不担心罗杰,他会游泳,但河水正把船迅速地往下游冲,很快就会把它卷进激流,再往下,就是瀑布了。

  他们奔向河边,跃入水中。在这样湍急的水流中,不大可能有鳄鱼、鯆鱼或蟒蛇。罗杰正勇敢地拚命把船往岸边推,兄弟俩和他们的父亲一起,齐心协力把船椎上沙滩。罗杰垂头丧气地爬上岸,浑身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

  “我只不过想试一试这条船。”

  亨特用责怪的目光看着小儿子,但一看到他那满脸歉意,就忍不住咧开嘴笑了。

  “你当中的名字就是‘淘气鬼’嘛。”他说。

  哈尔在检查他的包装,“东西都还在船上,”他说。包裹大都是防水的,但他们还是把所有的东西摊在岸上,让炙热的太阳把它们晒干,然后,再重新包装。

  罗杰好一阵子一声不吭,但等他们的衣服一干,他又神气十足了。

  一小时后,他们把船从岸边撑开。罗杰高声欢呼“开船罗!”首领和他的武士们站在岸上,做着告别的动作。他们的人有一个在船上,他将把探险者们一直护送到敌视白人的印第安人地区的边界,再往前,他可就不肯答应奉陪了。但是,约翰·亨特仍希望能说服他一起前往帕斯塔萨河那些未经考察的地区,那用虚线标着的流域。

  没有任何迹像表明前头会出现什么危险。阳光普照,灿烂明亮,猴子在树上饶舌,鹦鹉和■■上下翻飞,有如色彩夺目的浪花;向西望去,苍翠的森林上方,两万英尺高的钦博拉索山积雪的山巅隐约可见。山的一侧濒临太平洋,另一侧俯瞰着往大西洋去的旅客。

  拐过一道河湾,友好的黑瓦洛村庄看不见了。两岸都是林木茂密的林莽,河道大约100英尺宽,水面平滑如镜,但河水却在匆匆地向前流,仿佛赶着去赴约会似的。四支桨除了把船摆顺外,就无事可干了。

  “瞧那些鸟呀!”哈尔喊道。罗杰抬起头往上望。“不,看下面,水下面。”果然不错,在清澈见底的浅水滩,一种小黑鸟正在振翅觅食。船仍在飞快向前,来不及仔细看它们。

  “水黑鸫,”亨特说。

  “可它们在水底飞翔。”

  “你也可以把这叫做飞。它们拍翅膀是为了在水里运动,它们在捕捉蜗牛和水中的昆虫。它们能在水底呆两到三分钟。”一片阴影掠过水面,仿佛是一小片乌云。他们抬起头来看到的奇异景象,比他们刚才在下面的水里看到的还要令人惊叹。

  “一只神鹰!”亨特惊叫起来。不难目测出,这只鹰翅膀两端的距离足有10英尺。

  船上那位印第安人十分激动不安。“坏极啦,”他用他以前给收购金鸡纳霜的美国人干活时所学到的有限的英语说。他在头顶上划来划去,好像在为自己划护身符。

  “印第安人对神鹰非常迷信,”亨特说,“他恐怕以为,这对我们的探险是不祥之兆。你们知道,神鹰总爱在死了或垂死的动物上面盘旋。”

  “看呀,它飞回来了。咱们倒要看看是谁先死。”罗杰抓起他的22汽枪。

  “省点儿弹药吧。这鸟不会伤害咱们,肉也不好吃。再说,用你那支蹩脚枪,也打不伤它呀。”

  “它可真大啊!”哈尔喃喃地说,神鹰又转了一圈。

  “世界上最大的飞鸟,”亨特说,“而且,尽管它硕大沉重,却比任何别的鸟都飞得高。必要时,它可以一连四十天不吃东西。可是,一旦它碰上食物,却可以一口气吃下18磅肉。”

  “我知道。”罗杰说,“它们专门叼小羊羔,还有别的动物的幼畜。”

  “不全对。体型巨大的动物,如果看起来病弱,它们也会去袭击,不会害怕。但它们从不叼着食物飞走。它们的爪子没有足够的力量抓着重物高飞。”

  神鹰泄气地飞走了。但那位印第安人却因此而忧心忡忡。

  “不好,不好,”他不停他说,一边使劲儿往回划。“我们回头,我们回头。”

  但这时候想往回划已经不可能。强大的水流把船一直往前冲,因此,也不必和他争辩了。

  河湾那边传来急流空洞的吼声。汹涌的、急速旋转着的涡流在船的四周飞溅,仿佛成串成串的炸弹在河底爆炸,滔滔白浪起伏不停。

  他们飞快地拐过河湾,河水狂暴的吼声震耳欲聋。河面上,河水撞击在嶙峋的礁石上,水雾四溅的喷泉腾空而起,像无数白精灵在狂舞。遇上圆滑的石块,滚滚的流水就变成一个个硕大的驼峰。

  那位印第安人,纳波,在船头,约翰·亨特在船尾。一道激流从两块巨石间冲过,纳波往那儿一指,于是,全船人台力划桨,船飞箭似地越过窄窄的激流,划呀,划呀,划得越快越好。在这种河道里,必须有极高的舵效速率。要想让船顺利地在礁石间行驶,必须使船走得比水快。

  河水在岩石间冲过,涌起山丘般的浪峰。独木舟行驶在浪峰之巅,就像马背上英勇的牛仔。水花四溅,船上的人都浇成了落汤鸡。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3

  小船在岩石的间隙中左躲右闪地颠簸,一会儿被托上波峰,一会儿跌入浪谷。和它相比,冲浪滑板平稳多了。

  “嗬——!”罗杰一声呐喊,其他人不论老少都齐声呼喊起来。经历了这一类事情,白胡子老头也会变成意气风发的小伙子。血液在体内轻快地奔腾,礁石滩终于闯过来了。

  小船冲入一片浅水湾,船头几乎垂直地扎进河底,纳波在水里不见了。约翰·亨特和哈尔用力倒划。让船头抬起来,纳波还在,仍然安然无恙。他又惊叫一声,这一回,可就被水呛着了。

  独木舟正在作精彩的杂技表演。一条仅用一根圆木制成的小船,竟能行驶得如此灵活自如,真令人惊叹。它几乎像一条蛇一样穿行在礁石之间,在岩石上面掠过时,它仿佛能像蛇一样拱背收腹。如果它会说话,它一定会像它的乘客一样大声欢呼。

  最后一次胜利的俯冲后,桨都停下来,小船靠着惯性,驶进一道平静宽阔的河湾。

  松弛一下来回顾他们刚刚飞越的咆哮喧嚣的激流,令人十分愉快。

  “在亚马孙的支流里,这一类事情多着呢。”亨特说,“我想,你们知道亚马孙这个词是怎么来的吧?”

  “它不是和早期探险家所发现的一个尚武的妇女部落有关吗?”哈尔说。

  “那是一种说法。另一种说法是,亚马孙河是以印第安语的一个词命名的,这个词的意思是‘毁船者’。使它名符其实的不仅是众多的急流,还有遍布在一些河道里的圆木。这些圆木藏在水下,贴着河面漂浮,非常危险。到了主河道,亚马孙河变得像海一样宽广。那儿又常有很厉害的风暴。此外,还有海啸。”

  “什么叫海啸?”罗杰问。

  “那是一种像潮汐波似的活动水堤。它从海洋冲入内河,有时高达10到12英尺。”

  “我倒想看看海啸。”罗杰说。

  他父亲苦笑了一下。“你会看到的。不过,我希望海啸发生时,我们能乘坐在一条比这条船大一点的船上。”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一条大一点的船,好能搜集一些动物?”

  “一驶出这段河道就有。比这大的船是不能在帕斯塔萨河上行驶的。不过,我们何必一定要等到那个时候呢?现在,我们就可以收集一些小动物呀。况且,小动物有时候也和大动物一样重要。”

  前面传来一阵阴森的咆哮声,收集小动物只好推迟一下了。这次的咆哮和上次的不一样。这种轰鸣更加深沉,而且找不到声音发出的地方。河水转眼间变得无影无踪,在它消失的地方,升起一片水雾。

  “瀑布!”哈尔惊叫,“我们最好停下船来好好看看。”

  右边有个小小的河湾,湾里有打着转的旋涡。他们靠了岸,把船推上沙滩,然后,小心地穿过丛林来到河边。在那儿,他们可以仔细看看瀑布。

  在一个岬角上,河水从12英尺高的地方飞流直下,落入一大堆突出的礁石间。

  “我们可不能从那地方下去,”约翰·亨特说,“看见那边的滑坡了吗?我们冲不过去,但是,我们或许可以用缆绳把船放下去。”

  这个方案和飞越激流一样刺激。小船划到离瀑布顶不远的一个地方,那里的水流不算急,人人都在紧张地期待着,纳波好像已经忘记神鹰投下的阴霾。

  他们蹚水走着,湍急的河水只有齐胸深。真是避开赤道炎日的好去处啊!猎手们不用穿北部地区常见的那种笨重的猎装。一件薄讨衫,一条薄裤,还有一双叫做阿尔帕吉塔的南美凉鞋,这些便是他们的全副行头。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怕潮湿的东西——除非你把约翰·亨特烟斗里的烟丝也算进去。

  独木舟里所有的东西都包装得很好,甚至连枪都已经装进防水的盒子里。弹药装在防水性能像玻璃瓶一样好的铝盒内,照相机、胶卷、药品和珍贵的文件也放在一个铝盒里。

  但黑瓦洛人头查理,却只是用他自己的头发系在一块坐板下。他生前经历过无数次风吹浪打太阳晒,现在也应该经得起风浪。

  哈尔和纳波抓住缆绳。这根缆绳系在船头,它是用藤编的,像麻绳一样结实。他们紧紧地靠在岩石上,一次放几英寸缆绳,使船尾朝下放到瀑布当中。

  罗杰和他父亲牢牢抓住船尾,他们的任务是把握住船的方向,让它从礁石之间穿过。

  “罗杰,要是河水把你冲倒了,你可要紧紧抓住船舷边。”

  船漂在一个水坡上,这水坡像屋顶一样倾斜。河底崎岖不平,在水深仅及脚踝的地方,罗杰有时会踢着石头,但一转眼,他又会掉进没颈深的水潭。他死死抓住船舷边。他扶着船漂过激流,船也同样搀扶着他。

  “别放太快,”约翰·亨特向放绳那两个人大喊。但水的咆哮几乎淹没了他的呼喊声。

  他还是喊迟了。船尾继续向前冲,他站脚的地方滑溜溜的,人一下子被带倒,跌进白沫翻滚的漩涡里。

  这很危险。被漩涡带着在水下打转,很容易撞到瞧石上弄得遍体鳞伤。他也许会被撞晕,不醒人事,浮不上来。

  上面的三个人焦急地寻找他的踪迹。为了营救亨持,他们打算丢掉小船,由它自己漂下去。正在这时,他的头从船尾下露出来了。头慢慢地探出水面,哈尔看见他父亲还叼着烟斗,松了口气儿,不禁开怀大笑。

  亨特脸上露出既惊讶又恼怒的神情。做父亲的可不习惯被大自然这样肆意戏弄。

  过了一会儿,亨特自己却大笑起来。事情是这样的:他们全体重新登上小船后,便顺着一段湍急但不危险的河道划下去。两岸树木的枝叶低悬在河面上。哈尔弯着腰,正在船舱里摸索什么,一根树杈上的枯枝穿过他的皮带,他还没来得及对眼前的形势发表自己的意见,就被吊到半空中。船继续向前走,他呢,却挂在那儿啦。他挣扎着用双手去抓船,却只抓到了一袋土豆。

  他吊在那儿,模样可不怎么体面,头朝下,屁股朝天,还抓住一袋土豆死不放手。枯枝啪嚓一声断了,他和那袋土豆都洗了个澡。

  独木舟停泊在一片狭长的小沙滩上,哈尔摇摇晃晃地从水里爬出来,手里还提着他的那口袋土豆。他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午饭就摆在沙滩上。下午的航程激流更多,而且越来越多。直到傍晚,当他们把独木舟推上一片河滩时,一行四人已是筋疲力尽。几棵大树的浓阴覆盖着河滩,这儿正好当作过夜的旅馆。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3

  6、兽踪人脸


  这片河滩真是宿营的好地方。河滩前面是一片景色优美的水湾,湾宽百呎,水面平如滑镜,鱼儿不时跃出水面,使平静的湾面漾起圈圈点点的涟漪。水湾远处,林莽苍苍,遮天蔽日,树端上盛开着的那些黄的、绯红的花朵儿,在夕阳下闪耀着夺目的光彩;白鹭懒洋洋地从水面掠过。

  河边有棵高大的吉贝树,他们打算在树下扎营。吉贝树下,靠近河岸的地方没有矮灌木,但离那儿几码远,就开始有灌木生长。

  在林莽和开阔地带交接的地方,约翰·亨特发现一条窄窄的通道。

  “看样子,像是什么东西的足迹,”他对纳波说,“印第安人?”

  纳波满脸疯疑,他察看着那松软的地面,指点着那些足印。它们不像是人踩出来的。

  “看呀,孩子们,”亨特说,“你们对亚马孙动物的认识,就从这儿开始了。这些足迹就是西貒①的蹄爪扎下的。”

  “西貒是野猪吗?”哈尔问,“我读过有关它们的资料。看来,它们喜欢成群结队地活动,而且随时会袭击人类。”

  ①美国的一种野猪。——译者

  “说得对,碰到西貒时,最好的办法是爬到树上去。我认识一个考察家,为了躲避西貒的袭击,他曾在树上呆了三天三夜。”他又察看了其它兽迹。“依我看,动物夜里常到这儿来喝水。”他指点着一些足趾奇怪地张开的蹄印说,“这些足迹是水豚的,它们是世界上最大的鼠类——大得像绵羊。这些是鹿的足印。”

  “对,”哈尔说,“不管在哪儿,我都认得它们,”他想起了科罗拉多、加拿大和缅因州树林里的鹿迹。

  “不过,有些兽迹是我从前没见过的。”

  他指的是一种仿佛用茶碟摁出来的圆滑的足印。

  “梯格丽!”纳波惊叫起来。“这地方没有好的。”

  “不错,是梯格丽。”亨特承认。

  “什么叫梯格丽?”罗杰莫名其妙,因为他父亲和纳波都是这样读那个词的。

  “这是西班牙语里的老虎。整个墨西哥和南美都管这种动物叫梯格丽,尽管它不是真正的老虎。它身上的花纹不是条纹状而是点状的。在讲葡萄牙语的巴西边境,它叫安克,意思是雪豹。在我们的英语里,它名叫美洲虎。不管你叫它什么,它都是林中之王。”

  “没有好,”纳波哀嚎着,“我们去回。”

  “他又来了,‘我们去回’,”哈尔不耐烦地说,“今天晚上,美洲虎要是到这儿来喝水,那可是给它拍照的好机会啊!”

  “它们要是想饱餐一顿小探险家肉,那可能也是个好机会吧,”罗杰犹疑地说。

  “放心,”亨特说,“只要我们不惹它们,它们一般不会侵犯我们。而且,我们睡的是吊床,离它们经过的路远着呢。”

  哈尔和罗杰睡惯了北方那种带门帘的帆布帐篷和睡袋,吊床这种露营方式使他们感到很新鲜。在林莽中旅行的人不能有,沉重的器具拖累。他们露天而睡,没有带帆布门帘和安着防蚊纱窗的完全密封的帐篷。明尼阿波利斯城的任何一个职员,如果要到郊外的明尼苏达湖宿营几晚,他带的营具比一个打算艰难跋涉一年,穿越亚马孙林莽的老练探险家所带的营具复杂得多,因为在那片土地上,最可怕的野兽是蚊虫。

  十分钟之后,营地扎好了。所谓营地只不过是三张悬挂在树木之间的吊床。

  在这片到处都用吊床的土地上,也有一些部落没有这种习惯,黑瓦洛就是其中的一个。所以,纳波没挂吊床,他只是在地里挖个洞,打算把自己埋在里面。亚马孙流域的夜晚,有时也会冷得出奇,白天晒得发烫的泥土,夜里盖在身上可暖和啦。

  三张空中床和一张地穴床铺好之后,纳波拿起他的弓箭。“我得捉鱼。”他说。

  亨特说,罗杰也许想看看用弓箭怎么捕鱼,于是,罗杰跟着一块儿去了。

  但是,看样子他心不在焉,不停地回过头来扫视通往林莽的路口,野兽夜间就是从那儿出来的,印第安人也有可能在那儿出现,有谁说得准呢?只要留神看看他,就能看出他在想鬼点子。然而,谁也没留意看他。

  他跟纳波一起走到河边。在离水面一英尺深的水里,纳波发现一条鲑鱼在游来游去。他用箭把鲑鱼扎起来,直到那时,罗杰还和他呆在一起。纳波把鱼送回营地,用泥巴裹着烤。这时,罗杰跑到船上取了点儿什么,然后,钻进了林莽。过了一会儿,他溜回营地,和大伙一块儿生火。

  树下已经很暗,火堆开始闪着摇曳不定的黄光。阴影幽灵似地在四周晃动。林莽那边不时传来一两声尖叫,仿佛是夜的合唱的序曲。

  哈尔微微打了个冷颤,望了望灌木丛那边兽迹消失的地方。他愣住了,眼瞪得老大。

  “爸,看啊,”他低声说,“印第安人。”亨特看了看,一点不假,一张印第安人的脸正从灌木从那儿向外窥视。光线太暗,看不清楚。

  “肯定是纳波,”亨特说,“他在捡柴火。”

  “对,不过,这会儿他正在河那边捡柴。”

  纳波扛着一捆浮柴爬上河岸。哈尔伸手拿枪,但他爸爸说:“别鲁莽,也许他们是友好的。咱们先送他一件礼物试试。”他从口袋里取出一面镜子,印第安人喜欢镜子。

  随着他们的目光,纳波也看见了那玩意儿,他很纳闷。惊慌之中,扛着的柴捆掉下来,砸在他的脚趾上。他尖叫一声,这更使哈尔和他父亲吓了一大跳。但藏在丛林里的那张脸似乎无动于衷。哈尔还注意到,罗杰也很镇静,这实在奇怪。

  “这小子比我原来想象的有胆量,”他暗想。

  “看不清,”亨特眨着眼抱怨说,“不过,他看起来很小,可能是个孩子。他也许仅仅是好奇。无论如何,我得用这礼物试他一试。”

  “我拿着枪,有什么动静,我做你的后盾。”哈尔保证说。

  亨特战战兢兢地往前走。哈尔紧握着枪,屏住呼吸。罗杰好像在偷愉地笑,但也可能是由于恐怖而发出的喘息声。丛林里的那张脸仍旧一动不动。

  差几英尺到灌木丛时,爸停下了脚步,哈哈大笑,接着把手伸进灌木丛,把那人头拽出来。那人头不是别人,却是查理。

  罗杰开心地大笑起来。他在地上打滚,拚命蹬腿大笑。哈尔撂下枪,一把抓住罗杰的短裤后裆,把他往河边拽。罗杰扭动着挣脱了身子,藏进灌木丛。他仍旧像鬣狗似地大笑着。

  哈尔也开怀大笑起来。只有纳波仍然神情严肃地望望这个望望那个。看样子,他怀疑他的这些古怪的旅伴有点儿神志不清。他实在不得要领,只好不再追究,起身去把烤好的鱼从火里取出来。

  他取出一个烤得又硬又干的泥巴坨,在一块石头上把它砸开,鱼烤得恰到好处。那堆火里还烤着土豆,这顿饭吃得可香啦。

  饭后,他们各自去睡觉。亨特父子爬上他们的吊床,纳波钻进地洞。天快亮时,得盖毯子,毯子是用得着的。至于蚊帐,尽管为了便于往吊床绳上安,他们的蚊帐是加上套筒特制的,但营地周围看来没有蚊子,也就用不着了。为了不让从树洞里出来的蚂蚁和其他小害虫爬上吊床,吊床绳都涂抹了杀菌的杂酚油。

  罗杰翻来复去,辗转难眠,因为他从来没睡过吊床。

  “不要直躺在吊床上,要斜着躺在吊床的对角线上,这样才不容易掉下来。”他父亲规劝道。

  可是,罗杰不是个听教的乖孩子,他只能从痛苦的教训中学乖。

  他和父亲很快就睡熟了。哈尔拿着照相机和闪光灯,使劲儿撑着,不让自己睡着,但过不了一会儿,他也和其他人一样进入了梦乡。

  纳波在兽迹的一边把自己整个儿埋进土里,头古怪地露出地面。他一会儿把头扭向这边,一会儿把头扭向那边,在渐渐熄灭的火光中四处察看。没多久,头搭拉下来,他闭上了眼睛。

  四个人睡得正香的时候,大森林却醒着,“它醒着,因为这是黑夜。”野兽们仿佛这样说。

  蝉开始发出尖细的低鸣,但这低低的虫鸣终于变成聒耳的尖啸。树蛙鼓着肚皮,咕呱咕呱地叫。夜鹰的叫声有如一只垂死的鬼魂在呜咽,如果鬼魂也会死的话。一些不知名的动物也加入它们的喧嚣,动物学家们还没有给它们起那些长长的拉丁文的名字呢。

  过了一会儿,传来一阵深沉的闷雷似的咳嗽,所有喧哗都沉寂了,那是在向美洲虎——森林之王致敬。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3

  7、林莽之夜


  震耳欲聋的呼喊划破了夜的寂静。

  亨特从梦中惊醒,摁亮手电。又一声疯狂的喊叫,听起来像是罗杰的声音。亨特和哈尔都一齐把手电射向发现兽踪的地方,他们满以为罗杰已经被美洲虎叼在口中,但手电光下既没有野兽也没有罗杰。

  “救命!救命啊!”罗杰惊恐万状地高喊。两支手电四处搜寻,最后落在他身上。

  他全身僵直,发疯似地瞪着眼睛。他正在跳着一种桑巴和苏格兰高地舞混合的舞蹈,喊声直冲云霄。他扯掉了衬衫,蹬掉了裤子,几乎光着身子。他发狂地混身乱搔,像野马般不停地狂跳乱舞,拍打抓挠着身体的各个部位。

  “喂,你们就不能帮帮忙吗?”他哀叫着。

  约翰·亨特爬下吊床,暗暗好笑。

  “我觉得,你找到了最适合你干的事儿,”他说,“跳舞哇,小子,跳哇!”

  他用手电贴着地面照。

  “它们在这儿。躲开它们行进的路线。”

  一条黑带正在地上蠕动。黑带宽一英尺。这支队伍的两头似乎无穷无尽。

  “这是什么?”哈尔问。

  “蚂蚁大军。它们的队伍有时长达一英里。凡是挡在它们前进路上的东西,都要被它们吃掉——男孩子也不例外。看,那是它们的长官。”

  纵队的旁边,有些蚂蚁不一直跟着队伍前进,它们不断地来回奔跑,好像在督促着士兵们保持队伍的整齐。

  他到火堆那儿取来一恨一头还闪着火光的柴枝。

  “好啦,罗杰,大夫来了。不过,我希望你不要说治疗比病痛还难熬。”

  他们的父亲走过去,用通红的炭火抄蚂蚁大军的后路。罗杰好不容易站住不动;那些蚂蚁已经把它们的巨螯深深地蜇进他的肉里,背后受到袭击,蚂蚁松开了螯纷纷掉下来。

  罗杰疯狂滑稽地乎舞足蹈,已经打掉了许多蚂蚁,但这些蚂蚁的头和螯还钉在肉里,要把这些东西弄掉,得采用更疼痛的疗法:用刀把它们剔掉,然后在伤口上涂上马塞奥雷特直到罗杰变成一只混身是粉红和白色斑纹的花豹,或者一个为了参战而纹了身的印第安人才算完。

  “这些蚂蚁是怎么跑到你的吊床里去的?”亨特问。

  罗杰忸怩不安。“嗯,我没在吊床上嘛。我掉了出来,太瞌睡了,没醒过来。不过,不管怎么说,睡地上比睡那破吊床舒服。可是,我真不明白,它们怎么不爬到纳波身上去呢?”

  他们这才想起纳波,用手电照照他睡下的那块地方。那儿有一堆新土,成串成串的蚂蚁在土堆上川流不息。纳波颇为老练,他早就完全钻进土里去了。

  罗杰用指尖拨弄着他的伤口。“那些家伙咬人咬得真厉害!”

  “印第安人用这种蚂蚁来缝合伤口,你不知道吧?他们让蚂蚁把创口的边沿咬在一块儿,然后,切掉蚂蚁的身体,让蚁螯留在伤口那儿,把伤口夹紧直到它愈合为止。”

  “那么,当这样一支大军进攻印第安村落时,这个村庄可就热闹啦。”哈尔沉思着说。

  “最好的办法是搬出来,把村庄留给蚂蚁。印第安人通常都远远地躲到林莽中一个安全地带,直至大军开过去了才回村。谁的屋子刚好在它们的行军线上,谁就走运了。屋子里里外外,虱子、蚊子和所有害虫一扫而光。”

  行军队列的尾部过去了。纳波似乎知道蚂蚁大军什么时候会开过去,他小心翼翼地从土里钻出头来。不过,罗杰可吃尽了苦头,他穿上衣服,用毯子把自己裹得严严的,爬回吊床上去。

  被营地的骚动打扰了的林莽,又恢复了原先的黑暗和寂静。好一阵子,森林里万籁俱寂。过了一会儿,这寂静被一阵又一阵响声打破,大森林终于像就要沸腾的锅炉一样喧闹起来。

  哈尔这会儿睡不着了,他盼望林子里的某些居民会口渴。但是,大森林里的异常动静显然已经打乱了它们一向的生活习惯。今晚,恐怕只有最迟钝的动物才会来了。

  它终于来了——这个树林里的大笨蛋。哈尔听见大树下的矮灌木丛里传来枝条被压断的劈啪声,似乎一只笨重的野兽正在走过来。他等着,直等到他完全肯定那只野兽已经钻出灌木丛,正穿过营地时,才摁亮手电。野兽停下脚步,直盯着手电光。哈尔的闪光灯闪了一下,拍下了一张貘的照片。

  一个好的动物摄影师懂得应该先拍下动物的照片,然后才对动物进行观察。要是他先观察动物,不等他拍下照片,动物就会跑不见了,现在,貘已经稳稳当当地收进哈尔的照相机里,他可以开始观察那只动物了。

  这是他所见到的第一只貘,但他早已从他钻研过的许多博物学书籍的插图上认识了它。不过眼前这只真正的貘还是使他惊讶不已。

  这就是南美最巨型的野生动物。这只貘准有300磅重。它身高约5英尺,体长6英尺。这家伙好像是由好几种动物的不同部位拼凑起来的:大肥猪的躯干,马的鬃毛和大象的鼻子。哈尔知道,有些科气家主张把貘看成是大象在美洲的远亲。显然,这巨兽的鼻子具有和象鼻一样的功能:搜寻食物,并把它卷进鼻子底下的嘴里。

  这只“马-野猪-象”三不像被灯光吸引,一动不动地站着。辛辛那提动物园正好需要这样一只貘。不过,他们的独木舟太不稳当,河里浪高流急,即使抓住这只大貘,也设法运走。如果这貘的“版本”小一点儿,便于携带就好了。

  看来,哈尔的祈祷还真灵,灌木丛窸窸窣窣响了一阵,一只“袖珍版”的貘踱出来了。当然,它并不是小到可以放进口袋。但是,尽管那只独木舟已经很挤,也还装得下它。这是一只幼貘。它的皮色不像妈妈的皮色那样单调。妈妈的皮毛是暗褐色的,而它的皮上却点缀着鲜艳的黄条纹和白斑点。它低声哼着,摇摇摆摆地拱到妈妈肚子下,开始吮吸妈妈香甜的乳汁。

  哈尔正想用来福枪托把父亲捅醒,转念一想,要是他能单枪匹马抓住这只小幼貘,不就可以大大夸耀一番了吗。其实,要抓住它恐怕也没有多大问题,母兽肯定不会造成太大困难。

  他尽力回忆他读过的有关貘的资料。一些权威说过,貘是一种性情非常温和的动物,而且视力很弱。也许,值到他一直走到它面前,它仍然会全无知觉。

  他悄悄溜下吊床,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手电仍然直照着大貘那双深度近视的眼睛。

  他在心里推测着成功的可能性。万一惊动母貘,它可能会朝那儿跑?他知道,貘通常习惯往河里躲。如果受了惊,这头野兽十之八九会径直朝有水的地方跑。而那只小家伙不可能像母貘那么敏捷,很容易逮住。

  但是,这如意算盘却功亏一篑,哈尔啪地踩响了一根细树枝。受惊的母貘没有朝河那边跑,它埋下头,纵身向灯光猛冲。哈尔马上就看到,母兽的性情无论多么温和,也是要奋起保护它的幼崽的。

  母貘在冲锋,在喊叫。人们可能会以为体型这样巨大的野兽,应该发出雷鸣般的吼声。但这只母貘只是像野马那样嘶叫。它的嘶叫最后变成悲切刺耳的啸声。

  另外三位露宿者被惊醒了。父亲和罗杰一骨碌滚下吊床,纳波像冬眠的刺猥听到春天的第一声召唤,从他的地洞里拱了出来。

  他们谁也没来得及靠近哈尔,那只300磅的猛兽已经像排炮般向他冲去。

  哈尔沉着地飞身跃起,抓住头顶上的一根树枝,这样,那褐色的庞然大物扑了个空,从他身下冲了过去。可是,树枝断了,他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貘背上。他读过一些书,现在,书中所叙述的那些令人心惊胆战的情景一一从他脑海中闪过。美洲虎攻击貘时,常常跳到它背上。貌似蠢笨的貘却会驮着虎,穿过荆棘丛生的灌木丛,钻过半倒的树木和低矮的伎条。背上的美洲虎被荆棘扎、树枝抽,最后变成血肉模糊的一堆肉酱被甩下来。

  想到这儿,哈尔吓坏啦。他一刻也不敢耽搁,一骨碌从他的坐椅上翻下来。躺在宁静的大地上,他松了口气儿。但是,如果他以为,貘这样就会放过他,那就错了。即使没有手电光,它也知道敌人躺在哪里。貘的视力可能很弱,但它的嗅觉和听觉却非常敏锐。

  它来了,哈尔听见,它像一列快车似地凄厉地尖啸着冲过来。他挣扎着跪起来,使劲儿滚到一边。那头动作笨拙的畜生撞过来时,两支手电光对准它射去,接着,听到一声震耳的枪声。

  这只“马-野猪-象”三位一体的畜生皮再厚也抵挡不住亨特的270温彻斯特枪里的130-谷裂开弹。貘重重地栽了个筋斗,躺着不动了。

  哈尔连忙走过去,他得找那头幼貘。找它并不难。幼貘正向它妈妈扑去。一挨着妈妈,它就趴下吃它的最后一顿奶。

  哈尔有点儿可怜幼貘。他和伙伴们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儿看着,让那个家伙再饱餐一顿吧。

  哈尔俯身抚摸那小孤儿光滑鲜艳的皮毛。

  “没关系,”他说,“我们会给你补偿的。我们要把你送进一个最好的动物园。在那儿,你会得到最好的食物,还会有一个完全属于你的游泳池,不会再有老虎打扰你。我们说话算话。”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3

  8、沿虚线而下


  第二天上午,他们又冲过许多激流,最后来到一道大瀑布前。他们不得不把船上东西和船依次搬上岸,绕过瀑布运下去。在瀑布底下,他们重新装船,大家登上了独木舟,只有纳波还站在岸上,说什么也不肯再上船。

  “我得回去。”他说。

  亨特和他争辩也没用。这道瀑布标志着他所熟悉的土地已经到了尽头,瀑布那边的土地充满不可知的奥秘和恐怖。他不了解那儿的人,他对他们的唯一评价是,他们很坏。

  他将踏着河边忽隐忽现的小径返回家园。他得走两天才能回到他的村庄。

  亨特把工钱付给他。哈尔给他一点干粮,纳波笑着谢绝了干粮。

  “我的吃。”他拍着他的弓说。从森林和河流里,他能获得他所需要的食物。

  他帮亨特他们把船从岸边推开以后,待在岸上,久久不愿离去,好像在为离别他的新朋友而惋惜。湍急的河水载着独木舟顺流而去,他用自己的语言高呼了一句再见之类的话,开始在瀑布旁边的陡峭石头坡上攀登。

  到了瀑布顶,他转身挥挥手,就走了。

  四个人中只走了一个,可剩下的三个却感到孤独,这似乎很可笑。他们回过头,久久地望着瀑布的顶端。四个人当中,只有纳波真正了解这片林莽。现在,他们开始向着白人一向有去无回的土地进发了。

  最快摆脱这种孤独感的是罗杰,他太小,无法理解这离别意味着什么。他对父亲和兄长充满着信任,而他们俩反而不像他那样信任自己。

  “我想,‘大鼻子’该吃东西了吧,”罗杰说。由于它那突出的长鼻子,也由于不管见了什么东西或碰到什么人,它都爱用它那好奇的鼻子捅捅戳戳,那只小貘就得了“大鼻子”这个绰号。

  “貘吃什么?”

  “各种树叶、嫩枝和多汁的蔬菜等等,”父亲说,“但幼貘得吃奶。既然没有奶,你们可以采点儿很嫩的草试试。”他们把船划近岸边,让罗杰抓了把新鲜的嫩草,把这佳肴送到“大鼻子”嘴边。

  “大鼻子”卷起鼻子,嗅嗅罗杰递上来的美食。要不是它的鼻子只能老冲着地面的话,它就会把它往上翘起来了。

  “这一下,你可不会再调皮了吧?”约翰·亨特用责备的口吻说。亨特话音未落,“大鼻子”就成了不服管教的孩子了。它拼命往船外跳,不过,马上被用藤为它特制的挽具扯回船上。

  “在它决定吃东西之前,也许,我们只能让它依靠它自己身上的脂肪维持生命了。”说着,父亲转身去办一件马上得干的重要事情。他拿出拍纸薄、铅笔和指南针。

  “给这条河绘制地图吗?”哈尔有点儿兴奋地问。

  “对,你愿意帮忙吗?”

  “我来画,你帮忙。”哈尔壮着胆说。给一条还没有人知道的河流绘制航线图,还有什么别的事情比这更激动人心的吗?

  约翰·亨特宽容地微微一笑。“好吧,我相信你会画好的。”说着,把东西递给哈尔。

  哈尔眼睛一亮。“那么,咱们从这道瀑布开始画吧,可以吗?”

  “它有名字吗?”

  “我还没听说过。”

  “我们该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呢?”他们看见这道瀑布的时候,纳波正在它的顶巅向他们挥手道别,哈尔想到这个,“纳波瀑布,怎么样?”

  “叫什么都行。”

  哈尔在拍纸簿的最上方作了个记号,写上“纳波瀑布”。然后,他开始勾出河流的轮廓。拍纸簿的纸画着蓝格子,每一格代表一平方英里。哈尔以前常观察测量员工作。他利用指南针确定方向,估计着返回瀑布的距离和与前头另一个大河湾的距离。

  “要是我们什么仪器都有就好了。”他说。

  “我们这样的探险,带那些东西太笨重了。只要我们能提供一张大致精确的草图,就能促使勘测队到这里头来完成这项工作。”

  每看见一座丘陵或山岳,哈尔都把它画到地图上,并际上估计的高度。旁注记录着树木的方位,特别像金鸡纳霜、像胶这些在商业上很重要的树木,或是那些可用作木材的有价值的树木。

  父亲根据他以往的经验,不断提出建议,让哈尔独立绘制地图。河流宽度的变化,深度等等都一一际在地图上,同时还注明各种激流的特点。

  哈尔深知作为一个真正的开拓先驱意味着什么,他今天所做的工作,对将来所有在这条河流上旅行的人都是有益的。他感到自己肩负的责任,因此格外用心。

  一天的时光悄悄地消逝,谁也想下到林莽中会藏着潜伏的敌人。露营地搭在一个小岛上,印第安人只要进入小岛,很容易被发现。头天晚上击毙的母貘肉,成了他们菜单上的主菜。貘肉很像牛肉,味道很好,但它还带有一点儿猪肉的味儿,这使它具有独特的风味。

  夜里,他们似乎听到了鼓声,但不能肯定,因为森林里野兽的喧闹声太响了。

  第二天仍然是划独木舟顺流而下,绘制地图。印第安人仍然没有出现,“大鼻子”仍然不肯进食。它偶尔像婴儿或小狗似地低低哼几声。他们开始为它担心,照这样下去,它可就永远也到不了动物园。

  难题终于解决了。不过,几乎使他门这次考察夭折。

  拐过一道河湾,他们看见两只山羊站在一片没膝的野草地里。其中一只是母羊,奶子胀鼓鼓的。

  “野山羊!”罗杰叫道,“‘大鼻子’有奶吃了。”山羊不动声色地站在那儿,注视着小船。

  “不会是野山羊,”哈尔说,“野山羊见了人会跑。”

  “可这附近没有村庄呀。”

  “也许,村庄藏在树林深处。”

  “嗯,不管怎么说,”罗杰提议道,“那片沙滩可是吃午饭的好地方。”

  这建议看来不赖,于是,他们把独木舟推上了沙滩,取出一点饮食。从沙滩上看不见山羊,因为中间隔着一道高高的河堤。

  大约过了五分钟,一阵刺耳的尖叫和飞箭的飕飕声把他们吓得直跳起来。罗杰摇摇晃晃地从河堤上跑下来,手里紧紧抓住一瓶奶。

  “快,他们拿箭射我。”

  一转眼,三个人就上了独木舟,向河心划去。强大的水流帮了他们的忙。又一支箭呼啸着飞来,但什么也没射中。一会儿功夫,他们已经拐过一道河湾,可以松一口气儿了。

  但松弛的时间很短。在一道小河湾里,他们看见一条独木舟。他们驶过那儿还不到500英尺,三个印第安人就跑来了。他们跳上独木舟,穷追不舍。

  淘气的罗杰有点儿懊悔,但太晚了。父子三人拼命划桨,似乎他们的生与死都系在这几支桨上——这是完全可能的。

  他们是三比三。但印第安人熟悉这条河,知道哪儿是最好的航道。而且,他们划独木舟也划得更老练。

  亨特父子领先一英里,但后来,船擦过一片暗沙洲,速度变慢了。在沙洲上,另一只独木舟却轻快地掠过水面,在印第安人手里,独木舟简直有了生命。

  一个印第安人放下桨,拿起弓。弓长7英尺。他在船里站起来,拉开弓,把一支万恶的长箭搭在弦上。

  嘣——飕。箭嵌进亨特他们的独木舟的船舷上,箭尾上的羽毛嗡嗡作响,像响尾蛇的尾巴一样。

  即使在这样险恶的时刻,亨特也没忘记作为收藏家的任务。他拔出箭,把它放好在船里。

  “会有博物馆要它的。”

  父亲尽力向印第安人表示友好。他微笑着举起双手。但罗杰的偷窃行为几乎使这种表示友好的办法完全失灵。印第安人的回答只是愤怒的呐喊和再射来一支箭。这支箭射中了约翰·亨特高举的右臂,他的脸因为剧痛扭歪了。

  哈尔忍无可忍,他端起他的“野人”连发来福枪,把以“杀伤力特强”而著称的三百发大功率平射子弹推上膛。来吧,这回轮到他们被打个稀巴烂了。

  “别打死他们,”他爸爸警告说。

  “我不会,”为了正好对着略低于水平面的地方射击,他把枪平放在独木舟上。威力无比的来福枪怒吼着打破了林莽的寂静。那条独木舟和船上的三个鬼哭狼嚎的家伙都被飞溅的浪花遮没了。浪花过后,独木舟开始下沉,那几个印第安人泼泼溅溅地蹚水往岸边逃去。

  “爸,要我干点儿什么吗?”

  “不用,你和罗杰要坚持划桨。不过,先把盐给我递过来。”哈尔吃惊地望了父亲一眼,这人疯了吗?

  “没错,我要盐,把那缸盐递给我。”亨特已经把箭拔出来,搁在头一支箭旁边。他注意到箭尖涂着一种黑胶,他认得这是箭毒,因为在他自己携带的物品中也有这种东西,狩猎用得着它。

  他挽起衣袖,箭伤不算深,但箭毒却足以使人在几分钟内死亡。不吃盐的印第安人和野兽很快就会中毒身亡。吃盐的白人有可能使其毒性解除。亨特用他的猎刀把伤口割大,忍着痛把盐揉进伤口。他嘴里塞满盐,喝了一点点水把盐咽下。

  “对不起,活儿全留给你们干了。”他边说边在船舱底平躺下来。

  “你要不要到岸上躺躺?”

  “不,不。继续往前划。我一会儿就没事儿了。”

  箭毒切断了神经和肌肉之间的联系,使肌肉松软无力。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这项致人死命的亚马孙印第安人的发明,现在已经在欧洲和美洲的医院里,应用于需要让紧张的肌肉松弛的病例。但这种东西很容易用过量,亨待所吸收的箭毒是否足以使他永远放松?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首先受箭毒影响的是头部和颈部的肌肉,他的头动不了了。麻木感向下扩展到胸部,肋骨间的肌肉、直到管呼吸的横膈膜。随着这些器官失去知觉,他感到呼吸很困难,他倒宁愿干脆停止呼吸。但他勇敢地挺住,他知道,要活下去的唯一办法是硬挺住。

  孩子们没有意识到情况的严重。这样也好,反正他们帮不了忙。他们所能干的只是尽量拉开他们和那个被惹翻了的印第安村落的距离。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3

  9、落荒而逃


  咚——咚——咚——咚,森林里传来不祥的响声。

  “鼓声!”哈尔惊叫,“那些印第安人真的被惹恼了。”

  他焦急地向身后望去,还没见有独木舟追来——到目前还没有。他和罗杰拼命地划,船桨划破翻腾的波浪。顺水船划得很快,但不幸的是,追他们的人也顺水。

  “大鼻子”低声嘶叫,叫声像小马。

  “忍耐一下,小河马,”罗杰说,“没功夫管你啊。”

  他把那瓶鲜羊奶推到阴凉的地方,把手帕放到河水里浸湿,蒙在瓶子上,让它保持清凉。

  哈尔没忘记他的地图,他以从没有过的速度这快地画草图,记笔记。他吝惜划桨间隙的点滴时光。

  前方传来另一种声音,是激流的吼叫。碧波白浪在阳光下跳跃。波浪很美,但波浪下面的黑礁石却脸色阴沉。

  来不及仔细地观察地形,没时间挑选航道,小船掠过急流箭也似地向前驶去,好像只有高速度才能征服急流。

  水势突然下降,变成碧绿陡直的滑坡,河水发出蛇叫似的嘶嘶声。水急速下滑,在礁石之间迂回,那样子也像蛇一样。

  轰隆声更响了。前面的景象把坐在船头的罗杰吓呆了。如果船尾的哈尔能操纵小船顺利越过这个滑坡,他在罗杰眼里就更有本事了。

  在两块巨大的圆石之间,滑坡陡然飞泻而下。船像离弦的箭一样飞驶,只要稍向旁边偏一点儿,一声巨响,船就粉碎了,在帕斯塔萨河上只能留下破碎的木片。

  罗杰紧握船桨,准备必要时用桨撑住石头,减慢船速。可是,高速前进的桨敲在巨石上会断吗?桨会从他手中飞脱或者戳进他的胸膛,把他从船上拖出去吗?

  幸亏桨和他都不必经受急流冲击或巨石碰撞的考验,独木舟干净利落地从巨石之间穿过,啪哒一声落入滑坡底的波涛中。水把它轻轻托起,仿佛它只是一根羽毛而不是整段圆木镂空的独木舟。接着,它一头扎进反冲的波涛,破浪前进。

  急流的喧嚣像一列火车穿越大桥时发出的轰鸣,迸起的水花就像一道白色的门帘,挡住了视线,封锁了前进的道路。他们在这道门帘上撕了条缝,冲入起伏不定的滔滔江水的余波中。接着,江水呈扇形散开,平稳而急促地流入一个平静的水潭。

  这时候,他们本来可以停下来歇一歇,思考一下。但他们仍然飞快地划着桨,因为,当隆隆水声消失以后,他们又听到了鼓声。

  “干得好哇!”躺在舱底的亨特虚弱地说。

  哈尔回头望了望,“我希望印第安人得花点时间穿过那道滑坡。”话音刚落,他突然惊叫一声,使劲儿把桨插入水中。“他们来啦!”

  一条独木舟出现在滑坡顶。随着很像打仗呐喊的“哈嗬”一声,印第安人的小船冲下飞瀑,巧妙地避开礁石,隐没在翻滚的白浪中。

  看见小船底儿朝天地从反冲的浪涛中浮上来,两个男核高兴地尖叫起来。那二个在水中上下浮动的黑东西就是印第安人。这情景实在值得一看,父亲使劲儿地想把头抬起来,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印第安人为什么会翻船?他们全都是划独木舟的好手,这点是毫无疑问的。哈尔估计,他们自己船上装的东西在汹涌的河流中成了平衡独木舟的镇舱物。父亲躺在舱底,他的体重也为他们的成功助了一臂之力。

  第二只独木舟出现在滑坡顶。这只舟子安全地降落在滑坡底。跟着又一只独木舟上来了。有一瞬间,船体横着,但又及时摆正过来,叫哈尔兄弟空欢喜一场。

  两只独木舟都划回去救第一只船上落水的印第安人,这正合哈尔和罗杰的心意。他们充分利用了这个间隙。独木舟轻快地拐了个弯,进入一条笔直的长长的航道。这航道的尽头像是一座山,待划近了才看清,那原来是一道狭长的山峡。河水在两道陡直的悬崖之间消失。

  这是一道新难题。哈尔清楚,在山峡里,河道通常很窄,水流更急,两岸很少会有河滩,在危急时,登陆逃命的机会极微。一驶进山峡,除了一直走到山峡另一端外,别无出路。

  哈尔本该停下来勘察一下。他回头望了一眼,印第安人已集合起全部兵力,三只独木舟正并排冲来。哈尔忙把船往峡谷口驶去。峡谷口狭隘、阴暗,河水正飞速地滑进谷里。

  印第安人离他们大约只有100码,他门正全速冲来。但他们的队伍似乎有点儿混乱。他们非常激动,大喊大叫,并开始放箭,但全都射不中。正当亨特他们的船进入峡谷口时,穷追不舍的独木舟突然拐弯驶向陡峭的河岸。

  罗杰高兴地喊:“他们害怕了,不敢来了!”

  但哈尔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气直透脊背。这不是悬崖峭壁投下的阴霾所带来的寒意。要是印第安人不敢追上来,前头的环境肯定非常恶劣。

  他竖起耳朵倾听着急流的响声。寂静使哈尔忐忑不安。水流得这样湍急,却连耳语般的潺潺声都听不到。两道悬崖相距只有30英尺,笔直地从水中拔起。黝黑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崖面近200英尺高。头顶上一线蓝天,看起来十分遥远,似乎属于另一个世界。

  “嗬——嗬——嗬!”罗杰高喊,他想听听回声。哈尔在船板上使劲儿蹦,噼噼啪啪的跳跃声在悬崖间反复回荡。声音越上升,回荡得也越来越快,最后变成一阵仿佛闷在喉咙底的可怕的咕噜声,然后,如位如诉地顺着峡谷消逝。

  “别喊了!”哈尔烦躁地说。

  峡谷曲折逶迤。每到拐弯处,哈尔都格外留神以防意外,但什么事儿也没有,河里没有礁石,水很深,水面像油一样平滑,但实际上却非常湍急。又一道河弯。有种微弱的响声顺着峡谷隐约飘来,没等哈尔判断出是水声还是风声,它就消失了。他抬头看了看站立在峡谷边沿的两排树木,树木纹丝未动。高高的天上,几十只红鹮排成一个红艳艳的V字,飞过那缎带般的蔚蓝的天空。刚才听到的可能是它们的叫声。

  抬头望着那阳光明媚的蓝天,就像透过牢房的铁窗向自由世界张望。这峡谷活像牢房。哈尔本能地把桨深深地插入水中,把独木舟划得更快,全然不顾前面会有什么危险。他只有一个念头:赶快划出这峡谷。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3

  他冷得打颤。赤道就在附近,但在这两道幽深的没有阳光的高墙之间却很冷。他感到非常孤立无援。父亲好像睡着了,罗杰没有一点责任感,他正在想方设法给“大鼻子”喂那瓶羊奶。那只小貘在嘟嘟哝哝地发牢骚,吵闹声在崖壁间回响,像有人在拍掌。小貘的低语声被悬崖挡回来,变成一阵隐约的格格笑声。

  哈尔暗自承认,他此刻极度紧张不安。他多么希望他们没有驶进这个鬼地方啊!跟印第安人搏斗也比呆在这儿强。

  其实他也明白,事实并不是这样。只要他们杀几个印第安人,后果就只能是,上百印第安人撵上来,穷追不舍。

  又一阵响声飘来,独木舟飞快地拐过一道河弯,哈尔原指望看到峡谷豁然开朗。没想到,峡谷反而显得更窄,谷脊靠得更拢。峡谷上方,两岸大树的枝叶紧紧地缠在一块儿。他们好像在隧道里走船。罗杰正在喂“大鼻子”,眼前忽然一黑,他莫名其妙地抬头往上看。

  黑暗更浓,哈尔连手里的船桨也看不清了。黑色的水,黑色的崖壁溶成黑糊糊的一片。掌舵也无济于事,只好把船交给河水。要是河中心正好有块巨石,那就自认倒霉吧。

  怪不得印第安人不追上来。哈尔读过一些材料,说的是一些河流钻入地下,变成暗河。他想起一个故事,题目是“有去无回的河”。想到这儿,他不寒而栗。

  “老天爷!这是什么?”罗杰叫起来。

  “什么?”

  “我们周围有东西在飞。”

  因为有东西在拍打翅膀,空气在震动。“肯定是蝙蝠,”哈尔说。四面八方都有,想必有好几百只,哈尔低下头避开它们,虽然他也知道,蝙蝠有像雷达似的器官,使它能在漆黑的空间飞,而不会碰撞任何东西——除非它自己想撞。

  除非它自己想撞。哎呀,如果这是魑蝙,是那种在美洲热带地区常见的吸血蝙呢?吸血蝙最喜欢刺破热血动物,比如人的皮肤,然后,把血吸干。但他努力安慰自己说,蝙蝠不会攻击,高速运动着的物体。

  洞里到处是蝙蝠尖细的吱吱声。但在它们美妙的女高音背后,却逐渐响起深沉的男中音。

  那是水声。它由男中青渐渐变成更响的轰鸣,但仍然离得很远。前面会有地下瀑布吗?难道他们就这样两眼一抹黑地彼冲向瀑布,在看不见的礁石上摔个粉身碎骨吗?

  哈尔一向所受的教导使他相信,他自己就是命运的主人。而现在,他和他的伙伴们在湍急的激流中,似乎在劫难逃,而他,却束手无策。

  河水似乎突然拐了个弯儿,独木舟擦过一道石壁。慌忙中,哈尔伸手去抓石壁。他的手像犁耙似地在密密麻麻地趴在石壁上的蝙蝠堆中犁过。水流把船拽开,船又匆匆忙忙地向前漂去。

  峡谷开始微微有点儿亮,刚够看得见蝙蝠的盘旋和上下飞扑。光线越来越强,前方水声的轰鸣也越来越响。

  哈尔振作起来。“我们就要从这里出去了!”他不在乎那越来越响的水声,前面不管是什么,都比这黑默默的者鼠笼子好。

  头顶上开始出现一些缝隙。能看一眼蔚蓝的天空该有多好,好像好几年没见着它了。

  又拐过一道弯,黑暗的崖顶突然迸开,两道陡峭的悬崖逐渐变成坡势平缓的石岸,兄弟俩一齐欢呼起来。外头亮得睁不开眼,清新的空气夹着浓浓的水雾迎面扑来,滚滚的河水翻着白浪。

  罗杰眯着眼向前看。“这河往哪儿流呀?”天水相接的地方似乎就是河流的尽头,小船正像一匹参赛的马朝那儿狂奔,只差几十码就要冲到,靠岸已经完全不可能。

  “瀑布!”哈尔大喊,但水声太长,淹没了他的声著。罗杰回过头去,看见池哥哥正在发疯般地划桨,于是,他也拼命划。只有把小船划得飞快,计它冲过瀑布顶,平落下去,而不是垂直地往下冲,那才有希望。即使那样,如果下面刚好有石头,小船还是得撞个粉碎。

  罗杰着了魔似地大喊大叫,他觉得很好玩。哈尔一心想着躺在船舱底的那位熟睡的或者失去了知觉的人。对一个病人来说,舱底是个好地方。

  独木舟像离弦的箭腾空飞出。在最后一刹那,哈尔改变桨法,使劲儿逆着水划,使船头朝上。接着,他们感觉到船在下降。他们往下落呀,落呀,过后,当他们回头看见这瀑布只不过大约10英尺高时,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对于一条独木舟来说,从10英尺高的地方飞下来,也够了不起的了!

  天队人愿,独木舟没有在礁石上撞碎,它稳稳当当地落在深水里。哈尔松了口气儿,罗杰也松了口气儿。他们真不该松一口气儿啊!一眨眼间,白浪滔滔的强大的侧漩流冲翻了小船。

  几乎就在翻船的同时,哈尔一跃而起。一把抓住父亲。他紧抓着他往下沉,然后,游出水面与激流搏斗。激流似乎打定主意要把他们击碎在礁石上。

  罗杰在水里像条鳗鱼。他奋力把船扶正,往岸边推。翻着白沫的波浪一次又一次劈头盖脸地把他按下去,但他总是很快就浮出水面,呐喊着向恶浪挑战。他使劲儿把船往岸边拖。

  到岸了,他发现父亲和哈尔像两具等着埋葬的尸体,瘫在沙滩上,哈尔精疲力尽。驾船穿过那不可思议的遂道一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峡谷,乘独木舟飞下瀑布,所有这些经历所形成的神经反应使他冷得全身发抖。水把亨特冲醒了,他张开眼睛,但身体仍然太虚弱,动弹不了。

  绑在船里的装备,经过这番颠簸依旧安然无恙。罗杰把它们解开,摊在石头上晾干。

  忽然,他想起了“大鼻子”。这小貘跑哪儿去了?缚它的藤绳还系在坐板上。顺着藤绳,罗杰走到河边,走近一个隐藏在一块大石后面的水塘。

  “大鼻子”就在那里,它正玩得开心,一会儿在水里打滚,一会儿扎猛子,还像小海狮那样喷鼻子。罗杰没打扰它,让它快活个够。

  礁石丛中有两条独木舟破碎的残骸。没有迹象表明,划这两条船的到底是印第安人还是别的探险家,这些探险家也许试图考察帕斯塔萨河,但他们的尝试到此告终了。

  约翰·亨特也看见了这两条遇难的独木舟。

  “哈尔,”他有气无力地说,“你征服了那道瀑布,已经像一名划独木舟的老手了。顺便说一句,你把我拽了上来,谢谢你啊!”

  但是,在温暖舒适的阳光下,哈尔已经酣然入梦。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4

  10、魑蝙之谜


  当天晚上,他们都没睡好。

  营地里来了客人。不是黑瓦洛印第安人。虽说亨特父子料定他们多半会来,那是一种更陌生而可怕的来客。

  与蚂蚁大军较量过一次的罗杰仍然心有余悸,这一回,他又一次成了一顿开胃的佳肴。有一种人身上含有吸引饥饿生物的化学成分。很不幸,罗杰就属于这类人。

  上吊床还不到一个钟头,罗杰就醒了。他也不清楚是什么把他弄醒的。他右脚的大拇趾隐隐有点儿痛,用手一摸,摸到一些湿乎乎的东西。他摁着手电,手上血糊糊的,脚趾也血淋淋的。血仍然从一个直径约为1/8英寸的创口不断往外冒,创口边沿整齐,像是用手钻钻出来的。

  “嗨!我正在被生吞活剥呢。”

  他大声嚷。哈尔从梦中惊醒,他梦见一帮吃人生番正煮他弟弟当饭吃呢。看见弟弟脚上那个小小的创口,他有点儿恶心。

  “你踩蒺藜上了吧。”

  “别犯傻了,这里根本没有蒺藜。再说,它怎么流血不止呀?”

  父亲在他的吊床里说话了,“听!”

  头顶上黑压压的一片扇动着的翅膀,数以百计。

  父亲突然想起峡谷里的蝙蝠。

  “噢,不!”他惊叹道。“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

  “这有什么好?”罗杰边用手帕吸血边反问。

  “它们肯定是魑蝙。伦敦动物园肯出两千美元收购一只呢。”

  “我应该看看,”亨特说着,挣扎着要下吊床。

  “您躺着别动,我拿给您看,”哈尔抓起罗杰的脚,为了让父亲看清被魑蝙叮穿的脚标本,他几乎把罗杰整个儿从吊床里拖下来。

  “我是什么,实验室里的豚鼠?”罗杰带着哭声喊,但谁也不理睬他的怨言。

  “想想吧,爸,”哈尔欢呼道,“要是我们能逮住一只该有多好啊!还记得迪特玛斯博士说的话吗?他逮到的那只魑蝙是布朗克斯动物园展出的第一只魑蝙。但几个月以后,它就死了。伦敦动物园还从来没有展出过这种蝙蝠呢。”

  “给他把脚拇趾包扎紧,扎到止住血为止,”父亲说,“再抹上碘酒。你死不了,”他告诉罗杰。

  “可我们怎么样才逮得住它呢?”哈尔急切地问,“当然,我们可以等它再咬罗杰的时候,把它捉住。”

  罗杰瞪了哥哥一眼,“你自己去当诱饵吧,”他怒冲冲他说。脚趾一包好,他就用毯子把自己连头带脚地盖了个严严实实。“哼,叫那丑陋的小畜生再来咬我吧。”

  如果说罗杰在挑战,他立刻就招来了应战者。营地只安静了几分钟,罗杰又大叫大嚷起来。

  原来,这孩子只盖严了身体的前面,背后却没有盖。一只探头探脑的蝙蝠发现他裤子的后裆有一道小小的裂缝,于是,从吊床的网眼里咬了他一口,最后,蝙蝠还是逃走了。

  看来,拿罗杰当饭吃是没指望了,蝙蝠们把注意力转向亨特和哈尔,已经有一只蝙蝠光顾亨特了。没等它咬进肉里,他就抓住了它,但是,亨特的手指刚要合拢,它就挣脱飞走了。

  哈尔从工具箱里拿来一个小手网。

  “我来给它们布个陷阱。”

  “用什么做诱饵呢?”

  “我,”哈尔大笑道,他稍稍有点儿紧张。“既然威廉·毕比做得到,我也做得到。”

  著名的博物学家毕比曾经故意裸露自己的手臂让魑蝙咬。那小东西轻轻地落在他的胳臂上,开始咬开一个口子。毕比的幻觉和他开了个玩笑、他觉得胳臂在流血,后来才知道,他过早地惊动了蝙蝠,臂上只留下一个很小的伤口,像蚊子咬的一样。胳臂根本没流血。

  哈尔决心坚持到底,不管感觉如何。魑蝙的习性一直是个猜不透的谜。现在,迪特玛斯、毕比等科学家,正着手解开这个谜,人们一直把魑蝙叫做“吸血蝙”。迪特玛斯却证实了它不吸血,而是把血舐干,就像猫舐牛奶一样。有过这样的传说:魑蝙会扇动翅膀,给受害者催眠。还有人说,魑蝙咬人时并不落到人身上,而只是在上面盘旋。

  哈尔很想知道这些传说是不是真的。他伸出光臂膀,一动不动地躺着。过了很长时间,什么动静都没有。

  又过了一会儿,翅膀的扇动声似乎越来越近。他的胸口终于感到了一种轻微的压力,好像是一只蝙蝠落在上面。压力轻得和吹口气儿差不多,如果他睡着了,是绝对感觉不到的。

  过了一阵,又没有感觉了。他几乎无法忍受这种焦急的悬念,想跳起来,扇动空气,赶跑那一只围着他转的讨厌的东西。

  接着,他觉得手腕被什么搔了一下。那正是魑蝙落在人身上的唯一迹象。他甚至还不能肯定他是否真的感觉到了。

  可是,搔痒感似乎正顺着手臂向胳膊时蔓延。也许,这只不过是微微的晚风吹过他的胳膊,哈尔也说不准。

  又是一阵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儿,手臂靠近时的地方感到轻微的刺痛,手臂好像有快要麻木的感觉。这一发现使哈尔兴奋到极点。科学家们一直在思索,魑蝙怎么能在受害人身上咬开个洞,而人却感觉不到呢?有人认为,蝙蝠的唾液里可能含有一种局部麻醉剂,能使它要咬开的部位失去知觉。看来,哈尔的亲身感觉证实了这仲说法。

  像毕比一样,哈尔开始产生幻觉:乎臂被咬破了,血在流淌。他毅然咬着牙一动不动地躺着。有一点可以肯定,到魑蝙真正把皮咬破时,是没有感觉的,它舐血的时候也是没有感觉的。也许,魑蝙已经飞走了,他也说不准。

  也许,整个过程都只不过是他自己的幻觉。然而,不对,现在他确实感觉到点儿什么了,手臂上没有被麻醉的地方真切地感觉到温乎乎的血正往下流。

  他觉得这堂魑蝙课已经上够了。趁这喝血的家伙还没吃饱飞走,他必须及时把它逮住。

  他用尽全身的力量控制住自己,挥起手网,划过上身,扣在胳膊上,然后,敏捷地拧着网把。这样,网里逮到的不管是什么,都逃不掉了。

  他伸手去拿手电。不,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他的幻觉,他的胳膊血淋淋的。不过,他不在乎,他只急于看到网里的东西。一只模样丑陋的家伙正在网眼里挣扎。

  “我逮注了!”他高声喊,“我逮住它了!爸,快看呀!”

  一张怪异的脸透过网眼往外望。哈尔觉得他从来没见过这么邪恶的脸,除了另一张脸外。有那么一刹那,哈尔回忆起那天夜里在基多跟踪他的那家伙的脸。

  哈尔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古老的传说,魑蝙的名字就是从这个传说中得来的。在传说中,“魑魅”是那些半夜从坟墓出来,专门吸食人血的鬼。

  这种蝙蝠肯定体现了那个古老的传说中的所有恐怖和邪恶。它那亮晶晶的小眼晴,藏在它倒挂着的毛茸茸的身体里,充满仇恨地盯着人看。啊,它是长夜,是黑暗,是邪恶,耳朵尖尖的,像图画上撒旦本人的耳朵一样。鼻子扁平,下颌突出,像个拳击手。

  “这丑样儿倒像是魔鬼和叭喇狗的杂种。”约翰·亨特喃喃地说,这蝙蝠的模样太可怖,使人不敢高声说话。

  但是,他门随后看到的情景才是最可怖的。魑蝙凶狠地嗥叫一声,张开口,它那灵敏的长舌头沾满血迹,因为它刚刚舐食了一顿美餐。这只畜生的牙齿看起来很短,但它们的啃啮效率却非常可怕。嘴巴两边各有一只长犬牙。真正令人骇怕的牙齿,那些使魑蝙的名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牙齿,却长在上颌前面。它们是成双的门牙,略微弯曲,尖得像针一祥。魑蝙就是用这些锋利的双面刀,在人身上切出没有痛感的深深的切口。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4

  除了血以外,口腔里还有一种水样粘液。要是能把这只魑蝙拿到试验室,哈尔就能分析这种分泌物,看看它是否含有使肌肉麻痹的麻醉药物,或者,含有什么能防止血液凝固的物质。

  他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创口上的血还在往外冒。父亲用手帕紧紧地扎在伤口周围给他止血。

  动物,尤其是小动物,常常不是被魑蝙咬死,而是在魑蝙饱餐之后,流血不止而死。本来,血在很短的时间内自己会凝固。这种魑蝙的唾液里难道含有抗凝血的化学物质吗?

  这正是他们想弄清楚的。

  魑蝙拍着翅膀,但网子是牢固的。这玩意儿的丑陋,用什么语言来形容都不会过分。然而,在一些传说中,魑蝙的块头却被夸大了。人们把它与大蝙蝠,如狐蝙,混为一谈。大蝙蝠两翼尖的距离可长达2至3英尺。而这种蝙蝠翼尖间宽度却只有12英寸,身体只有4英寸长。

  “这么小,但是,噢,天哪!”罗杰惊叹不已。

  如果他们能把它带回去,成千上万的人将会和他们现在一样,怀着惊惶、畏惧看着这小东西。这就是科学界几乎一无所知的生物——至少,亨特父子还不知道,世界上有哪一所动物园或动物博物馆收藏有这种生物的标本。可是,他们能把它带回去吗?

  哈尔忽然想到一个棘手的问题。

  “我们拿什么喂它呢?”

  “我也正在想这个问题,”他父亲毫不隐晦地说,“它每天都需要差不多半杯鲜血。”

  他们面面相觑。接着,哈尔把视线移向罗杰。

  “不,不是我!”罗杰叫起来。他真的以为,他马上就要被当成活祭品,供奉在科学的祭坛上。他觉得,他脚趾和屁股上涂满碘酒的伤口已经足以证明,他已为促使知识的进步做出了足够的贡献。

  “我们不会拿你去喂它的。”他父亲安慰他。

  “紧急情况除外,”哈尔加了一句,“同时,如果你不想出现那种情况,最好是把你的22口径手枪准备好,每天至少给‘妖婆’打一只热血动物。”

  这主意使罗杰非常高兴。他早就想试试他的枪了,只苦于找不到好借口。这下子机会来了,他简直等不到天亮了。

  这一夜,“妖婆”就呆在网里。早上,她——尽管她缺乏女性的美,通过辨认,她还是被鉴定为女性中的一员,被转移到哈尔用竹条编成的笼子里。

  往常,罗杰一清早只会想着吃东西,这天早上,他没等吃早饭,就带着他的莫斯伯格枪到树林里去了。那是一支带瞄准镜的15发自动手枪,里面装着长射程高速来福枪弹。枪很轻,口径仅有22毫米。在科罗拉多,他却用它打死过一头大美洲狮。

  现在,他暗暗希望能打着一只虎。但搜索了半天,他只碰到一只像老鼠似的水豚,还是只小的。水豚是世界上最小的啮齿动物,长足了个儿也只有3英尺长。

  这只水豚比一只码头老鼠大不了多少,他几乎不屑动枪去打它。但一想到“妖婆”,想到他自己的早饭,他还是开了枪。

  开枪的结果令人大吃一惊,小水豚倒毙在枪下时,似乎发出一阵震撼森林的吼声,罗杰惊呆了。接着,在水豚身后的灌木丛里,一只黑黄色的东西一晃,那只遍寻不获的老虎从灌木丛中猛扑出来。

  看到这庞然大物的体型、力量和雄姿,罗杰改变了主意,他可不想用一支22口径枪去和这只猛虎搏斗。

  谢天谢地,幸亏他没伤着老虎,否则,它就要向他扑过去了。他捡起那只小啮齿动物,走回营地,边走边频频回头看。

  “妖婆”的早餐送进她的笼里,笼用布罩着,这样,在白天,笼里就和她原来洞穴里的家一样幽暗了。

  过了一会儿,哈尔悄悄掀开笼布往里张望,那谨小慎微的“妖婆”仍然倒挂在笼顶上。

  三位探险家自己吃早饭了。饭后,哈尔又看了一眼。魑蝙像只巨大的蜘蛛,倒悬在那啮齿动物上面,正贪婪地吃着,一被光线惊扰,马上就退回笼顶。

  就在那一刹那,哈尔看清楚了。千真万确,魑蝙并不像许多科学家所想的是一种吸血动物。它的嘴巴没接触伤口。他看见它的略带蓝色的粉红长舌,以每秒钟大约四次的频率伸出来缩进去。舌头的动作极快,使伤口与魑蝙嘴巴之间的空隙形成一股连续不断的血流。猫和狗也有这种本领,不过,魑蝙的动作快得多。

  在皮肤上切出这样深的一个口子,接着又舐食大量的血,如果被咬的人在睡觉,他不会被弄醒;就是完全清醒的人,也会几乎感觉不到,魑蝙正在他身上动手术。想一想,魑蝙的动作该有多么轻巧啊!

  这天,当他们将要结束一天的旅行时,动物收藏家们的袋里又多了一样珍品。像魑蝙一样,它的体型小,价值却很高。不过,它的外型与魑蝙却很不一样。魑蝙丑陋不堪,而它却娇小可爱。

  那是在扎营过夜的时候,哈尔突然在一棵树的枝桠间发现了这只小东西。不算尾巴,它只有2至3英寸,体重最多不过4盎司。除了眼睛和嘴巴四周以外,它全身披着金色的软毛,嘴巴四周是白色的,似乎这小家伙亲吻过面粉桶;眼睛四周也是白的,就像戴着一副白框眼镜。

  “有只小狨猴。”哈尔对着父亲那边喊。亨特已经舒舒服服地躺上他的吊床。箭毒的毒性已经消失,他正在康复。

  “用飞镖吹筒逮它。”他教哈尔。

  罗杰跑到船上取来黑瓦洛首领赠送的飞镖吹筒,同时带来了满满一箭袋的飞镖和一小瓶箭毒。

  哈尔用镖尖在箭毒里蘸了一下,使镖上只沾上一丁点儿毒药。然后,他把镖安在那根7英尺长的竹管的射口的一头。镖尾用木棉树摘下的棉絮包成一个刚好能紧紧塞进枪管的棉球。

  哈尔举起吹筒,嘴唇贴着吹口,使劲儿一吹。

  幸运的是,那小精灵像许多别的猴子一样好奇,它正一动不动地蹲着,饶有兴味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这使它成了一个好靶子。即使是这样,哈尔也还认为自己打不中的,因为对飞镖吹筒他并不内行,但飞镖终于打在了小家伙的身它冲动地吱吱乱叫,把镖拔出来扔掉,然后,开始穿过枝叶往高处爬。箭毒很快发作。它停下来,摇晃了几下,就掉下来了。它没有用尾巴把自己吊在树上,因为狨不是那种会卷起尾巴抓东西的动物。

  哈尔从草丛里把它捡出来。罗杰知道自己在这出小戏中该扮演什么角色。他早就把盐准备好了。他们往狨猴的伤口上擦了点儿盐。

  “这只是轻度麻醉。”哈尔说。

  小狨猴开始在哈尔的手里动起来。它张开眼睛,开始目光呆滞,逐渐活泼起来。金色的毛蓬蓬的尾巴摆来摆去,围着白眼圈的眼睛下,那滑稽的白嘴唇在含含糊糊地说着什么。

  罗杰开心极了。“好点儿了吗,‘眼镜’?”就这样,小家伙得了这个名字。

  “我想,‘眼镜’一定会成为我们的一个淘气的旅伴。”约翰·亨特说,“也许,有时候会淘气得过分。狨猴是所有猴类当中最活泼、最机灵、最好奇的一种。当然,狨类的大多数都比这一种大。狨猴是世界上最小的猴子。就凭这一点,任何收藏家都会对它感兴趣。如果这是狨猴的一个新品种,哈尔,你明白吗,我不会感到惊讶。”

  “唔,对我们来说,”哈尔说,“它就是‘眼镜’亨特。”

  “眼镜”亨特很快就意识到它是亨特家里的一员,并且据此要求一切亨特家里人应该享有的特权。

  它是个温顺文雅的小家伙,像小鸟似地啁啁啾啾叫,有时又像杂技演员似地蹦蹦跳跳,整天从这件东西跳到那件东西上面。猴子有时很野,狨猴看起来却没有一点粗野的性情。它淘气得逗人喜欢,动作机灵轻巧得像松鼠,你不必老担心它会打坏什么东西。

  它最高兴的就是玩查理长长的黑发。它常常从查理的长发里跳出来,蹦向“大鼻子”貘,骑在它背上。但是,当“大鼻子”驮着“眼镜”从船上翻到水里洗澡时,“眼镜”就一面不满地吱吱大叫,一边爬回船里,直奔罗杰而去,它已经把罗杰看作是它的特别保护人了。

  它钻到罗杰的衬衫里,冰凉精湿的身子紧贴着罗杰的身体,直到把全身焐干为止。“眼镜”成了他们难舍难分的小旅伴。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4

  11、亚马孙河上的诺亚方舟


  “亚马孙河!”当独木舟掠过一道河湾,直向宽阔得多的河道划去时,哈尔欢呼起来。这河面宽广,波涛汹涌,河面上到处是淙色的浪头,像长鬃飘拂的狮头,小山似的浪峰,显示着河水流动的巨大力量和速度。

  他们顺着地图上的神秘的虚线行驶了五天。等新地图绘制完毕,这条虚线就要变成实线了。哈尔在他用铅笔绘制的地图上标上帕斯塔萨河与亚马孙河的汇合点,完成了这幅地图。然后,他仔细地把地图放进一只防水的瓶子里,又把瓶子放进一个防水的药盒里。这幅地图是这次探险最值得珍惜的财宝之一。

  亚马孙,世界最长的河流!罗杰像他父亲和哈尔一样激动。船上的其他乘客,看样子也跟他们一样兴奋。也许,他们只不过是被小独木舟的摇晃颠簸弄得紧张不安。

  貘在嘶叫,狨猴在啁啾,连黑笼子里睡着了的蝙蝠也惊醒了,在吱吱喳喳地尖叫。只有查理对眼前的一切不动声色。这干瘪了的英雄仍然挂在坐板上。他甚至不屑开一开眼睛,只是神情肃穆地点着头。

  “这真的是亚马孙河吗?”罗杰想弄清楚。

  “是,也不是,”他父亲说,“但大体上说是。看看你的美洲地图,你会看到,从这儿到大西洋的整条河叫亚马孙河。但除此之外,亚马孙河的每一部分都另有一个名称。这一段有人叫马拉尼翁河,下面一段就叫索利姆斯。但是,整条河都是亚马孙河。”

  “我们什么时候扎木筏?”罗杰心急地问。

  飞越帕斯塔萨的激流,独木舟是最好的船只。但是,用独木舟,大小动物都难以收集运载。而且,在如此浩瀚的大河上,乘独木舟也不够安全。他们决定,一到亚马孙河,就扎一只木筏,装载他们的动物和他们自己,顺河而下。罗杰甚至连木筏的名字都起好了——诺亚方舟。

  “越早越好,”亨特说,“但我们无法在这儿登陆,水势太强。咱们留心找个小河湾吧。”

  风从一英里远的对岸吹过来,清新凉爽。如果不是因为水流太强,他们会想象自己不是在大河上而是正在湖里荡漾。船的左方,近处的河岸长满鲜花盛开的树木,姹紫嫣红。离岸不远,水鸟在上下翻飞得像微微起伏的波浪,船一走近,它们就像一片云似地飘上空中。

  这儿,鸟儿种类繁多,毛色各异,啼鸣婉转,错落有致,它们使大森林生意盎然。显然,这里是一个鸟的天堂。但最令人惊叹不已的是美洲的热带巨鹳。这种鸟有一人高,庄严尊贵地在河岸上踱步,像皇帝一样。

  他们绕过一个河岬,河水的猛烈狂暴的冲击,把小狨猴吓得慌忙逃到罗杰的衬衫下面躲起来。接着,他们轻快地驶入一个平静的河湾。这儿没有激流,只有一股旋流懒懒地绕着弯曲的河岸回旋。一片沙滩,那洁白柔软的细沙又一次使他们想起湖水和湖滩。沙滩那边,有一棵巨人似的吉贝树,它的枝叶差不多覆盖了一英亩的地面。树下,除了少许小草,没有任何植物,形成了一个宽阔平坦的公园。

  这是一片理想的扎木筏的营地。河岸四周,丛生着巨大的竹子和藤蔓,竹竿是扎木排最好的材料,而藤蔓则可以用来把竹子捆扎成排。扎竹排共花了两天。这两天,他们都看见远远的河面上有竹排划过,这使他们相信,他们扎竹排是对头的。印第安人早就发现,在亚马孙河的这一段航道,木筏和竹排是最实用的船只。

  “瞧,每只竹排上都有一间屋子,”罗杰喊,“咱们的竹排上也搭间屋子吧。”根据他的建议,一间竹框架,芦苇墙,棕榈叶屋顶的小屋在竹排上搭起来了。家,啊,温馨的水上家园!有了可以给动物提供膳宿的大船,这个水上动物园又增添了两只大动物。一只是鬣蜥,体长6英尺。

  当罗杰发现这只巨大的热带蜥蝎时,它正伏在一根低矮的枝桠上。这一次,罗杰脚步很轻,他正蹑手蹑脚地向一只鸟走去。所以,尽管他离那只鬣蜥只有十来英尺,它也没有被惊动。

  实际上,大吃一惊的是罗杰而不是鬣蜥。他从前所见过的蜥蝎都只有几英寸长,最长也不过是一英尺。眼前这只真让人难以置信。它看起来完全像他所见过的一些图画里的史前怪兽。

  它全身是绿色,尾部周围有一些褐色的条纹,背部有一溜儿尖刺,颌下也有一排尖刺。它的脚像手,长着又长又细的爪指。

  罗杰悄悄地溜回营地。“我猜,我看到好东西了。”

  “你‘猜’你看到了?”

  “嗯,也许我看花了眼,”罗杰承认,“但它看一起来活像一条爬在树上的短吻鳄。”

  “短吻鳄不会爬树,”哈尔挖苦地说。

  “那,你们自己来看吧。”

  亨特父子三人小心翼翼地悄悄走过灌木丛那庞然大物还在那儿,显然是睡着了。

  “鬣蜥!”亨特大喊,“记得吗,在黑瓦洛村庄,你们吃过鬣蜥肉排。印第安人把它当作珍馐美味。他们抓鬣蜥的办法很奇特。咱们来试试。准备点套索绳。”

  “我口袋里有一点儿。”哈尔说。

  “好,打个活套,准备好把它悄悄地往鬣蜥头上套。”

  “可是,我们不能就这么走到它身边,把它套上,对吧?”

  “当然不能。我们得先给它唱歌,还要给它按摩。”

  两个孩子满腹狐疑地看着他们的父亲。他肯定是在开玩笑。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4

  “印第安人就是这样干的,”亨特只顾说下去,“鬣蜥对音乐非常敏感,也喜欢有人给它按摩。”他捡起一根树枝,“拿着,哈尔,用这根树枝给它按摩。你,罗杰,唱歌吧。”

  罗杰根本不算个歌手,很难相信,他的歌声能够使人或野兽着迷。哈尔站在离鬣蜥尽量远的地方,用树枝抚弄着它粗糙的皮。

  鬣蜥轻轻地动了一下,张开眼,转过头来审视这位来访者。它张开双颌,可能它只是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但罗杰却被那成排的尖牙吓坏了。歌声停住了。

  “这些尖牙咬人还是有点儿痛的,”亨特说,“但只要我们温和地对待它,它就不会咬人了。罗杰,唱啊。”于是,罗杰又唱起来,哈尔继续按摩。

  “轻点儿,轻点儿,”他们的父亲警告道,“要是吓着它,它的尾巴就会掉。没了尾巴,动物园就不会要了。”

  罗杰瞪大了眼睛,“尾巴会掉?就像我们那儿的小蜥蝎一样?”

  “完全一样。好啦,哈尔,我想,我们可以给它套上套索了。我来把套索系到你的树枝上。”

  亨特把活套系牢在树枝上,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到鬣蜥的鼻尖。鬣蜥稍有动静,他就停下来等一等。索套终于套过那家伙的头,然后慢慢拉紧,动作轻柔得像爱抚。

  “逮住了!”罗杰高喊。

  “别作声。别忘了它的尾巴。”

  亨特开始拽套索,动作很轻很轻。开头,鬣蜥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它开始动起来,懒洋洋地滑落到地上,让逮它的人把它引向宿营地。有一次,它向哈尔的脚后跟发起冲击,咬牙切齿的,样子十分可怕。然后,他们半逗半抬地总算把它弄到了竹排上。

  “现在,我想,我该给它弄吃的了,”罗杰试探地说,“它吃什么?”

  “几乎什么都吃。嫩树叶、果子、小鸟和小动物。”

  于是,罗杰给它搜寻饲料去了。

  “方舟”上的另一名新乘客和它一样珍奇罕见。它也是6英尺长,不过,倒不如说它6英尺高。一只热带美洲巨鹳被哈尔留在沙滩上的一只桶里的鱼所吸引,鱼是刚抓的,很新鲜。这只鹳像他们快到营地时所看见的那只一样。哈尔正在那棵吉贝树的树荫下悄悄地监视着它。

  这只大鸟,气度雍容地从它那瘦长的腿上居高临下地朝桶里张望,像踩高跷一样。尽管巨鹳的脑瓜里除了鱼以外,空空如也,但它耸着双肩,埋着头,那模样却总像在沉思默想。

  看来,这位高贵庄严的来访者经过深思熟虑,已经断定把鱼从桶里取出来比在河里逮鱼方便。

  它确实是一种仪态威严的鸟,硕大的身躯长着洁白的羽毛,头乌黑润泽,颈前有个漂亮的红圈。它稍微张开翅膀,哈尔估计,双翼全伸展开,两翼尖的距离约为7英尺。他已经可以想象,这只世界最大的鸟迎着千万游客惊讶而钦慕的目光,在某个动物园里踱步。

  那庞大的身躯在两条纤纤细腿的支撑下,庄重地摇摇摆摆,接着,把那尺把氏的尖喙戳进桶里。看见一只模样如此贤明老练的鸟作出这样迅猛突然的举动,真是古怪。鱼吃光了,巨鹳又恢复它的绅士派头,顺着沙滩,慢悠悠地高视阔步而去。

  哈尔没人帮忙。他想用套索捕那只鹳,但一想到还没等他走近,这架羽毛制造的大飞机就会腾空而去,他就灰心丧气了。他大概只好由它去了。

  但是,他相信,这位个子高高的客人既然已经懂得了从桶里取饭食是多么轻而易举,它一定会再来。他重新往桶里装满活鱼,把桶不偏不倚地放在原来的地方。在桶的四周,他打了四根桩子,把一张网的四角系在桩顶上,使网张开在桶的上方,像大约8英尺见方的屋顶。在网上,他装了一根带活套的绳索,绳索一直牵到树下他隐蔽的地方。

  那天,他几乎快放弃希望了。突然,那只并非如此贤明的老巨鹳,从沙滩那边悠然自得地踱过来,夕阳的余辉把它的影子拉得更长。离桶20英尺时,它停下来,审视着桶和桶上的网。这可得好好考虑。它用一条腿站着,奇迹般地保持着平衡,嘴尖埋在胸前的羽毛里,沉思起来。

  网和桶都没有动静,它终于打消了疑虑,慢慢踱到网下,把桶里装的东西端详了半天,这才一头扎进桶里。

  说时迟,那时快,哈尔猛地一拉套索绳,网落下来。受惊的巨鹳忙往上飞。这一举动可一点儿也不明智,这只能使它被网缠得更紧。它的足掌、翼尖和尖喙全都被缠在网眼里。它继续四处乱扑乱撞,洁白的羽毛雪片似地纷纷落下。

  网眼看就要被那双强有力的翅膀冲破。罗杰和父亲也目睹了哈尔的试验,现在,约翰·亨特帮忙出主意了,“最好带上套脚索冲进里头。”

  哈尔赶紧拿着套脚索跑上去。这样的冒险行动,罗杰是绝不甘心被落下的,他成功地冲到里头,但那鸟往他肚子上狠踹了一脚。

  就在鸟腿蹬直的那一刹那,哈尔终于把活套套在它的腿上。

  “抓住!网要撕破了!”他尖声喊,这时,巨鹳破网而出,直往高空冲去。这一下,哈尔和罗杰眼看都要像《天方夜谭》里的星巴德和水手被巨鸟驮上天空一样被巨鹳带走。不过,对于这位巨型飞行员来说,兄弟俩合起来还是太重了点儿。他们终于把绳头拉到竹筏那儿,绑在一根竹子上。

  那鸟往上飞了50英尺,绑它的绳子绷得笔直,把它拽住了。鸟扯着紧绷绷的绳子飞了一圈又一圈。两个孩子躲到一边,好让他们惊惶失措的俘虏定定神儿。

  巨鹳的尊严使它很快恢复了镇定。渐渐地,巨鸟越飞越低,最后终于落在竹筏上。它把硕大的尖喙向两边摆了摆,好像在说:“哼,我永远不会惊慌!”然后,又摆出那副沉思默想的样子:“我必须牢牢记住,我是个哲学家,不会受这种琐屑小事的困扰。”

  它镇定下来,用嘴巴理了理零乱的羽毛,换了只腿支撑身体,把另一只腿缩了起来,耸起双肩,把长嘴插进颌毛,然后,像人那样傻愣愣地发起呆来。

  “诺亚方舟”载着它的特殊乘客向大海驶去。如果在它驶过的地方有人的话,亚马孙河两岸准会站满惊叹不已的人群。“诺亚方舟”上的乘客已经有:貘、魑蝙、狨猴、鬣蜥、巨鹳、一个干尸头和三个人类标本。但这还仅仅是开始呢。

  船长约翰·亨特,大副哈尔,乘务员罗杰。喂养船上的动物自然成了罗杰的任务。要是动物们肯吃一样的食物,事情就简单多了。但是,他喂养的是一群挑剔的食客。“大鼻子”喜欢喝奶,不过,已经开始吃一点儿嫩叶和嫩芽;“妖婆”需要鲜血;“眼镜”不像别的猴类那样只需要一些果蔬就够了,它要吃虫子;鬣蜥爱吃植物的鳞茎和花朵;爱吃鱼的“高跷手”只好天天吃斋。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4

  船停泊在一个岛上,船员们像以往一样在船上过夜。小屋是很好的卧室。吊床成对角线交叉着挂在屋当中。罗杰的吊床在最上面,挨着屋顶,哈尔的吊床在他的下面,父亲的吊床在最底下,挨着地板。

  罗杰要下床时,必须先踏到他哥哥的床上,再踩到爸爸的床上。他觉得这样挺好玩,夜里,常说听到奇怪的动静,要起来看看,为自己爬上爬下找借口。

  哈尔老当他的垫脚石,渐渐地不耐烦,于是,密谋报复。一夜,等他弟弟睡熟,哈尔把弟弟吊床一头的钩子取下,从小屋敞开着的一边拉到外面,挂到河岸的一棵树上。这么一来,罗杰就悬挂在水上了。半夜,罗杰像往常一样醒了,又想骚扰他的伙伴。这一次,他想假装从吊床上掉下来。他要啪哒一声重重地落到哈尔身上,让他以为是只美洲虎,吓得惊慌失措。

  他小心翼翼地把身子挪到吊床边,轻轻晃动一下,就掉下去了。

  只听得扑通一声巨响,接着,一阵惊恐的尖叫声划破夜空。不过,罗杰没有像他预谋那样落在哈尔的胸膛上,因此,尖叫声也不是哈尔而是罗杰发出的。亚马孙河水迅即淹没了他的声音,尖叫变成咕嘟咕嘟的灌水声。

  哈尔躺在床上暗暗发笑。父亲被叫声惊醒,跳下床来。

  “罗杰,是你吗?哈尔,我好像听到罗杰在叫喊。”

  “是呀,我也听到了,”哈尔忍住笑说,“我猜他从床上掉下来了。”

  又是一阵被水闷住的尖叫。这一下,他们知道罗杰在什么地方了。父亲一个箭步冲出去救他。

  “鳄鱼咬我,”罗杰带着哭声喊。

  哈尔不笑了,他一个踉跄翻下床,匆忙跑到外面。这回,轮到他害怕了,他都干了些什么傻事儿啊!这条河里到处是吃人的鳄鱼,它们长着剃刀般锋利的牙齿,一转眼功夫就能把一个正在游泳的大活人啃得只剩下骨架子。当然,它们不一定见人就咬。可是,万一发生意外呢!

  他从刀鞘里拔出猎刀。“我要让那鳄鱼知道我的厉害!”他记得曾听说过,和鳄鱼肉搏时最有效的办法是挖它的眼珠。

  他模模糊糊地看见了罗杰在水里的身影,于是,一猛子扎进水里,一把抓住罗杰的腿。他满以为这两条腿已经被咬在鳄鱼的利齿之间。可是,除了一段半浮在水面的圆木外,他没见到什么吃人的怪兽。

  其实,罗杰本来并不真的以为有鳄鱼咬他。哈尔一把把他的腿抓得紧紧的,这倒使他真的以为他已经落入鳄鱼或者甚至是一条巨蟒的口中。听到他恐惧的尖叫声,父亲也跳入水中。父子三人扭作一团。狨猴啁啁啾啾,魑蝙吱吱喳喳,只有巨鹳还在沉思默想,昏昏欲睡,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连眼睛都懒得张开。

  小屋的一角有一堆6英寸厚的灰,那是他们的炉灶。父子三人冷得浑身发抖,只好生堆火取暖。三个人嘟嘟哝哝地互相埋怨了一番,这才重新上床睡觉。

  第二天,当竹筏发疯似地飞越一连串的急流,连庄重高贵的“高跷手”也感到不安了。如果设一项飞越急流最次船只奖,“诺亚方舟”准能夺魁。

  河道里黑石嶙峋,滔滔白浪汹涌澎湃,“诺亚方舟”颠簸着直冲过去,船上的人和动物全都吓得吱哇乱叫,一片喧闹。三个人不可能看住竹筏的四角,每过几秒钟,不是这个角就是那个角被巨砾卡住,竹筏就会打起转来,好像有个巨人用手拨着它一样。这时,必须有个人跳进水里把卡住的竹子撬开。

  “正前方有礁石!”罗杰大叫。右边有块礁石,左边也有一块,要避开它们是完全不可能的。父子三人拼命用竹篙和船桨来减慢船速,但不起作用。哈尔的竹篙啪地断成两截。

  看来,竹筏肯定要完蛋了。它肯定会被撞成碎片,船上的动物也会散失。

  礁石迎面冲来,不歪不斜正撞在竹筏头的正中间。幸好扎竹筏的时候,他们没有铁钉或销钉,只能用藤条把竹子扎在一起,竹筏扎得不太牢固。竹筏中间的竹子被撞散了,礁石像驼峰似地破筏而过,一直滑到筏尾。

  这一回,连巨鹳也不得不双足着地以保持身体平衡。竹筏又合拢了,但小屋经不住撞击,屋顶裂开了。这不算什么,要紧的是,那些珍贵的动物一只都没丢。

  竹筏左摇右晃,直把巨鹳晃得飞起来。它一直朝前飞,把绑着它的5英尺长的藤索拉得紧绷绷的。看来,这只能把婴孩驮上高空的巨鸟认为,竹筏上的其他乘客都是愚昧无知的芸芸众生,必须由它拯救他们,把他们引导到安全的地方去。

  河水平静下来,它又飞落到竹筏上,把它所有的旅伴一个个地审视一番,压着喉咙,咕咕哝哝地挖苦他们。

  每天,河面上只有一两只竹筏划过,两岸很少见到印第安人的材落。

  一天早上,眼前忽然出现一座城市!多少天了,他们看见的除了林莽还是林莽。在他们看来,眼前这座城市简直像纽约一样大,一样生机勃勃。这是秘鲁的伊基托斯城。

  在他们继续深入亚马孙林莽之前,这是最后一个边界城了。他们把竹筏靠在码头上。数以百计的船正在装卸橡胶、烟草、棉花、木材、象牙椰子和巴西椰子。

  约翰·亨特留在船上看守他们的财宝,哈尔和罗杰迫不及待地动身到街上逛去了。这是一个边城,城里有锯木厂、造船厂、轧花厂、机器厂,还有用甘蔗汁酿制朗姆酒的酒厂。弟兄俩走过海关大楼、市政府大厦和一家电影院,那儿正在上映他们在长岛早就看过的电影。

  按照父亲的指点,他们去见美国领事。他那儿有一封约翰·亨特的电报。

  哈尔接过电报,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们几乎一路飞跑着回到船上。

  父亲拆开信封,打开电报。哈尔想起在基多接到的那封电报,这一封会不会也是某个神秘的敌人打来的恫吓电呢?

  父亲一抬起头来,哈尔就知道出了大事儿。

  “孩子们,”父亲说,“我们得赶回家去。”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4

  12、灾难


  哈尔接过电报。电报是妈妈打来的,电文如下:

  房屋尽烧毁,唯住宅幸存。动物全部烧死,收藏无存。警方疑有人纵火,匿名信威胁烧住宅我如何是好?

  第一封电报警告说:“家中有事需你照料。”

  看来,这一封就是那封电报的续篇了。

  “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尽快赶回家去,”父亲说。

  他神情沮丧。他所拥有的一切几乎全部毁于一炬。他的动物收藏就是他的全部生计。而且,对于一个热爱动物的人来说,想到他所收养的动物被困在烈火熊熊的屋子里活活烧死,这该是多么痛苦啊!更何况,现在,他们自己的家,也许连同他的妻子都受到了威胁。

  哈尔所想的和他父亲想的略有不同。

  “这会是什么人干的呢?”他纳闷。他的思绪回到那张被手电光照亮的脸。“爸,我跟您说起过在基多跟踪我的那个人,您没把它当回事儿,我那时也没认真。可现在……您是不是觉得……?”

  “很难看出基多的一个游人与长岛的这场大火之间会有什么关系。”

  “是的,我想您说得对。但是,有谁会对我们如此仇恨,要加害于我们呢?”哈尔善于分析的脑瓜在苦苦思索着。“这不可能是私仇。您跟所有的人关系都很好,没有私敌。这也不可能是政治方面的,因为您从不过问政治。在这些拉丁美洲国家里,有许多怀着个人打算的革命家,但您从不介入这类事情。所以,这肯定是经济方面的。”

  “经济方面的?什么意思?”罗杰莫名其妙。

  “如果爸损失,必定有人得利。现在,假如我们的事业受损害,最可能得利的只有我们的对手——别的动物收藏家。动物园、马戏团或博物馆需要动物时,总是首先找我们。动物市场中要是没有了我们,他们就会找别的人。”

  “哈尔,你胡说。没有一个收藏家会对我于这种事。我和他们的关系非常好。”

  “那位最大的收藏家怎么样?我是说仅次于您的那一位。”

  “你指的是格里菲斯?你怎么啦?格里菲斯是老朋友了。而且,他的营业已经出让了。”

  “一点不错,”哈尔紧接着说。

  “那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把营业出让给一个名叫桑兹的人。这个人您了解吗?”

  “我只听说过他,”约翰·亨特老老实实地说。“我想,人们叫他做骗子桑兹,因为他以前喜欢在南海一带勒索诈骗。他们说他经营过采珠业,后来,又在澳大利亚挖金矿。据说,他采挖了一个不属于他的金矿,后来差点儿被法办。在菲律宾,他惹下的乱子更大。如果不是溜得及时,他就会被指控谋杀。啊,有关骗子桑兹的故事可多了。不过,他不是研究动物的,他甚至连大象和袋鼠都分不清。要成为这一行当的佼佼者,他既缺乏这方面的知识又不具备正直诚实的品德。”

  “说得对,”哈尔说,“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他才要采取下流卑鄙的手法。”

  约翰不耐烦地把手一挥,仿佛要拂去这种猜疑。“哈尔,你的想象力很丰富。但是,目前最要紧的事是要回家。这儿每逢星期二、四、六有班机。就是说,明天上午有班机,我们得乘这班飞机回家。”

  说完,他大踏步到城里的住宅区订飞机票去了。

  这天晚上,哈尔睡不着,他在思索。早上喝咖啡的时候,他说:“爸,您可以退一张机票。”

  “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要留下来继续干。您难道看不出来,这家伙,不管他是什么人,最希望的是迫使我们取消这次探险吗?没有比看见我们全都怆惶回家更称他的心了。他毁了我们所有的动物。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必定是,市场上又出现一批新的亚马孙流域的动物。我们不能认输。当然,您是得回家。我能单独完成这项任务。我可以雇几个帮工。”

  “这主意我不能考虑,”约翰·亨特说,“你还是个孩子啊。”

  “我也要跟他一块儿留下,我能帮他的忙。”

  约翰·亨特禁不住笑了。这个小罗杰,他还以为自己挺管用的呢,“不行,你们俩都太小,还不能跟这里的林莽斗。”

  “听我说,爸,”哈尔急切地说,“您的全部收藏都没有了。您打算怎样弄钱呢?只有再弄一批新动物,您才能重整旗鼓。这次考察,您已经投资了一大笔钱,要是失败,您就破产了,我说得对吗?”

  约翰·亨特忧郁地沉思着,“恐怕是对的。”

  “想一想妈妈,想一想我们大伙儿。您能做到的最高明的一件事就是让我和罗杰把这桩事情干到底。”

  “你好像还不理解,哈尔,这是一个危险的地方。这儿可不是科罗拉多。”

  哈尔只好用激将法了。“这么说,您认为您非得把您的儿子们护在身边不可罗,对吗?爸,我不愿意揭您的短,但我必须提醒您,至今为止,您有一多半时间在生病。活儿全是我跟罗杰干的。既然那时我们干得了,我们就能继续干下去。”

  “我不能让罗杰留下,他太毛躁,太轻率。”

  罗杰像只斗败了的公鸡,“我不会再毛躁轻率了。我答应您,一定像法官一样冷静明智。”

  “他会听我的话的,”哈尔说,“对吧,罗杰?”

  罗杰狠狠地瞪了哥哥一眼,但他还是把这口气咽了下去,“对,如果您让我留下,我甚至可以执行哈尔下的命令。”

  “好吧,”约翰·亨特不情愿地说,“不过,记住,”于是,他开始给哈尔作详细的指示,“至于你,”他严肃地对罗杰说,“不许淘气!”

  “相信我吧!”

  亨特乘第二天上午的班机飞走了。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4

  13、摆脱“鳄鱼头”


  兄弟俩目送着飞机升上高空,直到它在空中变成一个小黑点。

  他们回过头来望着对方,神情严肃。他们忽然觉得很孤单。面对茫茫林莽,他们只是两个稚嫩的孩子。哈尔刚才的豪言壮语现在显得有点儿傻。

  “我们这一头还好办,”哈尔说,他在竭力宽慰罗杰和自己。“我们面对的只是野兽。爸面对的却是无恶不作的敌人。”

  “如果他无恶不作,那么,”罗杰不安地说,“在这儿,他也有可能害我们。”

  “怎么会呢?”哈尔有点瞧不起地说,“爸要是认为他会,绝不会把我们留下,绝不会。现在,危险在长岛。好啦,来吧,我们有活儿干呢。”于是,他们动身到码头上去。

  竹筏还在那儿,哈尔松了口气。不知为什么,他有个傻念头,以为竹筏肯定已经被人偷走了。

  走近竹筏时,受托照看竹筏的那位地方警察迎上来,他挥着手,激动地说着什么。为了准备这次考察,哈尔学过两年西班牙语和一年葡萄牙语。但这位警察操着这两种语言的古怪的混合语,打机关枪似地对他说了一大通,这可是哈尔所始料不及的。他好不容易弄明白了,他们不在时,来过一条船,船上的人动手把竹筏的缆绳从码头上解开,绑在他们的船尾上,好像要把竹筏拖走。

  警察干涉他们,一个人从船里出来,走上码头,他声称自己是竹筏的主人之一。他说他只不过想把竹筏移到一个安全一点的地方。警察很客气,但他不相信这个人,所以请他等竹筏上别的人回来再说。他们争了半天,最后,那陌生人说他不等了,过一会儿再来,说完,上船走了。

  哈尔想让警察描述一下那陌生人的外貌,但搞了半天,他所能弄懂的只是,那人很高大,模样丑陋,“不像个绅士”。还有,他说的西班牙语带英语口音。

  哈尔多给了那位忠于职守的警察一个硬币作为奖赏,然后,和他一起到警察局去提出申诉。罗杰留下来看守竹筏,他全副武装,而且自命不凡。

  警方觉得这只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想受理。

  “那人只不过是搞错了,”警长说,接着,他又无精打彩地补充说:“不过,我们会注意他的。”

  很清楚,要想了解那个神秘的陌生人的情况,哈尔只能亲自去调查。

  他找到领事,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全告诉了他。

  “到过我这儿的人,没有和你所描述的特征相符的,”领事说,“当然,他完全可能是故意避开我们。我不知道,你们怎么能找到他,即使找到了,对你们又有什么用处呢?毕竟,你们还没掌握对他不利的事实。他没干什么足以被人起诉的事,没干过什么事足以使自己被送进监狱。如果警方把他抓起来,他们最终还得把他放出来。那时,他会更铁了心要搞垮你们。”

  “请问,我们该怎么办呢?”

  “坦白地说,我劝你们还是学你们父亲那样,找班免费的飞机把你们送回家去。显然,有人已经策划好一个恶毒的阴谋对付你门,在伊基托斯城,我们还可以保护你们,一旦你们顺河而下,那就只剩下弱肉强食的林莽法则了。在林莽中,人人都只为自己的生存而搏斗,而你还只是个孩子呢。”

  他的最后一句话刺痛了哈尔。他个子比领事高,又比他结实。这位领事也许懂得比他多,但他可以学。在林莽中,他将经历许多艰难挫折,那能使他增长见识。

  “非常感谢,”他说,“但我们有我们的任务。我们决不让骗子桑兹或者他的爪牙的阴谋得逞。”

  领事微笑着抬头望着他,伸出手去,“好,你很有志气。祝你好运!”

  哈尔回到码头。他看见罗杰一手握着他的22口径手枪,另一只手握着父亲的45自动手枪,一把出鞘的猎刀插在腰间。他叉开腿,扬起下巴,像个勇士似地站在码头上。

  其实,这孩子已经吓得半死,看见哈尔,他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找到他了吗?”他问。

  “没有。不过,不用管他,他早晚会来找我们的。”

  “我担心的就是这!”

  他们开始按照父亲的吩咐干起来。那条自制的竹筏在上游很起作用,但他们马上就要驶入宽阔的水域,那儿风浪大,必须有做工精细的坚实船只。如果他们打算再多装些动物,特别是,如果碰上像美洲虎或大蟒蛇那一类大型动物,就更需要大一点的船了。此外,驾驶这样的大船,还必须有一班水手。

  兄弟俩到船厂去打听情况,竹筏上那些珍贵的动物,就留给那位友好的警察看守。

  “看,”哈尔终于叫起来,“这就是我们要找的船。”

  罗杰大笑:“这条船的样子真像诺亚方舟。”

  这种小船亚马孙人管它叫“巴塔老”。船长50英尺,船尾有一个很深的下层后舱。船体是重叠搭制的,就是说,船体两边的厚木板像房子的护墙板一样互相交迭。船的后部整个儿用顶棚遮盖着,真像是诺亚本人或某位祖先亲手制造的方舟。船上有间茅草顶的桶状小屋,叫做“托尔多”。这小屋使整条船看起来活像吉普赛人的大篷车。船宽将近10英尺。船尾有个小小的平台,是给掌舵的舵手准备的。平台很高,站在上面可以越过小屋顶看清船的前方。靠近船头的船舷上沿,有V形桨架,可供四人划桨。挨着两边的船舷,有两道与船舷一样长的走道。水浅时,水手可以把撑竿插入河底的沙里,沿着这两条走道,从船头走到船尾,推动撑竿,使船前进。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5

  哈尔买下了“巴塔老”作他们的新“方舟”。他还买了一条较为轻便的小船,亚马孙人把它叫做“蒙塔莉亚”,兄弟俩却喜欢把这条25英尺长的小船叫做小快艇,因为它几乎像一艘小快艇一样轻便,而且能行驶得相当快。快艇上也有一间“托尔多”,不过,比“方舟”上的那间小。

  船厂老板帮哈尔雇好了水手。哈尔盘算过了,为了给两条船配备水手,为了在设陷阱捕捉动物时有帮手,他需要雇六个人。他的新水手当中有五个印第安人,还有一个卡波克鲁人,也就是印第安人和葡萄牙人的混血儿。他名叫班科。

  第三条船是他们顺帕斯塔萨河下来时乘坐的那条独木舟,不过,它只是像一条救生的橡皮筏一样拖在“方舟”后面。

  他们把“方舟”和快艇划到竹筏旁边,动手把动物和随身携带的物品从竹筏搬到两条新船上。想到林莽中漫长的旅程,想到这次探险将得到的收获,人人都非常兴奋。天色开始转暗,哈尔很着急。他希望趁着天还没全黑把活儿干完,这样,他们才能在拂晓时启航。

  很多人挤在码头上看热闹,不时有人给哈尔他们出主意。看到笨拙的鬣蜥被人用绳子拉上“方舟”,他们很开心。孤傲的巨鹳不胜其烦,飞上天兜圈,把拴它的那根50英尺长的藤绳拉得紧绷绷的。这时,船上的人把藤绳的另一端拉到“方舟”上,于是,当巨鹳落下来时,就被轻轻地拉进了它的新领地。

  活儿快干完时,一个家伙鹤立鸡群似地出现在人群当中。他推开众人,跳到竹筏上。哈尔立刻认出了这个家伙。为了证实自己没认错,他摁亮了手电。毫无疑问,这正是在基多恶狠很地瞥了他一眼的那个人,正是那张凶残的脸。

  “你好,”哈尔说,“我相信,我们以前见过面。”

  “哦,是吗?啊,对,在基多打了个照面,你还真以为我在找教堂哩。”

  “我希望你点着了蜡烛,作了祈祷。”

  “好啦,小兄弟,够了。我一直想见你。”

  “你正好说出了我想说的话。我一直想见你。我敢说,我们不在的时候,你打过这只竹筏的主意。”

  “噢,你说那事儿吗?先生,那只不过是场误会。我们把这只竹筏错认成另一只了。”

  “那当然,”哈尔说,“顺便说一句,我还没请教尊姓大名呢。”

  陌生人大笑。“叫什么名字都无关紧要,就叫我‘孩子的好朋友’吧。”

  他又张开大口,狗吠似地大笑起来。满嘴的黄牙,歪歪斜斜,活像鳄鱼牙齿。哈尔立刻就为他想好了一个名字——这一带水域中那种奸诈凶残的巨兽的名字。

  “那好,我就叫你做‘鳄鱼头’,总得有个称呼嘛。好啦,你还想让我干什么?是不是要我把你扔进水里?”

  “听着,老弟,我可不是好惹的,”那个刚被命名为“鳄鱼头”的人说,“我只不过想跟你做笔买卖。”

  “替骗子桑兹做吗?”那人吓了一跳,“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听着,我只想看看你肯不肯出卖你的收藏。”

  “你给什么价?”

  “1000美元现金。”

  “我的收藏可值5000美金呢。”

  “也许是,”“鳄鱼头”说,眼神更凶狠,“不过,既然我已经开了价,你最好是接受。要是不卖,你会后悔的。你最好还是卖给我,然后,买机票滚回家。”

  “趁我还没把你扔下水,你最好还是从这竹筏上滚下去!”

  “鳄鱼头”双眼充血。“你这乳臭未干的小混蛋,”他说,“我看,我对你是太客气了。既然你不吃敬酒,那就等着吃罚酒吧。后会有期,老弟。”

  他爬上码头,恼怒地推开人群,悻悻而去。罗杰瞪着哥哥,眼睛睁得大大的。“我有一种感觉,天亮以前,这家伙还要来找事儿。”

  “趁着天黑做点儿手脚,使我们不能出发,这倒是这家伙惯用的手法,”哈尔赞同弟弟的想法。“要是他不那么干,那么,他就会连夜作好跟踪我们的准备。”

  “这样的话,我知道我们该怎样对付他。”

  “对,抢先出发。这些围观的人一散,我们就可以悄悄地离开这儿。我们可以通宵行船,不等他出发,我们就已经走了老半天了。”

  “可是,等我们布陷阱抓野兽时,他就会赶上我们。”

  “可能会,但我们也可能有机会驶进岔道,那样,他就找不到我们了。”

  “‘岔道’?你指的是什么?”

  “这条河好几英里宽,到处是小岛,小岛之间有许多河汊子。他怎么猜得到我们驶进了哪一道河汊子呢?”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5

  “但愿一切都像你所预料的一样,”罗杰诚恳地说。哈尔把班科喊来,吩咐他让水手们做好准备,一个钟头后开船。

  “不,不,先生,”班科用葡萄牙语说,“天亮前不能开船。”

  “今晚十点开船。”哈尔斩钉截铁地说。

  “在这条河里走夜船很危险。不,不,我们不能走。”哈尔明白,班科比他年纪大,对亚马孙河又了如指掌,要他服从一个孩子的命令不容易。但班科必须从一开头就放明白点儿,谁是这次探险的头儿。

  哈尔掏出钱包,“我付给你今晚的工钱。没你,我们也要走。”

  班科大惊失色。“没我,你们走不了。你们对这条河的情况不熟悉。”

  “我真不明白,班科,你怎么会以为我们非要你一起走不可,”哈尔说,“没有你,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没有你,我们当然能继续走下去。”

  班科不接哈尔的钱。“我们一定在十点以前做好开船准备,先生,”他阴沉着脸说。

  动物展览结束了,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开到咖啡馆和集市去了。一个钟头后,河边上空无一人这时,那支三艘船的船队悄然无声地驶进了亚马孙河的滚滚洪流。只有竹筏还停在码头上。

  “‘鳄鱼头’想要它,”罗杰说,“现在,他可以把它拖走了。”

  班科在“方舟”船尾的小平台上掌舵。在他面前,四名水手在划桨,哈尔是其中的一个。主人将和他的手下人一起干,对这一点,这班水手会慢慢习以为常。独木舟系在后面。罗杰和另外两名水手上了小快艇。

  动物全都关在“方舟”上的“托尔多”里,在那儿,它们不会因为船上一下子出现这么多陌生人而惶恐不安。“妖婆”头朝下地倒挂在她的宠顶。小精灵狨猴在屋椽间爬来爬去,紧张不安地吱吱叫着。“大鼻子”貘不时把鼻子伸出屋门,但总是赶紧缩回去,像受惊的马似地低声嘶叫。巨大的鬣蜥躺在地板上,睡得正香。“高跷手”巨鹳在屋角金鸡独立,保持着它的尊严。

  只有黑瓦洛木乃伊查理有权享受新鲜空气。他挂在高高的桅杆顶,黑发在星空中飘动。一弯残月疲惫地挂在天上,月色神秘惨淡,不像往常那样皎洁明朗,看上去令人不寒而栗。罗杰不愿意看它,哈尔忙着划桨,顾不上注意它。

  但是,听到森林咬牙切齿的声音,他感到一股寒气直透脊梁。成百上千只野兽发出的凶猛叫声汇成惊心动魄的吼叫,就像是林莽本身野性的呼号。一种震耳欲聋的嗥声最令人毛骨悚然。它令人想到成百群饥饿贪婪的狼,想起成群结队的食人狮。但哈尔知道,这只不过是南美的一种吼猴的夜歌。吼猴还没狗大,它的嗥声却比美洲虎还响亮。这样雷鸣般深沉的吼声通常只有大许多倍的动物才能发出。一只吼猴单独发出的吼叫声,三英里外也听得见。这种吼声是人类神经所难以忍受的,仿佛全世界的痛苦在一刹那间迸发出来。哈尔想起一位博物学家说过的话:第一次听到吼猴的叫声,他骇异极了。他还以为,亚马孙流域所有的老虎正在拼死厮咬,要斗个你死我活呢。

  他完全可以相信,这是一种最阴沉最乖僻最凶猛的猴子。要是被逼得走投无路,吼猴会疯狂地向人扑去,狠咬一口。它的上下颌有力得令人吃惊。博物学家厄普·德·格拉夫曾试图用枪口挡住一只吼猴,被激怒了的畜生用铁钳似的口咬住枪口,这一口咬得真够厉害,枪管都被它咬扁了。

  亿万青蛙和癞蛤蟆的齐鸣同样令人毛发倒竖。它们的叫声一会儿像雷声轰隆,一会儿像呜咽呻吟,一会儿又尖锐刺耳,此起彼伏,连绵不断。河岸边显然有无数鳄鱼在嘶哑地呱呱叫,貘在低缓地嘶鸣,一种叫做角叫鸭的鸟儿在热切地呼唤,西■发出尖细的呼噜声。还有许许多多哈尔辨别不清的声音,所有这些声音几乎全部淹没在一片蛙鸣之中。

  但是,有一种声音哈尔早就学会辨认——美洲虎的类似咳嗽的吼声。这吼声不大,却能使整个林莽沉寂下来,好像动物们被突然击哑了一样。“呜嗡——呜嗡——呜嗡——呜嗡!”它叫着。

  起风了。两条船都竖起了桅杆,哈尔下令扬帆。

  班科又一次反对——天黑,河里的礁石、沙洲和漂浮的圆木全都看不清,开快船是不安全的。哈尔知道他说得对,但他急于拉开他们和那个跟踪的家伙的距离,这逼得他挺而走险。

  两条船都鼓起了风帆,划手们合力划桨,船就像两只受惊的猫飞快地顺流而下。有几次,只差几英尺,船就要撞上河里的小岛,但最后还是躲开了。船两次冲上沙洲,两次都挣扎着划回深水中。有一次,随着喑哑不祥的一声“砰”,船撞上了一根浮木,浮木漂开了。

  月亮显得很累,月光比星光还幽暗。在冷冷的夜空中,南十字星座寒光闪烁。半夜,林莽的喧哗沉寂了;到拂晓,它又骚动起来。这喧闹声的起落就像时钟一样准确。当喧哗达到顶点,你就知道,差半个钟头就要天亮了。冉冉上升的朝阳照到鲜花盛开的树梢,林莽所有的声音都消逝了,只剩下亚马孙河水淌过船底的汩汩声。远方传来鸟叫声,一群篦鹭正往北飞,玫瑰红的羽毛灿若云霞。

  小船行驶在两个小岛当中。小岛茂密的树木筑成两堵林墙,形成一道绿色的峡谷。太阳越升越高,一直照到谷底。在绿谷的温馨中,船上的人歇了手吃早饭。他们有滋有味地品着咖啡,嚼着饼子和干肉。

  动物们也饿了。右边有个一英里长的岛,那是给动物乘客筹粮备料的好地方。哈尔命令船队驶进一个幽静的小河湾,河湾边耸立着高大的巴西坚果树。

  船向河滩靠拢,一条巨大的鳄鱼给船让出好几英尺地方,但因为太瞌睡,它没有游走。它把下巴搁在河岸下面的水底,只有眼睛像电灯泡似地露在水面。

  劳累了一夜,能歇一下,人人都很高兴。除了班科和三个印第安人摊开手脚躺在独木舟的底舱外,其他人都躺在岸上。班科他们怕蚂蚁和扁虱。

  大家都在睡午觉,只有罗杰没睡。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5

  14、惊马似的鳄鱼


  罗杰曾赌咒发誓保证不再淘气了,但他已经把自己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净。

  鳄鱼的鼻子与短吻鳄粗钝的鼻子正好相反,它又尖又利。鳄鱼腾跃起来的时候,短吻鳄跟它就好比一条独木舟和一艘快艇一样无法相比。这熟睡在船边的鳄鱼把罗杰逗得忍不住要恶作剧了。

  他侧着身子悄悄地向独木舟的缆绳靠近。缆绳的一头系着独木舟的船头,另一头绑在岸上的一根木桩上。

  罗杰偷偷把木桩上的缆绳解开,用绳头打了个活结,然后,蹑手蹑脚地向那条睡得正香的蜥蝎类动物走去。

  突然,他飞快地把活结向鳄鱼的尖鼻子猛掷过去,接着飞身一跳,躲一边儿去了。

  突然惊醒的鳄鱼向罗杰冲去,扑了个空,尾巴使劲儿一摆,翻身跃出水面,跳入河湾。

  缆绳猛地被扯紧,把独木舟上的四个人统统震醒了,他们像鬼似地尖叫起来。狂怒的鳄鱼拽着独木舟到处乱窜,每次转向都几乎把船掀翻。

  有一阵,鳄鱼流星似地掠过河湾,独木舟上的人坐上了免费的快艇。

  接着,它回过头来,张开血盆大口向小船冲去。巨大的双颌夹住船舷边,嘎吱嘎吱地啮咬起来。硕大的牙齿磨着船边,木屑纷飞。好险啊,几秒钟前,班科的胳膊还倚在那地方呢。

  鳄鱼改变战术。它松开口,改用尾巴进攻。它对准小船,把尾巴转得像打桩机似地,小船从头到尾都颤抖起来。

  这时,罗杰止住了笑,他后悔了。但像以往一样,有点儿悔之晚矣。哈尔和其他人都被叫声惊醒。他们跳上小快艇,罗杰也跟着跳了上去,快艇向独木舟划去。可是,独木舟发狂似地到处乱窜,他们也只能跟着它打转转。

  罗杰仍然觉得这有点儿好玩。独木舟上的人不会受到伤害吧?班科正拿着刀子去割缆绳,这样,鳄鱼就会游走,大家都会说这玩笑开得妙。

  他正用这些想法安慰着自己,突然,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罗杰吓得魂飞魄散。鳄鱼突然笔直地潜入深水,独木舟也跟着沉了下去。船头被水淹没了,船尾高高地翘出水面,船上的四个人统统被倒进水中,胳膊腿连枷似地扑腾着,绝望恐怖的叫声惊动了鸟儿和猴子,森林爆发出一阵怜悯的喧哗。

  扑嗵!——四个人都沉下河底,四个睡眼惺忪的人和一条狂怒的鳄鱼!

  罗杰伸手掏枪。

  “不行!”哈尔大声制止,“一枪打不死它,反而会使它更凶恶。”

  “怎么办?”

  “砍断缆绳。它只是受了惊。如果我们砍断了缆绳,它也许会离开这儿。”

  哈尔正想往水里跳,罗杰已抢先跳下去了。他知道,这事儿该由他去干。他跳进沸腾的河水,水里已经开始泛起血迹。他找到了独木舟的船头,缆绳系着那只上下翻腾劈波斩浪的怪物,罗杰举起猎刀向缆绳猛砍过去。鳄鱼猛地跃出水面,像匹狂蹦乱跳的野马,然后窜入水中。

  水里的人把独木舟扶正,爬上船。罗杰回到快艇上,怀着一颗沉甸甸的心,望着独木舟。他在水里看见了血,以为独木舟上肯定有人受了重伤。

  但他们看起来全都安然无恙。一个印第安人手里拿着一把带血的刀,原来,负伤的是鳄鱼。

  突然,河湾又翻腾起来。鳄鱼又扑腾开了,不过,这一次是因为它受到一种亚马孙的残害同类的动物的袭击——这是一种生性贪婪凶残的鱼,叫做锯齿鲑。

  不管是动物还是人,只要在水里擦破点儿皮,锯齿鲑嗅到血腥味儿,马上就会扑过去,这种鱼身长仅一英尺,闭着嘴时,样子像河鲈一样温良驯顺;一旦张开嘴,便露出两排半圆形的牙齿,齿尖像剃刀口一样锋利。

  亚马孙河里所有的生物最怕的是锯齿鲑,鳄鱼也不例外。锯齿鲑成群结队,每群有成百上千条。一嗅到血腥,它们就跟踪而至,贪婪地冲上去,几分钟之内就把骨头上的肉啃个精光。

  有时,也不一定要有血腥气儿,不止一个独木舟划手,把锯齿鲑从水里捞出来时,被它们把手指齐嚓嚓地咬掉。只需要咬一口,切割手指的手术就完成了,锯齿鲑上下颌的力量之大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美国全国地理协会的一次考察发现,捕捉锯齿鲑必须在索绳和鱼钩之间用铜线。用来固定飞机上的松紧螺旋扣的那种铜线,用两股还不够,得用三股。

  河水被大发雷霆的鱼搅得白沫翻飞,白沫中现出深红的波纹。

  独木舟里的印第安人在兴奋地说着哈尔兄弟听起来莫名其妙的话。他们把船划到鳄鲑相斗的现场。一个印第安人手里拿着鱼叉,开始准备为大家做一顿丰盛的鱼宴。等他干完后,船底舱上摊着20多条鱼。谁都不敢走过去,因为锯齿鲑即使离开了水,仍然是非常凶猛的。

  独木舟搁浅在不远的一个沙洲上。沙滩上摊满锯齿鲑,鱼头已经剁掉了。罗杰捡起一个剁下足有一分钟的鱼头观察那张开的鱼嘴。鱼嘴啪地一声,突然像钢弹簧似地合拢,把罗杰吓了一跳。他只好决定等鱼死透了再观察。

  看见罗杰吃惊的模样,一个印第安人笑了。他把他的猎刀的刀刃放进一个剁下来的鱼头口里。鱼的上下颌啪地合上,闭合的力量太大,鱼牙都碰碎了。印第安人把刀取出来——刀口两边坚硬的钢刃上刻下了锯齿鲑半月形的齿痕。

  “在纽约水族馆,”哈尔回忆道,“锯齿鲑甚至能在外科手术钳上咬出齿痕,那些手术钳可是用上好的钢材制造的。它们甚至互相残杀。在那个水族馆,每个鱼池最多只能养一条锯齿鲑。要是养两条,大的那条就会把小的那条当饭吃掉。”

  一些锯齿鲑身上的肉已被整齐地扯成一条一条。班科解释说,只要有锯齿鲑被鱼叉叉中,无力自卫,它的伙伴们就会一齐向它进攻。如果不赶紧把鱼叉抽出来,到头来就只能叉到一副鱼骨架子了。

  “说到骨架子,你们看,”哈尔指着水里说。锯齿鲑群已经散去,河面上风平浪静,一副长长的白骨架子沉在水底,活像史前怪兽的骨胳。

  “它们就是这样咬我们的牛的,”班科说,“夜里,牛被魑蝙咬出血,它们一蹚进水,锯齿鲑嗅到血腥气,就来咬牛。”

  整个上午,罗杰都在给船上的动物找吃的。中饭摆上桌后,锯齿鲑的所有罪孽都得到了宽恕,罗杰的过错也彼原谅了,因为鲑鱼肉实在太鲜美了。

  哈尔甚至屈尊对罗杰说:“你这个坏小子,要是你每回恶作剧都能给我们带来一顿这样的美餐,你天天淘气我也不管了。”

  但罗杰却在心底里下定决心,用把独木舟系在鳄鱼鼻子上的方法弄来的鱼餐,他可再也不想吃了。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5

  15、绞蟒


  哈尔一直监视着上游,看是不是有“鳄鱼头”和可能跟随他的那帮匪徒的踪影。

  除了偶尔有印第安人的独木舟划过,上游没有别的动静。

  也许,“鳄鱼头”还没来到这儿,但也许,他已经过去了,现在,正藏在那些小岛里面。如果他已经走到前头,保不住还会回转头来再仔细搜索一番。

  如果必要,哈尔随时可以和匪徒们干一场。不过,如果能避免,他还是想尽力避免。他的任务是收集动物并把它们运出去,不是打斗。形势可能会对他十分不利。“鳄鱼头”匪帮是由全副武装的暴徒组成的;而哈尔的伙计们却纯粹是水手。他们有捕鱼的弓箭,有打鸟的飞镖筒枪——却没有杀人的枪支。

  再说,哈尔既不想让自己也不想让同伴中的任何人的双手沾上血污。杀人就得被抓起来,然后长时间地呆在牢里等候审判。最后,才是在巴西某法庭上接受严峻的裁决。这种事情有时能拖一年甚至更久。这么一来,探险就只能以失败告终,他父亲也就完全破产了。

  所以,哈尔决心躲开“鳄鱼头”匪帮,能躲开多久就躲开多久。除非一场流血的恶斗不可避免,否则,他绝不主动招惹他们。他情愿潜伏在这河湾里直呆到天黑,然后,趁着夜色继续行船。

  他的伙伴们饱餐了一顿吃人鱼,都躺在地上睡着了。哈尔和罗杰也躺下睡了。

  当一位俊俏的女士来访时,没有受到迎宾委员会的欢迎。真可惜啊,谁也没看到她,她可真是仪态万千呢。她光滑的皮肤,呈一种柔和的浅褐色,上面点缀着中心闪光的深褐色的斑点。她的头像狗,很端庄,她正用头来支撑着她的比一个高大男人还要高一倍的身躯,她那美丽的红黑相间的尾巴卷着一根树枝,那树枝离地面足足有12英尺。

  她的个子虽高,却很苗条,腰围顶多只有12英寸。她的纤纤玉体波浪般优雅地起伏着,仿佛在翩翩起舞。

  下颏着地后,她松开卷着树枝的尾巴,于是,一根12英尺高的刚健有力的蛇柱就在那儿倒立了好一会儿。然后,她的身体落地,不是倒下来,而是稳稳当当地降落下来,她保持平衡的本事,连杂技演员也不得不嫉妒。

  她抬起头仔细研究这些在地上熟睡的家伙。该拿哪一个当晚餐呢?美洲绞蟒——美洲大陆的第二大蛇,是以能吞下比自己的身体大三倍的东西而出名的。不过,眼下这位小姐只是轻轻地从第一位印第安人身上溜过,她的动作非常轻柔,印第安人没有任何感觉;接着,她溜过一个又一个印第安人,最后停在罗杰跟前。她沉思着把他打量了半天。可能她决定吃掉他,因为尽管他没有另外几个家伙块头大,也够她消化六个星期的了。

  “方舟”上有点儿动静吸引了她。狨猴“眼镜”正在桅杆顶上戏弄着查理的头发。

  绞蟒在哈尔枕边溜过,穿过河滩,滑过甲板一侧的过道,爬到“方舟”的甲板上。见了巨鹳,她停下来思忖着:这回可以美美地吃一顿了。不过,那两条瘦骨嶙峋的长腿太讨厌;还有,那又粗又硬的大嘴,没什么营养。而且,这张嘴这么锋利,会从里面把这位“小姐”光滑的皮肤戳个洞,如果她真能趁它还没来得及从外面把她啄穿就把它吞进肚里的话。美洲巨鹳也不示弱,这“高跷手”正以严厉不满的目光注视着来犯者,喉咙底发出沙哑的威胁的嘎嘎声。

  绞蟒的注意力又一次被桅杆顶上那一小块鲜嫩多汁的食物所吸引。“眼镜”已经爬上了扬帆绳。绞蟒选定桅杆做她的自动电梯。桅杆滑溜溜的,但绞蟒却能毫不费力地爬上去。传说她能把人绞缠至死,不是没有道理的。此刻,她正是靠紧紧缠着桅杆爬上去的。

  她飞快地顺着桅杆盘旋上升,上升的速度跟她在平地上爬行一样快。她对着“眼镜”张开巨口,“眼镜”这才发现大事不妙。它慌忙飞身跃起,落到“托尔多”的屋顶上。

  在桅杆顶,绞蟒迎面碰上查理,他正在午后的微风中庄严地摇头晃脑。摆动使他看起来像活着一样。绞蟒察看着,显然觉得十分奇怪。但她在饮食方面十分挑拣,这么一小块干瘪的人皮不合她的胃口,她连一小口也没尝,掉转头,用她自己的身体做阶梯,溜下桅杆。

  快落到甲板时,一阵低低的嘶鸣使她突然停下来。身上有着鲜艳的黄条纹的小貘从“托尔多”里伸出鼻子探了探,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出甲板。

  正在下滑的绞蟒停下来,伸出脑袋,她的半截身子仍然盘卷在桅杆上。她纹丝不动,那模样不像条活蟒,倒像是一尊铜雕。眼看大祸临头,“大鼻子”这小傻瓜还在东游西逛。它把深度近视的眼睛紧贴着甲板,埋着头找东西吃,当它走到离绞蟒不到两英尺的地方时,绞蟒发起了进攻。她丝绸般柔软的颈项竖起来时却像铁通条似地又直又硬,她张开大口,两排锋利的向内弯曲的牙齿像老虎钳似地咬在“大鼻子”的鼻子上。

  “大鼻子”嘶声震天,这哀哀嘶鸣立刻吵醒了在河岸上睡觉的人。

  哈尔慌忙端着枪跑来,但是,一看到那美丽的绞蟒,他立刻就明白他不能开枪。他必须抓住这条蟒,作为他收藏的动物之一。不过,他也不愿意因为抓蟒而失去他的小貘。

  绞蟒的第一个动作是闭上嘴,紧咬住她的猎物。第二个动作是让她盘在桅杆上的身体滑下来,用来抽打绞缠在貘的身上。要不是哈尔及时赶到,采取行动,她的第三个动作就该是使劲儿绞缠,把貘的骨头挤碎,把貘肉压成肉浆,直至它的心脏停止跳动为止。然后,就是那长长的吞咽过程了。可怜的貘将会被慢慢地拽进绞蟒肿胀的喉咙。

  哈尔在绞蟒的脑袋旁边开了一枪,希望把蟒吓得松开口。

  “我打得比你准,”罗杰喊道,他还以为哥哥没打中呢。班科也拿着手枪莽莽撞撞地冲上去。

  “别伤着那条蛇,”哈尔警告道,“我们要抓活的。”他跳进“托尔多”去找套索。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5

  等他从小屋出来,情况突变。这场戏里多了一个新角色。恶蛇抽打尾巴的噼啪声惹恼了巨大的鬣蜥。鬣蜥一口咬住绞蟒,牙齿深深嵌进蟒皮里。甲板立刻变成角斗场,两只爬行动物扭作一团,疯狂地旋转,把无辜的小貘夹在它们当中。

  哈尔和船上的人都只能往后退。要制止这场恶斗,就像企图制止一场龙卷风一样不可能。鬣蜥用它长而尖利的爪子抓住绞蟒,然后用它鳄鱼一样的牙齿咬往不放。它背脊和下颏上的刺支楞着,像好斗的公鸡颈上竖起的羽毛。它这时的模样就像文明曙光初露之前的一只白日的妖魔。绞蟒的牙齿已经把貘松开,去对付它的新敌人。但“大鼻子”被蟒蛇一圈又一圈地缠得那么紧,以致它现在仍旧跟着那蛇盘旋着的身体转,边转边恐怖地尖叫。

  哈尔沮丧地看着,束手无策。这两只猛兽会两败俱伤。丑陋的鬣蜥和可爱的绞蟒都很值钱。这是美和兽性的搏斗。他绝不能为了让其中一方赢而付出失去另一方的代价。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以前抓过蛇,但却从未捕过能把人或巨型动物绞缠至死的绞蟒。面对这样一场恶斗,套索又有什么用呢?

  他想到了另一条计策,于是扔下套索,鬣蜥被一根绳子绑在船上的一根木桩上。每当它冲出去,把绳子拉得绷紧时,扭成一团狂转的两只野兽会暂时停一下。哈尔注意到了这一点,如果恰好在那一刹那,他能跳进去,用手指卡住蟒蛇颈上的一根神经,每条蛇都有这么一根中枢神经,这是它最软弱的地方,它的致命之处。

  拴绳又一次绷紧,哈尔飞快地把手伸向绞蟒的喉咙,手指深深地卡进皮下,正在猛烈摆动着的两栖动物拖着他拼命转,但他仍是死卡住不放。那些印第安人在他周围又蹦又跳,试图抓住绞蟒旋转着的身体。

  过了一会儿,哈尔看见绞蟒咬住鬣蜥的牙关已经松开。他心头涌起胜利的喜悦。他毕竟是个男子汉。

  但是,当绞蟒集中力量对付他时,这喜悦变成了恐惧。绞蟒抽打着缠住他的身体。罗杰抓住它的尾巴尖,勇敢地用尽力气把它从哈尔身上扯开。

  “走开!”哈尔高喊。一个亨特卷进这场恶斗已经够了。但罗杰仍旧坚持干着这显然是毫无希望的活儿。

  哈尔把十个指头都使劲儿卡进蛇头后面的咽喉。蛇扭转头,张着利齿闪闪发光的嘴,要咬他的手。一般来说,从蛇头后面把蛇夹紧是没有危险的,但有些蛇也能把皮往里折,扭过头去咬抓它的人。幸亏绞蟒是无毒的,但哈尔清楚,被它咬一口还是够疼的,有时甚至是致命的。

  “我杀!我杀!”班科挥着刀,刺耳地叫着。但哈尔摇了摇头。他感到他在两方面已经取得了胜利:鬣蜥和貘都已撤到安全的地方。

  绞蟒拼命扭着脖子,终于咬到了哈尔的衬衫,把它从肩膀上扯掉。肩膀被抓破了,血从伤口渗出来。

  绞蟒卷得更紧。哈尔开始透不过气来。他用尽全身力气把蟒的喉咙卡得更紧。这时,他听到罗杰的一声欢呼。罗杰开始取得一点成功。蟒尾松开了哈尔,却无情地抽打着罗杰全身。罗杰仍然紧抓住它,左躲右闪像在跳一种西班牙舞。他拽着蛇尾,围着哈尔转,边转边解开绞蟒缠在哥哥身上的圈圈。印第安人也帮着他把蛇身从哈尔身上拽开。蛇口松开,蛇头搭拉下来。哈尔松开手,只希望自己没卡得太厉害,以致把这条世界蛇类的超级代表卡死。

  绞蟒软绵绵地趴着,六个人可以毫不费力地抓住它,把它那富有光泽的褐色身体完全拉直。在这庞然大物跟前,人们有点儿茫然失措。

  “好啦,我们逮住它了,可我们该拿它怎么办呢?”问题是罗杰提出的。

  哈尔感到浑身酸疼无力。他刚刚被绞蟒弹卷得太厉害,似乎所有聪明机智都被挤跑了。是啊,绞蟒逮住了,他们该怎样处置它呢?

  一个印第安人走上前来,献出妙计。他指了指小快艇上的小屋,或称“托尔多”。对呀,哈尔想,印第安人不是有把绞蟒当宠物养的习惯吗?

  在印第安人的村落,为了使家里没有老鼠,人们常把蟒养在屋里。这条蟒在刚才的殊死搏斗中,表现出它凶残的一面,但是,如果好好待它,它会变得驯服甚至对人十分亲近。

  “那正是它呆的地方。”哈尔说。

  他们一起动手把微微蠕动着的绞蟒从“方舟”抬到快艇上,放到“托尔多”里面,关上门。在小屋里,它将和其它动物隔离开。等过些日子,它或许能和它们和睦相处。如果能为它提供足够的食物,它就不会动心思去吞食船上的其他乘客了。它在船上的第一顿饭是一头小西貒(注:即美国野猪。),那是一个水手打来给它的。当那头猪被扔进“托尔多”时,它嗷嗷大叫。过了一会儿,它还在叫,但叫声沉闷,因为它的半截身子已经被吞进绞蟒的喉咙。

  人们打开门观看这情景,绞蟒正聚精会神对付西貒,没功夫搭理他们,它的头看样子比原来大了一倍,喉咙膨胀起来。

  “它怎么能把头弄得那么大?”罗杰莫名其妙。

  “这是因为它的上下颏跟我们的不一样,它们的后部不连在一块儿,”哈尔说,“它们只是由一种有弹性的韧带连在头盖骨上。绞蟒能把下颏拉得离上颏很远,这样,它就能吞下比自己的脑袋大得多的东西。但这还不算最精彩。咱们看看它的‘颌步’吧!”

  绞蟒正用一种奇怪的下颌动作把西貒一点一点地吞下去——实际上,它有两个下颌,它们独立工作。右下颌先咬住食物拉进口里,接着,左下颌也做同样的动作,这时,右下颌放开食物,向前移动再咬一下。左右下颌交替咬拽,这样,西貒就一步一步地“走”进蟒口,被吞下蟒的喉咙。

  “我看,光是天天给这位大块头小姐找东西吃,”罗杰露出一副可怜相,“就够我忙得团团转的了。”

  “我想,它不会给你添多大麻烦的,”哈尔安慰他说,“它这一顿饭已经够管一个星期,甚至两个星期了。它将躺在角落里,睡上一两个星期。我认为,我们甚至连门都不必关上。在它再次感到饥饿之前,是绝不会想到逃跑,到那时候,我们已经给它把食物准备好了。”

  罗杰对哥哥的书本知识羡慕不已。一切都完全像他所说的那样进行着,只有一件事出人意料,这件事使探险队不只有一条绞蟒,而是有了整整60条!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5

  那天,绞蟒躺在“托尔多”的屋角里睡了一整天。这时候,你可以随心所欲地观察它,可以把它的头托起来,把嘴巴扒开,甚至可以让它翻身侧卧。

  “看呀,”罗杰惊叹着说,“脚!它有脚!”一点不错,如果蛇有腿是正常的话,在通常该长腿的地方,绞蟒长有两只爪子。

  “这正好说明,”哈尔说,“远古的绞蟒在某个时期是有脚的,像蜥蜴和其它脊椎动物一样,这爪子就是残存的脚。”

  “真奇怪,它们后来怎么会没有了脚了呢?”

  “因为它们变聪明了,学会用肚皮走路,”哈尔猜想道,“你想想,在林莽里,没有手脚就不会轻易被矮灌木丛绊着缠着,这可真是个大优点呢。一丛盘很错节的藤蔓会挡住任何有腿的动物,蛇却能通行无阻。”

  “可是,我们以前捕到的蛇都没有这种残存的腿呀。”

  “是没有。但据我所知,巨蟒家族都有。”

  “什么巨蟒家族?”

  “哦,巨蟒有40种左右。希腊神话中阿波罗神所杀死的巨蛇就是其中一种,但巨蟒中最大的,事实上就是全世界最大的蛇在这儿,在亚马孙流域。总有一天,你会见到的。”

  “树栖森蚺?”

  哈尔点点头,罗杰兴奋得双眼发光。“我们打算抓一条吗?”

  “对。不过,恐怕不会像今天这么轻而易举罗。比起树栖森蚺来,我们的绞蟒温顺得像只小猫。”

  “温顺?!”罗杰叫起来,眼睛盯着那12英尺长的肌肉发达的蟒身。“今天下午那一阵,我还以为这只小猫要把一只老鼠生吞了呢,这只老鼠就是你。”

  当天晚上,出了件怪事。一条蟒蛇变成了60条,也许是70条,谁也说不清到底有多少条,因为根本不可能搞清楚,没人看着的时候,那只巨鹳吞吃了多少条。

  船队正静静地顺河而下,月色比头天夜里更惨淡凄清。突然,在吼猴、青蛙和树林大猫的呼啸啼叫声中,传来罗杰的大喊大叫。他和两个印第安人在小快艇上,此刻,他正在一只膝盖上乱抓乱挠,膝盖那儿有什么东西正往他裤管里爬。接着,有东西从一根扬帆索上掉下来,落在他肩膀上,绕着他的脖子蜿蜒蠕动。

  两个印第安人也丢掉了桨开始尖叫起来。他们跳来跳去,似乎正在把什么东西从他们的光脚丫上抖下来,然后,他们爬上船头,高高地撅着屁股,四肢着地地趴在那里。他们恐惧地瞪着船舱,像猴子似地吱吱直叫。

  罗杰爬上桅杆往下一望,“方舟”已经靠过来,两条船的上舷已经可以互相擦着,这时,一些东西正在越过船舷边从小船爬上大船,它们像细碎的波浪或涟漪,接着,“方舟”上的人也跳起舞来。

  “蛇!”哈尔尖叫,“你没事儿吧,罗杰?”

  “它们爬了我一身。”

  “咬你了吗?”

  “没有。它们好像不咬人。不过,这些小讨厌真能爬啊!”

  他发现那些蛇像他一样,可以毫不费力地爬上桅杆,只好溜回甲板上。

  哈尔摁着手电。到处是蛇!那些小东西约有一英尺长,像铅笔那么粗。哈尔捡起一条,使劲儿按着它的嘴角逼它张开口。谢天谢地,没发现毒牙。

  他忽然恍然大悟。大绞蟒做妈妈了!

  “啊嗬!”他大喊,“我们的绞蟒够供应全世界的动物园啦!”

  船队的其他成员可没他那么高兴。不管你往哪儿迈步,不管你把手搁在什么东西上面,都会碰到正在爬行的小蟒蛇。那些小东西看来特别喜欢衣服上的口袋。也许,是因为口袋里暖和。开头,哈尔把它们拽出来,后来他累了,只得让步,让每个衣袋都装上一条小蟒蛇。

  在手电光下看清了这些小蟒,他们松了一口气。他们知道,这些小蟒不会伤人。事实上,村里的姑娘们常常让它们盘绕在她们的头发上。罗杰已经开始发愁,他得喂这么一大群绞蟒哩。

  “也许。它们全都会游走的,”他抱着希望说。

  “不可能,”哈尔说,“如果是树栖森蚺,倒可能会,但绞蟒不喜欢水。它们很可能一直呆在它们的母亲身边。”

  在船上,唯一跟哈尔一样为这些蛇而高兴的只有那只大巨鹳。今晚,它被拴在外面的甲板上,它的巨嘴闪电似地这里猛啄一下,那里猛啄一下,每啄一下,就吞掉一条幼蟒。它扭动着长脖子把幼蟒咽下去。哈尔一发现这种行为,赶紧用一根索绳把巨鹳的喙扎起来,不让它继续吃下去。

  “这事儿该你管,”他对罗杰说,“要随时用鱼把这踩高跷的填饱,以免它吃我们的幼蟒。”

  船队继续前进。半夜以后,起了点儿微风,船扬起帆。这阵子,林莽静悄悄的。河道在一个岛和大陆之间,很窄。

  一条独木舟从河岸边冲出来,驶进前方朦胧的航道,有人用葡萄牙语高声呼喊,好像还有人喊救命,尽管哈尔疑虑重重,他却不能见死不救。他下令船队追上去,“方舟”划到独木舟旁边。

  “是亨特那班人马吗?”独木舟上有人问。

  “是的,”哈尔说,心里的疑团更加重了。但是,一条独木舟上的两个人有什么值得他怕的呢?

  “是他们!”独木舟上的一个人大喊。河岸那边有人回答,接着,听到木头的撞击声,有人把桨往一条船上放。

  “开船!”哈尔喊。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开走,独木舟上的一个人就站起来,一只手紧抓住“方舟”的船舷,另一只手举行一支左轮手枪。

  “谁动就先打死谁,”他威胁说。

  “方舟”上的人仿佛突然麻木了似地呆住了。罗杰已经把“方舟”甲板上的小蟒全都收集起来,放进一只有盖的篮子里。现在,他怀里抱着篮子,正好站在独木舟上方的船舷边。

  根据岸上传来的声音判断,不少人上了一条相当大的船,这船比刚才那两个探子所乘坐的独木舟大得多,当敌人正准备进攻时,哈尔却束手无策地站着,这使他感到痛苦,但陌生人手里的枪不容他多想,那枪口正对着他。

  罗杰动弹了一下,独木舟上站着的那个人立刻把枪口转向他。

  “别管他,”他的同伙说,“他只不过是个毛孩子。”

  枪口又转回来对准哈尔。罗杰感到奇耻大辱。他只不过是个毛孩子!甚至不值得用枪口对着!

  他利用了不受严密监视这一有利条件,悄悄打开篮子盖。看得见一条大船正从岸边驶开,船上装满人。一个破锣嗓子在催促着划手快划,那肯定是“鳄的头”,他的声音使人联想到插着碎玻璃的石头墙。

  罗杰翻转篮子,把里头的东西倾泻在独木舟那两个人的头上。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5

  16、半夜枪声


  一阵蛇雨兜头淋下,给不速之客洗了个蛇澡。小蟒蛇从他们头上往下爬。按在扳机上的手指紧张地拨动了枪栓,“砰,”左轮响了,子弹穿透了岛上的一棵树。“鳄鱼头”的人马惊恐万状,鬼哭狼嚎,浑身上下使劲儿拍打,极力要把那些从天而降的古怪的小爬虫打掉。谁知道它们是不是会咬死人的毒蛇呢?

  为了双手一齐与爬虫搏斗,独木舟上站着的人抓住“方舟”舷边的手松开了。但是,没等他开始拍打身上的蛇,身体就失去了重心,掉入水中,独木舟也被他掀翻了。

  “嗨,我不会游泳,”掉水里的人哭喊着。哈尔可不愿意为救他而耽误时间。船队的全体水手,腰拱得低低地拼命划桨,船闪电似地向前驶去,跟踪的那只船也扬起了帆。

  从追踪那班人的喊叫中,哈尔发现,他们当中只有极少数人讲西班牙语或葡萄牙语,大多数人讲的是一种码头英语,也许“鳄鱼头”把杀手从美国带到南美来了,但更有可能是到了伊基托斯城才雇的。伊基托斯沿海的码头,停靠着许多远洋货轮。它们从大西洋出发,沿亚马孙河上溯2300英里。这些船上有许多从北美或欧洲来的歹徒,为了钱,这些人随时都肯干犯罪的勾当。除了这帮杀人不眨眼的暴徒,“鳄鱼头”肯定还雇了一两个熟悉亚马孙的印第安人或卡波克鲁人,他们当中的一个可能在控制帆,船帆正以最佳角度利用着每一阵风。

  但那几个水手肯定不是河上人。他们对货轮甲板可能非常熟悉,但对“蒙塔莉亚”快艇上水手的位置却非常陌生。船的两边各有一排桨,每排四支。当然,要想船走得快,桨手们的动作必须一致。但他们的桨却老打架,只听到咒骂声在密密的林墙间回响。

  “鳄鱼头”被迫停下船来,把从独木舟掉下水的两个人捞起来,把独木舟翻好,用缆绳系在大船的尾部。这样,他就耽误了很长时间。

  “罗杰,好小子!”看到弟弟的战绩,哈尔说。他们所赢得的每时每刻都可能决定着成败,每时每刻都生死攸关。

  子弹开始从穷追不舍的船上飞来,哈尔着急了。子弹在身边呼啸而过,冲力很大,哈尔从它们飞来的惊人速度知道,它们肯定是威力很猛的来福枪射来的,这种枪的射程不是可怜的500英尺,而是足足半英里。

  一颗子弹打中了船尾,另一颗打穿了“托尔多”,还有一颗打断了舵手台的一条腿,平台歪了,摇摇欲坠。班科扔下舵,踉踉跄跄地从平台上爬下来避难。“方舟”偏离了航线。

  “回去,掌好舵,”哈尔命令说。

  班科爆豆子似地说了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就缩头缩脑地钻进了“托尔多”。

  哈尔一个箭步跳上舵手平台,抓住舵柄,把“方舟”的航向拨正。但他们已经失去了宝贵的一瞬。

  子弹在他的周围炸响。“我站在这儿当活靶,肯定像个傻瓜!”他想。在高高的舵手台上,在背后星空的映衬下,他的身影肯定十分清晰,他迟早会被子弹打中,除非他能想出办法使“鳄鱼头”的船停下来。

  “罗杰!”他喊,罗杰马上跑来。“把独木舟的缆绳砍断。”

  “干嘛?”

  “快!把独木舟的缆绳砍断,把它横在河上。”

  罗杰马上领会了哥哥的意图:用这段沉甸甸的空心圆木挡住“鳄鱼头”的船。损失一条独木舟,但却值得。

  他把缆绳拽过来,手一摸到独木舟的船头,他就把缆绳砍断,把船斜着往后一推,独木舟停下来,漂浮在河面上,左舷正对着快驶近的那条船。

  “那肯定能耽搁他们一两分钟,”哈尔兴高采烈地说。

  话音未落,一颗子弹射穿了他的裤子,差点儿打中屁股。子弹惊动了哈尔裤袋里的小蟒,它蠕动了一下,又舒舒服服地依喂着哈尔温暖的腿,安静下来。

  他原以为黑色的独木舟与黑糊糊的“方舟”会融为一体,这样,“鳄鱼头”那帮家伙看不见独木舟,也就来不及躲开它了。

  只差一点儿,他的神机妙算就奏效了。“鳄鱼头”的船离横在水里的独木舟只有10英尺时,他们发现了它。有人哑着嗓子吼出一声命令,船猝然往旁边一闪,刚好从独木舟的尾部擦过。

  装满杀手的船上传来嘲弄的尖叫。有人用葡萄牙语警告了一句,声音却被尖叫声淹没。这人熟悉航道,他放开喉咙大喊,想让其他人听见。水手们使足劲儿划,船直向一片沙洲冲上去。龙骨掠过沙滩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船搁浅了,但船帆仍然把船往前拖,一转眼,船翻了,船上的人有的滚到沙洲上,有的滚落水中。

  哈尔的人稍微歇了一会儿,欣赏这一情景。

  “加油哇!”哈尔喊,“向前划哇!只要坚持,我们一定能打败他们!”两艘船沿着黑暗弯曲的河道飞快向前驶去,快艇在前,“方舟”在后。班科重新握住“方舟”的舵柄,沙洲上的人又打了一两枪,都没打中。恼怒狂暴的呼喊声终于消失在远方,哈尔又能从容自如地呼吸了。

  但他知道,他很难总保持领先的地位。“鳄鱼尖”匪帮看来有八至十个人。他们也许不算好水手,但他们的帆好,划的是一条“蒙塔莉亚”快艇;而哈尔他们呢,连他和罗杰在内也只有八个人,却划着两条船,其中一条还是笨重的“巴塔老”。“鳄鱼头”那帮家伙肯定能够划得比哈尔他们快。

  哈尔的帆指望不上。“方舟”上的那张帆很大,如果风从后面吹来,它能起很大作用。但是,两张帆都与桅杆成直角,如果风不是从后面来,它们简直就不起作用。

  此外,他的任务是搜集动物,这意味着频繁的停留。不,单靠拼命向前划摆脱不了“鳄鱼头”匪帮,还得继续跟他们捉迷藏。但是,这么大的两条船,桅杆和船上的“托尔多”又这么引人注目,要隐藏起来很不容易。

  船队从狭窄的航道冲入一望无边的水域。这儿的航道宽约五英里,并且越来越宽,河里没有岛。到天亮,如果他们仍然在这片水域里航行,一定会像玻璃窗上的一只苍蝇一样暴露无遗。

  林莽里的动物们已经开始宣布早晨的来临。东方天空上的星星渐渐隐去,一道灰色的寒光弥漫在水面上,天空中淡淡的几小片云开始闪现粉红的曙光,接着,热带的太阳忽地从地平线上跃起。

  船队的人都注视着身后的河道,河面上远远的一个小黑点都极可能是“鳄鱼头”的船。如果他们看得见他的船,“鳄鱼头”匪帮也就能看见他们的“方舟”。

  不幸的是,河道越来越宽,两岸距离已达十英里,河面从来也没有现在那么像一面镜子,而在镜面上是无法藏身的。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5

  哈尔在研究地图。前头不远应该有一群小岛,但过了这片岛,又将是一大片使他处境尴尬的开阔水域。

  后来,在一个看来像是陆地又确实是陆地的地方,他发现了一道表示航道的蓝线。他暗自感谢命运的星辰,幸亏他带了这样一幅高精度的地图。他向北岸望去,看不见有航道,但他相信航道就在那儿。于是,他让他的小船队改变航向。

  “那边什么也没有,”班科说。他惯于顺主航道走船,不知道有那么一条岔道。

  但是,那儿确实有一条航道,他们找到了它岛屿形成的屏障挡住了这条航道的入口。现在,船队暂时摆脱了“鳄鱼头”匪帮的追踪。哈尔希望,为了搜寻他们,“鳄鱼头”会在这些小岛中间钻来钻去,耽误很多时间。他希望,他们不会发现这条林莽中的小小水路。

  航道狭窄,两岸的树木在头顶上合拢。它们硕大的白树干一直长到200英尺高,才舒展枝桠与对岸树木的枝叶缠绕合抱,形成房顶似的浓荫。他们仿佛驶进了一座大教堂的中殿,只是任何教堂都不会这样充满生机:毛色绚丽的鸟儿在婉转啼鸣;猴子在吱吱喳喳地聊天。森林密不透风,船帆在这儿用不上。但是,这儿风平浪静,划桨不用费劲儿。

  船只掀起的波浪,撞击着鳄鱼,它们哼哼着。河岸上,两只高贵的巨鹳单腿立着,“高跷手”跟它们打着招呼。

  “看!一条蜥蜴在水上走!”罗杰喊道。水手们一齐停下了桨,要亲眼看看这奇妙的景象。那蜥蜴从头到尾长约3英尺,它用后腿站着,尾巴贴着水面,保持身体平衡,带爪的前足像手一样举得高高。

  不过,蛇怪现在一心想着的不是找东西吃,而是逃跑,它飞快地溜过甲板,跑了十英尺水路,登上附近的河岸,爬到一棵树上。船还在继续前进,绳子立刻紧紧地缠在灌木丛上。“方舟”只好调转船头,靠近岸边。哈尔解开绳索,把拼命挣扎的蜥蜴拉上船。

  看着哈尔的窘相,班科咧嘴笑了,“我看,还是让我造个笼子吧。”

  但哈尔坚持他的理论。“等我们抓到老虎,你可以给它造个笼,但这只不伤人的蜥蜴不需要那玩意儿。”

  关在笼子里头死去的动物他见得太多了。眼下,甚至在动物园里,都时兴给动物提供与它们的生长栖息地尽可能相像的露天公园。

  他有四只用绳索缚住的动物:貘、巨鹳、鬣蜥和这条蛇怪。当它们互相绞缠到一块儿时,他总是不顾班科的挖苦,一次又一次耐心地帮它们解开。

  这条林间水路长8英里。从地图上看,它流入纳波河和亚马孙河主流汇合的地方。

  在这段水路上有没有人跟踪他们,哈尔摸不准。但是,他想出了一条新对策来迷惑他的对手。到了这段水路的尽头,他没让船驶出亚马孙主流辽阔的水域,在那儿,他们必将又一次在开阔的水面上暴露无遗。他指挥船队向左拐进纳波河,逆流而上。

  不一会儿,船队就隐没在纳波河的河湾里,在亚马孙河上行船的人谁也甭想看得见它们。哈尔挑了一道宁静的河湾,打算就在那儿打发掉那一天余下的时光。

  “是蛇怪!”哈尔大声说。

  “样子真凶啊!”罗杰说。

  “它其实并不凶猛,给它取这个名字的人以为,它肯定是古老传说中的那种猛兽。你知道,人们都以为,蛇怪只消呼一口气或瞪一眼就能把人弄死。它站立的姿势像人,或者更像鬼。肯定是这一点,使它显得更加神秘。

  “它准是个幽灵!”罗杰说,他开始觉得这只神秘的幽灵正在把他的头脑搞昏。“尘世的东西怎么能在水上跑?”

  蛇怪正在觅食,它在水上往返穿梭,忽而左岸,忽而右岸,忽而顺流而下,忽而逆流上行,根本没留意船队。它的速度令人目眩。只要一停下来,它就开始往水里沉。

  “它的身体很轻,”哈尔说,“你看它的脚掌多大多平,像漂在水上的睡莲叶一样宽大。只要它不停地跑,就能一直浮在水面上。啊,它要是能在动物园里表演,该多妙啊!”

  于是,他开始动手抓它。他设法让他的两条船分别驶到这轻巧的动物的两侧。蛇怪开始警觉。它头上、背上和尾巴上的火红冠子全都竖了起来,那模样像只雄火鸡,不过,它身上飘扬着的是三面红旗而不是一面。

  蛇怪突然从水上跳起来,躲进一棵树的枝叶丛中,一些贴着水面的嫩枝儿被它撩起。哈尔用一张绑在长棍上的网扑它,它跳进水里,半天不浮上来。突然,它像玩偶盒里的玩偶一样倏地从水里冒出来,开始狂奔。

  印第安人当中,有个年轻的小伙子叫艾克华,他总是主动干些份外的事。此刻,他从小快艇飞身跃起,端端正正地落在蛇怪身上。转眼间,人和蛇一起没入水中。艾克华再次浮出来时,两手空空,蛇怪已经挣脱他的手臂,这会儿正从水里往外冲,使人想起那种倒着放的电影:在银幕上出现的跳水运动员是从水里往外跳,而不是从跳台跳进水里的。

  现在,蛇怪真的被惹恼了。它的三片冠子红得好像燃烧的火陷。它张着大口,伸出尖利的爪子,向着艾克华直冲过来。即使是吃斋的蜥蜴也会发火的,艾克华摆出自卫的架势,但是,如果不是哈尔救了他,他就会被抓伤了。

  网从头顶上落下,正好及时地把蜥蜴和那印第安人的头一起罩住。新的袭击使蛇怪大吃一惊,它把艾克华撂下,伸出爪子去撕网。印第安人从网里挣脱出来,哈尔把网和里头的活物往船上拖。

  这位体型庞大的新乘客拖起来竟这么轻,真是不可思议。哈尔惊叹它身上美丽的色彩,绿褐相间的皮色上带有黑色横纹;头、背和尾巴上点缀着红艳艳的冠子。在陆地上,这动物跑得和在水面上一样快。它既是个游泳能手,又能像猴子一样灵巧地爬树。天才啊!任何一个大动物园都会乐意出100至150英镑买它。

  啊,只要他能把它送到动物园!那个人显然打定主意要盗走哈尔的全部收藏,否则,就毁掉它。一想到他,哈尔就恨得直咬牙。

  蛇怪企图带着网逃跑。两个人把网紧紧抓住,哈尔冒险把手伸进网里,悄悄地把套索扣往那畜生头上。畜生张嘴便咬,套索好不容易避开那张着的大口,滑到头冠后面,再往前滑,套住前腿。哈尔又打了个结,使套索扣得更紧。蛇怪扭动着身子,拼命用爪子把套索扯开,但这一回,套索怎么也不会松开了。

  哈尔取下网子。蛇怪就像一条用绳索系住的狗,不过这绳索有30英尺长,绳的另一端绑在“托尔多”的一根柱子上。

  “为什么不关在笼子里?”班科问。

  “你喜欢被关在笼里吗?只要情况许可,我愿意给我的动物尽可能多的自由。另外,不关在笼里,它们就能自己找点儿吃的,也给我们省点儿时间。”

  船停泊在离岸约20英尺的地方。因为怕小蟒会顺着跳板往岸上逃,他们没搭跳板,船上的人都蹚水上岸。

  第一个踏上河岸的是罗杰,因此,第一个碰上麻烦的也是他。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5

  17、人与兽的角斗


  罗杰目瞪口呆,他揉揉眼睛,这不可能是真的,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动物。

  它像熊似地用后腿站立,从尾巴到颈部样子都像熊。但是,从脖子开始,它看起来却像一种无论人间或天上都找不到的动物。头部整个儿呈猪嘴形,分不清哪儿是嘴巴,哪儿是上下颌,在头顶上只看见一个小孔,叉状的舌头从小孔里闪电般地伸出来。

  这家伙长着像大猩猩一样肌肉发达的前肢,前肢长着4英寸长的大弯爪。现在,它正在用这些弯爪扒开一座一人高的巨大的蚁冢。蚂蚁成群结队地涌出来,这家伙闪电似地伸缩着将近两英尺长的火红的舌头舔吃着,动作快得叫人眼花缭乱。

  哈尔来了。“大食蚁兽!”他大声说,“我们应该抓住它。”

  罗杰大吃一惊。“我不知道食蚁兽竟有这么大!”

  “它们种类繁多,这是最大的一种。一大发现啊!”

  “好吧,如果它只不过是食蚁兽,”罗杰毫不在乎地说,“我能给你抓住它。上次你抓住了一种东西——那条蛇怪。这只家伙轮到我来抓了。”说着,他一个箭步,冲向前去。

  “当心,危险!”

  “危险?怎么会呢?”它不就有条长舌头吗?“它口里连牙齿都没有。”

  “可它的爪子——”

  “我从背后抓它。”

  尽管大食蚁兽的视力很弱,它还是觉察到情况不大对头。它放下前爪,步履蹒跚地走了,行动缓慢笨拙,前脚掌往里翻。它的身后拖着一条非常古怪的尾巴。罗杰从来没见过这么古怪的尾巴,像一把两英尺厚好几英尺长的巨型刷子。从猪嘴状的头顶到尾巴尖,很容易目测出,这超自然的东西整个儿是7英尺。

  罗杰抓着船帆的滑车索具从天而降,飞落在大食蚁兽的背上,双臂紧紧地环抱着巨兽的胸脯。他以为,就这样把巨兽抱上方舟,他就大功告成了。

  人们都以为食蚁兽很温驯,但是,当它蹶起后脚,用爪子狠狠地抓罗杰的手时,他可大大吃了一惊,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他纵身一跳,远远躲开那尖利的爪子,食蚁兽仍然用后腿站着,像拳击手一样,左一拳,右一拳,步步紧迫地向罗杰进攻,火红的舌头像蛇舌一样迅速地伸缩着。

  哈尔很担心,但他知道,罗杰绝不肯让他插手。他只好严阵以待,准备到了紧急关头,用枪托把那畜生的头敲个粉碎。

  “闪开,”罗杰气喘吁吁地说,“这是我的食蚁兽。”

  倒退的时候,他被一根木头绊倒,朝后打了个滚,那毛烘烘的庞然大物立刻压在他身上。罗杰刚才拥抱过它,现在,它要连本带利一起偿还给他。这种动物像北方的熊,很会用前腿把东西紧紧抱住。哈尔记得,有人说过,它光用前腿就能把一头美洲狮勒死。

  但罗杰却没有被打倒。他挣扎着,把那兽带着一起站起来。没见过比这更古怪的摔跤比赛。罗杰抓住那长猪嘴,似乎要把它拧下来。那畜生的巨尾甩来甩去,左右开弓地抽打着他的脸。巨尾有时甩到他的眼皮底下,使他看不清它在干什么。但是,他感觉得到,他身上的沉重压力不断增大。

  他把那畜生摔倒,它的背重重地跌在地上,但它的前腿仍然紧箍着罗杰。

  两个摔跤手再次站起来,罗杰用力把对手抱起来,使它双脚离地,但它仍旧使劲儿抱着罗杰,粘乎乎的红舌头抽击着罗杰的脸,舌头上好像涂满胶水。这一招,罗杰只能甘拜下风,他自己的舌头又干又苦,紧贴着上颌。

  那食蚁兽把他箍得太紧,紧得他再也忍受不了了。于是,用力拧那猪嘴状的兽头——那是最好抓的地方。如果拳击手最怕被人击中鼻子,大食蚁兽的鼻子难道不会是一样敏感的吗?

  突然,灌木丛被蹚开,角斗场上来了一位新角斗士——另外一只大食蚁兽给它的伙伴助阵来了。

  两个打一个,这不公平。哈尔把枪对准那只新来的野兽。可是,罗杰就在它旁边,他不敢开枪。

  艾克华手持刀子跳了进去。如果他那把30英寸长的大砍刀也可以叫做刀子的话。事实上,它是一把长剑,寒光闪闪,杀气腾腾。

  大食蚁兽用后腿站起来,它那6英尺之躯挺得笔直。艾克华比它整整矮5英寸。

  第一只食蚁兽已选定罗杰作对手。第二只甘愿与艾克华的大砍刀决一雌雄。它挥舞起猩猩似的巨臂,像打谷的梿枷一样抽打着印第安人。它的每只胳膊的末端都有三个剑状利爪,4英寸长,剃刀般锋利。这些爪子十分尖锐有力。粘土垒成的蚁冢,干了以后像水泥一样坚硬,雨季常有的倾盆大雨难损它一根毫毛,锤敲斧砍,也只能留下浅浅的斧痕。但是,大食蚁兽的利爪却能把这样的蚁冢扒开。有些蚁冢高达10至12英尺。但一只大食蚁兽不停地乱拍乱斩,最终也能把它夷为平地。一根表皮非常结实的圆木,一斧子砍下去只能溅起细碎的木屑,食蚁兽却能一直砍到那爬满白蚁的腐朽木心。

  要是食蚁兽抓住艾克华,准会把他撕成碎片。但艾克华防守得非常巧妙。他用他的大砍刀挡住了食蚁兽的每一次进攻。只要有机会,他就挥刀猛刺,但很少能刺中食蚁兽的身体。他的砍刀很长,但食蚁兽的巨臂更长。有一次,他挨得太近,胸口被猛砍了一下,血马上涌出来。哈尔要动手营救了,但艾克华挥手让他闪开。像罗杰一样,他也想单枪匹马征服那畜生。

  食蚁兽的上肢动作敏捷,下肢却很迟钝,在这方面,艾克华占了上风,他整个身体都非常敏捷。但是,另一方面,在搏斗中,食蚁兽有六把利剑,而艾克华却只有一把。

  艾克华做了一个向右跳的假动作,待食蚁兽转身向右,他就猛地向左一蹦,迫近那野兽的侧面。食蚁兽还没来得及转回来,他已抡起长砍刀,用尽全身力气向它的脖子砍去。只听“嚓”的一声,干净利落,食蚁兽那又长又尖的头掉了,身体扑地倒在地上,但身上的肌肉还在抽搐,血涌出来。一个水手急忙拿着瓶子奔过去,这血可是“妖婆”的一顿佳肴呢。

  这时,罗杰和他的巨兽并没有中止比赛来观看这边的决斗。

  “抱紧!”哈尔大喊,“别让它砍着你。”

  罗杰紧紧箍住食蚁兽,使它不能施展那些凶狠的匕首似的利爪来砍他劈他,但他感觉到,那些爪子正往他背上扎。食蚁兽紧紧勒住他,几乎要把他压成肉饼。这样的“拥抱”他可再也受不了啦。

  他想了个办法。把食蚁兽拼命往水边拽。也许,食蚁兽怕水。他完全猜错了,食蚁兽的水性非常好。不过,罗杰这一招还是使对了。往河里拽,食蚁兽并不在乎。但当罗杰把它的尖鼻子浸进水里,按在那儿,它可就有点儿泄气儿了。

  它拼命想挣脱,但罗杰坚决不松手。它使劲儿一扳,罗杰站脚不稳,被它拖入水中,忽然,罗杰发现自己被食蚁兽压着,已经不知不觉地沉到河湾底。这一下,他可是自设圈套自己钻了。问题很明白:就看他们两个谁能憋住气,坚持在水底了。

  食蚁兽首先让步,它浮上水面想换口气儿,但罗杰一直留神不让这又长又大的鼻子伸出水面。他紧紧抓住,丝毫也不放松,使食蚁兽无法换气。以致浑身瘫软。

  “别把它淹死了,”哈尔发出警告。食蚁兽的身体现在已经毫无生气,罗杰把它从水里拖出来,扔到“方舟”的甲板上。

  这俘虏张开视力微弱的双眼,无力地摆动着长舌,爪子虚弱地戳了几下。哈尔把一根粗绳套在它身上,在后腿的前后缩了一副像马具一样的轭,把绳子的另一头系牢。绳子很短,因此,食蚁兽的活动范围很小。

  “只要它听话,我们以后可以把绳子给它放长。”哈尔说。

  角斗士们的伤口已经包扎好。罗杰张开四肢,瘫在沙滩上,活像泄了气的气球。

  “我想,你今天得担负起给动物备粮草的任务了,”他对哈尔说,“给食蚁兽找来足够的蚂蚁吧,我决不会因为你揽了这桩活儿而眼红的。”

  哈尔正在用心查阅他的一本动物指南,“这儿说,在动物园里,它们可以长年累月地以碎肉和生鸡蛋为生。它们不一定要吃蚂蚁。”他继续往下读,眉心拧起来,“天啊,早知这样,我绝不会让你和那只食蚁兽角斗。它们确实厉害,很多印第安人都在它们的利爪下丧生。这儿有一篇报道,一只食蚁兽竟抓死了一头美洲虎——它把利爪深深地扎进虎的心脏。猎犬够机灵的了,没等它逼近食蚁兽,就会被从头到尾掰成两半儿。

  “那么,它也就会伤害我们的其它动物罗。”

  “不,他们说只要不惹它,它的性情还是很温和的。”

  “哦,相信我,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去惹它了。”罗杰哼哼唧唧地说。

  印第安人把那只死食蚁兽切成块儿,于是,食蚁兽肉便成了午餐菜谱上的一道主菜。

  那肉又粗又韧,像醋一样酸。罗杰只尝了一口,再不肯吃了。哈尔毅然把自己的那一份吃光,不过,因为难以下咽,他的脸都扭歪了。

  “说实话,我宁愿干脆吃蚂蚁也不吃这种肉。”他说。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6

  18、年轻人,到西部去!


  “火!”哈尔惊呼。

  他的船队回到亚马孙河主流,顺流而下。拐过一个小河岬时,他们看见岸上猛烈的火光映照在水里。

  “一个印第安村庄失火了?”罗杰猜测说。

  “不是印第安村庄,”班科说,“是里约来的年轻人。他在这里建了个农场。也许遭到印第安人的袭击。”

  “靠岸!”哈尔下令。

  班科没动舵柄,“印第安人可能还在那儿,我们全都会被杀死。”

  “我们可以帮他把火扑灭,”哈尔坚持说,“靠岸。”

  班科固执地坚持己见。哈尔爬上舵台,夺过舵柄。那位墨西哥印第安混血儿嘟嘟哝哝地走下甲板。

  两艘船都停泊在离岸几英尺的地方,因为哈尔没忘记船上的小蟒,要是船挨着岸,它们都会跑掉,所以,船上的人只能跳上岸。

  哈尔和罗杰手中各拿着一支来福枪以防不测。印第安人则带上弓、箭和长矛等武器。

  班科装模作样地用手指试着他那长刀的刀锋,当人们都往岸上爬时,他却故意落在后面。他不想参加械斗。瞅准似乎没人看见他的机会,转过身要走回船上。

  但是,哈尔一直留意着他,他倒不一定认为班科会砍断缆绳把船开走,而留下他们任由命运摆布。但他要预防万一。

  “过来,到前面去!”他厉声命令,“快,到前头去。你得给我们带路。”班科嘟嘟哝哝地抱怨着,但他最后还是和自觉自愿的艾克华一起走上前去,在队伍的前头呆了一会儿。

  一爬到坡顶,火势就看得一清二楚了,一幢木质结构的农舍着了火,没见有印第安人。一个男子势单力孤地用桶从井里汲水,徒然地想泼灭那熊熊大火。

  哈尔飞奔过去。他仍旧监督着班科,用左轮的枪口顶住他的肩胛,逼他一道跑。在枪口的刺激下,班科以惊人的速度疾跑。

  那男子回头一看,见一帮全副武装的家伙向他跑来,他完全有理由以为他们要向他进攻。他急忙伸手去抓左轮手枪,但枪不在老地方。

  “你还有桶吗?”哈尔大声问,他忘了该尽量用葡萄牙语说这句话。

  那人大大松了口气儿。“在棚子那边有,”他用英语回答。

  哈尔和他的船员奔向棚子,找来一大堆勺斗、提桶和铁罐。

  他们急忙跑到井边。井上安有一根循环链,链上系着六个桶:转动轱辘,盛满水的桶就被绞上来了。哈尔他们轮流把自己的桶装满,飞跑着去把水泼在火上,然后,又跑回井边再装上水。

  小农舍的房顶用波纹状的铁皮搭成,本来就不怎么好看,被亚马孙的雨水锈蚀之后,就显得更难看了。但这种屋顶具有防火的优点。救火勇士们来回奔跑着,像在进行接力赛。蔓延到墙上的火很快被扑灭了。那位年轻的农场主走进昏暗的屋里,点着了灯,接着,就跌跌撞撞地摔倒在地上。

  哈尔和罗杰把他抬到床上。他闭着眼睛,毫无生气地躺着。哈尔弯下腰去给他作检查,看他有没有受伤。艾克华从墙上拿了条毛巾,跑到外面用水把它浸透,又跑回屋里,把湿毛巾敷在那筋疲力尽的人的额头上。

  这位年轻的农场主身强力壮,眉清目秀,显得很聪明,哈尔很喜欢他。年轻人的眼睛眨了眨,张开了,苍白的脸上露山疲惫的微笑,嘴唇翁动着,说出了两个字:“谢谢。”

  罗杰端来一杯水,他们扶起那人的头,给他喂水,他们的病人的眼睛在屋里转来转去,随着他的目光,他们看到屋里一片狼藉,空箱笼扔得遍地都是,柜子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显然,这人遭了抢劫,屋子已洗劫一空。值钱的东西都抢光了,屋里只剩下一些破破烂烂。报纸上、地板上到处溅满血污。哈尔捡起一个钱夹子,钱夹子是空的。

  “你肯定经历了一场恶斗,”哈尔眼睛盯着摔碎了的椅子和血迹说。

  农场主点点头,“不错,一场恶斗,”他无力地说。

  “你一个人住在这儿吗?”

  又点了点头。

  “这不危险吗?在印第安人的地方?”

  “他们不是印第安人。”

  “不是印第安人!那么是谁,”他猜到了真相,是“鳄鱼头”那帮匪徒,“他们讲什么话?”

  “英语,大都讲英语。他们问我有没有看见过一支带着许多动物的船队,我说没有。他们问我要吃的。他们有八到十人,我尽其所有,供他们吃喝。但他们还要,于是自己动手,把我所有食物全部抢光,搬到他们船上。我不让他们抢,他们中间的一个大块头就一脚把我踢倒。”

  “这人的脸长得像吸血蝙,对吗?”

  “对,你怎么知道的?”

  “我见过他。事实上,他沿着亚马孙河追逐的正是我们。我们就是他所说的带着动物的人。我希望,那是他的血。”

  “恐怕不是。我进屋拿枪,但他们已经把枪偷走了。我抓起一把刀,那大个子看见了,连忙闪到别人背后,让那个人当替罪羊。被我扎伤的那个人发誓说要报复。他放火烧着了房子。他们把我弄出去,抓住我,直到火势越来越猛,我无法再扑灭时才放开我。接着,他们就上船走了,一边走一边狂笑,他们肯定以为这很好玩。”

  “你怎么会说英语?你不是英国人吧?”

  “对,我是巴西人。我叫比洛·索塞。我的英语是在里约的中学学的。”

  “听说里约是世界上最美的城市,”哈尔说,“你为什么要离开那儿呢?”

  年轻的拓荒者微微一笑,静静地躺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说:“在里约的街上,到处都贴着标语,标语上的口号和当年在北美看到的一样——‘到西部去,年轻人!’不同的是,里约的标语是用葡萄牙语写的。我们的政府需要我们来开发这片边远地区,于是,我就来了,也许,我很傻。”他又闭上眼睛,默默地躺着。

  过了一会儿,他张开眼睛,双眼闪着热情的光辉。“不,我不傻,”他热烈地说,“哥伦布当年西行发现了新大陆,能说他傻吗?我不傻,除非美国最早一批在普利茅斯石登陆的英国清教徒是傻瓜;除非当年向西部开拓进军,从而建立起美利坚合众国的美国先驱也是傻瓜。”他用胳膊肘撑起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哈尔,“想想看,对于像你我这样的年轻人,这儿的前程多么远大!这是世界最后一大片未开垦的处女地,它还有许多地方未经考察。它有丰富的矿藏,有世界上最大的细叶林,还有世界最长的河流替它把产品运往大洋,亚马孙河流域养得起全世界。但它必须有人——许多许多的人。现在,这儿每平方英里的人口还不到一人。想想吧!美国的人口密度是每平方英里43人,可没有人认为那个国家太拥挤。我们需要人——不只是巴西人,还有你们国家的和世界各地的人。这儿的财宝正等待着所有愿意工作的人。”

  “现在,你最好歇一歇,”哈尔劝道。

  “财宝!”比洛又说,“但是,我们从这儿获得的最重要的东西不是钱,而是世界和平。我们为什么得不到和平?因为这世界的饥饿、苦难太多。如果亚马孙流域得到开发,饥饿和苦难也就能得到缓解。”

  “我明白,”哈尔说,“不过,难道你不觉得你最好先歇一歇,睡一会儿吗?”

  比洛笑了笑,躺回他的枕头上。“这一切,在你听来肯定像空话大话。明天早上,我带你到我的农场到处走走,耳听是虚,眼见为实。你会看到这片土地所创造的奇迹。”

  哈尔看着周围那些被火烧毁了的墙壁,破碎的家具,墙上的空枪架,被洗劫一空的抽屉箱笼,还有那个一文不值的钱包。

  “你已经被抢了个精光,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他说,“你没有了枪,没吃的没穿的,也没钱去买种子和农业机械。看得出来,你受过良好的教育,在城市里也能干得很好。干嘛不回里约去呢?我们的船顺河而下,可以把你带上。今天发生的事儿,保不住还会有第二次。那种匪帮这儿还有很多。再说,还有印第安人。孤身一人是无法对抗这儿的林莽的。明天早上跟我们一块儿走吧。”

  但是,比洛只是疲倦温和地微笑着。“谢谢你,我的朋友。但我仍然要留在这儿,等天亮了,你就会明白为什么了。”

  第二天早上,哈尔果然明白了他坚持留下的原因。比洛没能让哈尔看他养的猪,猪全都被偷走了;牛羊也没有了,全都宰掉了,肉都喂了“鳄鱼头”那帮歹徒。但是,歹徒们抢不走菜园子,菜园里的豆子、稻子、包谷、莴苣、黄瓜、红萝卜和青萝卜都长得很茂盛。哈尔惊讶不已。

  “我听说,由于多雨,这儿的水土流失很严重,什么也不长。”

  “那只是传闻,”比洛大笑,“现在,是真是假,你可以自己作出判断罗。这儿只有一个问题,就是东西长得太快,总得想方设法抑制灌木丛和杂草的生长。竹笋一夜之间能长一英尺。我绝不开玩笑。在美国,玉米播下地得两三个星期才发芽,在这儿,三天就发芽了。看看那些橙子有多大个儿吧。”

  哈尔惊讶地盯着一棵果树,树上结满足球大的果子。“这不会是橙子!绝不会有这么大的橙子。”

  “确确实实是橙子。在加州,人们管它叫华盛顿脐橙(译注:一种一端有脐状凹陷的无核橙子),加州的脐橙是从巴西引进的,个儿只及这种脐橙的三分之一。”

  农场到处是果树,芒果、鳄梨、可可、面包果、还有香蕉,全都硕果累累。一片上好的牧草地,长满鲜嫩碧绿的天南星草。在比洛领地内的树林里,有木质坚硬的细叶树,有红木、雪松、橡树。高耸入云的树上结满巴西坚果和做奶油用的硬壳果。巨大的无花果和蒜梨树绿荫如盖。树木中有价值很高的油料树木,在工业发达的北部需求量很大,比洛说得对,世界需要亚马孙地区。那些勇于开发亚马孙流域并把它的财宝带给人类的人正是在创建卓著的功绩。

  “我来告诉你开发亚马孙地区有多重要吧,”比洛说,“现在,连联合国都参与了。他们已经从所有对亚马孙河的财宝感兴趣的国家那儿筹集到了好几百万美元的巨款。他们组织了亚马孙学会。他们还将派出几十位采矿、森林、农业和所有其他方面的专家到这一地区来考察,在地图上标出最有发展前途的地方。有些专家已经来了,他们喜欢我的农场。”

  哈尔伸出手去紧握着比洛的手。

  “我不能责怪你的固执。祝你走运!”

  当哈尔和他的船员们启航时,船上少了一支左轮手枪和那支宝贵的温彻斯特式270连发枪。它们留在比洛的小屋里,挂在墙壁的枪架上。到时候,比洛就会发现这两支枪,还有一箱供它们用的弹药和几件衣服。在一件衣服的口袋里装着他自己的钱包,不过,不再是空的。

  但是,从比洛身上,哈尔所得到的东西远远多于他给予比洛的东西,他获得了一种新的、志在必取的决心,一种不管是人还是莽莽丛林都阻挡不住的决心。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6

  19、老虎夜访


  日子一天天过去,“鳄鱼头”那帮家伙没露面。他们还在追,却不知道他们所追踪的人正跟在他们后头。但他早晚会知道真相,那时,他就会在前头某个地方埋伏起来等着“方舟”。对此,哈尔一直非常警惕。

  船上陆续添了许多新乘客,不过,大都是些小乘客:一只漂亮的猩红色的朱鹭,一只玫瑰红的蓖鹭,一只金色的锥尾鹦鹉,一只岩栖伞鸟,还有一只凤冠雉,这只凤冠雉很快就成了大家的宠物。

  哈尔并不满足。

  “这些小东西不错,但我们还应该逮一条南美大森蚺,还有,一只虎。”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艾克华。渐渐地,他越来越信赖这位忠诚的印第安年轻人。在船上度过的漫长时光中,艾克华一直在教两个孩子讲印第安普通话。每个亚马孙部落都有自己的语言,但在整个宽阔的亚马孙流域里,还有一种印第安人都听得懂的普遍使用的语言。每个探险者都必须熟悉它,因为许多印第安人不会讲葡萄牙语,至于英语,几乎没有一个印第安人听得懂。

  “我相信,你很快就会抓到一只虎,”艾克华说,“我们已经进入虎的王国。”

  “我怎么也搞不清楚,”罗杰埋怨说,“到底是虎还是美洲虎?”

  “美洲虎是它的学名,”哈尔肯定说,“但在这儿,没有人用这个名称,南美的人都管它叫虎。我认为,它既然是南美的野兽,南美人就有权给它起名字。我呢,也就把它叫做虎。叫虎也好,叫豹也好,总之,我们要抓它一只。”

  “你说,是南美的,”罗杰提出异议,“可我听说,亚利桑那州也发现过一只。”

  “不错,墨西哥也有许多。但它们不一样,个子小,很少有超过200磅的——这儿的虎,最重的有700磅呢、墨西哥的虎皮色是黑色的,这儿的虎皮色是鲜亮的明黄上面起黑斑,当然,不是条纹状黑斑,而是一种带缺口的圈状黑斑。墨西哥的那种虎,你不惹它,它就不会惹你;而我们这儿的虎却随时都会袭击人和动物,它们体格强壮,性情凶猛。我刚刚在看一本萨沙·西缪尔写的关于南美虎的书,他说,南美虎能咬死一头非洲狮。”

  “他就是人们叫做‘伏虎汉子’的那家伙吗?”

  “对。北美的大牧场雇用他。虎对牛群危害极大。由于虎害,一个大牧场一年要损失3000头牛。西缨尔打虎用的是长矛,他认为这比枪可靠,因为要打许多枪才能把一只虎打死。即使一枪就打中虎的心脏,它还会继续挣扎进攻,直到把猎手咬死,它自己才会倒毙。”

  “我倒想欣赏一下,你怎么样用长矛逮住老虎。”罗杰笑嘻嘻地说。

  “我怕你没那眼福。那是一种古老的印第安打虎法,我将让艾克华来干。不过,我希望没那必要:我们要逮的是活虎,不要死的。”

  虎出没得越来越频繁。夜里,总听得见它们的吼声,即使虎远在两三英里以外,它的吼声听起来都像近在咫尺,这是最令人感到恐怖的。虎吼开始时仿佛是一连串的咳嗽,咳嗽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急促,最后,变成震撼整座树林的雷鸣般的吼叫,不用说,这吼叫也震撼着每个聆听者的神经,一会儿,吼叫声逐渐低下去,以一阵呼呼噜噜的沉闷的喉音告终。虎叫停息了,但周围的空气却仍然在颤抖。

  根据那呼噜呼噜的尾声,你大致可以判断出虎离你有多远。

  “要是听不见这种尾声,虎还远着呢,”艾克华说,“要是听到了这尾声,虎就在眼前了!”

  吼叫声忽高忽低,像警笛,叫人听了毛骨悚然,吼声在耳边响着,你就无法安睡。现在,他们大都是晓行夜宿,并且总把吊床挂在岸上,篝火彻夜不熄。这篝火真能阻止野兽靠近吗?或者,它反而会把野兽引来?哈尔可说不准。也许,它只能吓跑较为胆小的野兽。不过,一天夜里,他从吊床往外望去,看见离他不到20英尺的地方有个黄黑相间的脑袋,虎正凝视着篝火,没看见他。虎显得很好奇,它那双黄色的大眼睛在火光映照下熠熠发光。过了一会儿,那虎趴下了,舒展着四肢,活像一只伏在壁炉旁的巨猫。它张开大口,像猫一样打了个呵欠。

  对于这只虎的来访,哈尔还没有充分准备,没有现成的箭,没有网,他的人马也都还在梦中,几个睡在岸上,几个睡在快艇上,还有几个不怕小蟒蛇往身上爬的,睡在“方舟”上。

  要是喊他们,他就要惊动虎。枪就在他身边,伸手就拿得到,但他不许自己用枪,他不愿意打死这只超级动物。不过,有只虎就蹲在离自己不到20英尺的地方,他实在睡不着。老虎呢,看来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一个印第安人起来往篝火上添柴,老虎蹲起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哈尔几乎不敢呼吸,他偷偷拿起他的“野人”连发来福枪,瞄准了虎,但他没按扳机。一颗子弹只会把一只温和的猫变成一个狂暴的魔鬼。

  他希望那猫至少是温和的。他暗自思忖,除非是遭到伤害或者被逼得走投无路,否则,野兽很少主动袭击人类哪怕最凶猛的野兽也是这样。但他知道,这一规律不大符合美洲豹的习性,美洲豹吃人的事件记录在案的太多了。经常听说伐木工和割胶工被虎吃掉。一位水手死里逃生,却丢掉了一只胳膊。三个神父在教堂里碰上老虎,其中两个丧生,只有一个逃脱。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动物园里,一只虎咬死过三个人。还有一位阿根廷科学家,他宿营地上的帐篷天天夜里都有老虎光顾,因为帐篷里有牛肉干。科学家把牛肉干挂到虎够不着的地方,老虎大失所望,转身向科学家扑去,口一张,嘎扎一声咬碎了他的头盖骨。

  从书本上,哈尔还读到过好几十宗这一类事件。现在虽然不能一一记起来,但他却清楚地记得博物学家艾泽雷报道的一起事件:六个人围着一堆簧火入睡,第二天早上,其中四个人醒来,发现两位同伴已被老虎拖到远远的密林里,他门的尸体已被虎吞吃了半拉。

  印第安人在老虎和簧火之间走来走去。哈尔的食指按在扳机上,他感觉得到额头上在冒冷汗。老壳伸出鼻子,好像在嗅着什么,这个两条腿的棕色家伙会变成虎的一顿佳肴吗?老虎没有动弹。

  后面的灌木丛里突然传来貘的高声嘶叫。老虎立刻朝那个方向扭过头去,它立起身,不慌不忙地踱走了,听不见一点儿脚步声。

  不一会儿,丛林里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吵闹声——貘痛苦刺耳的尖叫和森林之王雷鸣似的咆哮。

  营地里的人全都惊醒了。

  罗杰用颤抖的声音说:“啊呀,幸亏我们有这堆火,它还真能使野兽不敢靠近呢。”

  哈尔不想让弟弟知道他夜里看到的惊险的一幕,免得他害怕。五分钟后,罗杰又睡着了。哈尔却彻夜难眠。他一直留神着四周的动静。

  天亮以后,他找到了壳迹。虎的足印几乎是圆的,足有汤盘大,足趾间的距离很均匀,没有爪的印痕。美洲虎走路时,爪子缩进肉垫里,收得很紧。

  完全看不出这会是一种如此凶残的野兽留下的足迹,足印柔软光滑,好像有人把一小块天鹅绒垫子摁进土里。哈尔把这种想法告诉艾克华。

  “虎爪是柔软,”艾克华说,“但有力!给它抽打一下,牛也得死。”

  在艾克华的指点下,哈尔和罗杰顺着虎迹跟踪到密林里,最后来到显然是虎貘相斗的现场。一大片草地被践踏得狼藉不堪,泥上全翻起来,矮灌木丛的枝条被压断。但是,找不到貘的残骸。

  哈尔大夫所望。本来,他满以为在这儿能逮住老虎。这种巨猫把大个儿的动物弄死、吃够以后,通常会把剩下的残骸留在原地,过几小时再回来吃,这时,足智多谋的猎人就会准备好枪支或兽笼,在那儿等着老虎回来。

  这一回,老虎却比猎人狡猾。“看,那儿有条路,”罗杰叫道,“肯定有印第安人来过。”

  “不是印第安人,”艾克华说,“这是老虎蹚出来的。”

  “可这比三只虎的身体还要宽呢。”

  “它在拖那只貘。”

  哈尔睁大了眼睛,这实在难以置信,从被踏平的搏斗现场蹚出一条宽达三四英尺的路,路上的矮树丛全都压平了,仿佛蒸汽压路机在上面碾过。

  “一只美洲虎怎么拖得动一头貘?”他万分惊讶,“貘重得像头牛呢。”

  但是,这却是不容置疑的事实。南美的原始森林,树深林密,荆蔓丛生,即使是不带行李的人,拿着大砍刀穿过这种森林,也是困难重重的。但是,美洲虎却把南美最大的野生动物拖过了原始森林。

  他们追溯着虎迹。有些地方,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隧道,因为老虎站起身来还不到3英尺高,它在茂密的树丛里蹚出的通道很矮,他们只好弓着腰,勉强地钻过去。

  每时每刻,他们都希望找到貘的残骸,也许,还会碰到那只虎呢。但虎迹一直婉蜒了一英里多,通到亚马孙河岸,又延伸到水边,这才不见了。

  哈尔的目光越过河面,往对岸望去。河宽好几英里。他不由得对这只美洲虎肃然起敬。

  “原来美洲豹会游水,我以前不知道,”罗杰说。

  “游得比你还好呢。美洲虎喜欢水。也许,它的妻子儿女住在河那边,它想让它们与它共享这顿美味佳肴。但是,想想看,它竟拖得动比自己重一倍的东西,还游了那么远!”哈尔忽然想起他在一本动物指南里读过的一篇有关美洲虎的报道,一只美洲虎弄死了一匹马,拖着马游过了亚马孙河;他还想起巴西著名的罗顿将军的报告,报告提到一匹马被老虎拖了一英里,穿过密密的灌木林,拖到一个水坑边,在那儿,那只美洲虎就着水,享用它的美餐。

  这只美洲虎的智慧和体力几乎不相上下。本来,它可以穿过哈尔他们的营地直奔河边,但为了避免冒丢失它的猎获物的风险,它绕了个大圈。

  回营地的路上,艾克华把一间老虎的“修甲室”指给两个孩子看。那是一棵大树,离地约六七英尺的树干上,布满美洲虎爪子留下的深深的抓痕。

  艾克华解释说,美洲虎就是用这种办法把它们的爪子磨利的,它们的习性与家猫一样。它们靠着树干,用后腿支撑着直立起来。前爪在树皮上反复抓挠。它们的胸脯经常摩擦的地方已经变得很光滑。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6

  20、神奇的舵号


  这儿就是虎的王国,白天的航行证实了这一点。

  罗杰驾着快艇远远地走在前面。突然,他给艇上的两名水手打了个停桨的手势,用手指着一道河湾。哈尔也让桨手停下来,“方舟”漂到快艇旁边。

  河湾上一根突出的圆木上,蹲着一只巨大的美洲虎。它正聚精会神地钓鱼,硕大的头朝着前方,因此没发现身后悄悄漂近的船只。

  它用自己的尾巴做鱼饵,或者倒不如说是骗局。它的尾巴轻轻地拍打着水面,昆虫或者树上的果子落到水上也会发出类似的声音。鱼听到动静,就会探头探脑地浮上来,老虎便猛地伸出爪子,从水里把鱼抓出来,飞快地扔进口里,有滋有味地嚼起来。它懒洋洋地朝四周望望,发现了船队,于是,慢吞吞地站起来,神情庄严地踱进树林。兽王的尊严使它不屑于匆匆逃跑。

  艾克华咧嘴笑了,“这虎可真精明。”他骄傲地说,神情活像它就是老虎的主人。

  罗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说,它真的用尾巴来引鱼上当吗?你的书上是怎么说的,教授?”

  像往常一样,哈尔又在埋头读一本“指南”。

  “嗯,这儿有些片断相当精彩,而且是华莱士——一位你可以信任的博物学家写的。听着:

  “‘据印第安人说,美洲虎是森林中最狡诈的动物:它几乎能模仿所有鸟类和动物的叫声,模仿得维妙维肖,把鸟和动物都诱骗到它身边;在河里捕鱼,它会用尾巴鞭水模仿果子落水声,等鱼游近,就用爪子把它们钩上来。它也捕食龟类,我曾亲眼看见一只完整无损的龟壳,里面的龟肉被它用爪子掏得干干净净;它甚至在自己活动的地方袭击海牛。一位目击者非常肯定地对我说,他亲眼见过一只老虎把一头海牛从水里拖出来,那海牛重得像头大水牛。”

  “天啊!”罗杰发议论了,“那么狡猾凶猛的东西你也敢抓吗?你疯了。”

  班科开始感兴趣,“先生是要抓一只老虎吗?”

  “正是!”哈尔说,他希望这位一路上总好闹别扭找岔子的班科,这一回能支持他。不过,这只能是妄想。

  “你抓不住老虎!”班科说。

  “为什么不?”

  “干这活儿得二三十个人手,咱们这儿只有七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小孩。”

  “可是,那位‘伏虎汉子’单枪匹马就打死了一只老虎。”

  “他把虎打死了,不是活捉,那不一样。”

  哈尔不能不承认班科说的是事实。但是,他要逮住老虎的决心却更坚定了。

  正午,他提前结束了一天的行程,吩咐登陆。午饭后,船员们分好工,动手造兽笼。班科反对,哈尔说:“班科,我们就呆这儿,不逮到一只老虎就不走,等上一个月也没关系。”

  为了把兽笼造得又轻巧又牢固,他们用坚韧的绿藤捆扎结实的竹子。笼子的一头开了一道门。笼宽5英尺,高6英尺,长10英尺,大小刚好装下一头老虎。这样,老虎在笼里施展不开,也就没法把笼子撞破了。

  哈尔在附近发现了一道通往河边的兽迹,野兽常常沿着这道兽迹下来喝水。他急于找到虎脚印,于是,不得不请教艾克华。印第安人发现了虎脚印,脚印很大,野心再大的动物收集家也该心满意足了。

  哈尔和他的船员们开始挖坑。印第安人都乐意干活,而班科却袖手旁观,还嘀嘀咕咕一个劲儿发牢骚。坑深6英尺,宽6英尺,正挖在虎迹当中。

  哈尔指挥船员们砍来一些树枝,铺在坑上,然后,在上面放上用粗绳缩成的圈套。坑旁有一棵高大的无花果树,哈尔爬到树上,把套索的另一头系在树枝上,圈套与树枝之间的绳子绷得恰到好处。

  接着,他们用树叶和土把树枝儿和圈套盖严。

  兽笼搬来了,就藏在附近的灌木丛里。哈尔的如意算盘是:老虎正好落进圈套,它往陷坑里坠落时,套索就把它紧紧捆住。然后,就可以把它拽出来,拖进兽笼了。班科讥讽地哼了一声,“这个,你们办不到的,”他说。

  他们退回营地去等着。天擦黑儿时,哈尔听到虎迹那边一阵骚动。他偷偷穿过树林,来到陷坑前。

  结果,他大失所望,陷坑里确实掉进去了一只野兽,不过不是老虎。掉进陷坑里的是森林里莽撞的傻大个——貘。哈尔已经有一只貘,不想再要了。船上的地方太宝贵了。

  他们花了整整两个钟头功夫,才把那只笨东西拽上来,砍断绳索把它放了。然后,修整好陷坑,重新安放好圈套,用树叶和土盖严。

  活儿干完了,他们又退回营地去等,只是哈尔不再那么充满希望了。

  “艾克华,”他说,“我们不打算让林莽中的动物统统都掉陷坑里,我们要的只是一只虎。”

  “那么,咱们唤一只来罢,”说着,艾克华从他的那包东西里取来一支舵号,哈尔跟着他来到河边虎迹出现的地方。

  艾克华把舵号贴在唇边,舵号发出的声音完全不像他的嗓音。那正是老虎的叫声:开头像深沉的咳嗽,声音越来越大,变成凶残的咆哮,然后,渐低渐弱,最后,变成低沉缓慢的呼噜。在北方的树林里,猎人们就是用这种办法把麋唤来,但眼前的呼唤是多么不同啊!

  他们俩聆听着。听到虎啸,森林里的小动物全都噤声敛迹,四周一片死寂,也听不见有虎吼答应这呼唤。

  “看来,我们得干它一夜了,”哈尔说。整个晚上,每隔一段时间,艾克华就用舵号呼唤一次。直到快天亮,才听到远处一阵低沉的咳嗽声答应。漆黑的河面上露出灰白朦胧的晨曦,但林莽里仍是一片黑暗。

  艾克华吹起舵号又呼唤了一次,又一次听到了虎回答的吼声。吼声一次比一次近,最后,他们甚至听得见虎啸的那种呼呼噜噜的尾声。这意味着,这只虎离他们不会超过一英里。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6

  虎吼更近了,到后来,那畜生似乎就在他们身边的灌木丛里。接着,一声吼叫嘎然而止,吼声再起时,调子变了。原来的吼叫是一只来与朋友相会的老虎的叫声,现在却变成了一只误中奸计落入敌人陷阱的老虎的咆哮。那咆哮饱含凶残愤怒,哈尔听得脊柱发凉发麻,仿佛被千万根冰针扎着一样。

  “它掉陷坑里了,”他说。

  他们奔到陷坑边,其他船员也纷纷从营地跑来。陷坑像一只巨大的锅,在朦胧的晨曦中,一团黄黑相间的东西正在锅里发狂地翻滚。大家齐声欢呼起来,只有班科一声不哼,看起来,他虽然不服气,但还是受到了触动。

  吊在树上的绳子扯得绷紧,系绳子的树枝剧烈地晃动着。显然,老虎已经被套索紧紧地套住了。

  只差把它弄进笼子,就大功告成了,这只不过是小事儿一桩!哈尔惊讶地看着正在陷坑里狂暴地翻滚着的肌肉发达的庞然大物,那畜生震耳欲聋的吼声使他高度紧张的神经颤抖,这只拼命翻滚挣扎的恶魔绝不会乖乖地走进兽笼。

  哈尔让人把兽笼抬到坑边,打开笼门。他爬上树,解开绳子,又爬下来,把绳子穿进笼门,再从笼那头的笼栅间穿到外面。一切都准备就绪,只要有人拉绳子,就能把虎从坑里拖上来,拽进笼里。

  从理论上说,这办法挺不错。确实有人曾用这种办法逮住过老虎。但哈尔忘掉了班科。那位先生不但没和大伙儿一道拉绳子,反而坐在树下对哈尔他们的行动嗤之以鼻。

  狂怒的老虎想要爬出陷坑,拉绳子的人正好帮了它一把。这会儿,它已经爬到兽笼门口。它没发现藏在灌木丛里的人,但是,班科却完全暴露在树下。

  大老虎双眼放光,发出一声疹人的吼叫,直向班科扑去。绳子飞快地从拉绳子的人手里溜走,手被绳子割得像火的一样痛。班科嘶哑着嗓子,用完全走了调的声音尖叫着,声音尖得刺耳。他慌慌张张地爬到树上。

  如果他来得及先想一想,也许会采取不同的行动。他可真是糊涂透了。爬树专家美洲虎跟着他上了树。

  “用枪打他!开枪呵!”班科尖声大叫。哈尔的“野人”连发枪就在手里,但他没举起枪。

  班科越爬越高。也许,他以为,只要爬到那些细小的枝桠上,笨重的老虎就上不去了。如果他没捅着树上的一个蜂窝,这办法也许还行得通。

  一阵愤怒的嗡嗡声逼使他停下来,他抓破了一个蜂窝,数以百计的黄蜂从窝里飞出来,它们要看看是什么人惊扰了它们,班科身上几十个地方被螫,脸上、手上、腿上,有的蜂还螫透了他薄薄的衬衫。虎继续往上爬,爪子深深地抠进树皮里,攀爬的姿势像条巨蛇,优美漂亮得令人畏惧。

  虎的这种优美风度和漂亮体态班科是绝对欣赏不到的!他往下一望,只看见两只手电光似的大眼和一张血盆大口,大口里一圈尖利的牙齿。老虎不再吼声震天,它在轻轻地、低沉地咆哮,仿佛在玩味这顿垂手可得的美餐。

  眼前这一幕使哈尔感到快意,他为自己这种幸灾乐祸的感觉而羞愧。当然,他不会袖手旁观,把班科丢给黄蜂和老虎摆布。他抓住绳头,绑在树枝上,使老虎不能继续往上爬。

  班科不知道绳子已经系牢,他以为他随时都会被老虎一口吞掉。哈尔喜欢让他在恐怖中多受一会儿煎熬,这对他可能有好处。班科疯了似地拍打着黄蜂,越拍,黄蜂越是要螫他,他只顾拍呀打呀,不觉松了手,直朝下面那张等着他的血盆大口跌落下去。眼看要落入虎口了,慌忙中,他抓住一根树枝。

  哈尔的心扑通扑通地直往喉头撞。也许,他的玩笑开得有点儿过火。

  他把全体船员喊来,解开绳子,一起动手把那畜生从树上往下拽。兽笼抬到树下,绳子又一次穿进笼门,从另一头的笼栅间穿到笼外。

  “齐用力嗬——”哈尔高声喊,“拉!”

  他们竭尽全力,使劲儿一拉,绳子断了。

  眨眼功夫,哈尔已经爬到树上。他的来福枪丢了,但左轮手枪还在枪套里,他知道他该怎么办:抢在老虎咬死班科之前把它打死。班科还在歇斯底里地尖叫。老虎从容不迫地往上爬。他们挨得太近,哈尔不敢在树下开枪,怕打不着兽反而把人伤了。

  老虎凶猛地嗥叫一声,向班科的一只脚扑去,只差几英寸就咬到了。班科把脚缩到虎够不着的地方,在黄蜂窝里陷得更深,喊痛声震天地响。

  老虎正准备再次扑上去,突然,哈尔举起左轮枪的枪托使劲儿往那畜生的后腿砸去。这一招很奏效,畜生丢开班科,转过身来对付这个新来的挑衅者。这一转身,虎头与上面那个心惊胆战的家伙不再在同一条直线上,于是,哈尔扣响了扳机。

  不等看清子弹是否打中了目标,他就飞快地溜下树来,溜得非常快,短裤也磨破了,糟蹋了一条好裤子。虎吼震天动地,哈尔明白,他打中了。他相信老虎一走会追他,果然不出所料。

  他双脚刚着地,虎就从一根15英尺高的树枝上纵身跳下,嗖地一声,正好落在它的敌人刚才落下的地方,幸好哈尔已经敏捷地闪到一边。他又开了一枪,这枪没打中。他的手在发抖,左轮枪摆得厉害。他打了一枪又一枪。他知道,罗杰也在用他的“野人”连发枪射击。老虎打了个滚,立起身来,嘶哑地怒吼着扑上去,口里呼哧呼哧地喷着血。

  哈尔觉得恶心,全身发麻,眼前一片模糊。虎、人、树木全都在疯狂地旋转。他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瞄准头顶上那张喷着血的大口开火。

  这时,他感觉到另一个人也参加了战斗:艾克华手持长矛来了。长矛,印第安人最常用的拼杀器械,那位“伏虎汉子”用的也是它。不过,艾克华的长矛不是单锋的,他的长矛两头都安有利镖,有点儿像双齿叉。

  老虎已被打得一身窟窿,但它干咳似地吼叫一声,又奋力反扑,口中的鲜血喷泉似地射入空中。没人能挡住这列“特快列车”。艾克华也不打算用自己的力量去挡住它,他要借助脚下的土地。长矛的一端穿透了老虎的胸膛,艾克华立刻把另一端插进地里,这样,大地就代替他承受了老虎扑来的冲力。

  老虎当场被死死地钉在那儿。艾克华抓住长矛往前猛椎,想把老虎翻个仰面朝天。但老虎滑脱出来,扭动着身子挣脱了长矛,大吼一声,直向艾克华的咽喉扑上去。

  哈尔和罗杰一个劲儿开枪,那林中之王的身子打成了筛子。但它还在反抗。艾克华又一次把长矛戳进它的胸膛,把矛的另一头插进地里。长矛弯成一张弓,有效地制止了虎的反扑。老虎无力地摇晃着,就在长矛要倒下的那一刹那,艾克华用尽全身的力气举起老虎。

  那畜生被四脚朝天地惯在地上,但它仍旧对着艾克华张牙舞爪。艾克华往旁边一闪,跳到那兽的头后,长矛仍然把老虎牢牢地钉在地上。

  一到了虎头的后面,艾克华就能安全操作了。那畜生正拼命扭动着妄图挣脱长矛,四只爪子有力地向四面乱抓乱挠。但这一回,它再也抓不着艾克华了。

  艾克华前后摇晃着长矛,像拉锯似地。长矛越扎越深,一直穿透了老虎的心脏。哈尔把左轮手枪里的子弹尽数射进虎头。老虎疯狂地挣扎,它周围方圆好几码地的土和矮树丛全都被翻了个个儿。虎吼渐渐弱下去,四只舞动着的巨爪也越来越无力,最后,这只凶残的猛兽总算安静下来,软绵绵地躺下了,血从它的心脏汩汩地淌出来。

  两个孩子和艾克华都感觉不到胜利的喜悦。这一仗,他们没有赢,他们被打败了。他们还得另外活捉一只虎。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6

  21、水中逮虎


  尽管美洲豹肉的味道不怎么好,船员们还是把它吃了。印第安人相信,吃勇敢动物的肉能使人勇敢。哈尔又等了一天一夜,盼望在虎迹上会出现另一只美洲豹,结果,一只也没来。

  “算了,”他说,“既然它们不肯到我们这儿来,我们就到它们那儿去吧。”

  兄弟俩和三名印第安人顺着通往林莽的虎迹往里走。松软的地上印着老虎清晰的足迹,这些足迹把他们一直引到一座低矮的山丘下。山坡上有个山洞,虎迹在洞口消失。

  哈尔小心翼翼地走近洞口。他抽出左轮枪,心里却默祷着希望不必用枪。和老虎作过一次殊死搏斗已经足够了。

  他努力透过黑暗往洞里看,什么也看不见。没有呼噜呼噜的喘息声,连呼吸的气息也听不到。但他嗅到了一阵浓烈的野兽味儿。这洞可能很深,老虎正藏在洞的深处。

  船员们抬来一张网,网是用结实的白棕绳编成的。哈尔把网张在洞口,网把洞口整个儿罩住,四个角用桩子固定在坡面上,但桩子没钉死,这样,老虎一冲进网里,它们就会松开。哈尔在每个角上都系了根绳子,在离洞口10英尺的地方,四根绳子拧成一股粗绳,粗绳搭到一棵树上,然后下垂到人够得着的地方。

  如果有老虎撞进洞里,网的四角就会被拉脱,使网收拢,罩住老虎。这时,大家合力拉那根一头搭在树上一头连着网的粗绳,困在网里的老虎被悬空吊起,那畜生可就使不上劲儿了。等暴跳如雷的老虎耍够了威风,就可以连网一起把它引诱到笼里,锁上笼门,解开网子,从笼栅间把网拉出来。

  这一切,哈尔都曾经在一本书里读到过。

  他安排了四个人守住绳头,每四小时换一次岗。日出和日落这两段时间,最可能有情况,因为美洲虎最喜欢在这两个时间出来,到河边或水坑边喝水。

  哈尔和他的船员们看守了一整天。太阳下山以后,他们格外紧张,心里火烧火燎。一直没有动静。网在傍晚的微风中懒洋洋地飘荡着。林莽中的野兽已经开始唱它们的夜歌,但山洞里依然无声无息。哈尔开始感到不耐烦了。

  “我想让你见识见识抓老虎的另一种办法,”艾克华说,“咱们到河那边去。”

  哈尔很高兴能换换口味。他留下四个人在洞口站岗,自己就跟艾克华一道走了。他们蹚水到快艇边,拔起锚,把船划到离营地较远的地方。艾克华在“托尔多”里翻了一阵,找出了另一张网。

  接着,他掏出他的舵号,贴在唇边。哈尔觉得,他学虎叫学得比老虎还像老虎。

  “在这样的夜晚,当河面风平浪静时,”艾克华说,“老虎喜欢游泳。水里的老虎,一心只顾戏水,顾不上搏斗,比较好抓。”

  他一次又一次地吹响舵号,模仿虎叫。几个小时过去了。哈尔又冷又困。以前,他一直以为捕猎老虎是世界上最刺激的运动。如今,他厌倦了。他想念他的吊床,渴望裹上厚厚的暖和的毛毯。

  “我猜,它来了,”艾克华低声说,哈尔使劲儿摆摆头,把睡意赶跑。船和岸之间有个地方传出一种呼噜声,这绝不是鳄鱼在哼哼。艾克华又用舵号学了声虎叫。呼噜声更响了,几乎变成咳嗽声,声音是半闷在水里发出的。

  过了一会儿,哈尔看见水里有东西在游。他不敢动弹。虎头的轮廓逐渐清晰,这头虎很小。哈尔双手抓网,随时准备把它撒出去。

  正在游的那只小家伙停下来,似乎有点儿踌躇。艾克华又吹了一下舵号,声音轻柔。这在虎语里肯定是句动听的话,因为那虎游过来了。

  哈尔睡意全消,兴奋得全身发抖。但是,他对这一战役考虑计划得不够周全,他太信赖艾克华,待到明白这一点,已经晚了。

  假设他们已经用网网住了老虎,下一步该怎么办呢?没时间细想了,老虎已经游到船边,它的头顶和尾巴尖都露在水面上,只要一伸手,哈尔就能把那条尾巴抓住。

  他灵机一动,猛地伸出手去抓住虎尾,“划呀,艾克华,快划呀!”他用力把虎尾高高地揪起来,使虎头沉在水里。“拼命划吧!”

  艾克华一个箭步跳过去,抓起双桨,使出混身的劲儿划起桨来。哈尔打起精神,使劲儿揪住虎尾,水里传来被水呛着的虎吼。老虎被人揪着尾巴往前拖。它拼命挣扎,却无法把头或前爪伸出水面。虎头几乎一直被闷在水里,这畜生很快就被淹得奄奄一息,变得死气沉沉,没有力气再挣扎。哈尔把艾克华喊过去,两人一道把虎抬上船。这不怎么费劲儿,因为这只是一只小虎,只有150磅的样子。

  哈尔正在担心,怕自己没办法把这虎救活。不用费心了,老虎已经在动弹。

  哈尔吓了一大跳。“快!把网收拢!”

  他们把网收拢,扎紧。网收得正是时候,老虎正呼噜呼噜地低吼着,虚弱地又窜又撞,妄图冲出网子。为了把网挣脱,它还会持续左冲右撞好几个钟头,但是,它已经是一只装在布袋里的猫,再逃不掉了。哈尔和艾克华把网系在桅杆上。

  “就这样挨到天亮不成问题。等天亮,我们就给它修个笼子。”

  哈尔并不心足。这只小虎很有价值,但他仍然想知道,山洞里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黎明时分,洞口依然毫无动静,于是,哈尔决定亲自进洞去察看一下。

  他一手举着左轮,另一只手抓住一根棍子,棍子的上端系着一支手电筒。

  他想,如果遇上老虎,他可以用手电把它的眼睛照花,然后用棍子戳它,把它赶出洞去,逼它撞进网里。

  他舞动着手电在身前探路,慢慢地朝山洞深处走去。深深的山洞向左迂回。在拐弯的地方,他听到黑暗中传来低沉的呼噜声。他开始后悔,不该冒然跑进这漆黑阴森的山洞,唯愿自己一直呆在洞外明亮的阳光下。

  他拿着手电,这儿照照,那儿照照,除了两点光斑外,什么也没照见。他忽然悟到,那两点光斑正是老虎的眼睛。又听见一阵呼噜,哈尔混身冰凉。

  他想用手电照清虎身的其它部位,什么也照不见。他本来应该照得见一张带黑斑的耀眼的黄虎皮,但他却好像只看见那两只喷着火的眼睛,又是一阵挑战般的低吼。

  哈尔暗暗提醒自己:只有在被逼得走投无路时,野兽才会侵害人类。他必须万分小心,千万别惹翻了这头畜生。

  他尽量把身子贴着右边的洞壁,好让那虎能靠着左洞壁逃跑。山洞很宽敞,它完全可以从哈尔身边跑过而不会碰着他。然后,它就会冲出山洞,而他们呢,就用网逮住这只大老虎。

  从它那深沉的叫声和双眼间的距离来判断,这虎一定是大个儿。但他拿不准,因为他看不到这兽的全身。那两只闪亮的眼睛周围,似乎除了黑糊糊的山洞还是黑糊糊的山洞。

  他等着,但老虎仍旧是纹丝不动。哈尔挨着洞壁踮着脚往前挪,他仍然希望,不用棍子捅,也能惊动老虎,把它逼出山洞。

  不行,尽管他离虎越来越近,低吼声也越来越响,但那野兽始终不动弹。

  也许,它正蠢蠢欲动?对,那双眼在动,它们正在向哈尔靠近。这可不行!哈尔大喊一声,但那双眼睛仍在继续向他靠拢。

  为了把那野兽吓跑,他只好对着洞壁开枪。本来,他可以瞄准那双眼睛中间开枪的,但他仍然决心要活捉这只老虎。他紧贴着洞壁。这畜生怎么还没从他身边跑过,冲进洞外张着的网里去呢?

  棍子敲在两只眼睛之间的硬物上。这一下,哈尔看清了——这是一张黑美洲豹的脸。他的心扑通扑通直跳。这是亚马孙林莽里最大的珍稀动物。黑美洲豹就像长牙齿的母鸡一样罕见。据他所知,世界上没有一个动物园曾经收藏过黑美洲豹——既然如此,又有哪一个动物园不肯出大价钱买它呢!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愿意动用他的左轮手枪。他悄悄地把枪插回枪套里,双手紧握棍子,往虎的左颊猛戳过去,希望能把那畜生引到山洞的另一边,逼它冲出去,落进网里。

  棍子仿佛戳在石头上。他又猛戳两下,看样子,老虎根本不在乎。它举起巨爪往棍子上猛击一掌,棍子在洞壁上砸成碎片,手电熄了。山洞里回荡着震耳的怒吼。哈尔掉转身,拔腿便逃。

  跑到拐弯处,那只一心报复的老虎已经追上他。在那一瞬间,哈尔·亨特跑得比奥运会的赛跑选手还要快。他飞身冲出山洞,正好落入网中。他祈求上苍保佑,他的冲力刚好能把网的四角撞松,可千万别让张着的网把他反弹回去,落入那无情的血盆大口。

  网没有被撞掉。守候在绳头的人已经听到虎吼,他们正严阵以待。一有东西撞到网上,他们不问青红皂白,使足劲儿就拉。

  网兜着哈尔,像倒挂的口袋似地被扯到树上。可以想象,那班网着了一个人而不是虎的船员们是多么惊愕。他们有好一阵子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他们才哈哈大笑。他们笑啊,笑啊!笑得那只虎在山洞口停住了脚步,然后,退回幽暗的洞里。

  那一刻,哈尔真希望脚下有一条穿透地球的隧道,好让他钻到地球那边,远远地躲起来。船员们又笑又闹,这使哈尔感到自己格外渺小无能。他的亲兄弟罗杰笑得比谁都响。他开心地尖叫着,在地上打着滚,踢得尘土飞扬,真是没办法。等他笑够了,说得出话来了,他说:“啊呀,小伙子!等我们回到家,这可是个好笑料呀!”

  哈尔吊在一根树枝上,板着脸说:“把我放下去!”

  船员们太开心了,根本顾不上把绳子抓牢。绳子从他们手里滑脱,哈尔像只口袋一样掉到地上。这并没有使他的自尊心得到安抚。他扯掉身上的网,站起来,神情严肃地跨出网来。

  “呵,呵!伟大的打虎英雄!”罗杰哈哈大笑。

  哈尔望着眼前的张张笑脸。他的神经曾受到剧烈的震动,但现在,他已经逐渐镇定下来。不管怎么说,这毕竟很滑稽,因此,他也咧开嘴笑了。

  “真可惜啊,罗杰,你没带照相机,”他说。“按书上讲的,你一定应该有一架相机才对。”

  但是,他仍旧固执地想着山洞里那头漂亮高贵的动物。他一定要抓住那只黑虎!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6

  22、黑美人


  这是一个制订行动计划的会议。

  哈尔、罗杰和艾克华正在考虑制订生擒黑美人的方案。他们还没有想出什么高招。

  “我们一定要抓住它,”哈尔说,“这是老虎之中最稀有珍贵的品种,连孟加拉虎也没它值钱。不过,要用网逮住这大家伙是行不通的,它太机警了。”

  艾克华正在搅拌一种粘鸟胶。这种胶是他用面包果树的胶液制成的。它比稠胶水或粘蝇纸的粘性更好。

  印第安人用这种胶捕鸟,他们在鸟儿经常停歇的枝头上涂上点儿粘鸟胶,鸟儿一挨着这种胶就飞不走了;它一拍翅膀,翅膀也会被粘住。它只能呆在树上,等着捕鸟人来把它捉走。

  艾克华用过这种胶给船上饥肠辘辘的动物乘客逮鸟吃。

  他突然停下手,望着哈尔。这印第安人想出了主意。他指着粘鸟胶。

  “这胶能逮住那只虎。”他说。哈尔大笑,他根本不相信。

  “这胶用来捕鸟还不错,唔,捕猴也许还行。可是,用来捕虎?用一瓶胶水也能粘住老虎吗!”

  “这胶确实能逮住老虎,”艾克华又说了一遍,“我们的人都用它。”

  他把其他印第安人喊来作证。他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他们,并说明印第安人和他们的朋友是怎么样用粘鸟胶捕捉这种巨猫的,别的印第安人都点头称是。

  哈尔以为他们在合伙戏弄自己。也许,这些人对他被装入网袋,吊在树上的窘态还记忆犹新。他们以为可以把他当傻瓜耍。不过,艾克华以前对他一直是很尊重的呀。

  好吧,如果这真是一场恶作剧,那就只管让他们作法自毙吧。

  “行,”他说,“你和你的伙计们可以执行用粘鸟胶逮黑美人的计划了。”

  艾克华高兴得跳起来,他兴奋地和几个印第安人议论着什么,他们又收集了一些粘胶,把胶抬到虎迹那儿,涂在离山洞几百英尺的地方。

  他们把网住过哈尔的网张在虎迹上,仔细地用树叶把它盖严,又在树叶上倒上大量的粘鸟胶,然后,在上面再盖一层树叶。

  “好啦,现在只消等着就行了。”艾克华说。

  等,等!搜集动物的人有十分之九的时间在等。哈尔把吊床挂在树林里,那儿听得见虎迹那边的动静。艾克华躺在他的床边。他们轮流看守了整整一宿,没听见有老虎的动静。

  早晨,他们蹑手蹑脚地走到虎迹那边,粘鸟胶逮住了一只刺鼠。这是一种两英尺来长的啮齿类动物。

  哈尔很失望,伸手要把刺鼠从粘胶上扯下来放掉,艾克华拦住了他,“让它留在那儿,它能把虎引来。”

  一阵低沉的吼叫,他们蓦然掉转身。

  山洞口站着那只华美无比的黑美洲虎,像夜一样黑,色泽柔润的毛很长,全身刚劲有力,黄眼睛熠熠发光。他嗥叫一声,凶残的黑脸裂开一道缝,露出寒光闪闪的牙齿。印第安人都知道,黑美洲虎是以凶残著称的猫科动物,看来,这位黑美人真是当之无愧啊!

  它在山洞里困得太久,现在,要到河边去喝水,谁敢挡它的道,谁就活该倒霉。

  哈尔正要拔腿往树林里逃,艾克华说,“不行,它会追我们,那样,它就不会踩粘鸟胶了。”

  艾克华不但没跑进树林子,他反而顺着虎迹跑。哈尔跟在他后面。现在,那张张好的网正好在他们和老虎之间。跟那只刺鼠一样,他们已经成了虎饵。

  那巨大的黑兽顺着虎迹不慌不忙地走过来。身体这么笨重的动物走动起来步态如此从容优雅,真是不可思议。那光滑柔润的毛皮里裹着的骨头和肌肉准有将近700磅。

  在山洞里迎头撞上这只黑妖魔的情景,哈尔记忆犹新,他可不欢迎它的另一次接见。他忐忑不安。要是艾克华的办法不灵可怎么办?要是那只虎踏过粘鸟胶一直走过来呢?如此力大无穷的畜生,一点儿粘糊糊的东西能挡得住吗?

  老虎加快了步伐,从悠闲的散步变成稳健的奔跑,毛光水滑的双肩活塞似地前后耸动。要不是已经吓得半死,哈尔准得承认,这是他所见过的最和谐优美的肌肉运动。

  那野兽一点儿没注意到那只刺鼠。怎么回事儿?它的目光似乎越过刺鼠直盯着前面的两个人。就这样暴露无遗地站着,等着老虎扑上来,哈尔觉得,这简直傻透了。他讨厌那低沉阴险的呼噜,他宁可听这只野兽大吼大叫。但是,这只虎不愿意耗费体力去大吼大叫。

  它快走到罗网那儿了。突然,刺鼠吸引了它的注意,它停下脚步,纹丝不动地站住,接着,趴在地上,在那儿卧了整整一分钟。它把全身的肌肉缩紧,毛皮上的黑色光泽像细碎的涟漪在肌肉上荡漾。

  突然,它纵身一跳,跃起足有十几英尺高。

  多么优美的腾跃啊!在空中,它大吼一声,吼声在森林里颤动、回响。它以排山倒海之势俯冲下来,扑向那只束手就擒的刺鼠,一口咬住它的脖子。

  但它马上就放开了它。因为它的注意力已转移到脚底下的东西上去。

  哈尔暗想,这一回,我们可要看看粘鸟胶是不是真能粘住老虎了。不,艾克华错了!老虎已经举起了一只脚爪,脚爪上粘满了白东西。然后,它又举起另一只脚爪,莫名其妙地盯着它。

  哈尔可看够了。“看到了吧!”他大叫,“你的粘鸟胶粘不住它。走吧,咱们赶紧离开这儿吧。”

  艾克华伸手按住了他的胳膊。“等一下,你还没明白,等着瞧吧。”

  那虎正想方设法,要舐掉它爪上的东西,但怎么也舐不掉。它动怒了,发疯似地乱啃乱咬,涂得一脸是胶。它想把胶从脸上搓掉,结果,却把胶全糊到眼睛上去了。它索性躺下来,四爪并用。这么一来,半边身子都粘满了那种怪东西。它竭力要把它弄掉,不料越弄越糟。

  哈尔这才明白了。他奶奶给他讲过一种古老的习惯:为了使猫适应一个新环境,人们常把牛油涂抹在它的四只爪子上,猫只顾舐牛油,就没功夫管别的事儿了。

  眼下,这只虎也一样,它既顾不上那只刺鼠,也没功夫管前面的两个人。它已经变成一只一心一意要弄掉那些粘糊糊的树胶的猫。只要是猫科动物,不管是哪一种,都喜欢干净。

  罗杰和另外几个印第安人也来了,正赶上看这场好戏。透过抹得一塌糊涂的眼睛,老虎看见了他们,朝他们低吼了几声,然后,又继续在自己的毛皮上舐着、撕咬着。它蹲坐起来,开始用爪子洗脸,那模样完全像只家猫。

  “我想,我们现在可以抓它了。”艾克华说。

  他让印第安人把笼子搬来。他把网绳穿过笼前门,再从笼后的笼栅间穿出去。然后,他轻轻拉了拉绳子,使系在罗网四角的绳子绷紧。其他人都抓住绳子帮他拉。

  “慢点儿,慢点儿。”他说。

  罗网的外沿轻轻地披落在虎身上。那猛兽正被一英寸一英寸地拉进笼里,它的挣扎反而帮了艾克华的忙。每当它朝兽宠的方向移动。身体的任何部位,罗网都随着它的移动收得更紧,使它没有后退的余地。罗网和网里那只粘乎乎的大家伙终于都进了兽笼,笼门上了锁。笼内的俘虏暂停舐咬爪子,用力推了几下笼栅,又舐咬开了。

  “它这样将要忙足一星期,”艾克华说,“一直到它皮毛上的每一点胶都舐干净为止。”

  船员们把笼子放在两根圆木上,滚动着运到河边,那虎只顾一心一意地摆弄身上的粘鸟胶,对周围的一切置若罔闻。“方舟”划过来,虎笼被吊到“方舟”的甲板上,放进了“托尔多”。一个印第安人把那只刺鼠从网上摘下来,留来晚饭时吃。

  哈尔高兴得容光焕发,他这里走走,那里逛逛,见人就道喜,对班科也不例外。对艾克华,他格外感激。这一辉煌战绩使这次探险大获成功。

  不过,只能说差不多成功吧。他还要抓一条南美大树栖森蚺呢。而且,他还得躲开“鳄鱼头”,把搜集到的动物运往下游,装上轮船运回家。这一切,在他看来都不难办到。他现在太开心、太快活了。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6

  23、南美大森蚺


  在南美大森蚺的身上,是划不着火柴的。这是哈尔的一个卓越的科学发现。

  他们又沿着亚马孙河航行了200英里,收集的动物增加了一只倒挂的树懒,一只全身盔甲的犰狳,还有一只漂亮的亚马孙鹿。

  他们停泊在一道小河湾里过了一夜。河湾岸边参差不齐,有沙滩,还有很多沼泽。艾克华说,这种地方很可能有大森蚺出没。

  早上,哈尔登上“方舟”,去看看动物们的情况,他发现朱鹭不见了,只留下几根羽毛,鸟笼也弄了个稀巴烂。那鸟不可能把笼子弄成这样,只有强壮有力的大家伙才做得到。

  他望望周围的动物,想从它们的眼神里找到那个作贼心虚的家伙。大鬣蜥正舒舒服服地沐浴在早晨的阳光中闭目养神。它完全有能力搞这种勾当,但缚它的绳子太短。蛇怪是严格的素食者,它正在晨运,被绳子牵着,在水上跑步。巨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丝毫内疚。这种热带美洲的巨鹤爱吃鼠类、蛙类和鱼类,但它不至于像那种吞噬同类的禽兽那样吃别的鸟类。即使它真的要吃它的远亲朱鹭,也必须把缚它的绳子扯直才办得到,可绳子还是老样子。

  从鸟笼破烂的样子看来,绞蟒的嫌疑最大。但绞蟒在另一条船上睡得正香,肚子里的野猪还没消化完呢,因此,也不可能是它。

  魑蝙吱吱叫着要早饭吃。

  哈尔动手给“妖婆”准备早饭。他拿出一瓶去纤维蛋白血——就是说,经使掼劲儿打去掉纤维蛋白的血浆。纤维蛋白是使血浆凝结的物质。“妖婆”不吃凝结了的血。但是,要每天给它弄一只新鲜动物太费功夫。而且,一只水豚的血只够它吃三天——如果三天都能保持新鲜的话。瓶子里的血已经留了三天,还没凝结。

  不过,这血很冷。哈尔往锅里倒出一杯血,放在“托尔多”角落的壁炉上,他往锅底塞了些刨花和柴枝,准备生火。

  他习惯地在“托尔多”的柱子上划火柴。这回第一根火柴没划着。他又接着擦了好几根,还是擦不着。

  在半明半暗的“托尔多”里,他觉得这根柱子看起有点儿异样。但屋外阳光耀眼,他刚从外头进屋,眼睛一时看不清屋里的东西。他试着在另一根柱子上划火柴,火柴马上着了。

  火燃起来了,他抬头看了看那根老擦不着火的柱子,吓得直朝后退,神经高度紧张起来。一条巨蛇盘在柱子上。他刚才就是在这条巨蛇的鳞片上划火柴。

  开头,他还以为是他的绞蟒从快艇上逃了出来。但他马上就发现,这蛇绝没有绞蟒那种华丽的皮色,身体也比绞蟒大两倍。

  他猛然意识到,他面前的是一条南美大森蚺,世界第一大蛇。印度的王蟒,有时比大森蚺长,却没有它那么粗大,也轻得多。

  大蛇盘绕在柱子上,哈尔无法估计它的长度,但看得出来,它足有一英尺粗。它身上有一个地方鼓了出来,那很可能就是哈尔的朱鹭!

  大森蚺的身体是墨绿色的,一种不吉利的墨绿;头呈黑色,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吓呆了的哈尔。哈尔想起了印第安人讲的故事:据说,大森蚺能用这双可怕的眼睛使人或动物进入催眠状态。哈尔并不相信这种传说,但他仍然感到全身瘫软,费了好大的劲,总算从“托尔多”里走了出去。他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大蛇还是纹丝未动。

  哈尔想呼喊岸上的伙伴,却喊不出声,直到爬上岸后,方才惊魂稍定。

  “南美大森蚺!”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在‘托尔多’里面有条南美大森蚺。”

  这消息使船员们大为兴奋。“咱们把它抓起来吧!”罗杰说。

  “好哇。不过,怎么抓法呢?总不能就这么走过去,伸出双臂搂住这条大森蚺吧。”

  哈尔在一根圆木上坐下来思考着。如果他们就在“托尔多”里用套索抓这条大蛇,它准会到处扑腾,把“托尔多”捣成碎片;它会咬死其它动物,甚至可能把“方舟”弄翻。

  艾克华一直是哈尔的好帮手,因此,他又找艾克华,但这一回,这位印第安人却拿不出办法来。

  “我们从来也不逮大森蚺,”他说,“印第安人害怕它。”

  “但你们却有本事把绞蟒驯养成宠物。”

  艾克华笑起来:“绞蟒是我们的朋友;南美大森蚺却是我们的死敌,‘吃鹿兽’又凶残又阴险。”

  哈尔注意到,艾克华用了一个印第安名字来叫大森蚺——“吃鹿兽”。这使他想到了一条计策。

  “也许,我们可以用鹿把那条大森蚺引上岸。只要能把它弄上岸,我们就能用绳索把它捆住。”

  听了这个主意,没有一个人,包括艾克华在内,愿意上那条已经被大森蚺盘踞了的船上去,试试是否可以用鹿做蛇饵。人人都害怕自己会成为比那只鹿更有吸引力的诱饵。

  这主意像足球一样回传给哈尔。

  “好吧,我去,”他说着,战战兢兢地踏上横在“方舟”与河岸之间的跳板。现在已经不用担心那些小绞蟒会沿着跳板逃上岸了,因为它们已经长大,哪儿都能爬,因此,已经被关在笼里。

  送小鹿赴死以前,他必须首先肯定,他要捕捉的东西还在那儿。他朝“托尔多”里张望,炉火正轻轻地毕剥作响,几束阳光穿透茅屋顶,照进小屋。

  盘绕在屋柱上的大蛇已经无影无踪。哈尔说不出是松了口气儿还是大失所望。芦苇墙下方有个大洞,大蛇肯定是从这个洞钻出去,然后,越过船舷溜到河里。

  哈尔正站在那儿寻思着下一步该怎么办。突然,一种类似地震的力量摇撼着沉重的船体。哈尔摇摇晃晃地走出“托尔多”。他还以为,是巨浪从亚马孙河的主流涌进河湾,晃动了“方舟”。可是并没有巨浪。他看看河岸,也没有任何地震的迹象。不管怎么说,这儿毕竟不是经常发生地震的地方。

  哈尔站在甲板上,神秘的震动使他莫名其妙。突然,脚下那条两吨位的船被整个儿抛起来,向河岸撞去。哈尔站脚不稳,啪哒一声趴倒在倾斜的甲板上。他爬上岸,激动的伙伴们围了上来。船体已恢复了平衡,但河水仍在船的四周翻滚。

  “是那条大森蚺!”艾克华惊叫,“这儿一定是它们的窝。”

  班科极尽煽动之能事,“我们得马上离开这儿。南美大森蚺是一种很坏的蛇,它们是魔鬼的灵魂。”他利用了印第安人的迷信心理。印第安人认为各种各样的鬼怪全都在这种阴毒的大蛇身上安了家。

  哈尔没让班科说下去,他说:“不捕到一条南美大森蚺,我们绝不离开这里。我们最好先给它造个笼子。还真该有个洗澡盆呢。”他开始给罗杰讲一位纽约画家的故事。那位画家为了给巨蟒画像,从动物园里借来一条15英尺长的巨蟒。根据纽约动物园驯蛇大师雷蒙特·埃尔·迪玛斯的指点,他在他格林威治村的寓所里修建了一个长约12英尺的蟒栏,栏内放了一个长60英寸、宽一码、高30英寸的木澡盆。澡盆还挺管用,只是后来,盆上有个地方漏水,水渗到楼下的那套房,房客向房东投诉。那位大人物对公寓里竟有一条大蛇房客提出抗议,画家和蛇只得搬家。

  据此,哈尔他们决走为还没到手的猎获物修个澡盆。但树枝不能用来造澡盆,林莽中又没有板材。是艾克华解决了这个难题。

  “我们可以弄个木壳子。”他说。

  “好主意,”哈尔说,“带上这些人干吧。”

  哈尔在河里见过许多木壳子。一个木壳子就是一条用树壳子,或者说树皮,造成的船。用一条船来造森蚺澡盆,当然再好不过了。而且,造一条木壳子船比造一条独木舟要快得多。

  船员们选好一棵紫心树,绕着树的底部在树皮上割了一圈,竖起一个脚手架,在离第一道口子20英尺的上方又割了一圈。然后,垂直割了一刀,这才开始用楔子把树皮撬开。树皮从树干上撬下来后,他们就有了一张长20英尺、宽约10英尺的树皮了。

  树皮的两头用藤本植物束牢,用粗藤和灌木绳把两头扯紧,使它们像公鸡尾巴一样翘起来。树皮上的裂缝用橡树的乳液补得滴水不漏。

  现在,树壳子成了一条不会渗水的好船,或者说,一个可以盛水的好澡盆。还要修一间浴室,也就是说,要造个笼子,把澡盆和使用澡盆的家伙装进去。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7

  伙计们干得很快,但还是一直干到第二天才把那个怪模怪样的笼中澡盆造好,并把它安置在“方舟”上能腾出来的最后一个空位置上。一切都弄妥了,现在单等给这笼子弄个房客了。哈尔打定主意,这一回,不管大森蚺什么时候来,他都要严阵以待。他把这一战役计划得十分周密。沙滩上,离“方舟”大约40英尺的地方有棵树。他在这棵树和“方舟”的桅杆之间系了根绳子,把鹿拴在绳上,离水边不远。

  接着,他准备了三根套索,一根绑森蚺头,另外两根用来对付大森蚺的尾巴。笼子里的一切都己准备就绪。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条南美大森蚺。

  船员们躲进灌木丛里守着。又是长久的等待,老规矩了。白天总算熬过去了。小鹿不时啃着河滩上的青草。这是一只美丽的动物,比起它的加拿大远亲来,体型不算大,棕黄色的毛皮很有光泽,褐色的大眼,漂亮的犄角。哈尔真不愿意牺牲它。

  警觉地守候了三个多小时,哈尔不禁非常想走动一下。艾克华说这儿是森蚺的窝,真的吗?大森蚺的窝是什么样的呢?作为一个科学考察者,他应该了解这些情况。

  他溜出灌木丛,走过沙滩,跳进水里。河床很陡,一下去,水就很深。哈尔奋力划了几下,潜入水底,惹是生非去了。河水很混浊,水底的东西看不清楚。他首先得弄清楚附近有没有吃人的锯齿鲑。然后,就开始搜寻可以说成是大森蚺窝的东西。

  河底长满芦苇,哈尔就像在林莽中穿梭。芦苇又粘又滑,挨上去很不舒服。河底到处沉着横七竖八的圆木,圆木底下自然可能成为小动物的安身之所,但却绝不可能成为世界第一大蛇安家的窝。

  他浮上水面换了口气,又潜下去。这一次,他仔细察看了沙滩那边陡峭笔直的河岸。突然,他游过一个水底洞穴的人口,这洞一直穿进河岸。

  如果他要证实这就是大森蚺的窝,那么,证据就摆在眼前了。两条不到5英尺长的小森蚺从洞里游出来,在芦苇间穿来穿去。接着,一条大森蚺从洞里伸出骇人的头,向哈尔游去。

  哈尔再也无心考察,赶紧浮出水面。他已经可以想象,那条大森蚺的血盆大口如何咬住他的双腿,把他拖进黑魆魆的洞里,然后,不慌不忙地把他吃掉,在爬上沙滩那短短的瞬间,他经受了恐惧的痛苦折磨。

  “你看见什么了?”罗杰低声问。

  “大森蚺的一家子都在窝里呢,”哈尔说,“你就坐在它们的房顶上。你身下有一个大洞穴。”

  “可是,它们怎么能住在水底的洞穴里呢?它们不是得呼吸空气吗?”

  “洞顶可能露在水面上。”哈尔猜道。

  长久的等待又开始了。罗杰睡着了。

  哈尔盯着细浪拍打小鹿脚下的那片沙滩,眼睛都盯累了。有什么东西划破了河湾平静的水面。开头,哈尔没看见。不一会儿,他看见了,那东西在动。它有点儿像潜水艇的潜望镜。他明白,那是大森蚺的鼻子。为了适应水里的生活,这种蛇的鼻子没长在通常该长鼻子的地方,而是高高地长在头顶上,这样,当它把头潜入水里时,仍然能够呼吸。

  大森蚺的眼睛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时隐时现。这对眼睛长得正是地方,它们不仅可以向上、向前看,而且还能往下看。这种绝技,旱地上的蛇类是没有的。两眼之间的距离很宽。显然,长着这双眼的头一定很巨大。

  巨头正向着小鹿直冲过去。头后的水面有很长一段距离被激起了波浪,这说明,在水底推动着头前进的躯体必定也十分巨大。也许,有二三十英尺长,谁说得准呢?反正,照哈尔的意思,越长越好。

  他急忙溜过灌木丛,走到树下,抓住绳子。在“方舟”上看守绳子另一头的那位印第安人没打瞌睡,这使哈尔高兴。

  那浮动的头漂到沙滩。它滑出水面,把下颊靠在沙滩上。看见大森蚺,小鹿惊慌失措,要不是被绳子拴着,它早逃之夭夭了。那可怜的小动物拼命挣扎,四蹄发狂似地在沙地上刨,把鹅卵石都踢到大森蚺口中。

  哈尔开始拉绳子。守在另一头的印第安人顺势把绳子一点一点地放过去。小鹿被慢慢地拖往树下,大蛇紧跟在后面,每当大森蚺快抓到小鹿时,哈尔就把它拉远一点儿。哈尔自己藏在树后,其他人都藏在灌木丛里。小鹿被拉到树下时,大森蚺离它只有大约6英尺,并且正飞快地追上去。

  “好哇,伙计们,冲上去!”哈尔高喊。

  他手拿套蚺头的套索跳出来。其他人抓着套蚺尾的绳索从两边包抄。

  蚺看见了哈尔,但它并没有退缩,反而威胁地抬起头来。哪怕最微小的失误都会带来严重的后果。大森蚺马上就要扑过来了,必须赶在它扑过来之前,用套索套住它的头和尾巴。

  哈尔一个箭步冲向那恶棍的头和那张洞开着要把他吞下去的大口。他把套索往那鼓起来的头用力甩过去,紧紧地套着软绵绵的蚺颈。

  套索的另一头穿进笼子,用老办法把绳索穿到笼外。绳头固定在一棵树上。只要套住尾巴,不让大森蚺扑腾,就可以一英寸一英寸地把它拽进笼里。

  说是这么说,干起来可不那么容易。抓尾套那几个人激动得手忙脚乱,他们只往蛇尾上套上了一根绳子。当大蛇甩着尾巴向哈尔冲去时。它一下就把这根绳子从印第安人手里扯脱了。

  大森蚺的尾巴猛地一甩,班科和两个印第安人被直挺挺地抽倒在地上。艾克华拿着另一根尾套,勇敢地跳进去。蛇尾突然往前一绕,把他卷住。艾克华拼命想挣脱。蛇身盘旋着缠住他,把他卷着往身体上部挪,从而腾出了尾巴,继续到处乱抽乱打。

  罗杰竭力要抓住那飞舞着的尾套,蛇尾重重地抽在他头上,他顿时失去了知觉。

  蛇尾并没有按哈尔计划那样被套住,巨蛇正向着哈尔逼近。他倒退着,绊了一跤,摔倒在地上。他在那儿只躺了一两秒钟,却仿佛过了一辈子。他所听说过的大森蚺吞牛、吞马,以及那些在这种无畏的巨蛇口中丧生的人们的故事,都一一闪过他的脑海。这回轮到他了。

  当他的脑子在飞速运转时,他身体的动作也像链式闪电一样迅疾。他就地一滚,躲开了向他直冲过来的蚺头,接着,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来。

  他惊恐地看到艾克华已经奄奄一息,血从他的嘴和耳朵喷泉似地涌出来,他的身体无力地扭动着。哈尔伸手拿他的左轮枪,但是,枪在他倒地时,已经从枪套里掉出来,不见了。

  大森蚺张开巨口要咬艾克华、哈尔飞身扑向蚺头。用双手的大拇指使劲儿卡它的眼睛。大森蚺翻滚着,抽打着,哈尔拼命卡着,毫不放松。紧紧盘卷着的蛇身松开了,艾克华被甩到灌木丛里。

  哈尔奔到他朋友身边,摸摸他的心脏。心脏已停止了跳动。

  他转身冲上与世界第一大蛇搏斗的战场。他暗暗发誓:艾克华的血绝不能白流。

  穿过笼子系在树上的头索留得稍长,但却绷得很紧。船员们已经抓住了尾索,把它系到另一棵树上。

  森蚺想用它的利齿或尾巴再抓一两个敢惹它的人,却没能得逞。哈尔让两个印第安人和他一起拉头索。他们一把一把地拉,每拉一下,那扑腾着的森蚺离笼子就近一分,最后,它的头终于被拽进笼里。

  蚺身被尾索拉得几乎笔直。当蚺头被拉进笼子时,哈尔下令慢慢放松尾索。看见敌人正在被征服,船员们干得更有勇气更有信心了。一个船员甚至壮着胆子两次往蚺腰上系绳子,但两次都被打倒在地。靠了他系的这根绳子,他们把沉重的蚺身往前拉。

  蚺头终于被拉到笼子的尽头,但蚺身还有十英尺留在笼外头呢!

  他们把尾索穿进笼子,用它把蛇尾拉进笼,笼门一关,大森蚺终于抓到手啦。

  哈尔并不开心,他为此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他脱下衬衣,到河湾里浸湿,把艾克华脸上的血洗净。他已经喜欢上了这位能干、聪明、善良的印第安年轻人。他感到,罗杰和他失去了他们最忠实的朋友。

  艾克华不在了,不知为什么,前途忽然显得阴沉灰暗。船员们把笼子连同里头的猎获物一起抬上船,在澡盆里装上半盆水。在苍茫的暮色中,他们把艾克华埋葬在他献身的那棵树下。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7

  24、九个无头人


  船队继续朝亚马孙河下游驶去。航行很沉闷。哈尔一心只想早日赶到马瑙斯,把收集来的动物装上大轮船,运回家去。

  他情绪消沉,老感到前途莫测,危机四伏。在他眼里,林莽已经变成一个到处隐藏着恐怖和死亡的地方。

  正在这时,罗杰发起高烧,这使情况变得更严峻。罗杰大大咧咧,老忘记每天按时服用防治疟疾的阿的平,夜里睡觉又不把吊床四周的蚊帐压好。

  他躺在快艇的“托尔多”里,和大绞蟒以及另外几只动物作伴。

  开头,哈尔还以为他们已经摆脱了“鳄鱼头”匪帮的跟踪了呢。但是,有一天,他听到了鼓声。船队拐过一个岬角,他看见一个印第安村落着了火。看样子,又是“鳄鱼头”那帮家伙干的。在沙滩上,他看见了“鳄鱼头”的船,这证实了他的判断。

  哈尔觉得自己没办法帮印第安人的忙:罗杰病着,艾克华又死了,他敌不过“鳄鱼头”那帮歹徒。他只希望自己能悄悄地溜过去,不让“鳄鱼头”发现。

  船队又往前走了5英里光景。哈尔让船队停泊在岬角后的一个隐蔽的登陆处。

  扎营的时候,他们不时停下手来听听动静。燃烧着的村庄那边,还在传出隐约的鼓声,营地后方的河面上,鼓声又起。不一会儿,河对岸一个隐蔽的村庄里,传出与之相呼应的鼓点。鼓声阵阵,震慑人心,整座森林也仿佛被吓得颤抖起来。

  哈尔的伙计们紧张极了。他们挤在一块儿,窃窃私语。班科似乎又在煽动。哈尔来到他们中间,问道:“是怎么回事儿,班科?”

  “鼓声,先生,他们害怕鼓声。”

  “他们干嘛害怕?印第安人不会伤害印第安人。”

  “他们不是一个部落的。这片森林里的印第安人非常凶悍,他们恨白人。今天,白人可能又袭击了他们,他们要报仇。你要是被他们抓住,准没命。所有为你服务的人也活不了。”

  哈尔大笑。“我想,事情可能没你说的那么严重,班科。”一路上,他不只一次发现,班科非常胆小。船员们都走上了岬角,正指点着上游激动地吱吱喳喳说着什么。哈尔也跑了上去。

  天边,残阳如血,映照着那烧成废墟的浓烟滚滚的村庄。但船员们挤在岬角上并不是为了观看那些断墙残垣。一条船正顺流漂来。哈尔看得清楚,船上共有九个人,但没有一个人划桨。

  实际上,这九个人连动都没动。也许,那只不过是九袋玉米糁儿。隔着河面,听不到说话声。一股寒气顺着血管蔓延到哈尔全身。他留心看看他的伙计,他们也被一种莫名的恐惧震慑着。

  他擦擦眼睛,把那条船上的人再仔细看了看。现在,他们离岬角近多了,仍然纹丝未动。暮色越来越浓,哈尔使劲儿睁大眼睛,他看不见那几个人的头。当然,过一会儿,他就能看见了,是人都该有头啊。

  那船已经漂到离岬角只有50英尺的河面。班科像女人似地尖叫起来。现在,哈尔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事实,九个无头人坐在船上,从他们的样子和血迹斑斑的上衣看来,显然不是印第安人。

  他们肯定是“鳄鱼头”那帮杀人凶手,如今,他们自己的脖子被满腔仇恨的印第安人割断了。他们掠夺了印第安人的财物,烧毁了他们的村庄,于是,印第安人就安排了这么一个血淋淋的叫人毛骨悚然的展览,让他们沿河示众,杀鸡儆猴。

  在恐惧的同时,哈尔朦胧地感到一种宽慰。因为,这意味着他不用再害怕“鳄鱼头”了。至于印第女人,只要善待他们,哈尔从来就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可怕的。

  他返回营地,把罗杰和自己的吊床挂好。今晚不点篝火。

  那帮伙计通常都睡在岸上,但今晚,他们说宁愿睡在快艇上。他们把快艇上的动物搬到“方舟”上,好腾出更多地方来。

  罗杰总是睡得很死,对身边发生的事情毫无知觉。而哈尔呢,他太累了,尽管四周仍然鼓声震天,他还是睡得很沉。半夜,他好像醒过一次,模模糊糊觉得快艇那边有点儿动静,但马上又睡着了。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7

  25、孤苦伶订


  太阳照到哈尔脸上,把他弄醒了。他伸了个懒腰,弯起胳膊挡住耀眼的阳光,静静地躺着。

  清早醒来,他总爱尽情享受起床前那短暂的时光——悠闲地躺着,倾听船员们干活。这时候,印第安人该动手捡柴生火了。昨夜下了雨,生火可能有点儿难。哈尔的吊床上张着的帆布,还在往下滴水。

  往常的这个时候,他总能听见印第安人说话和锅勺的叮当声,嗅到火烟味儿,接着,咖啡的浓郁香气便扑鼻而来。

  往常的这个时候,这一切早该开始了。印第安伙计们常常是太阳一露面儿就起床了。但这会儿,哈尔什么也听不到,耳边只有森林里最常听到的声音,还有不断传来的印第安人愤怒的鼓声。

  他张开眼睛望望外头的营地。本来,这个时候,营地上应该已经升起了火,早餐的海龟蛋已经在锅里噗噗响,凤冠鸟已经烤在火上,咖啡已经在壶里冒着热气。

  但是,营地上空无一人。

  这可不行!这些家伙越来越懒了。他得马上整治他们一下。哈尔爬下吊床,穿过林间空地,向紧靠着沙滩停泊的快艇走去。

  他困惑地停下脚步。快艇不见了。

  艾克华被巨蟒缠死时,他心里产生的对未来的恐惧感,这时,又潮水般向他袭来。不过,也许那班印第安人只不过打鱼去了。

  但他知道,他是在欺骗自己。他们不会全体一起去打鱼啊,总该有人留下来生火煮早饭。

  他走出岬角尖,亚马孙河上、下游尽收眼底。河面上没有船只。

  没必要自己哄自己了。因为害怕当地印第安人的报复行动,他的全体船员都已经回家去了。他真该感谢班科,只有他才有本事说服他们把两个孩子丢弃在林莽里。

  他们开走了他的快艇。他得承认,这还算公道,因为他还欠他们工钱,不过,他们很可能把能偷走的东西全都偷走了。

  他返回河湾。踏上“方舟”。至少,他们还留下了“方舟”。动物们平安无恙。见了哈尔,它们纷纷向他要早饭吃。哈尔检查了食品、衣物、网索、渔具、罐头、珍贵的文件、药物、枪支弹药等等,这些东西一件也没少。

  他这班伙计还是诚实的,但这丝毫也改变不了这一事实:罗杰和他已经被孤零零地抛弃在危机四伏的林莽里——而罗杰病倒在吊床上,什么也干不了。印第安人随时会对他们采取敌对行动。哈尔想起头天傍晚所看见的那幅令人心惊胆战的图景。不难想象,不久,在亚马孙河上,可能又会增加两具漂向下游的无头尸体。

  罗杰似乎在轻声喊他。他给弟弟送了点儿水和早上服用的奎宁。罗杰的前额热得烫手。哈尔把夜里发生的事儿告诉他。

  罗杰病得昏昏沉沉,弄不清哈尔说的是什么。“你怎么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呢?”他发火了。哈尔只好让他睡觉,自己去弄吃的。他下意识地踏着鼓点迈步。这鼓声怎么就没完没了呢?

  他用汤匙给罗杰喂了点蛋和咖啡,然后,扛上来福枪给他的动物弄吃的去——尤其是那条大森蚺,它很不安分,笼子都快叫它弄散架了,澡盆里的水全都被它扑腾出来,再添水也无济于事。不喂饱它,它是不会安静下来的。

  哈尔沿着河岸向下游方向走,希望会碰上一只到河里喝水的野物。

  突然,眼前的情景使他大啥一惊。一个男人站在齐腰深的水里。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个孩子站在他身边。开头,他还以为是印第安人,仔细再一看,才发现不是。走近了,他清楚地看到了他们的细眼睛、扁鼻子和厚嘴唇。

  在回归线下的海域里航行的水手,常常像哈尔一样上当。许多出海远航的人都曾赌咒发誓,说他们见过一种女人身、鱼尾巴的动物坐在礁石上梳头或奶孩子。也许,美人鱼的传说就是这样来的。

  但是,哈尔眼前的这个亚马孙“圣母”却丝毫也没有我们想象中的美人鱼的美貌。她的脸和她那位男朋友的脸一样,都像牛脸一样丑陋。哈尔明白了,他看见的是海牛,巴西人管它们叫“鱼牛”。

  在草丛中,它们蹲坐在尾巴上,雌海牛正在给怀里的小犊喂奶,雄海牛在啃睡莲,它们直立的身躯随着从亚马孙河涌进来的波涛轻轻摇晃。

  真是庞然大物啊!如果隐藏在水里的部位与露出水面的部位相你的话,这动物至少有10英尺长,一吨重。他可没本事把它们当中的任何一只抬回去给大森蚺吃。

  正在这时,一阵泼水声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家海牛的另一位成员来了。这是一头小海牛,身长约5英尺,体重不会超过15英石,只能给那条大爬虫当点心吃。这头小海牛只在几英寸深的水里摆动着尾鳍,一边乱扑腾一边啃着岸边的青草。

  哈尔打了一枪。枪声一响,两头大海牛立刻潜入水里不见了。小海牛开始在浅水里笨拙地拍动着它的尾鳍和尾巴。哈尔走近一点,又开了一枪,他知道,海牛皮非常坚韧,印第安人常用它来造铠甲。他庆幸自己带着那支三百响。笨重的小海牛踉踉跄跄地在水里乱爬,没等它爬到深水,哈尔就抓住了它的尾巴。他没走旱路,借助水的浮力,他拖着海牛蹚过几个浅滩,一直来到“方舟”边。他把海牛头托到船舷边,让它吊在船边上,然后,把牛身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往上托。啪哒一声,小海牛终于掉进了船舱。

  海牛皮很光滑,没费多大劲儿,哈尔就把它拖过甲板,拽到大森蚺的笼前。不过,下一步可就不那么好办了。

  他怎样才能把这只笨重的“鱼牛”塞进笼里,而又不让大森蚺窜出来呢?

  整个早上,大森蚺都很不安分,它不停地用头去撞笼门。它那30英尺长的身子对折着,头尾都挨着笼门,而它的尾巴和它的头一样危险。

  一般来说,哈尔不怕蛇。从南美的有毒水蛇到落基山的响尾蛇,他曾经和很多种蛇打过交道。但看着眼前这条蛇类中的庞然大物,他的神经仍禁不住颤抖。

  这种蛇不仅大得吓人,而且性情凶悍。从来没有人能和大森蚺交朋友。在这方面,大森蚺和性情温和的美洲绞蟒大不一样,绞蟒能被驯养成家里的宠物,变得像狗或猫一样能跟人亲近。森蚺却是蛇类王国里的恶棍,它跟什么人或动物都不能和睦共处。

  哈尔知道,只要他一开笼门,那张钢钳似的大口就会咬住他的腿,那条暴躁的尾巴就会把他抽打得遍体鳞伤。

  小貘跑过来用它那长鼻子亲热地拱着他。那大森蚺瞪着饥饿的眼睛盯着它,头往后一缩,对着笼门猛撞过去,力气大得吓人。

  哈尔抱起小貘,顺着笼边走到笼子的另一头。大森蚺的头追随着他们。哈尔把小貘拴在高宠栅好几英尺的地方。大森蚺那双仿佛具有催眠力量的邪恶的眼睛一直盯在小貘身上。谢天谢地,小貘是深度近视,对大森蚺的逼视简直无动于衷。

  哈尔跑回笼门那头。但他仍然不敢利用这一时机把小海牛塞进笼门,因为不等他把半只海中塞进去,大森蚺就会扭过头来。他察看着小海牛。它那扁平的像船桨似的尾巴使他想到一个办法。

  他在门侧柱和笼门周围系上一根结实的绳子,这样,笼门就只能打开一道两英寸宽的缝。然后,他把小海牛扁平的尾巴从门缝里塞进宠里。

  接着,他跑到笼那头把小貘牵回笼门边。森蚺随煮小貘转过头来,发现了小海牛肥美的尾巴,馋涎欲滴,立刻张开大口咬住这尾巴,开始把海牛往口里拽。

  大森蚺一旦开始吃东西,它就什么也不顾了,直到它把东西吃光为止。哈尔慢慢地放松笼门上的绳子,笼门一点点地打开,等那只海象似的哺乳动物的身体随着大森蚺的吞咽整个儿进了笼子,它的半边身子已经被那大爬虫拽到肚子里了。哈尔关上笼门,上好锁。

  “好啦,”他满意地说,“消化那玩意儿,至少可以使你规矩几个礼拜。”

  这样一头古怪的哺乳动物,在动物园里想必会引起轰动,看着它就这么样消失在一条巨蚺的喉咙里,哈尔不免有几分遗憾。但是,他知道,离开了热带地区,任何水族馆都只能让海牛存活几个月。也许,还没等他把它运到家,它就活不了啦。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7

  安顿好大森蚺,哈尔又去为其它动物找吃的。光是喂养这么一大群动物就得一个专门的人。没有了罗杰这个好帮手,他得单枪匹马地把他的水上动物园运到下游去,想到这儿,他感到压在肩上的担子非常沉重。

  他不必再担心“鳄鱼头”匪帮了——这总算是不幸之中的一点儿慰藉。不过,他真的不必担心了吗?他们全都死了吗?他从来就没有弄清过“鳄鱼头”匪帮的确切人数。比洛估计他们大约有八到十个人。那条船上有九个无头人——那应该就是整帮匪徒了吧。然而,他仍然忐忑不安,也许,“鳄鱼头”还活着。恐怖感像噩梦似的,即使在白天也不断困扰着他。他想对此付之一笑,但是,他笑不出来:伙计们全走了,留下孤零零的兄弟俩;幽暗的林莽充满凶险。据说,在这黑魆魆的森林里,在可怕的孤寂中,人甚至会精神失常。

  所以,当他看见“鳄鱼头”从树林的阴翳中东倒西歪地向他走来时,他真宁愿相信自己是疯了。一点儿没错,是他——除了魑蝙外,只有他才会有那么丑陋的一张脸。这样说,还辱没了魑蝙呢。那家伙的衬衣和裤子撕得破破烂烂,沾满血污。他的头发乱蓬蓬的,因为恐惧和缺少睡眠而显得憔悴不堪的脸,被矮灌木划满道道伤痕。

  他停下脚步,盯着哈尔,接着,向他扑过去。哈尔举起枪,但当他看见“鳄鱼头”没带武器,就把枪放下了。“鳄鱼头”扑倒在他脚下。

  “兄弟,见到你真高兴啊!”他像狗似地哀告。“别让他们,兄弟,别让他们把我抓走。”他张开臂膀抱住哈尔的腿抽泣着。“他们会杀了我,好兄弟。他们一定会那么干的。他们要杀我。”

  “他们干得好,”哈尔说着,一脚把那家伙踢开。“你来求我帮忙,不觉得有点儿可笑吗?”

  “听着,好兄弟,听我说,”“鳄鱼头”嚎哭着,“我们都是白人,对吧?白人应该向着白人。你不会让那些红鬼把我抓走的,对吗?”

  “是你们放火烧毁了那个村庄,对吧?”

  “噢,那——那只是一场误会。”

  “你杀过印第安人吗?”

  “杀得不多,杀几个印第安人算得了什么?”他慢慢站起身来朝身后望,浑身仍然筛糠似地发抖。“他们在追我。好兄弟,你们的营地在哪儿?”

  哈尔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了半天。这个臭名昭著的坏蛋!他枉披了一张人皮,让子弹穿透这张臭皮囊,哈尔心里才痛快呢!他真该朝这狗杂种狠踢一脚,把他踢进林莽,让他死在那儿,或者落入印第安人手中。他转身把他带回营地。

  “鳄鱼头”又大又笨,像只大食蚁兽似地拖着脚跟在他身旁。“为了这,上帝会保佑你,好兄弟,”他用沙哑的嗓子阴郁地说,“我早就知道你不会把一个白人丢弃在野兽出没的林莽里。你和我会成为朋友的,不对吗,小兄弟?最好的朋友。一切都忘掉,一切都饶恕,我说得对吗?这是我们时代的精神。”

  一走进营地,他就停下了脚步。“你的人呢?”

  “回上游去了。”

  “耶稣基督!印第安人就这德行。绝不能相信他们。你的那些动物呢?也丢了吗?”

  “没有。它们在大船上,就在河湾那边。”

  “好哇!”“鳄鱼头”热心地说,“小兄弟,你真走运。你的伙计刚走,我就来了。放心吧,我帮你把船驶下去,我起码能做到这一点。有吃的吗,小兄弟?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哈尔喂饱了那家伙。

  “你弟弟呢?”“鳄鱼头”问,“带着枪打猎玩儿去了?”

  “不。在后面的吊床上。发烧呢。”

  “真糟糕,不是吗?你不折不扣地只剩一个人了,对吗?”

  哈尔严厉地瞥了他一眼,“对,只剩一个人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乘机施诡计,你也只剩一个人了。昨天晚上,我已经看见你的朋友们漂过去了。你是怎么脱身的?我敢打赌,他们和印第安人搏斗时,你准在树丛里躲起来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不然,雇他们干什么用?好啦,别争了,咱们讲和吧。我所经历的坎坷足以使人幡然悔悟。在密林里,我已经痛下决心,只要仁慈的主让我活着走出密林,我决不再动任何人的一根毫毛了。我要变得像羊羔一样温顺。我就是那样叮嘱自己的——温顺得像小羊羔一样。我绝不再伤害任何人了。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说到做到。听我说,当你到了随时都会完蛋的地步,你对许多事情的看法都会改变。当我一眼看见了你——啊,即使见到了亲兄弟,我也不会那么高兴。”他又吃了一大块干肉,“是的,先生,这正是我想说的,我们要像亲兄弟一样。”

  “像亚伯和该隐①一样吗?”

  ①根据圣经,该隐是亚当和夏娃的长子,亚伯是次子。该隐后来杀害了弟弟亚伯。——译者

  但“鳄鱼头”听不懂哈尔说他的话。

  “就像亲兄弟一样,”他又说。他往外张望亚马孙河对岸。哈尔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河水比头一天涨高了,流过岬角的水流更加湍急。一棵连根拔起的树漂在水上。亚马孙河上总能看见的浮岛出现得越来越频繁。它们是一年一度的洪水的先兆。

  “上游肯定下过大雨,”“鳄鱼头”说,“从现在起,一星期以内,我们此刻坐着的这块土地将会被水淹没。上游漂来的土块,宽敞得够起一幢房子。那些漂流的大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船只撞散。不过,别担心,我们一定能抢在洪水来到之前,使你的船平安抵达玛瑙斯。幸亏我来了。包在我身上啦,兄弟。”他站起来,勇敢地拍着胸膛,咧着嘴,笑得很难看。

  一支箭嗖地飞过他身边,射在一棵树上。一眨眼功夫,“鳄鱼头”就躲进了树丛,哈尔听见他在矮灌木丛里奔跑的重重的脚步声。

  罗杰在吊床上虚弱地喊着哈尔,“什么事?”

  “躺下,”哈尔警告说,“印第安人。”

  他朝箭飞来的方向走去,“我们是朋友!”他用印第安普通话大喊。

  回答他的是又一支飞箭,这箭差点儿射中他的肩膀。

  他想起那九具无头尸,想到躺在吊床上的罗杰。要保护罗杰,最好的办法是把印第安人引开,引进树林里去。他端着枪往前跑,子弹已经推上枪膛。既然他们不肯接受友谊,那就只好让他们吃子弹了。

  他冲进林莽,又一支箭呼啸着从他身边擦过。他觉得奇怪,这箭怎么老是一支一支地射过来呢?

  他立刻就找到了原因——只有一个印第安人。看见一个带枪的白人追过去,这印第安人转身就逃,哈尔追了将近半英里。印第安人跑得飞快,他迫不上,不一会儿,印第安人就在被烧村庄的那个方向不见了。

  毫无疑问,他是个探子。过一会儿,他就会和村里的大队人马一齐回来的。哈尔奔回营地。不能再浪费时间了。罗杰、他,还有那个不受欢迎的客人都必须立刻登上“方舟”启航。

  他解下吊床,抱着吊床和沉重的半昏迷的罗杰,穿过矮灌木丛来到河湾边。一路上,他没功夫想到“鳄鱼头”。到了河边,他想起了他。一想到走出沙滩后,眼前将会出现的情景,他不由一阵心寒。

  茂密的绿叶在河边织成一道屏障。他从屏障后一个箭步冲到沙滩的阳光下,一下子愣住了。那么,这是真的了,“方舟”不再停靠在沙滩一带。堂堂一个男子汉竟能自个儿把船开走,抛下两个孩子任由林莽和充满敌意的印第安人摆布。

  远远的河面上,张满风帆的“方舟”正借助强大的水势飞快地驶去。除了掌舵,“鳄鱼头”什么也不用干。他站在船尾的舵台上,一手握着舵柄,另一只手挥动着。他那粗哑的声音越过河面远远传来:

  “再见啦,兄弟。见鬼去吧!”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7

  26、浮岛


  哈尔举起枪,马上又泄气地放下了——距离太远。同时,他想起他只剩下一颗子弹了。这颗子弹应该留给“鳄鱼头”。无论如何,他也要追上那人面兽心的恶棍,让子弹穿透他那张臭皮囊。

  冷静地想一想,他也知道,他是难得再有机会遇见“鳄鱼头”的。

  他让罗杰躺在沙滩上,开始审度形势。他没有船,也没有工具造船。他的猎刀还在,要是能有一个星期,他也能削成一只木筏。但他不可能有一个星期,他只有几分钟,或者,项多个把钟头。那个印第安探子可能用不着回到他的村庄,就能和自己人联系上。印第安人一直在追“鳄鱼头”,他们很可能就在附近。

  本来,他和罗杰可以躲在林莽里,但现在,他们什么生活必需品都没有了。因为准备开船,他已经把东西全都堆在“方舟”上,连煮早饭时用过的锅也放上去了。

  他清点了一下随身的物品。他和罗杰共有两件衬衫,两条裤子,两双西班牙式凉鞋,两张吊床,一把猎刀,还有一支只剩一颗子弹的枪——这颗子弹还得留着。

  林莽也不是久藏之地。在那儿躲避白人也许还行,躲印第安人却没门儿。为了抓“鳄鱼头”,义愤填膺的印第安人正在林莽里四处搜索,哈尔兄弟迟早会被搜出来。

  而且,如果老躲在林莽里,他们就永远也别想追上“鳄鱼头”了,这对他们十分不利。哈尔看着“方舟”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最后终于消失在天边。看来,要想跟“鳄鱼头”算帐,夺回他的动物,没多大希望了。

  失去那些动物——没什么能比这更糟糕的了,就意味着他父亲的事业一败涂地,而骗子桑兹的阴谋却得逞了。不但如此,这还意味着,哈尔将失去到南海去的机会。他父亲答应过,如果这次亚马孙探险成功,就让他到南海去探险,作为奖赏。不过,哈尔还不打算放弃。

  他环顾四周,忽然,看见一个浮岛漂过河湾口。这使他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他不能停下来仔细考虑——没时间去权衡利弊了。他抱起罗杰,朝岬角尖走去。

  河水更黄、更浊,比往常更湍急。波涛翻滚着,汹涌着,擦着岬角奔腾而去。安底斯山巅的源头那儿肯定暴发了大山洪。涨水的河面上漂浮着移动的小岛。尽管都是洪水泛滥的产物,小岛却种类繁多。

  一个浮岛漂过,离岬角很近。但哈尔觉得这个岛不可靠,那是一丛从一片沼泽地里冲下来的凤眼兰,只有叶子和花露出水面。岛下,凤眼兰的鳞茎紧密地缠在一起,织成一块垫子。这垫子肯走很结实,但整个垫子不到一英尺厚,恐怕承受不了两个强壮的男孩的质量。即使它载得起他俩,河面上漂着的那些大树,树枝转得像螺旋桨,把河水搅得直翻白沫;树根像章鱼的腕足一样撑开着,一根树枝或树根就足以把这个小浮岛撞翻,毁掉整个岛以及岛上的人。许多船只,包括大轮船都曾被这种疯狂地翻滚旋转着的大树撞毁。

  又漂来几个灌木杂树缠绕成的岛。在激流里,一丛矮灌木卡在礁石上,跟在后头的灌木丛、树枝子和原木一堆接一堆地卡在上面。这些东西结结实实地纠缠在一块儿,最后,一股强大的水流把它从礁石上冲开,变成一个漂浮的岛——一个没有土壤的岛,顺流而下。

  那些有土壤,有植物甚至有树木的岛更令人叹为观止——一个岛上该有的东西,上面全有。但是它漂泊不走,强有力的激流把它从陆地上连根切开,整个儿冲下来。这种岛有的大到方圆200英尺。哈尔听说,这种岛的厚度常常达到20英尺。

  可是,哈尔不能坐等理想的浮岛漂来——他必须把握时机。他把自己的打算讲给罗杰听,罗杰只是一知半解。又一个浮岛漂过。这一个看起来像个大牧场。当它挨着岬角擦过时,哈尔抱着他的“包袱”,一步跨了上去。他庆幸自己没有把浮岛踩穿,立即沉入水里。

  转眼间,岬角已在身后消失。兄弟俩乘着浮岛开始了世界上最古怪的航行。

  这个计划也许是荒唐的。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总比坐在岸上,等着印第安人来砍头强。现在,那没完没了的永不疲倦的鼓声消逝了。他们正在追赶“鳄鱼头”。

  不错,“鳄鱼头”乘坐的是帆船,而他们乘坐的只是浮岛,“鳄鱼头”肯定走得比他们快。但是,如果风势减弱或者干脆转成逆风呢?也许,“鳄鱼头”的船在沙洲上搁浅或者被藏在水下的浮木卡住了呢?一路上会发生许多意外的事,耽搁他的行程。哈尔觉得,只要努力,他仍然有赢的希望。

  他让罗杰躺在草丛里,然后,自己去踏勘了他的水上王国。每走一段,他就使劲儿跺跺脚下的土,看它能否承担他的体重。他的浮岛方圆足有半英亩,大部分是草地,但也有很多小树,特别是天蚕树、橡树和竹子。竹子长得快,因此特别高大,其它树木最高的只有几英尺。

  爱动脑筋的哈尔开始思索这古怪的现象。他终于找到了答案。他相信,他的答案是正确的。他的“岛”显然只有一岁。一年前,洪水把半英亩淤泥冲到某个地方,水退以后,淤泥便成了一个新岛。树种在岛上发芽,树木在岛上长了一年。现在,一年一度的洪水又暴发了,小岛被连根拔起,整个儿冲往下游。

  只有一样东西与他的理论相矛盾:浮岛前面有一棵大树,树龄至少是一百岁。他走上前去仔细察看,那是一棵高大的木棉树,或者叫凤凰木。粗大的村干卧在水里,宽阔的树冠露出水面,高约50英尺。树干巨大的根部盘根错节。

  不,他的理论依然站得住脚。这棵树不是这个岛的一部分。树和岛只不过是在漂流过程中碰巧缠在一块儿罢了。

  这横卧着的大家伙对他倒挺有用呢。他在木棉树的枝桠间挂起吊床,把罗杰抱上去。睡在那儿,罗杰不会遭到蛇、蚂蚁群或者这个水上世界里的任何野物的伤害。

  安顿好弟弟以后,他想起他该给他的病人和自己弄点儿吃的。这可得认真想想。尽管有偌大一个林莽可以利用,许多到亚马孙流域探险的人却死于饥饿。哈尔只有半英亩土地,鲁滨孙的领地比他的大得多。

  那天,他制订了一个又一个实现不了的“宏伟规划”。他在竹丛里找竹笋,但竹笋全都老得不能吃。他尝过一种灌木上的小浆果,难吃得作呕。他发现一棵小树,相信那是一种有名的乳树,用刀在树皮上划一道口子,就会流出一种可以代替牛奶的汁液。他在这棵小树上划了道口子,树太嫩——只渗出了几滴乳液。

  他没料到弄点儿吃的也这么艰难。他读过一本名叫“活命”的书,是一种关于如何锻炼斗志的手册。从那本书里,他得出一种印象,无论在林莽,在北极或者沙漠,要活命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了。现在看来,活命可不像书里说的那么简单啊。

  不过,河里应该有很多鱼。他没有渔丝——但他可以学印第安人那样用标枪扎鱼。他花了两个钟头,削了一个木镖,镖尖上有个倒钩。然后,他来到河边,察看那漩涡翻滚的河水。

  他立即明白自己是白费功夫了。河里尽是淤泥浊水,什么也看不清。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7

  劈头盖脸的一阵暴雨,把哈尔淋成了落汤鸡。淋点儿雨,他倒不在乎,但暴雨之后接着是大风。这儿的河面宽达八九英里,狂风掠过无遮无盖的大河迎面扑来。哈尔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冷得直发抖。他真希望能躲进树林里。他所在的地方离赤道还不到四纬度,这真令人难以置信。

  一直到天黑,他还在找吃的,可什么也没找着。夜幕降临了,他尽可能把弟弟安置得舒适点儿。幸好吊床上挂着帆布,罗杰没挨着风吹雨打。

  哈尔很想点起明亮温暖的篝火,但他不能,因为,第一,印第安人会发现;第二,火柴在“方舟”上。

  找不到食物,哈尔非常惭愧,只好又伤心又可怜巴巴地爬上吊床。他渐渐发现,对于那些毫无准备的人,亚马孙河是多么无情啊!

  亚马孙河浊浪滚滚,由着这股强大的水流把浮岛冲向黑暗的远方,实在是可怖。如果他的这个急匆匆地往下游冲去的方圆半英亩的浮岛撞上一个岬角,或者在一个真正的岛屿上搁浅,可怎么办呢?他极力安慰自己说,这不大可能。他的浮岛是流水载着的,这流水会绕过障碍物,而不会撞在上面。印第安人要是独自日夜行船,到必须睡觉的时候,常常把独木舟系到浮岛上,等他早上醒来,已经不知不觉走了30英里水路了。

  哈尔突然醒悟到,夜间行船是他大大优越于“鳄鱼头”的一点。“鳄鱼头”肯定得夜夜停船宿营。他对亚马孙河太不熟悉,很难摸黑行船。

  哈尔倾听着林莽的兽声。这声音有时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哈尔知道,他们离河岸有好几英里远。当他们靠近一个岬角或大岛时,这声音就越来越响;他们漂远了,兽声也就渐渐消逝。有一次,他们挨着河岸擦过,一头美洲豹在离他们还不到50英尺远的地方雷鸣般大吼,哈尔吓得汗毛倒竖。他热切地祈祷,希望那野兽千万别光顾他的浮岛。

  半夜里,浮岛有时会从一片沙洲上掠过,这种时候最恐怖了。木棉树下部的枝条擦着河底,开始像风车似地旋转起来。啊,要是挂着他们的吊床的那些树枝也转进水底,哈尔的脑海里浮现出兄弟俩被淹死的情景。但是,没等这情景出现,那棵大树已经漂进深水,停止了转动。

  哈尔决心不睡觉了。可这决心坚持不了多久,他又睡着了,直睡到太阳把他照醒。

  他仔细地察看了天边,没有“方舟”的踪影。

  罗杰在轻声叫他。哈尔钻过枝叶攀到弟弟的吊床边。罗杰半睡半醒地喊着要水喝。哈尔摸摸弟弟的额头,病人似乎好多了。

  罗杰睁开眼,用呆滞的目光望望四周——他看到了湍急的河水和飞速后退的河岸,惊讶地把眼睛瞪得老大。

  “嘿,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会在这个地方?‘方舟’呢?”

  “你会提问题了,我真高兴,”哈尔说。接着,他把事情从头到尾全告诉了弟弟。

  罗杰挣扎着要坐起来,无奈浑身没劲儿,只好又躺下去。“我身上软绵绵的。我说,来份早餐怎么样?”

  “你真的好多了,”哈尔满意地说,“至于早餐嘛——恐怕得稍晚一点儿。我来看看有什么办法。”他又在那半英亩土地上到处搜寻,打定主意非找到食物和水不可。

  哈尔不敢让弟弟直接喝河里的水,怕染上痢疾或伤寒。一定得把水烧开。但是,既没锅又没茶炊,连火也没有,怎么烧开水呢?

  忽然,他发现水壶有了。一截竹子就能烧开水。他到竹丛里挑了一根用他的猎刀就能砍断的竹子。选了8英寸长的一截,挨着两个节疤砍下来。竹筒两头是不漏水的竹节。于是,哈尔有了一个直径3英寸,深8英寸的锅。如果他所读过的书上说的是真话,那么,用这个“锅”盛满水,放在火上,它不会被火烧着。

  但是,怎么生火呢?首先要捡点儿能烧的东西。昨夜下了雨,清晨又有露水,东西摸上去全是湿的。

  他想到他们过夜的那棵木棉树。木棉的果一个就有两个核桃大。他摘了几个,剥开果壳,里面有许多绒毛状的木棉花,人们常用它来做垫子。现在,它成了很好的引火绒。

  准备好火绒,他就把湿树皮割开。不出所料,内层是干的。这么一来,他可有了足够的柴火了。他削够了这次要用的柴火,架在木棉火绒上。

  现在,他只要有打火石和钢就可以生火了——但他没有打火石。有块石头也行。他在浮岛上到处找,一块石头也找不到。事实上,在亚马孙泛区的平原上,石头几乎是不存在的。所以,打火石加钢的办法行不通。

  那么,就用拉皮带取火的办法吧,原始人曾经用过这种办法生火——他想必也能。他找来一根可以当皮带用的干藤,把一根树枝斜插在地上,劈开树枝的一头,在劈口上塞上点儿引火绒,然后就动手来来回回飞快地拉那根藤条,藤条一直挨着引火绒。

  摩擦应该能使引火绒着火,但火却没燃起来。

  在南洋,岛上的居民用“火犁”生火,在一块木头上挖一条槽,然后用一根木棍在槽里来回摩擦。木棍磨得很快,直磨到槽里的木屑着火为止。哈尔用力磨了半个多钟头,一点火星也没燃起来,他自己倒差点儿发火了。

  他把手插在裤袋里站着,伤透了脑筋。右手在裤袋里无意识地拨弄着一块扁平圆滑的东西,心不在焉地掏出来看。那是一块镜头,他换望远镜头时从照相机上取下来放到裤袋里的。

  “这就行啦!”哈尔欣喜若狂。他拿着镜头,让阳光透过镜头集中在引火绒的一点上。两分钟后,火生起来了。

  罗杰嗅到火烟味儿,“幸好你有火柴。”

  “我根本没火柴。”

  “哎哟,你该不是说你不用火柴也能把火生着吧!你越来越能干了。你怎么生的火,钻木取火吗?”

  “不,”哈尔老实地说,“一块鲍辛——伦巴·特萨的4.5光圈镜头。我恐怕还没本事钻木取火。”

  哈尔把水烧开,晾凉,和罗杰一块儿喝。

  但他们俩都饿了。哈尔想用草编钓鱼丝,草全断了。这时,他发现一块粗糙的浮木绊在岛边,上面粘着粗头发似的纤维。这肯定是巴西棕的树干。这种纤维销售到北美和欧洲,用来造扫帚、刷子、绳于和缆绳。既然它可以用来造这些东西,那肯定可以用来造渔丝。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7

  哈尔正埋头做钓丝,忽然听见什么东西在吱吱叫,抬头一看,一只猴子正在一根树枝上朝下望。哈尔的标枪没能用来捕鱼,这回可派上了用场。他抓起标枪,用印第安人行之有效的办法向猴子掷去。打中了!真走运,猴子正好掉在哈尔手里。

  他把没做好的钓丝放在一边,马上把猴子皮剥了,留起几块适合做鱼钩的骨头,还留了一些筋腱,以便用来把鱼钩系在钓丝上。猴子在火上烤熟,早饭就好了。不过,这时已经快到中午了,这使他们的早饭显得格外可口。

  哈尔编好钓丝,用猴筋把猴骨鱼钩系在钓丝上,挂上猴肉做鱼饵,吊上几块猴关节骨把鱼钩坠下水里,就开始钓鱼了。

  不一会儿,他觉得有东西在使劲儿拽鱼丝,脑海里马上浮现出美味的鱼餐。他连忙起钓,但上钩的鱼只有几英寸长,他吃了一惊,等他把鱼从钩上取下来,抓在手里,他就更吃惊了。鱼在他手里开始长大,长到一只手抓不住,两只手也抓不住,最后,竟变得像足球那么大。

  他把这条鱼拿给罗杰看。罗杰把鱼向一根树枝扔去,它竟像普通的皮球一样反弹回来。哈尔用猎刀尖把它扎穿,鱼就像汽球一样泄了气儿。

  “它干嘛要把自己吹胀呢?”

  “吓唬它的敌人。鸟儿受惊时会扎煞起全身的羽毛,张开翅膀,竖起顶冠,也是一样道理。很多动物都有类似的习性。这是动物的天性,也是人类的天性。很多人喜欢装出一副强大威武的样子,其实他们并没有那么强大。”

  他把鱼扔回水里。他知道,这种鱼有毒。

  鱼第二次咬钩时,哈尔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它弄上来。

  “蛇!”罗杰大惊小怪。钓丝末端,一条6英尺长的滑溜溜的东西在空中拼命扭动。

  “是鳗鱼。”哈尔纠正说。

  但是,就连哈尔也是直到伸手抓那条鱼时,才知道那是一种电鳗。他立刻把它扔掉,人摔倒在草丛里,一阵剧烈的疼痛传往全身关节,眼前的小岛模糊了,渐渐地,他什么也看不见了。等他苏醒过来时,罗杰跪在他身边。

  “你可吓死我了,”罗杰说,“给什么打着了?”哈尔一时说不出来。他看见草丛里的鳗鱼。罗杰离鱼太近,危险!哈尔想警告弟弟,可就是喊不出声来。

  罗杰一蹲下,屁股马上碰到了电鳗。他只不过轻轻挨了一下,还隔着裤子,但还是猛地跳起来,痛得大喊。他再也不必问哈尔被什么东西打着了。

  麻木感逐渐消失,但哈尔全身的关节却痛了整整一天。哈尔真不愧为热心的动物收集家,他决意要把这个活蓄电池带回去。他在地上挖了个坑,装满水,用干树枝把电鳗拨进坑里。

  “它可以暂时呆在那儿,”他说。他把罗杰送上吊床。他的病人正在康复,电击对他很没好处。

  “真可惜啊,它治不好疟疾,”哈尔说,“印第安人用它来治疗风湿症。北美有两家医院派飞机到这儿来收集电鳗,用它们来做医学试验。”

  “那玩意儿打你时,你估计有多大电流?”

  “我不知道。但他们测量过电压,发现普通电鳗放电时,电压可达300伏。”

  “电鳗越大,电压也就越高吧,我猜?”

  “并不总是那样。据报道,有条电鳗只有40英寸长,它的电动势却高达500伏。”

  “那会把人打死吧?”

  “嗯,也可能不会。不过,如果你在水里,那就足以使你全身麻木,然后,就被淹死了。许多牛啊马啊都是这样死的。人类也有。”

  “那么,假如我们真能夺回‘方舟’,你打算怎么样把它弄上船呢?”

  “我也正为这问题伤脑筋呢,”哈尔若有所思地说,“当然,如果电鳗不愿意,它大可不必使出最后一招。放电完全是它自己的意愿,是由它大脑中的一个小电钮发出的指令。如果很轻很轻地抓它,它完全可能不打开它的发电机。”

  “那你就得冒很大的风险了。”

  “说得对,”哈尔皱起眉头,“要是我想得起来——有一次,我在洛克菲勒试验室见过他们解剖电鳗。放电那玩意儿是一根从脑部通到尾巴尖的神经。要是在某一点上把这根神经切断,那么,整条鳗鱼就只有脑部和这一点之间可以放电,你就可以抓它的尾巴了。”

  “那么,你做这个小试验时,”罗杰说,“千万别忘了给我留个看得清楚的好座位,我很想看个究竟。”

  “何不立刻动手干?”说着,哈尔就立即开始表演。他手执尖刀,在鳗鱼背上离尾巴六英寸的地方敏捷地轻割一刀。幸好刀把是不导电的木头。割完后,他碰了碰鱼尾巴,没有感觉。他抓住鱼尾,把电鳗高高地举起来,又扔回坑里。

  “手术成功啦!”
  
  哈尔又去钓鱼。转眼功夫,他钓起来一条骨舌鱼。他把鱼嘴撬开,几十条小鱼涌出来——这种鱼很特别,常常把鱼苗衔在嘴里。哈尔想,亚马孙河里到处是贪嘴残忍的家伙,这实在是一种很好的防卫措施。角鲨特别爱吃骨舌鱼的小鱼苗——只要这种长着一张狗脸的恶霸在附近一露面,小骨舌鱼就马上向妈妈扑去,而妈妈则张开宽阔的嘴巴迎接它们。这条鱼很大,晚饭时,兄弟俩美美地吃了一顿。

  第二天,哈尔远远看见一条独木舟,他挥手,呼喊,甚至想用留给“鳄鱼头”的那颗子弹鸣枪求救,但独木舟上的人却没发现浮岛上有人。

  第三天发生的事情更令人沮丧。他们看见了自己的“方舟”,它就靠在岸边。浮岛在离“方舟”一英里远的地方悄悄地漂过。哈尔本来可以置河里的一切危险于不顾,游水过去,但罗杰肯定不行。哈尔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方舟”留在后头,自己却继续乘着浮岛向前漂去。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7

  “鳄鱼头”不见踪影——可能他正在林子里给那群动物找吃的。他怎么知道该给它们喂什么饲料呢?如果哈尔不及时回到它们身边,有一半动物都活不了,可是,假设“鳄鱼头”真的知道该怎么样料理它们呢?假设他真能把它们平安运到玛瑙斯并且装上大轮船运走了呢?假如哈尔真的不得不两手空空地回家,那又该怎么办呢?

  这种假想一旦开了头,就没完没了了。如果他像罗杰一样,也高烧病倒了呢?要是他也昏迷不醒,说胡话,兄弟俩一齐无依无靠地躺在吊床上,直到雨季常有的一场可怕的飓风把他们的岛摧毁,或者把木棉树刮翻,然后,他们就喂鱼了。

  早晨,哈尔醒来发现他的水上岛国不走了。至少,它不是在顺流向前走,而是被冲进了一个河湾。一股逆流而上的漩流正托着它在河湾里兜圈。

  这几乎使哈尔发狂。当他在这个河湾里打转转时,鼓满风帆的“方舟”随时都会飞驶过去,然后,就再也找不到了。每当浮岛漂过河湾口,他都尽力划水或用竹篙把它撑回主航道里。但这条“船”实在太大了,一个水手很难操纵它。这天上午刮的是逆风,风的强大力量压迫着高大的木棉树冠,把整个浮岛推进河湾转了一圈。

  哈尔往上游望去,正好看见“方舟”。“方舟”没有扬帆。哈尔很奇怪,但他猛然悟到其中的奥妙。就是那股把浮岛推进河湾的逆风,使“鳄鱼头”无法扬帆。“方舟”只能顺水漂流。

  哈尔心里忽然产生一个希望。如果这股风能毫不费劲儿地把顺水漂流的浮岛从主航道冲进河湾,它为什么不能对顺水漂流的“方舟”起同样的作用呢?也许,几分钟之后,“鳄鱼头”就会跟他“会师”了。

  他准备迎接他。他冷冷地笑着检查了他的“野人”连发来福枪。然后,他爬上树去吩咐罗杰。

  “躺着别动,”他说,“别作声。”

  罗杰马上爬出吊床。“我躺够了,”他说着,身体有点儿摇晃,他赶紧抓牢一根树枝,“不管怎么说,要打架的话,我也要帮忙。”

  “你能帮什么忙呢?”

  罗杰眨眨眼,“我不知道,但我总能干点儿什么。那家伙的块头有你两个大,你需要我。”

  “好吧,不过,你得在树上藏好。呃,他会发现这两铺吊床的。”

  哈尔解下吊床。在漩流和逆风中,“方舟”直向河湾口漂来。哈尔抚摩着他的“野人”来福枪,眼睛在“方舟”的甲板上溜来溜去,搜索“鳄鱼头”。他终于找到他了。“鳄鱼头”躺在甲板上,睡得正香。动物们喊着,叫着要吃早饭,他充耳不闻。哈尔听到了小貘的嘶鸣,美洲豹的低吼,小狨猴的啁啾,还有那几只鸟的啼鸣。

  这一切看起来有多好啊!查理,那木乃伊头,依旧束着头发挂在桅杆顶,在风中摆来摆去;巨鹳依然保持金鸡独立的姿势,显得那么睿智;小鹿那么美;哈尔甚至对那可恶的南美大森蚺也怀着亲切的感情。

  “方舟”漂进河湾,跟在正在兜圈的浮岛后面。哈尔真担心他们会就这样无休止地转下去,老隔着几杆①远。但浮岛没有“方舟”漂得快。那笨重的半英亩地一会儿擦着河底,一会撞着河岸。“方舟”很快就赶上了它,挤压着它。

  ①一杆=5.0292米。——译者

  “咱们动手吧,”哈尔低声说。罗杰扛着吊床。哈尔悄悄来到水坑边,抓住电鳗的尾巴,轻轻地提溜起来。兄弟俩踮起脚尖从“托尔多”后面溜上“方舟”。哈尔把电鳗放在甲板上。它安静地呆在那儿,鱼离了水永远也活跃不起来。

  双脚重新踏上自己的“方舟”,哈尔感到眼前的世界显得格外美好。他望着手里的枪,感到很奇怪,脑中杀人的念头早已荡然无存。他自信地握紧双拳,只要有必要,他的拳头什么都能干。他放下了枪。

  他绕着“托尔多”的一角漫步,望着“黑美人”微笑,“黑美人”却只是冷冷地盯着他,对他的友好表示毫不理睬。他又笑着望望南美大森蚺,那巨蛇正忙着消化那头海牛,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只有宝贝儿绞蟒比较友好。它婉蜒穿过甲板向哈尔爬过去,哈尔弯下身子抚摸它扬起的头。

  “大鼻子”走上前去嗅他的腿,小狨猴“眼镜”爬到他身上,钻进衬衣里。哈尔把它捉出来,摩挲一阵,然后放到一边。几秒钟以后,他的衬衣里头就再也不是小狨猴安全的藏身之所了。

  哈尔居高临下地望着“鳄鱼头”。这大块头仰面朝天地躺着,他那扭歪的脸即使在睡着的时候也丑陋不堪。他腰间挂着哈尔的一个皮枪套,枪套里的正是哈尔的左轮手枪。哈尔弯下腰把枪轻轻地抽出来,放在大森蚺的笼上。

  然后,他照着“鳄鱼头”的肋骨狠踢一脚。

  “噢呜,噢呜!”“鳄鱼头”像只被惹恼了的美洲豹似地嗥叫起来。他的脸抽搐着,活像有条蛇在脸皮底下爬,眼睛只张开一道裂缝——但一看见哈尔,马上就瞪得溜圆。

  他一翻身跳起来,手啪地一声按在枪套上。枪没有了。

  他像头野牛似地怒冲冲地向哈尔扑过去。就他的年龄来说,哈尔长得够高大壮实了,但他的体重还是比他的对手轻整整80磅。他闪过一边,让那大块头冲进“托尔多”。黄虎咆哮,黑虎怒吼,鸟儿嘎嘎乱叫。

  “鳄鱼头”转过身来,可是,没等他冲哈尔大耍威风,哈尔的拳头就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脸上。这孩子把每块肌肉的力量都集中在这一拳上,满以为一拳过去,“鳄鱼头”马上就会倒下。

  看样子,“鳄鱼头”对这一拳并不在乎,他向哈尔冲去。这一次,他那巨大的拳头砸在哈尔的额头上,打得他像陀螺一样在甲板上直转。他的身体冲过甲扳撞在金鸡独立的巨鹳的那条支撑腿上,巨鹳尖叫一声冲上50英尺高空,把绑着它的绳子拉得绷直。

  趁着哈尔还没站起来,“鳄鱼头”抓起“方舟”上一支又长又重的桨,只听咔嚓一声,桨落下来,不过,没落在哈尔身上,他已经侧身一滚,躲过了这一击。现在,他正好在“鳄鱼头”的胯下,想用力把这魔鬼推倒。但是,要撼动“鳄鱼头”就像要推倒大象一样艰难。

  “鳄鱼头”一脚把哈尔踢开。但哈尔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继续与他搏斗。他对着“鳄鱼头”猛地一撞,逼着他退到森蚺笼那儿。“鳄鱼头”挥起右拳,重重一击,哈尔整个儿趴在甲板上。

  “鳄鱼头”爆发出一阵狰狞的狂笑。接着,他看见了宠顶上的左轮手枪。

  他一把抓起枪,一步跨过去,想一枪把哈尔给结果了。正在这时,他看见一幅恐怖得令他终生难忘的景象,不由得尖叫起来。

  一条盘旋在空中的绿色巨蛇正向他扑来。罗杰抓住电鳗的尾巴,甩套马索似地握着电鳗在头顶上转。使用弹弓的大卫①向哥利亚冲去时也不如他那么勇敢无畏。魂不附体的“鳄鱼头”开了枪,但他不知道该打什么,往哪儿打。

  现在,那卷成一盘的黑绿色的蛇缠在他的脖子上,缠了一圈又一圈。他被什么猛地一击,全身像上了酷刑一样痛苦。他那笨大的身体毫无和觉地瘫倒在甲板上。

  ①据“圣经”故事,大卫是犹太部落的一个牧童,非列士入侵时,军中一名主将名叫哥利亚,身高七英尺,骁勇异常,以色列军营中无人敢敌。大卫给在军中当兵的哥哥送饭时,听到哥利亚在叫骂,便自告奋勇,迎战哥利亚。他手执弹弓和牧羊棍,勇敢地向哥利亚走去。他往弹弓上压上了鹅卵石,照哥利亚的脑门射去,将他击毙。后来,牧童大卫成了以色列王国的国王。——译者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8

  27、笼中囚


  哈尔和罗杰站着看着那倒在他们脚下的巨人。哈尔抖得厉害;他大病初愈的弟弟甩了一气儿电鳗,这会儿正在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我们现在拿他怎么办呢?”罗杰气喘吁吁地问,“我们必须趁他还没醒来就对他作出处置。”那条电鳗完成了它的壮举之后,正慢慢爬过甲板向水边蠕动。哈尔抓住它的尾巴,打开大森蚺的笼门,把电鳗放进去。

  “它不会伤害那条大蛇,大蛇也不会伤害它。那一澡盆水给电鳗用正合适。”

  “可是,我们拿‘鳄鱼头’怎么办?捆起来吗?”

  “那太便宜他了,”哈尔说,“把他吓个半死才痛快呢。他也有今天,活该。”淘气鬼罗杰动开了脑筋。他望望“鳄鱼头”,又扭回头看看蚺笼。“我倒想知道,要是让他与世界上最可怕的蛇结伴旅行,他会有什么感想!”哈尔开怀大笑。“我的伙计,高烧把你给烧聪明了。”他们又推又拽,好不容易把个巨人塞进了另一个庞然大物的笼子里,关上门,上好锁。“鳄鱼头”没躺在澡盆的水里,他挨着澡盆躺在笼底。这地方特别窄,他的脸离那沉睡的大森蚺的头只有一英尺,大森蚺的身体泡在澡盆里。刚才那场战斗里的英雄——电鳗,正在澡盆里无精打彩地游来游去。

  “鳄鱼头”那张脸平常总像牛肉一样红,这会儿却变得苍白。没有一点儿迹象可以证明这人还在呼吸。哈尔开始担心,不知道到了玛瑙斯以后,该怎么样把“鳄鱼头”的死因向警方交待清楚。要是他和罗杰把船驶进玛瑙斯港时,船上摆着具尸体,哥儿俩准会因涉嫌谋杀而被拘留。

  他暗自祈祷,保佑他们的死敌苏醒过来。“鳄鱼头”硕大的身躯动弹了一下,开始喘气。接着,他张开眼,看见离他一英尺左右的地方有一个巨头,这头比他自己的头大,但几乎和他的头一样难看。慌乱中。他把头猛地向后一摆,撞在笼栅上,发出很大的响声。他狂怒地四处张望,发现自己被困在笼里,两个孩子正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他抓住笼门,公牛似地发出震天的咆哮。“开门!让我出去!”

  “最好规矩点儿,”哈尔劝道,“当心吵醒你的那位朋友,它会一口把你吞掉的。”

  “鳄鱼头”压低嗓子,用暗哑的声音说:“只要我能从这儿出去,我非把你们宰了不可。”

  “我很清楚,正因为这个原因,你还得继续呆在里头。”“鳄鱼头”弓起身子顶着澡盆,极力想把笼子顶垮。但是,为了对付那条世界上最强有力的蛇,这笼子造得非常坚固。那足有3英寸厚的竹笼栅发生轻微的吱嘎声,但宠子却仍是牢不可破。

  大森蚺的头轻轻地动了一下,“鳄鱼头”全身紧贴笼壁,眼珠唬得突了出来。他对蛇的习性一无所知,因此无法知道,不管大森蚺是否在睡觉,只要它吃饱了,对人就几乎完全没有威胁。他歇斯底里地喷出一连串污言秽语。

  他发现恫吓并不能迫使抓住他的两个孩子把他放出去,于是,换了另一种说法:“听我说,孩子们,这玩笑开过了火。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不会忍心让我呆在这里头等死。”

  “是你把我们丢在林莽里等死。”哈尔提醒他。

  “哎呀,好兄弟,你可是冤枉我了。我只不过想拯救你们收集的动物和船。瞧,现在一切不是很好吗?两个小孩单独在林莽里闯可不是好玩的。我得照顾你们,懂吗?”

  “现在,是我们得照顾你,”哈尔冷笑着回答。“走吧,罗杰,我们还有活儿要干。”他们上岸去收集肉、血、昆虫和树叶,好吧他们那些各有所好的动物。

  他们的俘虏就呆在森蚺笼里,哭闹也好暴跳如雷也好,悉听遵便。“到玛瑙斯之前,这恐怕是最后一次喂食了。”哈尔说。

  “已经这么近了吗?”

  “如果顺风,明天上午就该到了。”回到岸边,他们发现浮岛已经漂出河湾,这就是说,逆风已经平息了。

  喂过动物后,他们起了锚。于是,“方舟”也漂出河湾驶进亚马孙河的主航道。微风徐来,是顺风。哈尔扬起船帆,手握舵柄坐在舵台上。罗杰因为烧了一些日子,仍然很虚弱,他摊开手脚,躺在离那个装着三个坏蛋的笼子不远的甲板上。

  罗杰严密看守着,一个也不让他们逃出来。三个家伙当中,“鳄鱼头”吵得最厉害。当南美大森蚺张开惺松的睡眼注视着他时,他简直发疯了。大森蚺张开巨口打了个大呵欠,又睡着了。

  入夜,兄弟俩在一个岬角上宿营。岬角绿草如茵,但“鳄鱼头”仍旧呆在笼子里,吃着从笼栅间递进去的干肉,在另一个块头比他大得多的恶魔的威胁下,这个杀人恶魔惶惶然地过了一夜。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心惊肉跳,因为把他吓得半死的那条大蛇一直睡得很沉。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钟,河水突然由褐色变成黑色。这意味着里约黑人河到了,黑人河已经与亚马孙河汇合。“方舟”改变了航向,朝黑人河上游走了10英里,到达林莽大城玛瑙斯。在玛瑙斯,里约黑人河的河面宽仅4英里,但在另一些地方,河面宽达15英里,而这条河只不过是亚马孙河的支流。

  在橡胶业蓬勃发展时期,许多人在玛瑙斯发了大财。这座城市离大西洋1000英里,但它仍是一个海港。两个孩子看见玛瑙斯的码头上到处停泊着从北美、英国或欧洲来的货轮,它们驶过大西洋,然后沿亚马孙河上溯1000英里来到这个亚马孙流域最大的城市。

  “方舟”本来那么大,现在,与这些远洋巨轮相比却显得很小。兄弟俩把它系在一个码头上,在一艘亚拉斯哥来的轮船高耸的船尾下。关在大森蚺笼里的动物和那个暴戾的野蛮人立即引来一群好奇的围观者。罗杰负责看守,哈尔进城到警察总署去。

  他求见警察局长,局长同意接见他。他暗自担心,如果局长不肯相信他说的情况,怎么办呢?但那位大官说的话,使他大大松了口气儿。他说:“先生,真该好好谢谢你呀。我们已经从上游地区得到消息。一个名叫佩鲁·苏塞的人控告这个人纵火抢劫,来自科卡马斯印第安地区的报告指控他杀害了他们12个人。我的下属将和你一起到你们船上去。”

  警察把“鳄鱼头”从他的笼里揪出来,逮捕了他。

  然后,哈尔到轮船公司去,与海鸥号船主布列格·哈里斯船长签订了一份用海鸥号货轮把他收集到的动物全部运回家的合同。

  签过合同,哈尔到电报局去向他父亲汇报他们这次探险的辉煌战绩。

  第二天早上,他们接到父亲的回电:

  知你俩平安,母与我甚慰。干得好,祝贺赢得南海之行。待你船抵港,往接。

  后来的几天,哥儿俩都忙得不可开交。要给还没装笼的动物造条板箱;得给所有的动物买保险——哈尔估计这批动物总值约一万镑;兽笼得搬上海鸥号,老伙计“方舟”得卖掉,还得给动物们储备路上的食物。

  这一切总算干完了。海鸥号离开玛瑙斯的码头,驶入黑缎般光亮平滑的里约黑人河。兄弟俩肩并肩倚在船栏上,现在,他们是全巴西,不,也许是天地间最快活的孩子。在他们身后,在占了半边前甲板的兽笼里,他们的那些珍贵的动物,有的呱呱吱吱地啼叫,有的咆哮低吼,有的吱吱喳喳。“鳄鱼头”已经从这画面上隐退,不会再出现了。他俩肩头上的一个沉重的包袱已经卸下。沿亚马孙河走了六天,然后,又在大西洋里行驶12天,他俩和动物们就平安抵家了。

  “明年,就该到南海去罗!”罗杰欣喜若狂。

  “到了南海,我要抓条章鱼。”哈尔说。

  “我要去捕鲸。”

  “我要潜入海底去采珍珠。”

  “我呀,我希望轮船失事,然后漂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岛上去。”

  我们很愿意继续让读者知道,在太平洋诸岛之间的那一次重大的探险中,这两位初出茅庐的探险家是怎样实现自己的愿望的。他们的收获甚至比他们所期待的还要大。可惜,我们这本书篇幅有限,南海的故事只好留在另一本书——《南海奇遇》里去讲了。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8

1 南海历险



  约翰。亨特放下电话,坐在那儿,沉思片刻,紧张地把笔放在桌上。

  敞开的窗户外,传来狮子的吼声,海狗的嚎叫,以及美洲虎的咆哮。这些声音对于初来纽约旅行的人来说,是很恐怖的,但对于坐在桌边的这个男人,简直算不了什么。他是猎人,他的事业是到天涯海角把动物活着带回来,养在自己的动物饲养场中,等到需要的时候,就把它们卖给能利用这些野生动物的机构:像动物园、动物展览中心、马戏团或动画片公司等等。

  但他从未接到过像刚才电话中那样奇怪的请求。

  “哈尔!”他叫了一声,“进来,叫罗杰跟你一起来。”

  他的两个儿子进屋时,他正在看墙上的那幅太平洋地图,然后,他转向他们。“好了,孩子们,”他的语调就像准备一次午后野餐那样随便,“你们多久能准备好起程去南海?”

  “爸爸,你没骗人吧?”13岁的罗杰欢雀地问道。

  他的哥哥,哈尔,这位即将进入大学的年青人也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兴奋心情。哈尔不会因为去南海这类区区小事就像小孩子一样高兴。

  毕竟,他已是个有经验的猎手了。他刚刚和弟弟从亚马孙森林寻捕动物归来,他们带回家一些活标本,像美洲狮,大食蚁兽,吸血蝙蝠,蟒蛇,王蛇,树獭和貘。他们的父亲还能想出南海有什么动物会比这些更新奇、更难捕获呢?

  约抡。亨特满意地看着他的两个儿子,罗杰仍然很小,喜欢恶作剧,还不能成为一个一流的猎手;哈尔是个稳重的小伙子,他比父亲更魁梧、强壮,让他负责亚马孙森林中的探险是项冒险的试验,看来很值得。现在,可以信任他去完成更艰巨的任务了。

  “你们知道,我答应过如果你们成功地完成了亚马孙计划,我会让你们去南海旅行。可我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能走。我刚刚接到亨利。巴辛打来的紧急电话,你们听说过他的名字。”

  “他靠钢铁发了家,”哈尔想起来了,“他要动物做什么呢?”

  “他正在自己的庄园里建一个私人水族馆,需要七海* 中最奇特的动物。

  他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大池塘,你们猜他想要什么?“

  “海狮。”哈尔不以为然地答道。

  “不,是一条大章鱼。”

  哈尔沉不住气了,“不会是那些30英尺长的怪物吧,我们怎么能捕到那玩意儿呢?他简直在做梦。”

  “还不只是那玩意儿,”父亲看了看笔记本上用铅笔勾划过的记录,接着说,“他想要一条虎鲨,一条飞绿鳍鱼,一头逆戟鲸,一只海蜥蜴,一条人鱼,一只海鳗,一只能把潜水员夹在中间的大蛤,一条琵琶鱼或一只海蝙蝠。”“为什么需要这些动物?它们大得能翻船!”哈尔不高兴地问,“怎么……”

  “一只海蜈蚣,”亨特接着说,“一条锯鳐鱼,一条剑鱼,还有一条大章鱼……是的,”他又补充道。看到哈尔脸上吃惊的表情,他很得意,“这条章鱼要有40英尺长的触手,吸盘要像餐桌上的盘子一样大,眼睛要有15英尺长,……一条有着‘太平洋噩梦’之美名的章鱼。”

  “但我们怎样才能把这么个庞然大物带回来呢?”

  “你们将租一只帆船,船上要备有一次能装下二三只这种庞然大物的水箱。水箱呢?可以放在货船上运回来。”

  “天啊!”罗杰有些不安了,“我们还要自己驾驶帆船吗?”

  “一点儿也不错。”父亲严肃他说,“没有快艇,仅仅是一只捕鱼船。

  你们从这儿坐飞机去旧金山,在那儿租条船,起航,然后就开始工作。当然,巴辛的要求只是你们工作的一部分,你们还要收集公共水族馆需要的其它各种鱼类。或许,我以后还要给你们更多的任务,这就看你们的表现了。你们都想停学一年,因为你们的年龄比班上其他人小得多,现在,机会来了。我要试着让你们在一年里所受的教育比课堂上多。在日本、阿拉斯加和非洲都有工作,能否去完成这些工作就靠你们自己了。“

  他望着窗外,沉思了片刻。

  “我希望能跟你们一起去,但这里的工作太多了,”他叹了口气,“恐怕我年纪也太大了,已不适合这类激烈的刺激性的工作了。”

  孩子们脸上渴望的表情和老人脸上的倦怠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正是这类激烈、富有刺激性的工作才能吸引他们兄弟俩。

  “我们多久才能出发?”哈尔问。

  “一旦你们收拾好东西,买到飞机票,就能出发了。对了,你们走前,去看一下斯图文森教授。他让我下次派人去太平洋时,告诉他一声,他在那儿有一项试验,想派人去观察,他的试验和珍珠有关。”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8

  2 知道太多事情的危险


  “关上门,”教授说,“别让人听到我们的谈话。”

  哈尔关上门,挨着罗杰坐在科学家的桌边。斯图文森教授环视着整个屋子,好像他在怀疑墙上长有耳朵。墙上的确有耳朵,不过都没有听觉,这位著名的动物学家周围是一些不能听,不能说的“朋友”,一些被堵住了耳朵,另一些是被盐水泡过了。它们有相同之处,即它们都死了。海雀,企鹅,燕鸥,月鲹鱼,孔雀鱼,鲈鱼,金枪鱼,以及鲱鲤科鱼,一行行地排放在靠墙的、有屋顶高的架子上。

  理查德。斯图文森博士是研究海洋生命的世界权威人物,他在大学里授课,是国家海洋地理协会的理事。他懂得海洋,懂得鱼,他的有关美国、英国和挪威的商业捕鱼的研究,使他获得丰厚的奖金,以至他能买下这所又大又阴暗的旧房子,并把它改成一间大实验室。几乎在每一间房里,都有液体箱,他正进行这种或那种喂鱼试验。

  白发苍苍的教授略低头,从有三个焦距的眼镜上方敏锐地注视着来访者。

  “你们的父亲告诉我,你们将去太平洋探险,”他笑着说,“对这项工作,你们看上去太年轻了一点。”

  “但我们已有了一些经验。”哈尔答道,并简略地叙述了去亚马孙的经历。

  “很好,”科学家说,“我认识你们的父亲已有好几年了,我最相信他了,因此,我也该对你们充满信心。我必须首先告诉你们,这项任务很危险,要绝对保密。你们知道,这涉及到一个很有价值的秘密。我的一生中,有两次,如果我不说出这个秘密,我的生命就会受到威胁,这间房子三次被素不相认的人在夜间闯进来,我的文件也被翻开了,但他们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因为我井没有把它写下来,它只在这儿。”他拍了拍脑袋。

  “要完成我脑中的差事,”教授接着说,“你们就一定要知道这一秘密,但如果你们知道了它,你们也会像我一样受到那些想偷窃这一情报的人骚扰。也许,你们不愿担这个风险,”他以询问的眼光看着哈尔。

  “请您将这件事讲得详细些。”哈尔建议道。

  教授从抽屉中拿出一张地图,放在桌上打开。此时,罗杰觉得他的脊背发凉,这会不会像他读过的那类流氓海盗和西班牙大帆船传奇故事中的海盗藏宝图呢?

  接着,他就看清了这不过是一张西太平洋从夏威夷到台湾的地图。这张地图很大,上面很多神秘的岛屿从未在小地图上出现过。

  夏威夷岛,塔西提岛,萨摩亚群岛,斐济……这些都是熟悉的地名,但教授的铅笔勾划了以下的岛屿:旁内浦,特克,椰浦,奥欧,劳撒浦,巴盆,本折柬浦,还有其它一些古怪名字。

  “这里是太平洋鲜为人知的地带,”教授说,“在这一地区有近2500个不被人所知的岛屿,30年来,他们一直由日本人托管。日本人不让外国船只进入这片海域。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这片海域上只有极少数的岛屿成为战场,多数岛屿并未被开往日本的盟军船只发现。现在,这些原来由日本托管的岛屿成了美国控制下联合国托管的属地。在某些岛上,你们会发现美国海军站,士兵们在那种地方呆着很孤独,那里几乎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话说回来,我们之所以关心这个被遗忘的角落,在于它是太平洋中收集海洋标本的最佳场所,也刚好是我的珍珠园的所在地。“

  “珍珠!”罗杰低声惊叫起来。

  斯图文森博士用铅笔指着一个名叫旁内浦的岛屿说:“在这个岛屿的北边,我不能告诉你们有多远,有一个很小的没人居住的环状珊瑚岛。它太小了,无法在这张地图上标出,它也不在海洋的航行线上,因此,在航海图上也找不到这个地方。我选择了这个地方进行我的试验,并把它叫作珍珠环礁湖。世界上最有名的珍珠产在波斯湾。5 年前我收集了两万枚波斯湾牡蛎,并按其生活规律将它们送到珍珠环礁湖。我还往那里运送了大量的微生物,使之成为牡蛎的食物。我试图使珍珠环礁湖一带变成波斯湾,我希望能证实在那里也可养珍珠,并且同临近英国海域的珍珠一样好,甚至可以和世界上最好的珍珠媲美。”

  “现在,到了检查我的试验是否成功的时候了,我自己不能去,也支付不起专程为此目的派人去的费用,但或许在你们执行其它任务的同时,你们可以在珍珠环礁湖停一下,从牡蛎塘中取些标本回来。当然,我会支付这笔费用的。”

  “听起来这似乎是个很有意思的工作,”哈尔说,“可我们必须知道你的珍珠环礁湖的具体方位啊!”

  “不错,但这是个秘密,”教授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身体前倾,以敏锐的目光盯住哈尔,“你有没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比如像有人在偷听我们的谈话,”

  “没有!”哈尔笑笑说。

  教授也笑了,他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耸耸肩,说:“或许只是我的幻想,但就是环礁湖的方位给我带来了麻烦——恐吓信,夜间入侵者。如果这屋里的什么地方装了,如果有人正在窃听,我是不会觉得奇怪的,我找过,但什么也没找到。

  “我敢肯定,我告诉你们的这些事已被我的敌人知道了,可我现在要告诉你们的,他们可听不到。”

  他从小本上撕下一张纸,写下:北纬11°34′,东经158 °12′。

  他把纸条放在孩子们面前。

  “这是我第一次写下达两个数字,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我建议你们用心记住,它们就是珍珠坏礁湖的方位,在任何时候,你们都不能把这两个数字写出来,也不能告诉任何人。”

  两个男孩集中精力默记下了这两个数字:北纬11°34′,东经158 °12′。

  教授满意地看完他们记下了数字之后,又押纸翻过来,在上面划了一不规则的轮廓。“环礁湖,”他说,“这是北,牡蛎塘在这里。”他用笔指向环礁湖东北角的小海湾。

  他又停了下来,让孩子们有时间记住这一位置。

  然后,他划了根火柴,把这张纸燃成灰烬,并把它揉成碎末。

  他们是开父亲的车来到这个城市的。当孩子们走出教授的房子,回到他们的汽车里时,注意到有个人匆忙从隔壁的房里走出来,哈尔看不清这个人的脸,除了他的背略驼外,没什么其它特征。这个人钻进了一辆黑色汽车。

  如果哈尔和教授半小时前的会谈不是充满神秘的色彩和悬念,此时,他是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的。

  他驱车回到动物饲养场,当汽车向通往家中的小路转弯时,他又看见一辆黑色轿丰驶过,继续沿着高速公路开下去。

  哈尔顿觉紧张,他的车也跟着摇晃了一下。

  “喂,怎么了?”罗杰抗议了。

  哈尔笑了,把车开稳,径直进入院中。他告诫自己,他是在胡思乱想,为什么认为刚刚看见的车和他在城里看到的是同一辆呢?世界上黑色轿车多着呢!

  但是,假如有人看见他们进了教授的房子,又走出来;假如这个人甚至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假如教授的敌人现在也成了他们的敌人;假如那人跟着他们来到亨特动物饲养场,已知道了他们的住处,也知道了他们姓亨特,他下一步将采取什么行动呢?

  “假如我不再假设,……”哈尔严肃地提醒自己,努力使自己忘记这些假设。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8

  3 起程



  “它漂得多快啊!”罗杰喊道,“快乐女士”号帆船从金门桥的两柱之间驶离旧金山,进入太平洋,直奔南海。

  罗杰想起了一个故事,当第一艘这类船入海时,故事中的一个人曾惊呼:“它漂得多快啊!”船主说:“是帆使之然。”从那时起这种船就叫作了帆船,是轻跃或掠过的意思。

  孩子们租用的这条船正顺风而行,自然会有一种轻跃和一掠而过的感觉。

  造这条船是为了它能快速捉到金枪鱼,在它的竞争者之中超前一步,它的帆是世界上最快的三角形马罗尼帆,而不是通常帆船所用的斜桁帆。这种三角帆使它能和赛艇并驾齐驱。的确,它已不只一次在年度杯竞赛中夺魁。

  它同普通的帆船还有区别,普通帆船的两个桅杆之间通常是前帆,而它的是两个支索帆,在前桅帆的前面,飘扬着一面巨大的船首三角帆。

  它还有一个辅助发动机,不过只用于无风时穿过狭窄的海域,有风时,升起帆,船速可比用发动机快两倍。现在它正悠闲地以每小时17海里的速度前进。哈尔和罗杰漫步在甲板上,心中充满无限自豪,尽管租船的钱是约翰。亨特和他富有的客户提供的,尽管这船的真正主人艾克。富林特上尉仍在船上,但至少短期内这船属于他们使用了。

  艾克上尉是船长,这是因为两个孩子对航海仍然懂得太少,还不能驾驶这条60英尺长的船。船长的部下包括两名强壮的年轻水手,一名很粗犷,他不愿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绰号叫“螃蟹”;另一名是位褐色皮肤的英俊巨人,他叫奥默,是南海雷亚提亚岛的土著人,他是作为一艘商船的帮手来到旧金山的,在美国现代化的生活里,他好像不知所措,现在他很高兴能重回波利尼西亚群岛。

  艾克上尉和他的部下睡在前甲板下面温暖舒适的舱内,哈尔和罗杰睡在后面更舒服的舱内。他们从后舱尽量挤出地方,以便在船的中部能放下装巨大标本的液体箱。这些液体箱夹在两个舱房中间,将两个舱房隔开。

  仅用一只巨大的液体箱装所有的标本是不行的,必须把大动物和小动物分开,以防弱肉强食。这意味着需要许多大大小小的液体箱。大小不同的水中动物被可移动的盖子盖住,盖子盖住时空气也可以从盖子上的通风孔进入。通风孔设计得很巧妙,就是在最恶劣的天气里,空气也可进入,而里面的水又漏不出来。

  在一间小厨房里放着汽化炉和食物,储藏室内堆满了收集标本需要的器械,如拉网、刺网、拖网、捞网、杆子、线、以及鱼叉等等主帆的桅顶横桁上是个平台,作为桅楼守望台,船上的人坐在那里观察海的变化。

  前方第一斜桅的顶上是操作台,通常,船员站在那里,手握鱼叉,专心注视着鱼群。站在这里头顶蓝天,脚踏汹涌的大海,虽然令人心惊肉跳,但他却是全然不顾的。

  在这里还可以直接看到未被行船打扰的水面,如果水里有什么有趣的东西漂浮过来,你自然先睹为快了!

  谁知道这两个年青的探险者能有什么样的发现呢?教授曾说过,太平洋里的生物大约有一半以上还未被发现。这个巨大的海洋,最宽处达11000 英里,平均3 英里深,有的地方比美国大峡谷还深6 倍,洋里布满了成千上万个岛屿,可人类仅仅命名了3000座。在大洋深处埋藏着多少奥秘!

  艾克船长站在方向盘边,他那对蓝蓝的小眼睛像狐狸一样机警。此刻他正注视着前罗经盘中晃动的指南针,操纵着小船向西南方驶去。

  “很幸运,”他说,“我们能一路顺风到达旁内浦。”

  “为什么呢?”哈尔问。

  “因为我们在风向交变的肮线,这对蒸汽船来说并没有什么,但对帆船来说却不一样了。顺风,我们就能缩短航行时间。当然,在回归线无风带地区,顺风只是暂时的。当我们过了夏威夷,风就会稳定了,除非出现意外。”

  “什么意外呢?”

  “飓风,它会毁了整个计划。”

  “现在是刮飓风的季节吗?”

  “是的,不过很难说,我们也可能很幸运,另外,”他机敏地看了哈尔一眼,“你要做的事值得你去冒险。”

  哈尔突然起了疑心,上尉是不是在套我的话?或许他已经知道了比他该知道得多的情况?我们只告诉过他,我们要找一些海洋动物标本,并没有提到过珍珠的事。

  哈尔转过身走上甲板,小船顺风而行带来的极度喜悦之情现在被忧虑代替了。在离开家前,他几乎不再去想这次探险所面临的危险了。机场上,飞机上,以及在旧金山逗留的几天里,都没有任何影响他们计划的迹象。

  当船只驶人太平洋广阔的海面上时,他感到所有的敌意计划都丢在了脑后,前面只有令人兴奋的历险。

  现在他思考着艾克船长,他想到那个叫螃蟹的粗鲁的家伙,又想到从南海来的叫奥默的水手。难道他们不能偶尔获得有关教授试验的情况吗?

  “你在想什么?”罗杰注意到哥哥脸上忧虑的神色,问道。

  他笑了,他不会让罗杰跟自己一起胡思乱想,“只是想我们会不会碰到坏天气。你看到那片云了吗?”

  “看上去好像要变天。”罗杰说着,抬头看着上空正在掠过的阴云,此时,雨点儿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下雨了!”哈尔兴奋地喊道,“这么说我可以洗个澡了。我要把在城市里流出来的汗和身上的尘上都冲干净。”

  他跳进船内,一会儿,脱光了衣服又走了出来,手里拿了一块肥皂。

  雨点打湿了他的皮肤,他快活地把全身擦满肥皂,从头到脚满都是白色泡沫,他等待着雨下得更大,把自己冲干净。

  然而,雨突然停了,黑云飘过头顶,一滴雨也没有了,哈尔直挺挺地站在那几,像肥皂做成的柱子,他仍然耐心地等待着,可船长和水手们注视的目光却使他颇感难为情。他不断安慰自己,好在船上没有女士,并且方圆几十里内也不可能有。

  善于恶作剧的弟弟看到他这副样子觉得挺好玩,忽然,他来了灵感。他走进储藏室,打开壁橱,他曾见到过这里放有女士的裙子和帽子。为这事他问过船长,船长告诉他,有时夫人和他一起航行。

  罗杰急忙将裙子套在衬衣和裤子外面,这个裙子可以容纳像他这样身材的两三个男孩。幸运的是帽子也很大,很低,遮住了他的大半个脸。

  哈尔知道艾克船长的太太经常和他一起出海,但这一次大家都知道她没有来。因此,当哈尔看到一名女士从舱内走出来上甲板时,他完全吓蒙了。

  他想找个藏身之处,移步躲在主桅杆后面,正在这时,这位女士看见了他。她那脆弱的神经显然经受不了这样的场面,冲天惊叫一声,头朝下摔倒在甲板上。

  可怜的人,她昏过去了,她的头碰到甲板上可能会致命的。哈尔顾不上难为情了,他跑上前去帮她,弄得肥皂泡乱溅。他把她扶起来,把大帽子摘掉,却看到了罗杰的脸。罗杰大笑起来,上尉和螃蟹也笑了起来。

  罗杰笑后总感到没劲儿,哈尔利用了他的弱点,把顽皮的弟弟拉到他满是肥皂的膝盖上,“啪”地打了他一下。

  罗杰不笑了,哈尔没料到这意味着一个新恶作剧的开始。甲板边只有一排很低的栏杆,罗杰假装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下垂的双手自然地落在哈尔脚边。突然他拉住哥哥的一只脚向后一推,把他抛进了大海。

  “别闹了!”船长喊道。同时,他使劲转动方向盘,灵活地将船转了方向,使船右舷迎风驶到哈尔身边。哈尔身上现在已无肥皂泡了,他懒洋洋地划着水,当船靠近时,他抓住了船头上吊着第一斜桅的支索,爬了上来。

  他的皮肤因受冷水的刺激而打颤,“多谢了,罗杰,”他说,“太棒了!”

  哈尔走进舱里去穿衣服,和罗杰的嬉闹以及冷水浴,使他不那么忧虑了。

  他又恢复了高昂的情绪,如果在航行的终点有什么危险的话,他觉得他能对付了。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9

  4 神秘的海底



  夜慕降临到甲板上,附近没有电灯,不能看书,但哈尔仍在阅读。

  唯一的照明来自于一条鱼。

  在两个男孩子面前的小水箱里游来游去的这条鱼能发出比40瓦灯泡还强的光。

  “你查到了吗?”罗杰问。

  “查到了,在这儿,它叫灯笼鱼,是个好名字。”

  鱼的身体两侧各发出一片光,就像点燃了汽船上的弦窗;背上密密麻麻发出的光点,不停地闪动着,但最令人吃惊的是鱼尾上的光,它时隐时现,妙极了。

  哈尔站在船前方斜桅边下,靠在平台上弯曲的半包围的栏杆上,足足有一小时。他观察着脚下几英尺前波涛汹涌的海面。当他发现有趣的鱼时,就将手网抛下,又提起来,就这样,他捕到了一条灯笼鱼。

  “你说它身上这些光有什么用?”罗杰问。

  “是这样,”哈尔解释道,“它是一种深海鱼,只有在夜间,它才浮到海面上来;白天,它呆在很深的海底,而海底不分白天和黑夜,总是漆黑一团。所以它需要光,以辨别方向。”

  “但是太阳光可以射入水中!”罗杰反驳说。

  “太阳光只能到达水下大约1000英尺的地方,再深就不行了。如果你进行深海潜泳,就需要灯光照明。在离海面1 英里到6 英里的地方是漫无边际的黑暗。更确切他说,如果没有鱼发光的话,便是漆黑一片了。”

  “那么,它尾巴上一闪一闪的亮光又是什么意思呢?”

  “或许是不让敌人发现它,就像夜间我用手电筒照射你的眼睛你就什么也看不见一样。而且,当我把手电关掉,你也不能马上看见我,我就能逃跑了。”“这鱼还真聪明!”罗杰称赞道。

  每天,船尾都拖一个网,有时用浅海网,如果用深海网,那就能捕到海面下0.25英里或更深的海洋动物。

  哈尔把从深海中捕来的动物放在一个小箱里。

  “咱们把灯笼鱼也放入这个小箱吧。”罗杰建议。

  哈尔用小网把它兜起放入了深海动物箱。

  顷刻间,鱼类开始了激烈地追逐。灯笼鱼被一种稍大些的也发光的鱼追得四处躲藏。这种鱼有发亮的鱼翅,甚至它下巴上长着的须毛也能发光。

  “这是食星鱼。”哈尔说。

  “看上去它的确像吃了很多亮星星,”罗杰注视着这条游动的浑身发亮的鱼,又说,“如果它能吃掉这条灯笼色,一定会显现出更加灿烂的星光。”

  突然,灯笼鱼的尾部发光了,这使得食星鱼的攻击停了下来,灯笼鱼趁机躲到了水箱的一个角落里。

  水箱中还有一些具他种类的鱼。有的发绿光,有的发黄光,有的发红光,还有一条鱼好像在它头上挂了一个小灯泡。

  有一条鱼身上没有亮光,哈尔从书上找到对这种鱼的记载。这种鱼是“瞎子”,因而它不必用灯来照明指路,然而,它却像走在街上的言人,手里拿着根棍子探路。它有大约20根“棍子”,即像手指一样的触手,伸向身体周围各个方向。凭着这些触手,它可以躲避敌人,寻找食物。

  这里也有些书中没有记载的鱼,哈尔认真记录下它们的特征,画出它们的外形,说不定这些是科学上的新发现哩!而哈尔则是发现了这些鱼的人,或许有些鱼会用他的名字命名。

  哈尔和罗杰似乎又觉得有些荒唐,他们竟然会找到连科学家都不知道的东西。“但这是可能的,”哈尔说,“去年史密斯研究院在比基尼环礁湖一带研究鱼类,他们所研究的481 种鱼中有69种是新发现,比例为六分之一。如果我们所捕的鱼也成这个比例,那么到今晚为止,水箱里的6 种鱼中,将会有1 种还未被命名。”

  砰!什么东西撞到哈尔头上方较低的长三角帆上,砰!砰!又是两声。

  “飞鱼!”哈尔喊道。水箱中鱼的光亮反射在支索帆上,飞鱼被这些亮光吸引飞到甲板上来了。

  “我们去捉它们!”罗杰说着,走到帆的前面。好像是在玩垒球,一个黑色物体朝他冲过来,他索性用手抓住,然后又把它投给了赶来抓鱼的奥默。

  这种鱼可用作早餐,味道可鲜了。

  罗杰抓了一条又一条,突然一个更大的东西快速向他冲来,那家伙躲过他的手,冲向他的腹部,他好像被雪橇砸了一下……弯下了身子,倒在甲板上,一动不动了。哈尔连忙盖住了水箱,然后,俯下身看望罗杰。罗杰虚弱地问:“什么东西打的我?”

  哈尔发现罗杰的肚子上插了一块形同剪子刃似的大岩石,他打开手电,原来是一条鱼,俨然像个全副武装的骑士。

  “是飞绿鳍鱼!”他说,“你会被它刺死的。”他记起了读过的小说,舵轮边的水手被这种飞鱼打中两眼之间的地方,失去了知觉……。像刀一样的鱼鳞刺透了罗杰的衬衣,鲜血汩汩流了出来。

  哈尔把这条飞绿鳍鱼单独放入一水箱里,接着就去给弟弟包扎伤口。当罗杰勉强能站起来之后,兄弟俩就一起去看这个新来的家伙。

  哈尔很高兴,“巴辛先生得到这条鱼一定会很开心,”他说,“它自己就能成为一个马戏团。它可以游泳,可以飞,甚至还能走路,你看它。”

  的确,这条飞绿鳍鱼正在水箱底部漫步,它的两个鱼翅就是腿,它慢慢溜达了一会儿,突然急走起来,偶尔碰到一些海草,就用鱼翅当手把草折过来,又在草根部咬一口,把草全部吞进嘴里。

  罗杰用手梧住疼痛的肚子笑了,“它是多么好的演员啊!巴辛先生一定会喜欢它的。当然,是在它跳出池子刺伤他腹部之前。”他拍拍自己被扎伤的肚子,“我并不是希望这位先生受伤,但是,当他受伤时,我很希望我能在场。”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9

  5 巨大的海蝙蝠


  “蝙蝠!”第二天早晨,罗杰站在高处的桅楼守望台高喊,“我看见了非常宽大的一个蝙蝠。”

  话说完了,罗杰自己也觉得这些话有些犯傻,蝙蝠不会游泳,也并不是很大。但这里的蝙蝠的确很大,而且它们还沿着海面游泳,那对黑色的大翅膀上下扑腾着。

  罗杰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桅楼守望台上度过。他在那里注视着大海,那双警觉的大眼睛已经认出了许多有趣的动物。当他发现海中有动物时,就立即告诉大家:如果必要,船就转向跟踪发现的动物;经证实是哈尔需要的动物,就打捞上来放进水箱中。

  上尉把舵轮稍转了一下,船朝着那群漂浮的黑色怪物驶去,哈尔拿着望远镜跌跌撞撞地上了守望台,然而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它们是什么?”他问艾克上尉。

  “海蝙蝠。也有人叫‘章鱼’。”

  哈尔想起来了,这是父亲的重要客户特别想要得到的一种海洋动物——琵琶鱼,一种大鹞鱼。

  怎么能抓住这家伙呢?最大的水箱能装得下它吗?

  章鱼绕着圈游弋,很明显它们在抓小鱼。随着。“快乐女士”号逐渐接近它,船上的所有人都看清了它们,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在离船最近的那个怪物上。它正绕圆圈嬉戏,一只翅膀在水面之上,另一只在水面以下,从一个翅膀尖到另一个翅膀尖足有20英尺长,从嘴到尾巴也有18英尺。

  它正在追赶一群鲱鲤科鱼。

  它的嘴两边各长着一个鳍状肢或者说是“手臂”,用这两支手臂伸出去,抓住小鱼,再放进它的嘴里。

  它的嘴多大啊!足有4 英尺宽,大得可以一口吞进两个人。但哈尔知道这怪物不吃人,它更喜欢吃鱼。

  它对人仍能构成威胁,据说它曾高高飞向空中,将那两吨重的身体砸落在一只小船上,将船砸成了碎片,船上的人也遭厄运。它儿像鞭子一样的尾巴烽利得像把刀。有时,这家伙不从上面进攻,而是从下面向船袭击。它把船抛出水面再把它弄翻,然后再对落入水中的人发动攻击,或者杀死,或者使他们致残。

  它不怕人类,或许它太愚蠢了,不知道害怕人类,或许它对自己巨大无比的力量过于自信。有时它会跟着一条船游上数英里,时而在船底,时而在船旁,最后把船弄翻,如果船上的人用桨打它,它根本不在乎,这种打击对它来说不过像在人的脊背上拍一下,根本没什么感觉。

  曾有一次,一个人从船上掉下去,落进一个海蝙蝠的嘴里。显然,它不喜欢这道菜,恶心地把那人又吐了出来。幸而人并未受伤,只是被这家伙的下牙深深地划了一道。

  上尉让船顺风而行,慢慢向鱼群中间靠拢,然后,船停下来,帆无力地飘着,船的两侧满是上下摆动的巨大的黑色翅膀。海蝙蝠常群集在一起。哈尔数了数,这一群有28条。

  艾克上尉嘲笑地看着在这群动物面前有点不知所措的哈尔。

  “好了,我们到了,你想怎么办?”“我想捉只活的!”

  上尉轻蔑地哼了一声,“你绝不可能抓到活的。孩子,我们可能抓一条死的,但绝不能抓到活的,可以用鱼叉叉一条。”

  “不行。”哈尔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他开始下命令了,“罗杰和奥默到下面去取大网,螃蟹放下小船,上尉控制帆船在原地等待,我们得在这儿呆上一段时间。”

  上尉真的着急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去抓那个大家伙,我们将在帆船和小船之间撒网让它自己钻进来。”

  “你这傻瓜,简直疯了。”

  但哈尔没听他的。

  沉重的网的一端系在“快乐女士”号甲板的起锚机上,然后网被扔到小船上。哈尔、罗杰和奥默上了小船,他们将小船划离大船,边划边向下放网。

  当网全部撒入海中时,小船大约离帆船有50英尺,网的另一端紧紧地系在挂锚的缆柱上。

  这位大伙伴沿圆周游动一定会钻入网中的,然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敢预测。

  海蝙蝠沿圆周游过来了,它并未把船放在眼里。比站在船甲板上看,它的体积更大,更可怕。网的上部渐渐从水面升起。

  一只海蝙蝠好像感觉到了它面前有了什么障碍,但它既没有减速,也没有改变方向,而是游得越来越快,其速度简直像赛船一样。

  然后它突然窜出水面,飞向空中,距网上足有10英尺,好像是被旋风吹起漂在空中的一扇大门,它使哈尔想起了飞机上的大机翼。它落进网另一边的海面上,激起的声音好像机枪在海上发射。

  它又沿着圆周兴奋地游回来,这似乎感染了它的同伴。它们都开始窜出水面,又钻入水中,有些甚至翻起跟斗来,那白花花的肚皮在阳光下闪耀着,可怕的拍水声不时传来。

  好奇心使它们逐渐靠近小船。

  “它们正合伙攻击我们。”罗杰喊起来。

  哈尔开始相信上尉是对的,只有一个疯子才会让自己和两个同伴与28只海蝙蝠抗衡。

  一只海蝙蝠接近鱼网了,它没有跳过去,而是转向冲着小船游来。突然,它发现小船挡住了它的路,立即飞向了空中。

  一片黑云突然出现在孩子们的头顶,遮住了阳光。哈尔缩成一团,害怕这条凶恶的海蝙蝠重重地压到船上。罗杰很聪明,躲到了小船的座板下面。

  奥默却是个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他仍微笑着端坐在那里。当海蝙蝠越过船只,从另一侧落入水中时,只有它的尾巴碰到船的边缘,在船眩上划出深深的一道痕迹。

  另一只海蝙蝠以更大的兴趣注视着小船,它用那像胳膊一样有力的鳍拍了拍小船。如果用的力足够大就可以把小船拍得粉碎。幸运的是它只劈裂了左舷上的轮箍,船并没有漏水,然后,这家伙绕着船游了游,最后竟钻进了网中。“我们捉到它了!”哈尔喊道。

  “如果它不向回游的话。”罗杰接着说。

  “我确信这是只认准一个方向的鱼,它不会回头的。”海蝙蝠是不会向回游
  的,它一直向前试图冲破鱼网。它设法将一只芋臂伸出网外,然后又将另一只也
  伸出去。它又转到网边,尾巴也滑出了网眼。

  然而一旦入网,它是很难出去的,因为它的尾巴长满了鱼钩般的尖钉。

  “划船!”哈尔喊道。两对桨及一个蹼轮驱动着小船向前,靠近帆船,网口合上了。

  这只海蝙蝠并不轻易投降,它凶猛地挣扎着,使海水旋涡般地旋转,还不断喷出水柱。三名船员浑身湿透了,船里也溅进来很多水,并开始下沉。

  拖网的绳被紧紧地系在缆柱上,没有人能拉得动它,网绳上的链条拖着船左右摇晃,有几次差点把船弄翻。

  现在小船划到帆船边,上尉从栏杆边探出头来。

  “快!把网绳扔给我!”

  哈尔把网绳解开扔给上尉,上尉灵巧地接住绳子,系在绞盘上。

  现在,网的两端都被系在绞盘上,这个海里的庞然大物被装进网里,无法脱身了。

  螃蟹摇起船货吊杠,它的旋转点在船的主桅杆上,朝海的一端有一个大钩子,哈尔用钩子勾住了网。

  帆船的马达开始旋转,网带着那蠕动着的家伙开始上升。

  小船里的孩子们露出了笑脸,但,他们高兴得太早了。痉挛中挣扎的海蝙蝠不断地用胳膊、翅膀尖及尾巴拍打,其中一下打中了小船中部,小船像拍蛋壳似地被打碎了。

  孩子们落入水中,他们尽快地游开,远离那条正在扑腾的鱼。上尉扔出一根绳子,哈尔和罗杰上了帆船。

  他们回过头,看到奥默被那家伙剪子般的尾巴击中了,躺在水中。他昏迷不醒,鲜血流了出来。附近的鲨鱼嗅到血腥味立即朝他游来。

  当哈尔拔出刀准备再次跳入海中时,上尉说:“别动,你救不了他的。”

  螃蟹吼道:“让他沉下去,他只不过是个卡那卡人。”

  这正合哈尔的胃口,他被螃蟹侮辱性的语言激怒了。他潜入沽有血污的海水,抓住上尉递给他的绳子,把它捆在奥默的胸上,同时,不断泼水,用刀子向好奇的鲨鱼挥舞着。

  奥默被拖上了船,哈尔却在不断地躲避着鲨鱼。当绳子又被扔过来时,他立即抓住,一秒钟也不敢耽搁地上了船。

  奥默苏醒过来,他刚刚睁开一只眼,说了一声谢谢,就又闭上眼,陷入了昏迷。哈尔为他包扎疼痛的伤口。

  “一条好好的小船报废了。”上尉望着被网中那愤怒的家伙掀起的泡沫中漂浮着的碎木片,懊悔地说。“向上提起来!”他喊道。挣扎着的海蝙蝠不断翻动,它的牙和脊背将网割断了十几处,但网是用直径1 英寸的大麻粗网制成的,足够裹住它,直到把它拖进水箱里。

  哈尔很高兴看到水箱刚刚够大,装下了这个大家伙,但这家伙并不喜欢这个新家,它将几乎所有的水溅出水箱外。水泵开了,把水又灌了进去。看上去这家伙好像想从监狱似的水箱中跳出来,在甲板上折腾一番,拆毁其所有设备。水手们奋力将水箱的盖子盖上。

  盖子最终被盖好了,然后大家都挤在一起透过玻璃小孔看他们的战利品。它已停止挣扎,静静地躺在水箱底部,像个巨大的黑色毯子。网仍然套在它身上。“我们怎么卸网呢?”罗杰想知道这个问题。

  哈尔不想让他的不情愿的客人再折腾一回,“我们把它放在网中,这样也好把它从水箱中弄出来。再过一二天我们就到檀香山了,我们将把它放在运货的蒸汽船上运回家去。然后水箱就能空出来以便我们再抓个大家伙。”

  “或许是条章鱼?”罗杰盼望着。

  “或许是,但现在,罗杰,你被指定为饲养员,你得抓足够多的鱼使这家伙吃饱,高兴吗?”

  “我们没有小船钓鱼。”罗杰嘟嚷着,接着他的眼睛一闪,“我想我知道如何为这位尊敬的陛下捉到足够它吃的鱼了。”

  当夜幕降临时,罗杰机敏地点亮了一个电筒,使它在帆上形成一束亮光,成串的飞鱼迎着光袭来,开始往船上跳。当足够海蝙蝠吃一顿时,罗杰和奥默把它们收集起来,倒入水箱中。顷刻间,这些鱼就消失在海蝙蝠巨大的嘴里了。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9

  6 环状珊瑚岛


  “难怪人们称它为天堂!”哈尔赞叹着。

  “快乐女士”号靠近了宝石岬,驶过威凯凯附近白色的海滩,那些飞速的冲浪板上,直立着高大的褐色皮肤的巨人,他们又越过一片可爱的棕榈树和鲜花盛开的林木,在檀香山港抛了锚。

  夏威夷是孩子们梦想的地方,可惜他们停留的时间太短,他们只修理了一下水箱,并把战利品,包括那只海蝙蝠,送上“太平洋之星”号货船上,它们取道巴拿马运河被送回纽约和伦敦。

  奥默不喜欢孩子们那么钟情于夏威夷,他认为在太平洋上,有些岛屿更具有异国情调。

  “夏威夷算什么,”他说话时耸了耸褐色的肩膀,“等你们看到环状珊瑚岛就知道了。”

  一只新船被放上帆船,替代了那只被过于强壮的海蝙蝠打烂的小船,“快乐女士”号又起航了。

  当帆船靠近数不清的岛屿和马歇尔群岛时,海上充满了生机。海豹和海豚一直和帆船竞赛了几英里,时而,它们退出竞争,向高处或远处跳跃,时而,又像肥胖的小狗在一起嬉戏,另一只抹香鲸跟随小船走了一天。

  有一天,一条鲸鲨——它本是鲨鱼,却像鲸一般大,它那又可怕又难看的头在撞击帆船中找到了乐趣。看上去好像它经常用头顶撞什么。它的头已经扭曲,并且非常粗糙,现出一幅可怕的表情。

  艾克上尉说鲸鲨对人无害,那晚,罗杰却梦见了它。他在恐惧中醒来之后,打亮手电,竟好像还能看见鲸鲨趴在他的床边,用那可怕的面孔恶意地瞪着他。

  晚上,大海像闪烁着的银河,成百上千万的浮游生物和微生物泛着磷光。

  船尾的鱼网捕获了许多奇妙的生物。每当船只航行中遇到一群大鱼,一只大拖网就被甩入海中,这意味着将有可能捕到一条脾气暴躁的海鳗,接着是一条剑鱼。

  剑鱼也给他们带来了麻烦,它的剑像骑士用的兵器一样锋利,可以给人以致命伤害,当它向船进攻时,一剑就能把船撞沉。

  剑鱼在水箱中还没呆上一小时,就用它的背刺穿了监狱般的箱壁,水流了出来,孩子们不得不用水泵抽水重新灌注。此时,剑鱼却气喘吁吁地躺在缺水的水箱底下。

  为了抢救剑鱼他们采取了果断行动,很快补好了漏洞。但怎样才能防止发生类似的事情呢?

  罗杰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用拳击手套怎么样?”

  孩子们随身带了两副拳击手套,用来在海上生活枯燥时,解解闷。

  罗杰溜进舱底,拿出了一只手套,还有一个顶针。

  站在一旁的螃蟹现出轻蔑的表情。

  “你觉得用一只拳击手套和一个顶针就能制住那个野兽吗?”

  顶针很大,是为海员准备的,哈尔立刻也想出了主意,朝他聪明的弟弟投以会心的一笑。

  罗杰把结实的顶针套在剑鱼的刺尖上,然后用拳击手套盖住顶针,再用小刀在剑上划了个凹口,把手套牢牢地系在上面。

  水抽入了水箱,剑鱼慢慢恢复过来了,它懒洋洋地游着,接着,它又开始向水箱壁发动了进攻,然而,这次是拳击手套憧到水箱壁上,它被弹了回来,水箱却完好无损。

  这条400 磅重的鱼不时将身体的重量集中在剑上,撞击水箱壁,但它的剑尖已被那个神秘的东西套住了。最后,它无可奈何,把注意力转到水箱中的食物——鲜鱼身上。

  “陆地!”奥默从桅顶喊道。

  艾克上尉盼望着,“没错儿,是陆地!”

  罗杰和哈尔瞪圆了眼睛也未看到有像陆地样的地方。

  他们的确看到了很新奇的东西。在他们正前方的地平线上方,有一片瑰丽的绿色彩云,或许,不该称它为云,它更像一束光,一束灿烂的光。

  在日出或日落时,人们可以看到天上呈现出绿色,但谁能在上午的时候看见过绿色天空呢?

  空中燃烧出一束波动着的光,像是由火焰或是气体或是水波浪组成的。

  它似乎要散开,飘逝,然而,一会儿却又聚到一起像最初看见时那么灿烂夺目。

  “它到底是什么?”哈尔问奥默。奥默正在甲板上,他被哈尔的迷惑逗乐了。
  “是比基尼环状珊瑚岛,”奥默答道,“并不是我们看到了珊瑚岛,而是我们通
  过天空中映现出的光束得出判断的。”

  “那束光是怎么形成的?”

  “是环礁湖的反光。在一些地方,白沙洲和珊瑚组成的浅滩,使海水呈淡绿色,在天空形成了海市蜃楼,看到这种景象的半天之后才能看到那个岛屿。”午后,船渐渐靠近它,比基尼岛的棕榈树竖立在地平线上方,哈尔和罗杰欣赏着他们见到的第一个环状珊瑚岛的美景。

  它像海面上的一串珍珠项链,一大圈珊瑚礁围成一个环礁湖,海浪凶猛地拍打着暗礁,溅出白色的浪花,但礁内却很平静,闪烁出蓝宝石样的光芒。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9

  上尉说,这片湖很大,有20英里宽。

  微小的珊瑚虫勤奋地建起了这条长长的珊瑚礁,棕榈树和其它植物的种子飘过大洋,被浪打上了珊瑚礁,在一些珊瑚和沙洲上发芽、生长,结果,形成了小岛。这里,可爱的绿荫岛屿和其他光秃秃的珊瑚礁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这里的岛屿中有的很小,只有“快乐女士”号那么长,有的却有一英里长,但它们都很窄,海岸和湖水岸之间不过几百码的距离。

  由于环礁湖有三处断开,使帆船得以驶进湖中,“快乐女士”号取道东南方位。船在强风推动下驶得飞快,风浪不时抽打它的尾部,使它危险得左右摇晃。海水从断开处涌进环礁湖,像从漏斗中倾出的水流,急速冲打着船只,似乎要把它抛向锋利的珊瑚岩上。但艾克上尉了解他的船的脾气,带着它安全地驶入了平静的绿色的镜子般的湖中。小船在离长满棕榈树小岛的白色沙滩旁1 锚链长* 的地方抛了锚。

  哈尔研究着上尉的海图,图上标示出珊瑚礁上的20个小岛,手边的一个叫恩圩,其它岛的名字分别是比基尼、奥米昂、纳木、如可基、埃足瑞库,还有一个说起来很拗口——沃克格瑞尤卢。

  环礁湖的东北角上有一个十字。

  “划的这个十字是什么意思?”哈尔问。

  “那是试验原子弹的地方。”

  “你,怕辐射吗?”

  “不!”上尉说,“那些爆炸试验是在1946年进行的。当然,爆炸使万物都受到了辐射,土壤,椰子树,甚至鱼类也难幸免。但现在,科学家们说这地方对人类没有危险,只要他们不常呆在这里。”

  “那些在爆炸之前住这里的当地人怎么样了?”

  “那时,有165 人住在这里。他们和他们的国王犹大搬到从这里住东130 英里的昂捷瑞克岛去了。”

  “这不太粗暴了吗?我是指他们被赶出了家乡。

  “是的!”艾克上尉赞同道,“他们不喜欢昂捷瑞克岛,那里没有鱼,能吃的植物也微乎其微,国王只有求救于美国海军,才使他们免于饥饿。后来,他们又搬了家,搬到了犹杰朗岛。”

  “他们还在那儿吗,”

  “还在。但并不快乐,他们以前的生活方式已荡然无存了。和这个岛比起来,那个岛很穷,他们不得不依靠美国海军提供食物,他们对生活已失去了兴趣。”

  “真不幸,”哈尔很同情这些人,“但我想他们也做不了别的什么事情,原子弹爆炸试验是必须进行的,这里还要进行更多的试验吗?”

  “很难说,但现在的主要基地是艾尼维托克岛,距这里以西大约200 多英里,我们将经过那里。”

  “我想那儿的土著人也被赶走了吧!”

  “共147 人,”上尉闪动机警的蓝眼睛,微笑着,“行了,”他说,“不要为这些卡那卡人伤感了,他们一向被赶来赶去的,我想他们今后的命运也不过如此。”

  小船放了下去,所有的人都上了岸。脚下踩着坚实的土地真是太好了。

  这个岛很富绕,是个美丽的花园。如果说树木曾因原子弹爆炸受到过破坏,那么,现在几乎找不到受损害的痕迹。尽管人类可以进行这种毁灭性的试验,大自然终究得胜了。

  环岛漫步一周只用了半小时。这里已无人居住,天黑了,他们围在篝火旁吃野餐。哈尔注意到,奥默正在沙滩上漫步,或许他在欣赏夜幕下平静的湖水吧!过去的几天里,哈尔奇怪地感到他的情感和奥默在靠近。哈尔欣赏奥默公平的立场,他的耐心、乐观,他驾船的技术,还有他内在的勇气。哈尔不知道奥默现在回到了他所热爱的岛屿会想些什么。

  他跟大家说了一声,也走向了沙滩。他发现奥默正靠在一棵椰子树上,凝视着湖面。奥默似乎完全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哈尔走过去,但没有打扰他。

  现在,平胁的湖水由绿色变成了黑色,看上去像一面黑色玻璃,湖面映出蓝白色的织女星、黄色的大角星、焰红色的天宿二星……成千个光点在它表面上闪烁;在几小时内,它还会映出南十字座,尽管比基尼岛在赤道以北12度,南十字座仍能看得很清楚。

  万籁俱寂,只有海浪冲打珊瑚礁的声音,环礁湖周围其它的岛屿都消失在黑暗之中。

  “很久以前我来过这里一次,”奥默开口了,“那时人们还住在这儿,这是一片乐上,现在它却充满了忧伤。”

  “但必须这样,”哈尔答道,“我是说,原子弹爆炸试验必须进行,人们也应该承担由此而带来的一切后果。”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责怪任何人。”

  他们在伸向海滩的沙洲上坐下。

  “奥默,”哈尔道,“为什么你的英语说得这么好?我觉得这里的人讲得都是洋烃浜英语,或者,你们称它什么来着、对,混杂着土话的英语。”

  奥默咧开嘴露出白牙笑了,“我很高兴你喜欢我的英语,我是从一位美国女传教士那里学来的,她是个好人,她教了我们很多东西,有些来访者就没有那么善良。”

  哈尔不需要问就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早期来到这片水域的欧洲人和美国人更感兴趣的是椰肉干和珍珠,友善不是他们的目的。这些人把疾病传染给当地人,纵客人们沉湎于嗜酒之中,还用武器杀害他们。然而,这种残酷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吗,他想起那天螃蟹说的话:“让他沉下去,他只不过是个卡那卡人。”奥默听到这番话了吗?

  “奥默,”哈尔说,“我想让你帮我办件事。”

  奥默真诚地转向他,“没问题。”

  “我听说你们有个交换名字的习俗,两个朋友交换名字意味着他们是拜把兄弟,随时准备为对方的利益献出自己的生命,你愿意跟我交换名字吗?

  奥默!“

  奥默想回答他,但喉咙硬住了。借着星光,哈尔看到眼泪顺着这位褐色皮肤巨人的脸上滚了下来。接着,奥默那双有力的手握住了他。

  “我愿意,”奥默说,“在我们两人的心底,你将是奥默,而我将是哈尔,我们为自己做的事情也是为对方做的事情。”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9

  7 生与死的搏斗


  罗杰似乎永远也改变不了这个想法,那就是这次航行是专门为他的兴趣而安排的一次游玩。

  他生活中的一个主要目标是过好日子,他喜欢哥哥那样的严肃,但对自己来说,他更愿意欢乐。

  因此,第二天早晨,他井没有沿着珊瑚礁寻找生物,而是脱掉短裤,潜入凉丝丝的水中。

  这里是珊瑚礁靠近海洋的一边,那天早晨,除了缓缓的波浪,海面很平静。

  哈尔看到他弟弟潜入水中,宽容地笑了笑。这孩子还小,不能坚持长时间的工作,让他玩去吧。

  哈尔跟着奥默、螃蟹和上尉沿着珊瑚礁察看,他看见浅水湾里有小章鱼之后,又接连发现几只,每只都有盘子那么大。奥默捡起了几只,说要用它做午餐。在海岛上,章鱼的触手被认为是很好吃的东西。

  和同龄人相比,罗杰的游泳技术是相当不错的,他对在水面上游和潜水都很在行。现在,他潜入水下几 *,睁开眼,欣赏着奇妙的珊瑚造型。

  珊瑚壁上出现了一个洞,他游了进去。照在珊瑚架上的阳光被反射进岩洞,里面充满了温柔的蓝光。这美妙的地方真令人迷惑,珊瑚虫显示出他们建筑师般的技巧,底和壁由蓝色、白色、玫瑰色以及绿色构成的,真像是传说中的城堡和宫殿。

  罗杰在水下的时间太长了,他不能总留在这里欣赏景色。仙刚要向上游出水面时,突然注意到海水井没有淹没岩洞的顶部。

  他直起身,把头露出水面,在水面和岩洞顶部之间刚好能容下他的头的位置。他又策划了一出恶作剧,如果他在这里呆一会儿,让上面的人着急,该是多么好的玩笑。

  他知道他们看见他潜入水中了,如果他不上去,他们会认为他已淹死了,他们就会潜入水中找他,但他们并不一定会发现这个岩洞。

  或许他们想到他死了,会更珍惜他。

  仙脸朝上浮在水面,可以自由地呼吸,充足的空气从他上方多孔的珊瑚中飘进来。

  他模模糊糊地听到上面有人叫他,又听到扑通扑涌跳入水中的声音。他静静地躺在那里,自鸣得意。

  十分钟后,他吸了口气,向下游出了岩洞,他没有直接浮上水面,而是沿着环礁湖游了大约20码,他知道那里靠近岸边,长着许多棕榈树。

  然后,他轻轻浮出水面,出水时没有一点儿声音,又藏在了一棵树的后面。

  他先听到了哈尔痛苦的声音,“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向父亲解释,我应该看严他。”

  然后是艾克上尉的声音,“可怜的孩子!他是个多么好的孩子,我伤心透了,真的。”他说到最后好像哽咽了。

  就连冷酷的螃蟹也说了些好诺。奥默刚从水里上来,他采用了那位女传教士敦他的方式努力安慰哈尔,提醒他到了天堂就能见到他弟弟了。罗杰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他从树后走出,大笑起来。

  上尉、螃蟹和奥默突然把他按倒,哈尔搧了他一巴掌,他却仍然在笑。

  “我得让你记住,你这个发了神经病的无赖。”哥哥气势汹汹地说。

  当他那些生了气的同伴们继续寻找生物标本时,罗杰还躺在珊瑚礁上笑,他笑得直恶心。

  “这样会教你别躲藏在树后面!”哈尔回头又说了一句。

  罗杰站起来。“但你们都错了,”他嗤笑着说,“我没藏在树后,起码大部分时间没有,你们看,我证明给你们看看,你们盯着这棵树。”

  他又潜入水中。

  哈尔受骗已不只一次了,他为什么盯着那棵树呢?罗杰不会从同一棵树后面出来的,这次他会选择另一棵树。

  哈尔绝没想到水下还有藏身之处,他跟着其他人一起走下海滩。

  当罗杰游进岩洞时,他看到一个什么东西,像一条巨蛇横卧在洞底,它的另一端消失在岩洞后面的一个黑洞里。

  他又回到洞顶,吸了口气,然后向下察看,以便更仔细地研究这个奇怪的动物,但很难辨认,因为它和洞底的颜色一样。它伏在粉色珊瑚上,身体的这部分颜色就呈粉色;伏在蓝色的地方,身体的那部分就呈蓝色。

  很快罗杰又发现一条,接着又看到两条,它们的一端延伸在黑洞里。

  洞中的那部分是什么样呢?

  这是个没有一定形状的像个袋子样的球状的东西,长着两只眼睛,很小,且向两边斜视,带着令人害怕的邪恶表情,正盯着看他。

  当罗杰明白是怎么回事时,不由一阵寒气袭来。在洞底像条变色龙那样,根据周围环境的颜色改变自身的颜色,以便隐藏自己的家伙,正等待自己向它靠近。这是一条成年的大章鱼。

  他很害怕,却不觉得奇怪,在浅水处能发现小章鱼,自然在深水处就会有大章鱼,他却没料到章鱼会和他选择同一个洞。

  罗杰深深吸了口气,因为他知道如果和那家伙纠缠,是需要很长时间的。

  他用力划水向岩洞口游去,他的头、手和肩出了洞口,游进了自由的海洋中,再划一下水就可以脱险了。

  不知什么东西轻轻缠住了他的脚腕,他被温柔地拖回了洞中,他挣扎着,但脚腕已被轻轻地却又牢牢地缠住了。

  罗杰伸手摸刀,可是刀子和挂刀的皮带连同短裤一起脱到上面的珊瑚礁上了。他抓住触手,把它从脚腕上脱下来。触手是由两行吸盘排列起来的,脚腕上的东西松开了,另一只触手却绕在一条腿上,还有一只轻轻缠在他的肩上。

  此时,他大喊救命,哈尔和其它人就在他上方等他出来,他们会听到他的叫喊,来救他的。

  呼喊使他在水中气喘吁吁,如果再过半分钟,他得不到呼吸,就危险了。

  他向岩洞顶部攀着,抓着四壁突出的珊瑚块,努力向上爬。

  “海中大怪”却将一支沉重的臂膀压在他肩上,罗杰挣不脱。最后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冲,触手随着也向锋利的珊瑚岩上撞去。

  传来像人呻吟般的声音,章鱼放松了缠在他肩上的触手。他自由些了,而他的腿仍被缠着。但他设法钻出水面,足足吸了一口气。然后,他大叫起来,那是什么样的叫声啊!给任何球赛助威时也没有这么大喊大叫过。

  “喂,哈尔,看在上帝的份上,章鱼,哈尔,快来!”

  他深深懊悔和哥哥开玩笑,假装出了事故,让朋友们焦急。现在,自己真的出事了,他们会不会认为他又在耍花招呢?我这个曾经多次喊“狼来了”的男孩儿……

  章鱼还在拖拉他的脚,他再一次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

  “哈尔,真的,一条章鱼拖住我了!”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19

  在他又被拖入水中前,他匆忙再吸了一口气。

  现在,巨大的触手将他团团裹住,肩膀、胸、肚子和腿都被缠住了。

  他想起了亚马孙探险中的蟒蛇,这些触手就像顷刻间有8 条蟒蛇同时袭来,它们开始在他身上越缠越紧,他的肚子和胸部也被缠紧了,他的心脏跳得慢了。如果这种可怕的压力再大一点儿,心脏就会停止跳动的。

  好像有人或是什么东西堵到了洞口上,光线遮住了,一定是哈尔,罗杰扭转身体,想看个清。楚。他看到了一条虎鲨鱼,这位海中清道夫的光临一定是嗅到了刚才罗杰在碰撞礁壁时,被划伤后流出鲜血的血腥味。

  这位意想不到的来客着实影响了章鱼的情绪,它立即放开了男孩,身体变成了愤怒的紫色。

  随着吸水,章鱼的液囊膨胀了,接着,液囊突然缩小,它朝敌人射出像色雷样的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过。

  此时,它很像一架喷气式飞机或是火箭,水突然地以极快的速度从驱使它前进的漏斗中冲出来,然后,它的触手回收到身后,又像是长尾巴的彗星。

  大章鱼用8 支有力的臂膀以及镶嵌在上面的数百个吸盘拍打着这条敢于争夺早餐的无礼鲨鱼。岩洞口外,一场大规模的争斗展开了。罗杰只能偶尔看到搏击的鱼翅和紧缠的触手,当章鱼从装墨的液囊中释放出一团团烟幕时,他更看不清了。

  刚才的冒险行动简直就等于自杀。罗杰喘着气,休息着,他一次又一次的希望这两位竞争者远离洞口,以便他能逃脱。

  他又喊了起来,但他已不期望他的朋友们还在附近了。

  “现在,他除了黑云外什么也看不见,这两个致命的敌人或许正在黑云中搏斗,或许它们都走了。

  必须利用这个机会!他吸了口气,向下游,刚游到离洞口一半的距离,他又扭转身体回到洞顶,因为他看见海中大怪透过烟幕正向岩洞中观望。

  只剩它一个了,很明显,它战胜了它的竞争者,现在,它用触手走进洞来,它走路的样子像竖起脚尖旋转的舞蹈家,更像个巨大的蜘蛛。

  它的步履精巧,几乎可以说是优雅,它又像一只追踪耗子的猫,身上呈现出彩虹的颜色,罗杰早就从和艾克上尉及奥默的谈话中得知,这是章鱼暴怒的特征。

  章鱼的感情很丰富,它能够爱小章鱼,也能恨敌人,它高度发达的大脑比任何鱼都聪明,它的眼睛像人的眼睛那样明亮,又像狐狸的眼睛那么狡猾。

  罗杰看到这个野兽的套膜在膨胀,他又喊叫起来,因为他知道,最后的决战就在这几秒钟之内了。

  章鱼又将水枪泡缩紧了,接着,它穿过湖水向上冲去,用触手抽打它的“早餐”。一个没有奋斗精神的男孩儿现在可能会放弃拼搏,但罗杰在不断地反抗着,同时,他也在努力回忆奥默告诉过他的一些事情,一种住在岛上的人用来征服深海动物的方法。对!与两眼中间的中枢神经有关,如果你能打在它的中枢神经上,它就会瘫痪。

  他仍有得胜的希望,他不仅要战胜这个魔鬼,他还要抓活的,他们还想收集一条章鱼,如果他表现好,哈尔他们或许会原谅他刚才给他们带来的惊恐。

  他抓住珊瑚礁,尽可能长时间地将头露在水面上,接着,章鱼凶猛地一拽,将他拖入水中,但他的肺中吸满了空气,心中充满了战斗豪情,只是这次他没有跟章鱼抗争,他想保存实力。

  他被拉向那两只凶狠的眼睛,它们就像他在父亲的动物园中见到的那残害动物管理员的愤怒的犀牛的两只发光的小眼睛。

  仍藏在套膜中的下巴现在露出来,章鱼张开嘴迎向罗杰,它的形状像鹦鹉的嘴,不过要大得多。它一口就能咬碎一只椰子或是一只螃蟹,——那么,罗杰的脑袋又算得了什么呢,罗杰想离章鱼再近一些。

  他装得比实际上还要虚弱,海中大怪会认为他已放弃抗争,章鱼现在不那么紧紧地抓住它了,它也不需要那么做,看来,这还是个好对付的,它把罗杰拉得离它更近。

  他觉得他的肺好像要爆炸了,他必须再坚持一会儿,那东西在哪儿?奥默说过在两眼中间,身体上所有的神经都在豆粒大儿的神经中枢会聚。

  对,就在那儿,一个小肿块,像一个粉刺或是瘊子。他正视章鱼那对仇恨的眼光,心中不免害怕它是否会猜出自己的心思。他试图放松肌肉,显得毫无生机,这样,当他突然行动起来时,才会使章鱼觉得意料不到。

  猛地一转身,他紧紧地用牙齿咬住了那块豆大的突起,然后,他狠狠地一口。巨痛中章鱼发出似人声的呻吟,它无力地挣扎着,向水中喷墨,吸盘也失去了控制,触手松开了。

  罗杰做的第一件事是浮到水而上呼吸,再憋一会儿就受不了。他休息了一会儿,章鱼毫无活力地瘫倒在他身下。

  他希望他的用力一咬仅使章鱼瘫痪,可奥默曾说过,用这种办法可以使章鱼致死。当这家伙一动不动时,他开始着急了。

  他潜入水中,抓住章鱼的一条触手,将它拖出洞,虽然它的体积很大,但却不重,除了它的嘴外,它并没有骨架。

  罗杰又见到阳光时,他激动得叹了口气。世界从来没有这么美好,或许现在罗杰比半小时前长大了许多——长大了,也更聪明了,他对生与死有了更好的认识。

  他从水中爬出,看到其他人在珊瑚下面,就喊他们,他们回过头,当他们看见他从水中提出东西时,都跑了过来。

  “天啊!”哈尔惊叫道,“你手中是什么?海中大怪,它死了吗?”

  “我希望它没死,”罗杰说,“我们怎么把它弄上船呢?”

  “把它放入水中,”奥默警告他,“太阳会杀死它的,我去划小船,船在岛的另一侧。”

  当奥默去划小船时,罗杰叙述了他这次冒险的经历,哈尔的脸不时一阵发白一阵发青,螃蟹的眼睛也好像要从他那张难看的脸上跳出来了。“也许你喜欢恶作剧,但是,”艾克上尉在罗杰叙述完毕后说,“你也很勇敢。”

  奥默划过船来,“你们就坐在船尾拖它,”他建议道,“让它在水下。”

  他们划出环礁湖来到大船边,一条绳子捆住这个大家伙,再把它从水中提起,立即放入水箱中。

  “如果它要伸展手臂,那水箱就太小了,它的每只触手都有12英尺长,但它用不着伸展手臂,”奥默说,“它习惯于像个球似地缩成一团。”

  章鱼出现了恢复生命的迹象,它的眼中露出了光泽,身上出现了不同的颜色,触手也开始蠕动。

  液囊膨胀了,章鱼以火箭般的速度穿过水箱向一边的箱壁撞去;然后,它又向另一方向飞出,撞在另一边的箱壁上。当发觉自己成了俘虏时,它开始用它运动的四种方式猛烈地冲撞——用触手行走,用嘴划行,用触手划水游泳,或像喷气式飞机一样在水中飞行,接着它不寻常地开始吃自己的触手。

  “它们会这样做的,”艾克上尉说,“有时,它们被逮住后,就咬掉自己的触手。这是对自己的不小心而疯狂地自责,注意,你们的客户是不需要没触手的章鱼的。”

  奥默已想到这个问题,他拿来一只空桶,将它放进水箱,再将它侧着完全放入水中。

  章鱼立即收回了触手,缩进黑暗的桶中。

  “在海底,”奥狱说,“它们总是喜欢类似的黑洞,它觉得在那儿很安全。”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20

  仍然没有螃蟹的影子,他本该在甲板上帮忙的。

  螃蟹的运气很糟,他本想在风暴来临时在舱内躲清闲,却打错了算盘。

  他曾为被困在房内可以躲避劳动而幸灾乐祸,但他只赢得了短暂的平静。

  风抽打着海水,船的颠簸好像要把螃蟹当球踢,他在地板上滚来滚去,屋子的一边有一张床铺,他被踢了上去,又被颠了下来,又被踢上了床,接着又被甩进一大堆罐头中间,一切松动的东西都成了怪物,都以打他为乐,他像置身于游乐园里的吃惊房屋之中。

  恐怖中,他想把门打开,门仍像舱壁一样坚固。他退后几步,又向前冲,想用肩膀撞开门,然而,肩受了伤,门却纹丝不动。他不断努力将头躲开满天飞舞的东西,他用拳头砸门,大喊救命——明知道别人听不见他的声音。他举起一个沉重的盒子,向门上砸去,但门外被风的有力的臂膀顶住。螃蟹在充满痛苦的舱中成了囚徒。

  他开始忏悔自己的罪恶,如果他能活着走出这里,他将不再喝酒,他将不再逃避工作,他将成为甜蜜和轻松的典范。

  好像天使正等着他的忏悔,他倚着的门在风的间歇时突然开了,他头朝地、脚朝天被摔了出去,门接着又关上了,他得救了。

  他立即忘了他的承诺,蜷缩着,躺在舱壁间睡着了。

  风变得有间歇性,一阵阵吹来,最后,完全停了。刚才喧嚣声如此之大,现在一切都平静了,哈尔以为自己聋了呢!乌云散了,天晴了。

  “飓风过去了。”罗杰喊。

  哈尔却不大相信。

  “刚刚过去一半。”艾克上尉反驳说。

  飓风旋转而来了,它可以以每小时100 至200 英里的速度向任何地方袭击,但整体前进速度并不超过每小时12英里。

  旋转风的中心是风眼,这里是安静的无风区。

  “我们正处在风眼上,”艾克上尉说,“大约半小时后,我们就会在另一方向受到袭击。”

  哈尔和罗杰解开绑在身上的绳子去帮助奥默,帆从索绳中被扯出,转动的滑车被刮乱的线缠住,小船就要被刮跑了。

  人们边工作边喘着粗气,空气很闷,很稀薄,也很热。

  最初,很难弄清楚为什么船比平时颠簸得更厉害,船为什么在旋转,及他们为什么受到更强烈的袭击。原来,此时卷起的海浪比在顺风的方向上更高,这里没有风力能控制他们,它们窜向空中足有60英尺高,好像水雷或鱼雷在水中爆炸泛起的喷泉。

  奔腾的海水疯狂地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互相冲撞,溅起的浪花瀑布似的高高落下。

  指南针标示的各个方向的风都指向中心风平浪静的地带,涌浪从四面八方凶猛袭来,异常地混乱、浑沌。

  “快乐女士”号经受住了考验,在这种鬼天气里,如果是客船或是蒸汽货船就要去见海龙王了,但一艘小船却能挺过来。

  其中的一个原因是木船要比铁船灵活;另一个原因是小船可以从一个浪上滑下,再爬上另一浪峰;大船却同时压在几层浪上,同时受到几层浪的袭击,部分船体就可能被毁。大船是在抗拒恶浪,而小船却随波逐流。

  “快乐女士”号被浪托起,瞬间又沉于水谷之中,来回颠簸,尽管很难稳定它的位置,但却不会翻船上百只鸟被风吹进风眼,聚在索具里,黑燕鸥、鲣鸟和海鸥在甲板上信步,两只大军舰鸟也在小船上安了家,上千只的蝴蝶、蜜蜂、飞蛾、苍蝇、大黄蜂、蚂蚱,聚在桅杆和绳梯的横索上,并在人们的脸周围飞来扑去。

  刚才船曾向东北方航行以至使船头迎风,现在上尉把它转向了西南。

  “为什么要转向呢?”哈尔问。

  “再起风时,它将从相反方向吹来。”

  接着,风又来了,迅猛的来势一下子把哈尔和罗杰掀到甲板上。雷鸣般的呼啸,蓝天不复存在了,除了魔鬼似的黑暗,一切都荡然无存了。波浪比刚才低了些,还没有高过桅杆,但它沿着一个方向掠过,似乎怀有致人于死命的目的。

  不久,人们就明白飓风的第二次袭击比第一次要猛,风、浪都比前一次猛烈,鸟和飞虫魔术般消失了,索具被吹成碎块,帆挣脱了捆绑,在风中撕成了碎片,帆杠也松了,在甲板上危险地来回摇摆。

  哈尔和罗杰要做的事太多了,不能把自己再绑在桅杆上享福了,他们一边帮助奥默,一边在惦记着螃蟹。

  船似乎被一只巨手拧来拧去,后来,船尾发出一个响声,舵轮不能启动了。

  “舵!”上尉喊道,“舵坏了。”

  船头被吹得掉了方向,陷入了不断旋转、滚动的波谷之中。

  成吨的海水涌上了甲板,齐肩深,又沿着升降口流入舱底。

  上尉忙着用抽水帆清除舱底的水,但来自甲板上的水下流得太快了。

  螃蟹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水中,咸咸的海水没到了他的胸部,他快速起身向甲板上冲去。

  大自然是在故意戏弄螃蟹,他刚一上甲板,一个巨浪就打过来,越过了栏杆,把他的个身打湿了。

  “大家注意!”上尉喊道。

  话刚说完,那个刚袭击螃蟹的巨浪又将他击倒,孩子们看到他脸上莫名其妙的表情都笑了。

  “你们自己要抓紧!”上尉尖声说,“否则你们也会被击倒。”

  但没有人关心注意螃蟹。

  这种被波利尼西亚人称之为飓风的杀人风似乎下决心要干掉“快乐女士”号,船颠簸着,发出劈裂的声音,主桅杆倒下了,但仍然被船索系着,漂泊在海上,使船发生了严重的倾斜。又过一会儿,前桅杆也倒了,它落下时砸坏了小船。

  这已不仅是历险了,这是一场悲剧。“快乐女士”号已不再是一条船,它几乎变成了一堆废木头。船上人的生命即使川最低的价格也不会有人给作保险了。

  “准备海锚!”上尉喊道。

  巨浪泼洒在船上,而且不断增加麻烦,开始下雨了,不是雨点。是倾盆大雨,难以置信的水的重量像连续猛烈敲打的大锤,对着人们的头上和肩上砸下来。

  哈尔现在相信人们给他讲的飓风雨是怎么回事了。在菲律宾的一些地方,四天的飓风雨比美国一年的平均降雨量都多。

  在浪中似乎比在雨中更舒服,但没有休息的时间,如果不立刻抛锚,船就会被彻底毁掉。

  孩子们将落下的前桅杆和主桅杆并排放好,捆在一起,他们征一端系了个死扣,将另一端系在船首。然后,他们剪断系住船和桅杆的绳子,桅杆从甲板上滑到了水中。

  因为船被风控制着,半俘在水面的桅杆起了浮锚的作用,船尾逆着风,只有浪尖打到船上。减少了船被毁掉的危险。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勇敢的小船挣扎着停留在水面上接着,就像它来时的那样突然,飓风骤然停了。一直在与它奋战的人们发觉它的突然离去倒造成了他们心理上的不平衡,他们好像已经习惯了颠簸的小船。

  天又蓝了,太阳出来了。充满邪恶的咆哮的风暴,像一个巨大的凶恶的神灵,以每小时12海里的速度向远方离去。

  一时间,失去狂风控制的海面也不知所措,它不断地调节着,浪停止袭击小船,海水也不再进入船舱。抽水机正常工作了,小船又浮了上来。

  五个精疲力尽的人默默祈祷着。

  哈尔焦急地查看水箱。水箱盖没有被掀起,因为他一直很小心地不停地将水箱中的水灌满。水虽然溅出来,但鱼类没有受伤害。看上去它们似乎比人类更有战胜飓风的经验。

  “我们要不要放弃桅杆?”哈尔问船长。

  “不,我们得把它拖到旁内浦,在那儿我们要把它们修好。”

  简略地修理了一下横梯,小船骄做的帆重新代替了嘟嘟的马达,桅杆被拖拉在船后,已经不快乐的“女士”一瘸一跛地向旁内浦驶去。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21

  9 进入迷离的世界


  现在他们进入鲜为人知的海域,甚至艾克。富林特上尉船长也未到过此地,他们看不到船,因为船的航道在更北或更南边。

  在两次大战之间,太平洋的这片海域被日本占领了,他们驱赶走他们自己以外的一切船只。这里的2500个岛屿除了通过日本以外,与外部世界没有任何联系,也没有一个日本人冒着生命危险到这里来旅行。

  尽管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它被从日本手中夺过来,由联合国托管,美国控制,但仍是一片与世隔绝的海域。

  这里的美国海军觉得他们好像生活在月亮上一样,当看到一条奇怪的船驶进旁内浦港,他们都觉得很兴奋。有人来拜访他们了。

  来拜访他们的人也怀着同样兴奋的心情,他们急于从一瘸一跛的小船上下来,登上这座美丽的岛屿。

  “太美了!”哈尔赞叹道。白色珊瑚,中间点缀蓝色的湖水,绿色的摩天大楼似的岛礁,如画的小山上布满椰子树、芒果树、榕树以及上百种说不出名字的林木,有的结满了丰硕的果实,有的盛开着美丽的鲜花。以前,西班牙人的说法是名符其实的,他们称这里为“花园岛”。

  而且,这里不像低矮的珊瑚礁,它能明显地得到充足的雨量。高峰和暴风雨有天然的联系,就是现在,高耸的托特劳姆山峰上还聚集着一片黑云,黄色闪电正穿透着乌云。

  “天啊!”罗杰喊道,眼睛闪出了亮光。“人们总是谈论着塔西堤、萨摩以及其它美丽的岛屿,它们能和这里相比吗,”

  “根本比不上,”艾克船长说。他曾去过那些地方。

  “那我们为什么从未听说过这里呢?唉!我甚至不知道怎么叫它的名字……”

  “旁内浦、人们通常这样叫它,你没听说过它,是因为很少有人到过这里。”“看,直布罗陀!”罗杰喊道。

  它的确像直布罗陀,但根据地图,这座塔叫“高卡克岩石”。它高出港口900英尺,那悬陡的峭壁像是在藐视所有的攀登者。

  穿过珊瑚中的裂缝,失去桅杆的小船驶进了港口。在充满魅力的塔克提克岛和蓝卡岛之间,艾克船长抛了锚,这里有10英深,地图显示出岸边附近有危险的浅滩。

  港口除了几艘渔船和海军登陆艇外,没有其它船只。有一架飞机,看上去很破旧,是卡特兰那号。

  从坐落在陆地一角的旁内浦城开来一艘小艇,一位机敏的年青海军军官随艇而来,他自称是汤姆。布莱迪中校,旁内浦的代理军事长官。

  “很明显,你们碰上飓风了。”他说。

  “何止是碰上,”艾克船长说,“你们在这儿感受到了吗?”

  “幸运得很,它从我们北边过去了,但给我们输送给养的船碰上了。”

  “出事了吗?”

  “船沉了,它有5000吨。你们这个小蛋壳居然还浮在海面上,真是奇迹。”艾克船长骄做地看着这只被破坏的小船,“多么结实的小船,我们在这儿能找个地方把它修理一下吗?”

  汤姆。布莱迪中校笑了,“不用担心,我们没有那么多客人,不用收港口费,除海军以外你们是6 个月以来的第一批客人,你们要呆多久?”

  “这个问题需要亨特先生来回答,他是这次探险的领队。”

  “时间不长,”哈尔说,“当船长去修船时,我想租一只摩托艇去旅行一下,去一些小岛上看看。”

  足有几分钟的沉默,布莱迪似乎在等待哈尔更详细一点的介绍,但哈尔不想告诉他去珍珠湖的秘密,尤其是船长在场的情况下。

  “好的,”布菜边接受了,“我们给你找一条船,但刚才我知道你们都想先上岸,到小艇上来吧,我送你们。”

  船长、罗杰和奥默先上了小艇,哈尔正准备跟随他们上去时,船长问道:“螃蟹哪儿去”我来找他。“哈尔说着走回船里。螃蟹不在般首楼。他走回船后部,进了储藏室,螃蟹也不在那儿。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打开他和罗杰住的舱房门。

  螃蟹正在那儿翻他的笔记本和文件。

  “你在这儿干什么?”哈尔严厉地问。

  “没事儿,什么事儿也没有。”螃蟹沉着脸答道,他推开哈尔,走出屋子,上了甲板。哈尔跟着他,他们俩上了小艇后再也没说一句话。

  哈尔在认真思索,螃蟹一定是在寻找有关珍珠岛的资料,很明显,他和翻阅斯图文森教授文件及威胁他生命的人是一伙的,他们把他放在“快乐女士”号上,要他找到他们还未找到的情报。

  把这件事说出来是没有用的,但哈尔知道无论谁跟他去珍珠岛,螃蟹也不能去,当“快乐女士”号再度驶航时,螃蟹就不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了。

  旁内浦城是由日本式商店及房屋组成的,这是日本在占据岛屿时,用了30年的时间建造的;城郊是本地棕色旁内浦人的住宅。

  布莱迪把他们带到一间日本式房屋门口,这间房在峭壁边上,从这里可以看到从港口到高卡克岩石塔的整个景色。

  “你们在这里住多长时间都行,”他说。

  “把这儿当你们自己的家吧。”

  躺在干净的金黄色床垫上,看着外面蓝色湖水上点缀的绿色岛屿及钓鱼船的白帆,几千英尺高的山上的大岩石,从悬崖上飞泻下来的银色瀑布,生活是如此惬意。

  “这里简直是天堂。”哈尔说。

  但当他注意到周围少了一个人时,焦虑代替了快乐,螃蟹又失踪了,他现在又干什么去了呢?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21

  10 珍珠交易商


  城里只有一条商业街,螃蟹毫不费力地找到了营地服务商店。

  他走进去,环顾四周,好像和什么人约好了在这里碰头,一个高个子略有些驼背的男人朝他走来。

  他没有笑,也没有跟螃蟹握手,而是生硬地问:“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到?我看到你们的船来了,我已在这里等了半个小时了,”他怀疑地看了商店服务员一眼,“我们得离开这儿,找个我们能说话的地方。”

  他们走在街上,在拐角处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这里远离闹市区,一侧是山丘,茅草棚之间有一芬芳的花园,传来一阵阵素馨花、赤素馨花、肉桂以及前椭的芳香。螃蟹和他的同伴走过一棵硕大的果树下,树上的果实大似足球。他们又穿过许许多多奇怪的植物及树木,就像走在植物园中。

  这里的人也像树一样俊美。男人有6 英尺高,强有力的肌肉在褐色皮肤下现出它的曲线美。妇女头戴白花,婴儿又胖又快乐,一个孩子坐在路旁对着来到身边的高个子男人微笑。

  高个子男人却用脚将孩子勾起,扔进了灌木丛。一时传来孩子高声地哭喊。

  螃蟹越来越紧张,很明显,高个子男人生气了,螃蟹要告诉他的事也一定不会使他高兴起来。

  他们来到一座欧式房屋面前,这儿有个花园,园中长满桔子树、柠檬树、芒果树、石榴树以及棕榈树。

  高个子男人拉开门,把螃蟹带进满是霉味的客厅。两名旁内浦仆人立即忙了起来,一名妇女忙着摆椅子,另一名男子操着蹩脚的英语问主人是否需要喝点儿什么。

  “出去!”高个子男人喊道,“你们俩都出去!”他连推带搡把他们推了出去,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脏鬼!”他粗鲁地骂道,“瞧他们那棕色皮肤,如果我是山姆大叔,我就会让他们在这个岛上消失。”

  他示意螃蟹坐下,并拿了把椅子面对着他也坐下来。他把椅子向前拉,身体前倾,直到他的眼睛离螃蟹的眼睛不到两英尺远。略驼的背使他看上去像要跳起来的狮子。

  “好,说吧,”他吆喝着,“你得到那里的确切位置了吗?”

  螃蟹窒息得几乎停止了呼吸,他必须拖延时间,“你给了我一件难办的差事,我尽了最大努力,我也偷听了他和他弟弟的谈话,但他们从未说出什么,我还翻了他们所有的东西……”

  “别说这些了,你知道那个岛的具体方位了吗?”

  “不能说我知道了,但……

  他没能说下去,高个子男人重重地一拳打在他头上。他倒在地上,又昏昏沉沉、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用手抹着鼻子里流出来的血。

  “你会后悔的,卡格斯!”

  “你敢吓唬我?”这个被称作卡格斯的高个子说。他居高临下地盯着螃蟹,像是竖在螃蟹头上的峭壁。螃蟹看到他手中拿了一支枪,他后退了几步。

  “我是说着玩儿的,卡格斯先生。”这句话又使他脑袋上挨了一枪托,“闭嘴!别叫我的名字,我并不想让这里的人知道我的名字。”

  “不知道你的名字?可每个人都知道,从星期四岛到苏鲁海,你是最大的珍珠交易商。”

  “在那些地方他们知道,但不是在那儿。在这里,没有人会想到珍珠,这些海军官兵,他们对太平洋了解多少呢?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刚从学校出来。”“那么,如果你不是梅林。卡格斯——那个赤道以南最狡猾的珍珠交易商,你又是什么人呢?”

  高个子男人稍稍站直了些,他的脸上几乎露出了笑容,“我是,如果你承认的活,受尊敬的阿基伯德。琼斯,我是美国一个教堂的传教士,我从旧金山飞来,给这些黑暗的岛屿带来光明。”

  螃蟹嘲笑他,“你怎么能让别人相信你是个传教土呢?你曾经杀了两个人,在圣。昆顿监狱* 呆过一段时间。”

  “我说朋友,你也许会感到蹊跷,可就是魔鬼也能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而引用《圣经》。你知道,我家老头子是牧师。我成年以前一直去星期日学校,我能自如地引用《圣经》,或许,我引用的《圣经》与原文有个别词不符,但有谁能听出来呢?教民甚至让我给他们讲道,你难道不相信我能讲得很好吗?在狱中,当教士无法布道时,我就站到了布道坛上,我讲得很精彩,教民从未抱怨过。”

  “但你为什么要假扮成牧师呢?”螃蟹问道。

  卡格斯又生气了,“你还不知道?”他粗声粗气他说,“我怀疑你干不好这事,所以我不得不准备好亲自出马。”

  “你的意思是准备和亨特斗?”

  “当然,他是个好人,是信仰上帝的人。他会欣赏像我这样身份的人的。

  我会想出法子得到我要的东西,别忘了我已经获得了很多情报,我在那个地方装了,我听到了他和斯图文森的谈话,唯一的麻烦是他们没有说出确切地点当教授的小客人离开后,我一直跟除他们到了郊外亨特动物饲养场。这样,我方知道他们姓亨特,然后,要做的事就容易了——只要跟着他们。如果你成功了,我们现在就在珍珠岛上了。“

  他把枪放回外套内的枪套里。指着门对螃蟹说:“你可以走了,我没时间跟你在一起。”

  但螃蟹没有动,“难道你没忘记什么事吗?”

  “忘了什么?”

  “付我钱!”

  卡格斯发怒了,“付你钱?凭什么?你把事情弄糟了,我只知道你引起了亨特的怀疑,我该跟你要钱才对,而不是付给你钱。在我把你打死之前,快离开这儿。”他推了螃蟹一下。

  “我会走的,”螃蟹嘀咕了一句,朝门外走去。在他打开门快走出去时,觉得安全了,接着说:“你会后悔的,别忘了我会揭穿你的伪装,我这就去见亨特。”

  卡格斯的脸沉了下来,他的手下意识地去掏枪,但他停了手。他的思维很敏捷,螃蟹是对的,他会毁了我的计划。卡格斯必须制住他,但怎样才能制止他呢?光天化日之下把他打死是不可能的,上百人都可能听到枪声。就是他给了螃蟹钱,他也不相信这个小人能信守诺言。不,他得想出个更好的办法。他那张狡猾的脸露出了近乎慈祥的神态,“想想,”他说,“我对你太过分了,毕竟,你尽了最大努力,没人能比得上你。好的,我得对你公平。现在我带你去喝酒,跟我来。“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21

  对他态度上的突变螃蟹有些怀疑,但酒对他的诱惑力太大了。

  他跟着卡格斯,回到那条主要大街上。然后,向峭壁走去。螃蟹吓坏了,因为他们好像径直走向亨特住的房子。

  从那房子边上过了马路,就是一家小酒馆,十格斯停了下来。

  一群旁内浦人早晨钓鱼后正在树下休息,他推开他们,走进酒馆。一个没精打采的白人站在柜台后面。

  “托尼,”卡格斯说,“这是我的一位好朋友,他刚刚到。我想请他喝酒,让他喝个够。”

  “随时为你效劳,”托尼说,“我知道你的感情,在这个上帝都懒得光顾的地方,来个客人是很该庆祝一番的。”

  “听了你的话,我觉得该举办庆祝酒会,”卡格斯看了窗外一眼,说:“我想给我的朋友举办一场真正的酒会,螃蟹,请那些家伙进来,我们也请他们喝酒。”

  “不行,”托尼马上说,“请有色人种喝酒是违法的。”

  “法律!”卡格斯哼了一声,他拿出一打钞票,在托尼眼前晃了晃,“这就是法律,螃蟹,请他们进来。”

  螃蟹对请当地人喝酒并不感兴趣,但既然卡格斯愿意付帐,有什么关系呢?他走出门去,请他们,他做出举杯放在嘴边的姿势,那些打渔人急忙拥进来。酒对旁内浦人来说,像炸药,就是没有酒,他们也是太平洋岛上最好战的人,有了酒,他们就更疯了。由于这个原因,卖酒或是送酒给他们都是违法的。“只有一个办法能请他们喝酒,”托尼对卡格斯说,“我把酒卖给你,可你得对此负责。”

  “当然,”卡格斯由衷他说,“‘就买20美元酒,给你钱,螃蟹,这是为你举办的酒会。”他把20元钱塞进螃蟹手里,螃蟹又将它递给托尼。

  “好了,”托尼说,“请你在这张收据上签个名。”

  “这是为什么?”螃蟹嘟囔着。

  “因为酒,只是证明我把它卖给你了,这样我就是清白的。”

  急于喝酒的螃蟹在收据上签了字,当再找卡格斯时,他已经不见了。

  两个小时以后,街对面房子里传出来的叫喊声扰乱了罗杰和哈尔对自然风景的欣赏。“

  艾克船长已经回到船上,奥默在厨房里练习做饭。

  “奥默,”哈尔叫道,“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奥默出去了,但很快就回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发生了暴乱,螃蟹被抓起来了。”

  哈尔和罗杰跑到街上,十几个喝得醉醺醺的旁内浦人纠缠在一起,有二人受了刀伤,鲜血流了出来,在路的尽头,他看到螃蟹被海军警察抓住。

  街的一边站着个高个子男人,他略驼背,手里拿着一本黑皮书。他慢慢走到哈尔身边,“发生了不幸的事情,”他说,“太不幸了。”

  他用怜悯的目光看着那群烂醉的旁内浦人。

  “出了什么事?”哈尔问。

  “那个海员请当地人喝酒,这是对上帝和法律的背叛,这不过是发生在这个美丽岛屿上的无辜人民身上的又一不幸事件。”

  哈尔看着被警察抓走的螃蟹的背影,“谁告诉的警察?”

  “我,”这位高个子的陌生人说,“作为一名市民和传教士,我觉得这是我的职责。”

  哈尔注意到这人手中拿的黑皮书是本《圣经》,旁内浦有这样的人是多么幸运啊!

  “警察会怎么处罚他呢?”

  “很轻微的处罚,”传教士叹了口气,“或许会让他在监狱里蹲上60天,然后,很可能将他遣送回美国。”

  哈尔的第一个反应是去救螃蟹,然而,他又想到,出了这样的事再好不过了。螃蟹是他的敌人,他是反对自己和斯图文森教授那一伙人的。只要他在船上,他就是危险人物。在监狱里,他做不出坏事,这才是哈尔的运气呢。

  “我希望监狱的条件不错。”他说。

  “没有比这个监狱更好的了,他将有一张舒服的床和可口的食物,他不配得到这些享受。”

  哈尔伸出手,“我叫哈尔。亨特,我们今天刚乘‘快乐女士’号来到此地,飓风几乎毁了我们的船。”

  “真不幸,”陌生人握着哈尔的手同情他说,“我叫琼斯,传教士阿基伯德。琼斯。”

  “在旁内浦有教堂吗?”

  “没有,我也是刚到这里。我将到其它地方传教,这里已有牧师了。我认为主呼唤我到外面的小岛上去,那里的人从来没有机会听到主的声音,我刚才正在安排交通工具。”

  “你想租条船吗?”

  “不想,我的组织并不希望有这笔开支,我希望搭一顺路船。”

  “你去哪个方向?”

  “东、南、西、北,没有什么区别,只要有岛的地方,有人需要我们福音的地方。好,我的事就谈这么多,告诉我有关你的情况,你将在旁内浦停留吗?”

  “不,”哈尔说,“我也在计划一次旅行。”他有意拖延着,因为他不想立即邀请这位善良的传教士搭乘他们的船,他必须小心谨慎。

  传教士琼斯先生也没有再问下去。事实上,哈尔觉得他很敏感,他说:“祝你在旁内浦过得愉快,并且有收益。现在,我得走了,我的一个当地朋友正在病床上等着我呢!”

  是个不错的人,哈尔想。当他知道我们要去其它小岛时,也不试图挤进来,真有气度。很明显,他是受过教育的人,他的谈吐也确实像个牧师,哈尔想。可他很少听牧师布道。他应该是个高大、强壮的人。他猜想牧师一定很强壮,才能过那种生活。他也很聪明,这家伙看上去真聪明,甚至可以说精明。他猜想牧师一定要精明,才能对岛上的人做有益的事。他还听说这里的牧师几乎无所不能——造房子,建农场,给人以经商的经验,修车,治病。看上去这个人也会这些,甚至还会更多,他那样子是不会被人轻易难住的,应该想办法帮助他,但又不能,至少在更进一步了解他之前不能。

  当卡格斯走向假设的朋友的病床时,他的大脑也在忙碌着:他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但他们越不错,下场就越惨。我可以像捏根草一样把他们捏在我的指间。螃蟹——哈哈!他真是个傻家伙。我把他放在一个他无法惹事的地方。现在,我要顺其自然。几天后,一位好心的年青人就会邀请我搭他们的船去外面的小岛上。

  他想得更远一些。他能够亲自去得知珍珠湖的位置,然后他就得设法摆脱哈尔和他弟弟,得让他们出点儿事,他得弄得像自然事故,没有人会想到是他千的,他再带着挖珍珠的人回到那岛上,将珍珠一扫而光,再把壳就地扔掉,把珍珠带到纽约和伦敦。每年,他都去这两个城市把他从南太平洋上买来的珍珠卖掉。他认识所有的大珠宝商,不论是在南太平洋还是在城市里,珍珠业发生的事他无所不知,他很早就知道斯图文森教授的计划,那还是他在塞勒比斯时,碰上了装着教授波斯湾珍珠标本的船去旁内浦途中补充给养。他只需要一个细节——珍珠湖的位置。

  现在,他舒服地坐在家里,等着哈尔。亨特带给他这一信息,他肯定这个年青人是不会拒绝一个贫穷的、衰老的、忠诚的传教士的求援的。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21

  11来历不明的乘客



  “我们给你准备了一条船,”汤姆。布莱这中校第二天来拜访亨特时说,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两个穿制服的很精明的年青人,他介绍他们是罗斯中尉和康那中尉,“那条船不大,有30英尺长。”

  “足够大了,”哈尔说,“发动机怎么样?”

  “是日本造的,‘哈卡塔’牌发动机,你知道,这条船是日本人用来捕东方狐鲣鱼的,现在,它属于本地的捕鱼队,他们收费很低。”

  “船里有什么设备?”

  “一个有四个铺位的船舱,一个厨房,外加鱼腥味。”

  “值这个价。”哈尔笑了。

  “我想,”布菜迪对艾克船长说,“你也得一起去当个驾驶员吧!”

  “不,我得呆在这儿修‘快乐女士’,哈尔自己能驾船。”

  布莱迪看着哈尔,充满钦佩之情,“探险家,科学家,现在又成了航海家,你真是个不错的年青人。”

  哈尔脸红了,赞扬使他觉得不好意思。他不喜欢被称为年青人,他比布莱迪年轻点儿又怎么样呢?他比他高大、强壮,接受能力和他一样,“恐怕我对航海还没有经验,”他谦虚他说,“但或许对短途航行还可以。”

  “我想你能行,”布莱迪友好他说,“我的警察不得不抓走你的一名海员,真是件不幸的事。”

  哈尔知道他在说螃蟹,“我本来也不会带他去的。”他说。

  “他对我也没有用,”艾克船长接着说,“我不知道在旧金山时怎么把他带上了船。他来时别人对他很赞赏,但他却像海参一样懒,像沙果一样酸,他总是惹麻烦。”

  “这样就没事了,”布莱迪说,“他招待当地人喝酒犯了禁,我们对这点很严格,因此,当牧师告诉我们时,……”

  哈尔找到了进一步了解这位传教士的机会,“这位琼斯先生是什么人?”

  他问,“你们有他的材料吗,”

  “恐怕没有,”布菜迪答道,“他一周前乘飞机到这里,他代表加州的某个传教组织,他似乎对南太平洋一带很熟悉,我知道他想搭船去一些小岛,很明显,他对当地人的福利很热衷。”

  “他昨天的行动就证明了这一点。”艾克船长说。

  “他觉得旁内浦不够艰苦。”罗斯钦佩他说,“他想到外面的小岛上去,那里人的生活才艰苦呢。我想他是个不错的传教士。”

  “我们需要更多像他这样的人。”康纳补充说。

  哈尔想,如果他被传教士阿基怕德。琼斯骗了,那么受骗的绝不只他一人。这位琼斯先生不是聪明绝顶——聪明到将四个有能力又有智慧的人都骗了,就是他的确是个好的传教士。哈尔为自己怀疑传教士的正直而感到不好意思,他更为没有主动让传教士搭他们的船而觉得过意不去。

  布莱迪说:“你知道罗斯和康纳对帮助本地人的人的看法了。他们俩看上去像一般的海军军官,但罗斯是教师,康纳是医生,他们正努力使新一代旁内浦人健康聪明地成长。”

  “他们把它当饭吃,”罗斯说,“我是指教育,你们从未见过如此渴望学习的孩子。”“有很多种疾病吗?”哈尔问康纳医生。

  “很多,大多数疾病都是白人带来的。”

  “恐怕,”哈尔说,“白人没给本地人带来什么有益的东西。”

  医生点点头,“100 年前,西班牙航海家将肺炎带到了这个岛上;40年前,一位德国无线电操作员把麻风病传给了本地人:英国商人带来了痢疾;美国人带来了麻疹,以及其它更为严重的疾病。本地人大量地死去,椰普岛由原来的13000人减少到4000人;库塞岛在美国捕鲸者到来之前有2000人,后来减少到200 人:玛丽雅那岛由上万人减少到3000人。”

  “总共有多少人生活在这里的岛屿上?”

  “如果你指被海军监管的这2500个统称为麦克罗尼西亚的岛屿,总共有6万人,以前有40万。”

  “这个数字还在减少吗?”

  “没有。日本人控制了疾病的蔓延,我们必须给他们记一功,他们设立了医院,请来了高水平的医生,但我认为我们比日本人做得更好,因为现在所有岛上的居民还在增加。”

  “那就得给你记特等功了,”哈尔说,“为了你使这些人的生活有了新的开始。”

  哈尔希望也从事类似的事业,收集和研究动物固然重要,但比起帮助人类自身来说,它就是个冷酷的事业了。能为岛上的人做些什么呢?

  当然,他首先可以做,也是最容易办到的事是把传教士带到他想去的地方,他会这样做的。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21

  12 驶向神秘的珊瑚岛



  远离了旁内浦,它那高做的“托特劳姆”山峰被乌云遮住。

  除了这片乌云,天空一片湛蓝,海面风平浪静,摩托艇轻快地航行,海鸥紧随其后,飞鱼的鱼翅上反射着阳光。船的名字“机库”用日文刻在船首,意思为“菊花”。

  或许这条船在日本造好后像花一样美丽,甚至有花的香味,但现在已不是这样。它满是死鱼的怪味,它的甲板和船舷上缘被无数的东方孤鲣鱼翅、箭鱼、梭鱼和鲨鱼皮划得遍体鳞伤。

  但船上的每个人都显得兴高采烈,奥默在厨房里哼着波利尼西亚小调,罗杰站在船首,想用手抓住飞鱼,哈尔站在舵轮旁,感受着赤道的阳光和清凉的海风。

  最兴奋地是传教士阿基伯德。琼斯了,每隔几分钟,他就毫无原因地爆发出一阵大笑。

  “你一定感觉很好!”哈尔说。

  传教士笑得流出了眼泪,“噢,太富有了,大棒了,想一想,你正带我去我想去的地方,……”他连忙纠正自己,“我是说,孩子,这对我的灵魂有益,你的豁达恢复了我对人类本质伪信心。是的,用《圣经》的话来说,就是‘你使我的嘴里唱出了新歌’。”

  “这没什么。”哈尔说。

  “不,这的确重要,你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不知道,哈哈,阿门!想想最终走上前去,去拯救迷途的棕色羔羊,难怪我想在上帝面前快乐地叫喊几声。”

  莫名其妙的谈话,哈尔想,他引用的《圣经》有些牵强附会。这位令人不解的乘客快乐的叫喊声中似乎更充满邪恶。

  但哈尔认为自己在这方面并不是评判员。他和牧师的接触很有限,或许,他们的行为都如此,他无法知道。

  这其实无关紧要,琼斯先生谈话的方式与哈尔无关。他是去有人居住的岛上帮助那里的人民将上帝的福音带给他们,地图上标明,去珍珠环礁湖的路上有两个这样的岛屿。

  中午时分,旁年浦已消失在他们身后,连盖在头顶上的乌云也从地平线上消失了。四周一点儿陆地也见不到。没有帆,没有蒸汽船冒出的烟,除了指南针和哈尔的计算,没有一点儿迹象表明他们来自何方,要去何处。

  “我希望你是位够格的航海家。”罗杰说。

  哈尔拿出从船上借来的六分仪和航海时针,仔细观察着。他将看到的数字记在航海日志上,把舵转向北稍偏西,这可以使他们一直驶向珍珠环礁湖。

  但他也知道,事情不会这样简单,风可以使“机库”改变航向。另外,他们正进人北赤道洋流外围,他们无法测量洋流的力量和确切方向。洋流的主流是向西的。

  在这片宽广的水域上要找到针眼大的小岛,对哈尔来说太难了。小船大小了,似乎迷失在无所不能的海洋之中,上面是无边的天空,根据地图,船底距海底山脉和峡谷之间有3 英里深的水域。

  哈尔不时观测着,把每次观测到的新数据记在航海日志上。夜幕降临时,很幸运,天气晴朗,可以借助星光航行,奥默和罗杰离开了舵轮,琼斯先生显然不是海员,他舒服地在舱里过了一夜。

  太阳出来时,起浪了,小船有些颠簸。奥默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早餐。他们坐在甲板上,尽情享用着,琼斯先生首先吃完,他说有些晕船,到舱里休息去了。

  一会儿,哈尔回到船舱拿航海日志,他看到琼斯先生正俯身朝向打开的航海日志,把上面的记录抄在一张纸上。

  他的一侧朝向哈尔,背弯曲得像个水桶,突然发觉身后有人,但为了掩盖他的行动,背更弯曲了,又将那张小纸条塞进上衣口袋里。

  然后,他高兴他说:“我正看你的航海日志,很有趣,我希望你不介意。”

  “没什么。”哈尔说。但他是很吃惊的,因为他看到了那个后背,它弯着好像偷了什么东西。他在哪里见过这个后背呢?一个藏着秘密的后背,一个藏着毒蛇的后背。

  他想起来了,一个和现在一样弯曲的后背,它的弯曲好像藏着秘密,那是从斯图文森隔壁房子里偷偷走出的那个人的后背。那个人钻进一辆黑色轿车,哈尔曾怀疑那辆车跟着他们到了郊外。

  无需再想下去了,一个神秘的略驼的背,现在抄航海日志及很快将那张纸藏起来更证实了这一点。教授曾经怕他的房里装了,以至他们的谈话被偷听了,因此,他没有说出那个岛的确切位置,敌人一定想要得到这一情报。这位传教士,或许他根本不是什么传教士。他聪明地安排了把他自己直接带到那个神秘的小岛去的计划,从航海日志上的记录他可以知道小岛的确切位置,以后,他什么时候想去都可以去了。

  哈尔回到甲板上,从罗杰手中接过舵轮,开始想对策,他觉得自己轻易地上了当。说得多好听!为了当地人的福利事业……

  他知道他的对手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或许还是个杀人犯。为了获得珍珠和得到财富,他可以不顾一切。

  “你怎么出汗了?”罗杰看见哈尔脸上渗出的汗珠问道,接着说,“我像根黄瓜一样凉快。”

  他会让罗杰继续像黄瓜一样凉快一会儿,还不想让他担忧。或许,哈尔想,他的害怕是毫无根据的,这人也许确实像他自己说的,是个传教士。

  如果他不是,最好不要让他知道自己被怀疑了,那样,他可能要采取暴力手段。让他觉得他的计划成功了会更好些。如果罗杰和奥默也像自己一样害怕,他们的言语或表情就会使这位乘客感到已成了被怀疑对象。

  “我自己也必须小心”。哈尔想。他一点儿也不能露出他已察觉了什么,他必须和这位不受欢迎的客人成为好朋友,同时,他也要想出办法对付他。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好几个小时,但当他再一次作记录时,他突然想出了对策。他计算船当时的位置是东经158 °15′,北纬8 °40′,但记在航海日志上时,在两个数字上各减去了10分,因此,航海日志上记载的他们的位置是东经158 °5 ′,北纬8 °30′。

  下一次记录时,他从每个数字上减去20分,再下一次,30分:接着40分,……日志上的错误变得越来越严重,但哈尔心中一直很清楚他们的确切位置。他不满足中午的一次观察,而是每天观察六次,因为地图上标明,附近有暗礁。他把日志留在舱内,给琼斯先生充分的时间研究并抄写数据。

  经度的一分就相当于一海里,等于6 千多英尺,10分的差错就意味着相差10海里。几个这样的错误就会使小岛偏离航道,就是站在桅杆顶上或是瞭望台上也不会看到它的踪影。

  如果这个人是个偷珍珠的贼,毫无疑问,他的计划是知道了这个岛的具体方位后再带着挖珍珠的人和潜水员来帮助他。哈尔确信,他再也找不到这个岛、用这样不准确的记录找这个岛如同大海捞针。

  第二天,几棵棕榈树在地平线上方露了头。

  接着,一个岛出现了,哈尔从记录中得知,这里并不是珍珠湖,但乘客的眼中却充满了向往。

  “大概这就是你们的目的地了吧?”他问。

  “不,”哈尔说,“但或许你想在这儿上岸,从岸边停泊的小船来看,这里有足够多的当地人等你去布道。”

  琼斯先生对此地并不感兴趣,“我想再走得远一些,或许,旁内浦负责这个岛的宗教仪式,我的任务是去从未接受过主的福音的地方。”

  下午时分,又一个岛出现在眼前。当琼斯先生知道这也不是小船的目的地时,也决定再向前航行。

  哈尔注意到他们离旁内浦越远,地图上的标注越不详细,有些岛屿上标着P.D.,意思是位置不准确,有些岛屿在海洋中出现却没有标在地图上。

  很明显,看地图的人不得不对太平洋这片鲜为人知的海域做大量的猜测。

  哈尔觉得这里很容易迷路,他在脑子中用半径、视差、折光差、地平线的升起,以及其它办法计算着确切位置。他觉得自己太没经验了,如果他能用这种方法找到那个针眼大的珍珠湖,那简直是奇迹。

  珍珠湖的位置一直记在他脑子里,他从未把它写下来——东经158 °12′,北纬11°34′。

  这个数字机械地在他脑子里重复着,以至他害怕睡梦中会读出这个数字。如果琼斯先生在离哈尔只有4 英尺的床上听到这个数字,他们之间的游戏就结束了。

  又是一夜星光下的航行。太阳升起后不久,在舵轮边的罗杰喊起来:“陆地!”“这就是目的地了。”哈尔想。他跑出船舱来到甲板上,传教士紧跟着他。

  前方,一环状珊瑚簇拥着一湖绿水,珊瑚有两处很宽,形成了岛屿。岛上很荒凉,前天的飓风在一些岛上留下了痕迹,很明显,这地方损失惨重,椰子树被掀翻到10英里以外的地方去了,只有残留的树桩。

  哈尔兴奋地观察着。如果他迷了路,找不到这个岛可怎么办呢?但他计算出的位置和一直在他脑中回荡的数据东经158 °12′,北纬11°34′是一致的。这就是珍珠湖了。

  他从每个数字上减去90分,在航海日志上记下:珍珠湖,东经158 °42′,北纬10°4 ′。

  让他把这个数据抄下来吧,他笑了,如果他的敌人试图向那个地点航行,他什么岛也不可能发现,或者,如果他发现了岛屿,也不是这个。他会在离正确位置以南90海里并以西90海里的地方,那他就远离珍珠湖100 多海里了。

  哈尔感谢上帝,琼斯先生不是海员,他在甲板上走路的姿势证明了这一点。当浪大时,他晕船,偶尔,他也操纵发动机和舵轮,但任何一个外行都会干这些,他唯一一次用六分仪时,还把它拿倒了。他从未试图算过航海日志上计算的位置。他完全处于哈尔的控制之中了。

  好吧,让他好好看看珍珠湖,他再也没有机会看第二遍了。

  “咱们绕湖行驶一圈,”哈尔对仍在舱轮边上的罗杰说,“别离珊瑚太近了。”

  珊瑚围着湖水,周长还不到一海里,它的西边有一条水路通人湖中。罗杰乘着浪,将船驶进湖中,湖边深竟只有一二英碍,透过清澈的绿色湖水,可以看见湖底由七彩珊瑚形成的城堡似的天堂。

  很遗憾,湖底的美景和飓凤袭击后的荒凉及两个荒芜人烟的小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然,我不愿被遗弃在这里。”罗杰说,“看上去飓风毁了这里的一切生命。我敢打赌,甚至连蝙蝠也全死了。珍珠湖,嗯?它更该被称为饥饿岛。”奥默看着哈尔的手势抛了锚,哈尔精心选择了抛锚地点,在一高大的珊瑚后面,高耸的珊瑚挡住了北边的视线,船又漂浮了一两英尺,然后停止了。

  “我们上岸呆会儿,”哈尔对琼斯先生说,“你大概对这个岛没兴趣,因为这里荒无人烟,或许你喜欢呆在船上。”

  琼斯先生假装赞赏这个建议,“对,对,”他说,“我呆在船上,既然没有等待牧羊人的迷失羊群,这里对我就毫无意义。”

  哈尔、罗杰和奥默走进了不足一英尺深的水里,晏堂着水上岸。他们爬过珊瑚向北走去,珊瑚很快将他们与船上人的视线隔开了。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21

  13 珍珠湖


  爬上西侧珊瑚礁,他们走向西北角珊瑚的宽阔地带,这里形成了一个岛,与东北角的那个岛被一条狭长的珊瑚带连接起来。

  “一定在这儿附近,”哈尔说,“斯图文森教授说在湖的东北角。”

  岛只有几百码宽。树木,如果这里曾有树木,也被飓风摧毁了,或许,整个岛都沉人水中了。凄凉的椰子树根像坟墓中的纪念碑,有几棵椰子树干残留下,其余的都被飓风卷跑了。

  飓风很猛,它将一些珊瑚吹起,堆成10英尺高,如果你绊倒后正好伸出手来,手就会被锋利的珊瑚划伤。

  岛靠近湖水的一边是个深深的海湾。大约有7 深、不容易看见底。海湾有100码宽,孩子们向神秘的海底深处探望着。

  “很幸运,我们把奥默带上了,”罗杰说,“我肯定潜不了那么深,你呢,哈尔?”

  “我试也不想试。”哈尔说。

  奥默准备好下水,可哈尔拦住了他,“等会儿,让我们坐下把话说清楚。

  这就好像战前会议。“

  他把他对传教士的怀疑说了出来。

  “也许你是对的,”奥默说,“我认识很多传教士,他和他们不大一样。”

  “我觉得他是个骗子,”罗杰说,“让我们当着他的面这么说。”

  “不行,除非不得已,”哈尔警告他,“他有可能带着枪,我们可什么武器也没有。”

  “但他不会杀我们的,他不过是为了那些珍珠。”

  “别那么肯定,在这个海湾或许有一笔财富,我认为他为了得到它什么事都干得出。记住,这不像在家里,离警察很近。在这里,人就是法。

  除非迫不得己,否则我们对他还像往常一样,可我觉得你们得知道这件事,以至于一旦出了事儿,我们得立即采取行动。好了,奥默,你先到海底看一下。
  “

  奥默脱了衣服,他那褐色身体笔直、强壮,像椰子树干。他站在海湾边的一块岩石上做好跳水姿势,他只穿着游泳裤,戴着一副手套,那是用来保护他的手的,在海底,他要用手抓住锋利的珊瑚向下沉,或是要拿长满刺儿的贝壳。

  他开始了潜水员称为呼吸的过程,他深深地吸起气来,一次吸气的时间比一次长。他用双手帮忙,尽量将空气压进肺中,好像他的肺是压缩机。他屏住呼吸,跳进了水中,他没有潜泳,而是脚朝下一直向下沉,没溅起一点水花儿。

  在到了水下10英尺的地方,他开始用力划水,向深处游去。

  哈尔和罗杰看过潜泳表演,他们自己也参加过,但他们从未见过眼前的景象。任何一个美国人或是欧洲人,如果能潜入水下30英尺深就应该是冠军了,在这个深度,水压已经很大,海水似乎要把你顶上来,就像木塞从瓶口上爆出一样。

  奥默继续向深处游,40英尺,50英尺,60英尺。

  “我敢打赌,如果需要,他还可以潜得更深,”哈尔说,“这些人才真会游泳,他们两岁时就学会了。很多波利尼西亚小孩儿在学走路前就学会了游泳。他们在水中和在陆地上一样自如,像海豹、乌龟、青蛙和海狸一样属两栖动物。”

  现在,孩子们模模糊糊地看见奥默不再游泳了。他靠在珊瑚底上,脚向上浮,把自己向下拉,松手,又抓住另一珊瑚。他重复了几次,看上去好像是用手在海底行走一样。

  然后,他抓住一个黑色的圆东西,升了上来,刚露出水面。接着,他又沉下去,又上来时,抓住岩石。

  吐出肺中的空气,像枪声一样。他大口吸进新鲜空气,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似乎听不见孩子们的谈话。

  渐渐地,他缓过来了,他抬起头,笑了笑,孩子们扶他从水中爬出来,他把那个黑的圆东西放在岩石上。

  那是个15英寸宽的巨大牡蛎。

  罗杰高兴地叫了起来。哈尔默默地感谢幸运之星带领他找到了这个岛和这个海湾,找到了教授的牡蛎养殖场。一定在这里,因为在这片水域的野生牡蛎直径一般不超过6 —8 英寸。

  “还有更多的这种牡蛎吗?”哈尔问。

  奥默严肃地点点头,“所以海底看上去呈黑色,它被尖硬的贝壳覆盖着,有几百个。”

  罗杰兴奋得手舞足蹈,“这就是说有几百个珍珠了。”

  “不对,”奥默沉着他说,“不是每只牡蛎都产珍珠,事实上,我们可能打开100 个牡蛎才能发现一颗珍珠。”

  “是这样的,”哈尔赞同道,“但这里的比例会高一些,因为教授努力使这里的条件适应珍珠的生长。”

  “或许这只牡蛎中就有一颗珍珠呢!”罗杰拔出刀,想撬开贝壳,他费尽力气,也没有成功。

  “告诉你个诀窍。”奥默说着,接过刀。他没有撬,而是把刀插进贝壳“嘴”中,深深插入中间的控制贝壳开关的肌肉中,切断了肌肉,贝壳自然张开了。

  然后,他递给罗杰,“如果这里面有珍珠,”他说,“你用手在贝壳边缘摸就能摸到。”

  罗杰急切地在贝壳边缘寻找着,没有珍珠,他显得有些沮丧,但他没有彻底放弃希望,“或许它藏在里面呢。”他将贝壳完全打开,在一团粘稠的分泌物中寻找着,但他什么也没有找到。

  “真糟糕!”他觉得恶心,将贝壳仍到珊瑚堆起的小山后面,它落在山的另一边,打中了什么,接着,传来一阵哼哼声,罗杰向小山后张望,看到了传教士琼斯先生正将牡蛎的残渣从他的眼睛、鼻子和嘴上擦掉。

  他开始说一些与传教士身份不符的话,然后,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便强做笑脸。

  “你在这儿干吗?”罗杰问。

  牧师没有理会小孩子的问话,而是走过来和奥默、哈尔打招呼,他的耳朵上向下流着一滴滴牡蛎汁。

  “我有点儿为你们担心,”他说,“所以,过来看看。”

  “你在监视我们。”罗杰生气他说。

  琼斯先生宽容地看着罗杰,“我的孩子,你必须记住,良好的行为是近乎神圣的。”

  “清白才是近乎神圣的,”罗杰纠正他。“你最好把脸上的牡蛎洗掉。”

  琼斯不高兴地转向哈尔。

  “你弟弟侮辱我,你能站在一旁熟视无睹吗?”

  “作为哥哥的责任,”哈尔说,“是保护他不受像你这样的无赖的欺负,他是对的,你在监视我们。”

  “我的孩子,你言过重了,你的话是不负责任的热血青年讲出的,但我的确是个可怜的传教士,我会真心原谅你的。”他把手放在哈尔肩上。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21

  哈尔甩开他的手,“别唱高调了,你和我一样,根本不是什么传教士,你是个肮脏的两面派。”

  “好了,好了,”传教士耐心他说,“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平心静气地告诉我是什么引起了这场误会。”

  哈尔怀疑了,难道是自己错了?很明显,这个人表现出任何传教士所具有的耐心和宽容。

  哈尔又从另一方面考验他,“你能站在那儿告诉我,你从未听说过理查德。斯图文森教授的名字吗?”

  琼斯先生似乎陷入沉思,“斯图——,斯——”他自言自语道,“没有,这个名字我一点儿也不熟悉。”

  “你难道没在他的实验室里装吗?”哈尔进一步追问道,“当他向我们布置任务来此岛时。你没偷听吗?难道从隔壁屋子里走出来,上了一辆黑色轿车,跟踪我们到亨特动物饲养场的,不是你?”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琼斯先生说,他的声音不那么自信了,一滴牡蛎汁从他高高的鼻子上滴下来。

  “我想不会是你把螃蟹安插到‘快乐女士’号上窃取这个岛位置的秘密吧?他难道没有翻开我的文件吗?你难道不是有意搭我们的船,从而攫取我们的秘密?你难道没抄过航海日志?在你能布道的岛上你下船了吗?你没有,你根本就不关心本地人,你只对珍珠有兴趣。”

  琼斯先生一屁股坐在椰子树干上。他伸出双手,宽宽的肩膀向前倾斜,脸色因愤怒变得很难看,但他扔控制着自己。

  “好了,”他说,“我知道你揭穿了我的把戏,你知道了所有的细节,是不是?恐怕我不是你的对手。”

  哈尔怀疑地看着他,这家伙是不是想用甜言蜜语放松自己的警惕呢?

  “不错,”琼斯先生接着产,“我知道再骗你是没有用的,我应该跟你合作而不是反对你。”

  “你无法跟我们合作。”

  “这不一定,我的朋友,不错,我不是传教士,这不过是个玩笑,我并无恶意。”

  “你只想从这里偷走珍珠。”

  “别说偷,”高个子纠正哈尔,“我不明白这些珍珠属于谁,这个岛并不是教授的财产,它甚至于不属于美国政府,它只是受联合国托管。即使如此,联合国也没有宣称拥有权,它不属于任何人,也就是说,任何人都有权占有它,我也属于任何人的范畴,你也是。这个湖及里面的一切都是公共财产,你和我都有占有权。”

  “你的意思是教授为了种植珍珠的费用,所遇到的麻烦,都……”“教授是个傻瓜,他太相信人的本性了。不错,人的本性是照顾自己,这也是我在做的事情。现在,咱们直说了吧。我叫梅林。卡格斯,是珍珠交易商,我从南太平洋挖珍珠的人手中买珍珠,把它们带到伦敦、纽约、巴黎,再卖掉,我懂珍珠,踉我作对没你们的好处,我卖珍珠的价格是市场上任何同行都无法比拟的。现在,我愿和你们对半分,怎么样?”

  “你站起来,”哈尔严肃他说,“我就会回答你。”

  高个子男人站了起来。虽然,哈尔有6 英尺高,卡格斯在他面前却像站起来的科迪亚克棕熊*.哈尔伸出右拳,用尽全身力量,朝着满是牡蛎汁的那张脸击去。

  卡格斯向后退了几步,他没有回手,而是右手伸进上衣里面,从左肩上摘下一支手枪。

  “我的事你知道得大多了,”卡格斯粗声粗气他说,“或许你还不知道我杀过人,还不只一个。”

  “没有什么阻止你再杀一次。”

  卡格斯的眼睛似乎燃烧了,“你再说一句话,我就开枪,背朝那棵椰子树干坐下。快点儿!你弟弟坐在你边上,快点儿!”

  罗杰怀疑地看着哥哥,没有动,但当枪响时,他们都跳了起来。卡格斯开了两枪,一枪从哈尔身边擦过,另一枪距罗杰只有几英寸远,子弹打到岩石上,又弹进海洋中,湖对面传来清脆的回声,一只海鸥从树干后面出来,吓跑了。

  两个孩子想,最好还是坐在那儿。

  “你不想把枪放下,我们一对一练练?”哈尔建议。

  “要我一个男人对付一个孩子?”卡格斯讽刺他说,“我可以用双手把你捏碎,但我为什么要费事呢?我用脑,不用肌肉。如果你理智些,动动脑筋,就答应我的条件,既然你不,我知道谁会答应,奥默,过来!”

  “你不会跟奥默达成什么协议的。”哈尔说。

  卡格斯粗鲁地笑了,“我还从未遇到过不要钱的本地人。奥默,我想让你为我潜水,现在就潜,我给你的钱比你以前得到的多得多。好了,跳入水中吧。”

  奥默英俊的脸上慢慢出现一丝微笑,“你错了,卡格斯先生,”他礼貌他说,“或许是你那新几内亚人要钱,但我们雷亚提亚人可不要。”

  “我会用枪命令你做事,快下水,要不我就让你在这个岩石上粉身碎骨。”奥默给哈尔递了个眼色,又看看卡格斯。

  “你准备给我多少钱?”

  “这才对。你挖上来东西的五分之一价值归你,不论是贝壳还是珍珠。”

  奥默若有所恩地点点头,“递给我手套,”他说,“卡格斯先生,它们在你身后的岩石上。”

  卡格斯转身拿手套,哈尔刚起身,卡格斯回过头用枪对着他。

  “你自己拿。”他对奥默说。

  奥默走到他身后,卡格斯侧身盯着他的三名敌人。

  哈尔很快一动,吸引了卡格斯的注意,同时,奥默像只老虎,跳起来压在这个高个子男人肩上,用一只手卡住他的脖子。当他拿枪的手举起时,奥默抓住了他的手腕,想使他松手,哈尔和罗杰从正面向他进攻。卡格斯用尽全身力气,抓住枪,又把枪口对准哈尔。

  “注意,枪!”奥默喊道,他竭力扭住拿枪的手臂,枪响了,珍珠交易商的前几枪只是警告,但这次,他可真打了,只是波利尼西亚人扭住他的手臂,才使他没有击中目标。

  他又把枪对准哈尔,哈尔的拳头正朝他脸上砸下。

  奥默没能阻挡住拿枪的手臂,但他还能做一件事,他转动敌人的肩膀,使自己站在枪口和哈尔之间,枪响了,奥默倒在地上。

  哈尔立即俯身在奥默身边,他清晰地记得那晚在比基尼岛上,他们忠诚地宣誓互换姓名,奥默遵守了他的诺言。

  罗杰不再向敌人的太阳穴发动攻击。他转向奥默,卡格斯迅速消失了。

  “让他走,”哈尔现在绝不会离开奥默,“我们待会儿再和他斗。”

  奥默躺在那儿,紧闭双眼,哈尔摸他的脉,仍在跳动,鲜血从他右腿膝盖上方1O英寸的地方流了出来。

  哈尔检查伤口,有两个洞,一个是子弹打进去的地方,另一个是子弹打出来的地方,第一个洞周围的皮肤由于射程很近,已经被弹药烧红子弹可能只穿过肌肉,很幸运没有打中主动脉,伤口仍在流血,但并不多。

  哈尔脱下衬衫,在湖水中浸湿,擦伤口。

  “我们有青霉素就好了。”他说,“或者一些磺胺也行。”

  “船上都有,”罗杰说,“我去拿怎么样?”

  “在船上能更好地照顾他,把他放在床上,但把他抬过这座小山可不容易,要不然你把船开到这里来,不行,等会儿,我想我听见发动机的声音了。”

  不错,湖对向传来发动机的马达声。

  卡格斯驾着船,毕竟,这家伙还有点儿良心。

  从突起的珊瑚礁背后驶出了“机库”,它穿过湖面,来到小海湾。同时,哈尔将他的衬衫撕成止血带绑在伤口上,他必须记住每隔15分钟将他松开一次。

  他几乎原谅卡格斯了。很明显,这家伙知道自己错了。

  “告诉他在哪儿停船。”他对罗杰说。

  然后,他抬起头。很吃惊的是,发动机停了,船仍离岸100 多英尺。

  “你还要打开发动机,使它再向前驶一点儿。”哈尔叫道。

  卡格斯用懒懒的一笑回答了他,他转了舵。小船慢慢转向,停住了。

  “你犯了个小小的错误,”卡格斯讥笑哈尔,“我并不想靠岸,只是想在我离开前向你表示感谢。”

  哈尔和罗杰惊呆了,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这是什么意思?走?”哈尔问,不安之情像条蛇在他背上爬来爬去。

  “没错儿,你不接受我的条件,所以,我必须自己走了。我要去旁内浦,找一条小船和一些潜水员,然后再回来。”

  “你不能这么做,”哈尔说,“你知道你不会驾船航行。”

  “那有什么?旁内浦是个大岛,如果我让船一直向南走,就一定会到。”

  “但我们得送奥默去医院,他在这里会死的。这你也不关心吗?”

  “我为什么要关心呢?”

  “这地方……”哈尔看着被飓凤洗劫一空的小岛,很害怕,“你不能把我们扔在这儿,我们活不到你回来。没有食物,连只螃蟹也看不见;没有房子,也没有建房子的材料;没有淡水,我们会渴死,你会进监狱。”“我进过监狱,”卡格斯说,“我不想再进一次,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把你们三个打死。如果有人间我,我并不觉得有人会问我,我就说你们决定呆在岛上等着我回来,如果你们等不到我回来,就与我无关了。”

  他的手放到发动机开关上。

  “等会儿,”哈尔喊,“至少你可以做一件事,拿出急救箱,把那管青霉素和那罐磺胺扔给我们。”

  卡格斯笑了,“我自己可能还用得着呢,老朋友,在海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微风使船离岸稍近了些。突然,罗杰潜入水中,奋力向小船游去。哈尔紧跟其后,如果发动机第一下没有起动,他们就会追上小船,可追上后,到底怎样对付这个持枪人,他们还没来得及考虑。

  卡格斯打开开关,发动机起动了,螺旋桨转了起来,沉重的小船慢慢起动,有一阵儿,孩子们好像能抓住它了,可接着,它行进的速度就比他们游得快了。

  他们不再向前游了,踩着水,看着小船穿过湖面离去,就在小船进入大海之前,卡格斯挥手向他们告别。

  然后,除了船在水上留下的波纹,什么也看不见了,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有在飓风离去后活下来的孤独的海鸥的鸣叫声。

  “只好如此了,”哈尔说。绝望使他的心冻结了,他们懒懒地游回岸边,爬上炎热的岩石,在奥默身边躺下。

  哈尔和罗杰默默地相对而视。仍然很难接受事情的真相,他们的眼光停在光秃秃的珊瑚堆上。

  罗杰虚弱地笑了起来、“我一直盼望有个机会被遗弃在孤岛上、但我从未想过被遗弃在如此荒凉的岛上。”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21

  14 荒岛


  奥默微动身体,呻吟着,他的前额因痛苦紧锁着。他睁开眼睛,看着罗杰和哈尔,渐渐地记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他想坐起来,可皱起眉头,又倒了下去。

  “你最好躺着,”哈尔说。奥默强使自己笑了笑,“我昏过去后发生了什么事?我错过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我们刚刚跟卡格斯告别。”

  “告别?”

  “他走了,驾驶着那条船,去旁内浦找小船和潜水员。”

  奥默睁大了眼睛,“不,他一定在吓唬我们,只是想吓倒我们答应他的条件,他今晚之前就会回来的,他不会把我们扔在这个岛上的。”

  “希望如此。”

  “至少需要三天,他才能到旁内浦。他恐怕要在那儿呆上一个星期甚至两个星期才能找到小船和潜水员。潜水员可不会轻易地跟他来,他有没有意识到在这三个星期里我们的命运如何呢?”

  “我想他知道,他一点儿也不在乎。”

  看着耀眼的阳光下一片荒凉的白色岩石,奥默说,“你们知道为什么这个岛上无人居住吗?”

  “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人类无法在此生存,或者至少没人愿意尝试,这里没有足够支持人活下去的东西,就是仅有的一点儿也被飓风卷走了。连鸟也觉得此地无法生存。在湖里,我没见到鱼、罗杰称它是饥饿岛,这个名字恰如其分,甚至还可以称它为死人礁。”

  他闭上眼,因疼痛扭动着身体,然后,他抬起头,笑了。

  “我不该那么说,可能因为我觉得虚弱。当然,无论怎样,我们都能生存。但我们要做的事很多,我不能躺在这儿躲清闲。”他挣扎着坐起来。

  “你躺下!”哈尔命令道,“看看你在干什么。伤口又开始流血了,我们没有药。”

  “你错了,”奥默虚弱他说,“我头下枕着的东西就是药。”他的头枕在椰子树干上。

  “我们用它能做些什么呢?”

  “拿出你的刀子,哈尔,刮树皮,细细地刮,使它成为碎未,然后,把它敷在伤口上,它有收敛作用,可以止血。”

  “但还没有消毒啊!”

  “消毒了,太阳的暴晒就能消毒。”

  他曾听说波利尼西亚人如何巧妙地运用香草、芦笋、树根和各种树木治病,但他从未想到在他病人的头下会找到药。

  他细细刮着,直到有足够多的椰子树皮粉,然后,把它敷在伤口上,再从衬衫上撕下一条布作为止血带绑住伤口。

  哈尔把手放在奥默的前额上,很烫。奥默发烧了。

  “我们得把他抬到荫凉处。”哈尔告诉罗杰。

  阳光照得他们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他们审视着小岛,被晒得发亮的岩石似乎在嘲笑他们。树桩下面有一点儿荫凉。他们把奥默抬到那儿,虽然他们得根据荫凉的移动不时地移动奥默,可总比没有一点儿凉快地方好多了。

  “不管怎样,我们得建个栖身之处。”哈尔说。

  罗杰痛苦地笑笑,“想得美!”但他立即起身开始在岛上寻找建筑材料。

  奥默的嘴在动,哈尔俯身听他说话。

  “我希望我说的话并没使你们太着急,哈尔,我们能生存下去的,毕竟,时间不会大长。一两个星期,最多三个星期,他就会回来。他会找到路的,他有航海日志,又不是他不回来了,那形势就严峻了,没有船会路过此地,我们会腐烂,但我们无需着急,他会回来的。”

  “对,奥默,”哈尔说,“现在看看你能否睡一会儿。”

  哈尔觉得心寒,只有他知道,卡格斯永远不会回来了。

  卡格斯可以参照航海日志,这是个多么残酷的玩笑。哈尔本想跟卡格斯开个玩笑,现在成了他跟自己及两个同伴开玩笑了。这个玩笑会夺走他们的生命。航海日志上的记录与实际相差100 海里,在那里找不到岛,卡格斯根本不知再向何方航行,他找到这个岛的机会是千分之一,甚至是万分之一。他或许会整日整年地寻找也找不到,他可能来到离此地12英里的海域,但他仍可能看不到珍珠湖,岛上的珊瑚没有高过海平面10英尺的,也没有高耸的树木,在近距离内,珊瑚可能被误认为是风在海面掀起的浪花。

  即使大约经过一年的寻找,卡格斯奇迹般地找到这个岛,他们会怎么样呢?他会在岩石丛中发现他们的尸骨。

  或许卡格斯并不想让他们死在这里,或许他会在他们死前赶到这里。但哈尔确信他是不会回来的。

  罗杰和奥默知道是他签署了他们的死亡证书会不会怪他呢?他们不会怪他,但他们躺在这可怕的白骨般的珊瑚石上,忍受饥饿时,还能不怪他吗?

  至少,现在还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会使他们丧失最后的一丝希望,这对奥默伤口恢复也没有好处。

  哈尔忘掉了不快,一心照顾奥默,伤口已停止流血。偏方灵验了,他小心解开止血带。把它解开,可以防止伤口腐烂,伤口没有出血,哈尔对椰子树皮的止血作用很佩服。

  他把撕成条的衬衫拿到海湾边,浸在水中,在空中甩一甩,水蒸气使衬衫上的水降温,把它敷在奥默滚烫的前额上。奥默昏睡着,几乎不知道哈尔在干什么。

  罗杰也没运气。建房顶的自然材料应该是椰子树叶,岛上有数不清的树墩,但大多数倒下的树干部被下暴雨时的大浪冲走了。

  有几根树干被死死挤在岩石缝隙间,他满怀希望地检查着它们,可惜树叶在树倒前就掉光了。

  好了,也不一定必须用椰子树叶。阳光大强了,他闭上眼睛,思考还能利用什么,露兜树叶可以,或者芋头叶也行,在一个颇为荒凉的岛上应该满是这类东西。他曾读过很多有关荒岛落难者的故事,他知道荒岛该是个什么样子。它应该是像冰箱一样充满食物的一片丛林,你只需爬上树摘一支香蕉或是面包果,或是野桔子,或是柠檬,或是芒果、木瓜、酸苹果、榴莲、柿子。

  番石榴,或是野葡萄。湖里尽是鱼,从海滩上你可挖出大量的蛤和蠔。鸟也很多,可以用手抓到,朝向海边的峭壁上有满是蛋的鸟巢。当大海龟晚上上岸下蛋时,你便可找到它。你可以喝到山里的清泉,在林中的池塘里沐浴,你还可以及时用竹子搭个棚,用椰树叶搭个顶。

  他睁开眼,白色岩石的反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他眨眨眼。

  然后,他在海浪冲不到的岩石中发现有个东西倒在那里,很像翻过来的船,
  或许,那真是被飓风卷到岸上来的小船呢?

  他的心因兴奋跳得快了,如果那真是条小船,他们就能离开饥饿岛。他朝它跑去,还被尖利的珊瑚绊了一下。

  可这不是条船,而是一条大鱼。鱼腹朝上,已经死了,它足有30英尺长,和大象一样的宽大。

  它的身体是棕色的,上面点缀着白色斑点。它的脸看上去像只被放大了几百倍的不高兴的牛蛙,脸两边的角上长着一对小眼睛。

  最吓人的部分算是鱼嘴了,有4 英尺宽,嘴角长有长长的须。

  人们会认为这么个凶猛的庞然大物一定是食人动物,但罗杰以前见过这类鱼,他知道这是鲸鲨,是所有鱼类中最大的一种。有时还会见到比这条鱼还长两倍的鱼。虽然它是鲨鱼,但它对人无害,它只吃很小的生物,有些生物用放大镜才可看到。

  “但也不能用它来做房顶啊!”罗杰提醒自己,走开了。然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回身。他想起曾见过住在西怕利亚阿穆尔河流域部落人的房屋的照片,在那个地区,没有用来建房屋的林木,因此,人们用鱼皮建房。

  用鲸鲨皮造个小棚子怎么样?

  他跑去告诉哈尔,他想哥哥可能会嘲笑他的主意,但哈尔说,“为什么不能呢?我想你说的有道理。”

  他们回到鲸鲨那里。

  “它肯定是整个太平洋最难看的鱼了,”哈尔说。他摸摸粗糙得像砂纸似的鱼皮,“要剥这张皮可不容易,但我们的刀很锋利,我们从腹部开始割,在脑后和翅前将它切断。”

  鱼皮有如砂布般粗糙。有时,除非用珊瑚块当锤子锤,刀于是进不去的。

  哈尔汗流侠背,喘着粗气说:“这东西有一个好处,一旦我们用它做屋顶,肯定比任何椰树叶都耐用,它一定和石棉瓦一样结实。”

  “而我们需要的,”罗杰插嘴说,“只是等卡格斯几个星期。”

  哈尔觉得心一沉,他还不准备告诉罗杰,但他是不是该对卡格斯不回来这一坏消息有思想准备呢?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22

  “当然了,”他努力使语调轻松,“但也有我们见不到他的机会。”

  罗杰停步望望他。

  “那我们怎么办?”

  “噢,我们会战胜困难的,我们必须这样做。现在,让我们努力把这个角落里的皮割下来,我说,这皮可真厚!”

  经过两小时的艰苦劳动,他们停下来休息,鱼皮还未剥下一半,死鱼的味道大强烈,太阳光像锥子般射在他们头顶上,他们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罗杰用袖子擦了一下脸上的汗,哈尔已把他的衬衫变成了止血带、绷带、降温敷布。现在,他用弟弟的衬衫襟擦着汗。

  “有杯水喝就好了。”罗杰说。

  哈尔严肃他说:“我们在想什么?水!那比房子还重要,甚至比食物更重要。让我们把剩下的活儿留着明天干,去看看奥默怎么样了。然后,就去找水。”

  奥默睡着了,树墩的阴影已移开,哈尔和罗杰又把他拾到阴影里,哈尔将敷在他脑袋上的布浸在水里涮了涮,然后,重新放在奥默的前额开始找水了。孩子们出发时,显得情绪很高,但实际上,他们都不抱什么希望。在这个被太阳烤得发热的荒岛上,怎么能希望找到淡水呢?

  “飓风来时,这里一定下了大雨,”哈尔说,“可能有些留在岩石缝中。”

  靠近岸边的一个岩石缝像个碗盛了一点点水,罗杰迫不急待地跑过去,用手捧起水尝了尝又吐出来。

  “咸的!”

  “一定是巨浪留下的,”哈尔猜想着,“让我们去离岸边远点儿的地方找吧。”

  他们发现许多岩石洞里面都没有水,有些洞中,有水存留的痕迹,但他们都渗过多孔的珊瑚石,枯干了。

  罗杰检查着椰子树墩。

  这些树上一定有椰子。

  如果他们能发现果实,就既不会缺水,也不会缺食物了。那清凉,甘甜、牛奶似的椰子汁该是多么可口啊!还有那白色椰子肉。

  可费了半天劲儿,也没找到椰子。

  “找不到椰子的原因,”哈尔说,“是它们漂走了,当海水冲上陆地时,椰子随之漂到了大海之中。”

  “下一步我们怎么办?”罗杰问。

  “挖,”哈尔建议,他带路来到海边,“人们说,如果你在落潮后的海边挖个洞,可能会找到淡水。这地方怎么样?刚好在潮水线以下。”

  “这主意听来真怪,”罗杰说,“但我不想问你其中的道理,我们要么挖洞找水,要么就被渴死。”他捡起一块珊瑚片当作铁锹,在地上挖了起来。

  挖了大约3 英尺,哈尔停止了,“别挖了,看看怎么样了。”

  洞中渐渐渗出了水,顷刻问就有四五英寸深。

  “你怎么知道这一定是淡水呢?”

  “我不知道,”哈尔说,“但我希望是淡水。在其它珊瑚岛上有类似的情况,遭海难的船员就是用这种方法免于渴死的。”

  “它为什么是淡水呢?”

  “海水渗过沙子时,失去了一些盐分,雨水从岩石渗过来,你现在试一下,小心,只喝表面的水,淡水比重比海水小,会浮在上面。”

  罗杰舀了一点表层水尝了尝,然后又喝了几口,“咸的,”他说,“但比海水要淡一些。”

  哈尔尝了尝暖暖的、略带咸味的水,失望了。

  “再多喝点儿你就会觉得恶心。”

  罗杰的确觉得有些恶心,他用手支撑着前额,将吃过的早饭全吐了出来。

  他转向哥哥,生气他说:“都是你的淡水,你对如何在荒岛上生存的无知可以写成一本书了。”

  “恐怕你说得对,”哈尔承认道,“我只知道美国海军教导人求生存的办法正是我们现在所采用的。”

  “那为什么不起作用呢?”“或许因为这里的沙子太粗,无法过滤海水;或许没有足够的雨,或许雨水透过岩石流走了。”

  “行了,别站在那儿告诉我‘或许’了,还是给我找点水吧。”

  “有时,”哈尔说,“我觉得你被惯坏了,你觉得这岛上只有你一人渴吗?”罗杰不作声了,他们又开始了枯燥的寻找。他们走过像桥一样连接两个小岛的一段狭长珊瑚。一侧是海水拍打岩石的浪花;另一侧,一片白色沙滩斜向插入湖底。湖面一平如镜,这里不过12英尺深,湖底有如仙境,粉色的宫殿,宝塔,小型饰物,全是微小的珊瑚虫建造的。

  如果能忘掉炎热,疲劳。红肿的眼睛及饥渴,这里可称得上是令人喜爱的地方,但他们现在却被痛苦折磨着。

  珊瑚渐宽,形成了另一个岛。他们用了一个多小时找水,除了在岩石凹陷处海浪留下的海水外。没有再发现一点水。有椰子树桩和树干,却没有树叶。他们满怀希望地想在树桩顶部凹处找到雨水,但雨水也已蒸发尽了。

  后来,他们找到了一只椰子,它被压在一块岩石下,浪没能把它冲走。

  他们剥掉椰子壳,激动得手有些发抖,壳中间已经碎了,哈尔把刀子插进去,在椰子上部打了个洞。当他们看到椰子内部时,都失望了。

  “太遗憾了,”罗杰说,“已经坏了。”

  海水透过碎壳,腐蚀了椰汁和椰肉。

  哈尔取下椰子中间的硬壳,“至少,我们现在有个杯子了。”

  “有杯子没东西盛又有什么用?”

  “我们会找到东西的。”

  他们一直找到太阳落山。肚子开始提醒他们,不仅需要水,还需要食物。

  “这儿有水!”哈尔惊叫道。罗杰过来、看他找到的只不过是在岩石缝的土
  壤中生长的低矮的宽叶野草。

  “这就是你说的水!”罗杰讽刺他。

  哈尔井没有理会他的讽刺,他剥开一片叶子,吸吮着。叶子上满是清凉的汁,滋润着他干燥的嘴唇和火烧火燎的舌头。哈尔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罗杰咬了叶子一口,“天啊。太棒了!”但他们都没有再接着吸吮下去,俩孩子只有一个想法,挖出些草叶,拿回他们呆的岛上去。如果他们渴,那么正在发高烧的奥默会更渴。

  奥默不停地翻着身,他睁开眼,眼睛因发烧而变得很红。

  “我们给你带来了水,奥默,但你必须自己吸吮,我不知道你们岛上的人称
  这是什么东西,但我们叫它藜或马齿苋。”

  奥默急切地接过植物,他吸吮着叶子、茎以及根,井将汁吞咽下去。

  “太好了,”他高兴他说,“我希望你们为自己再找一些。”他看着罗杰。

  “这些都是你的,”罗杰说,“我们没事儿。”

  “很抱歉,我们不能招待你吃晚餐了,”哈尔说。

  奥默笑了,“我只需要水,现在我可以睡觉了。”他又闭上了眼睛。

  哈尔又去寻找马齿克,但没有找到。他从叶子上吸到的一二滴水似乎增加了他的饥渴感,他很高兴看见太阳终于落到地平线以下。珊瑚石很快降温了,感谢上帝创造了夜晚。他疲倦地想,又一个炽热的白天将会来临,接着是另一个,另一个,直到他们死在这个被海包围的岛上。

  怎么样才能找到水!这仍然是最重要的问题。他坐下思考,把手放在岩石上。突然,他意识到岩石很湿。

  露水,开始有露水了。在黑暗的影子里,湖面上笼罩着一层雾,如果他能想办法收集露水波利尼西亚人知道怎样做,如果他能知道他们的办法就好了,他想问奥默,但又必须让奥默睡觉。

  他走到湖边,在沙滩上挖了个2 英尺宽的洞,把椰子壳放在洞底,用从奥默前额上取下的罗杰的衬衫盖住洞口,在椰子壳上面的衬衫上挖了个洞。

  然后,在衬衫上用石子搭成3 英尺高的“金字塔”。

  夜晚,露水将会集中在石子中间的空隙中,顺着石子滴到衬衫上,再流进椰子壳中。早晨,他们就会有一椰壳淡水了。

  哈尔回来时,罗杰已躺在奥默身旁睡着了,哈尔躺在凹凸不平的珊瑚上,尽量让自己觉得舒服些。

  但他无法入睡。决定着生死命运的三个词一直回荡在他的脑海中,这就是:水,食物及住处。

  他想起了家中舒适的生活,在那里,住在相当考究的房子里,睡在舒服的床上,拧开水管就有自来水,到了吃饭的时间就有人准备好了并且告诉你。

  家中的生活太好了,人们已经习已为常,忘记了去欣赏它。哈尔觉得他再也不会认为家中的生活是理所当然的了。

  他的喉咙像砂纸一样干燥,胃像鼓一样空,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见了雨,又惊醒了。

  哈尔仰望天空,没有一片云彩比他的手掌大,星星闪烁着,银河系就像一条满是白点儿的玻璃路。

  比基尼岛那一晚,他曾听到灌木丛里有小动物跑来跑去,但在这个被奥默称为“死人礁”的地方,除了海浪声外,万籁俱寂。岛上那条死鲸鲨的身上,不时传来了“死亡”的气息。

  哈尔困惑地睡着了。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22

  15 鲸鲨皮屋


  黎明时分,哈尔醒了。尖硬的珊瑚石在他背上硌了许多小坑。空气凉爽,新鲜,使他有些抽筋。哈尔觉得不像昨晚那么渴了,那么饿了。他明白,这不是个好征兆——他的身体开始麻木清爽的空气使他重打起精神。无论怎样,他们要战胜这个珊瑚岛,也要战胜卡格斯。

  他试图回忆诗句——清晨露水似珍珠,自然界是美好的万物。他情绪饱满地起来,接着去察看椰子壳里是否有露水。

  椰子壳中几乎有一半露水。他希望能更多些,但不可能,由于雾不是很浓。他把这珍贵的液体拿回到宿营地。

  奥默的身体在颤动,看上去他似乎人事不省,哈尔用手抬起他的头,将一半水灌进他的喉咙里。

  “你把剩下的喝了吧。”他对罗杰说。罗杰正坐在一边打着哈欠,揉着背上被珊瑚硌的痕迹。哈尔递给他椰子壳之后,过去继续剥鱼皮了。可怕的太阳就要升起,很明显,他们应该来得些措施了。

  罗杰坐在那里,看着椰子壳底的淡水。如果此刻让他选择水还是100 块钱的话,他会说:“我要水!哼!”——骆驼可以一星期不喝水,可他哥哥说他被惯坏了。奥默在轻声呻吟着,喃喃地自语:“太热了——太热了!太热了!”脸上淌下了汗珠。太阳出来之前他就这么热、呆会儿他会觉得怎样呢?罗杰掰开奥默的嘴,将剩下的水全倒入他的嘴里。

  他觉得自己很高尚,然后,出去帮助哈尔。他曾想告诉哈尔他刚才的行动,这样哥哥就不会认为他被惯坏了。但最后他决定缄口不言。

  火红的太阳升起了,他们才将鱼皮剥下来。这张鱼皮很大,有20英尺长,8英尺宽。他们将粘在皮上的肉刮掉,然后,退后几步,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你这主意真好!”哈尔说。

  “我记得你告诉过我,什么地方的人们用鱼皮建房,是在西伯利亚吗?”

  “是的。人们称他们为鱼皮靴靶人,他们的食物是鱼,他们用鱼皮做衣服和鞋,他们的屋子是用柱子支撑着鱼皮建起来的。当你来到一个鱼皮村附近,从气味就可以有所感觉。”

  “我明白你的意思。”罗杰说着,把鼻子扭到一边。

  “太阳晒过后,鱼皮的味道就没那么刺激了。但我们应该把这具鱼的尸体处理掉。让我们试着把它推到海浪能冲到的地方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们才把这个奇特的肢体移到水边。

  “这鱼有很多肉,”罗杰说,“可惜我们不能吃它。”

  “它腐烂得太厉害了,最好还是别吃。”

  这样,他们抛弃了大海奉送给他们的有毒早餐,拖着鱼皮,返回到宿营地。

  现在他们郑重地开始了建房。没有钉子、螺丝钉、螺栓,没有横梁、栅栏、木板,一个建筑师通常认为建房必要的东西他们都没有,他们必须发挥独特的创造力。

  “鱼皮只够做房顶,”罗杰说,“把珊瑚石垒起来当墙怎么样?”

  “当然可以,但我们还需要房梁及支撑房顶的柱子。那个椰子树干可以用来当房梁,它不太粗但又细又长,我想我们能把它搬起来。”

  “如果我们能发现几个等距离的树桩,就可以用它们当柱子了。”岛上有许多残树桩。他们发现有两个,大约有8 英尺高,相距12英尺。

  他们用刀子将树桩顶部削成V 形,再将树干平放上去,架在两个树桩上的切痕处。现在,房梁造好了。

  “建房从屋顶开始真是大有趣了。”罗杰说。

  “并不新鲜,波利尼西亚* 人经常这么做,日本人也这样。先建房顶,把它吊在桩子上,庆祝一番,然后再建房顶下面的部分。”

  他们把20英尺长的鱼皮盖在房梁上,这样每边有10英尺长。然后,砌墙。他们将珊瑚石垒成4 英尺高,尽量把石头摆齐,使墙里面平直,墙外面用更多的石子撑住,在墙的侧面还留出4 个缺口,作为通风口和进出的门。

  然后,他们从房梁两端到墙顶部把鱼皮拉直、并用珊瑚块压紧。

  房子建成了,毫无疑问,没有人见过这样的房子,就是鞑靶人也会觉得蹊跷。他们把奥默抬进去,把他放在最平的那块地上。看到这里又黑又凉快,他满意地出了口气。3 英尺厚的珊瑚石垒成的墙挡住了阳光,鱼皮虽不像棕榈叶隔温效果好,却比木屋顶要强。房顶低了些,但对于暴风雨的袭击,房子还是低矮隐密些好。

  从房顶长度计算,这房子只有8 英尺,但从地面上计算,它有20英尺,足够三个人居住的“下雨天我们甚至有地方在屋里做饭。”哈尔说。

  “如果有雨,如果我们能有饭做,如果我们没有火柴就能点着火。”罗杰讽刺说。

  哈尔咬咬牙,“我们应该使如果成为现实。我无法人工降雨,可我们一定有办法找到淡水。让我想一想,可以从蔓草汁中得到水,可这里没有蔓草;仙人掌中有水,可这里没有仙人掌;露兜树怎么样?就是在如此恶劣的地方也应该有这种植物,那些中间空的须根就含有水分。走,咱们去找一找。”

  他们出去了,好像热情很高,可心里并不抱很大的期望。

  哈尔捡起块石子递给罗杰,“吸吸这儿,”他建议道,“它会促使唾液分泌,你会觉得像喝了水似的。”

  他们艰苦地寻找着,一直到天黑了也没有发现露兜树,也没有任何包含水分的植物。这里似乎和月亮一样干燥、死寂。

  晚上,哈尔又垒起石堆,收集露水。但是风刮起来了,形不成露水。早晨,椰壳是空的,连病号奥默也没水喝了。

  奥默苏醒过来。他的腿很疼,由于发烧,使他感觉很渴,他忍受着。从他的前额和双颊看出,他已不发烧了。哈尔为水的多征求他的意见,告诉他他们的努力,“或许你有更好的主意。”

  “没有,我要做的你们都做了。你们很聪明——先找到马齿苋,后来又收集露水。”

  “我一生中从未觉得自己这么愚蠢。”哈尔说。

  奥默看着朋友那张憔悴、困惑的脸。

  “你让烦恼折磨坏了,愿帮我个忙吗?”

  “当然,什么都可以。”

  “你和罗杰到海里去游泳,我们那儿的人相信,在事情变糟时,先不要理会它,去玩一玩,这样,会使你精神放松,能更好地思考一下。”

  “好的,奥默先生,如果你认为必要,”哈尔说,“但看上去好像是在浪费时间。”“小伙子,我觉得这样很有益,”罗杰说,“我们到海洋那边去游,那里更凉爽些。”

  这里的海底不是渐渐倾斜下去的,很陡,他们跳进波浪中,像两只嬉戏的海豚,潜水,游泳,打水,将烦恼抛到了脑后。

  “你追不上我。”罗杰喊。

  “你打什么赌?”

  “你追上,这个岛就是你的了。”

  “我可不想要这个荒岛,但我要追上你。”罗杰消失在水中,哈尔也潜入水里。

  在水下20英尺也许更深的地方,罗杰开始沿着岸边游。哈尔紧紧跟在后面,在珊瑚礁变宽形成另一个小岛的地方,罗杰忽然觉得水变得很凉。

  好像是从陆地流入海底的暗流。一会儿,他游过了那个区域,后来哈尔也感觉到了,他们都很奇怪,然后浮回到海面上。

  罗杰甩甩头上的水,“你觉得那是什么?”

  “是从陆地的一个岩洞里流出来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不能说知道。”

  “这意味着我们找到了淡水!要么,就意味着我是草包。”

  “或许你真是草包。”罗杰说。

  “真想我们有个瓶子。好了,咱们先下去喝个够。”

  哈尔又潜入水中,当头进入冷水区域时,他张开嘴,让水进入嘴里。是清凉甘甜的淡水!他咽了下去,又喝了一口,游上来,罗杰在他身边也上来了。

  “是真的。”他赞叹道。

  哈尔高兴得手舞足蹈,“事情开始向好的方面转化了,”他神气他说,“呆在这儿,做个记号,我去拿椰子壳。”

  10分钟后,拿来了椰子壳。

  “必须有个盖子或塞子啊,”罗杰说“你下去时怎能保证海水不流进来呢?”“我认为无需保证海水不进去,”哈尔拿着椰壳潜入水中,海水立即装满了椰壳。当到达冷水区域时,他把椰壳翻了过来,手伸进去换了几次水,盐水重,流出来了,淡水充满了椰壳。

  他侧着拿椰壳,游回海面上,在珊瑚石上和罗杰会合。

  “尝尝,”他把椰壳递给罗杰。罗杰小心地品尝着,接着,就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少喝点儿!”哈尔警告他,“你身体内部像骨头一样干燥,如果一下子喝得大多,就会有麻烦事了。”

  再一次将海下泉水灌满了椰壳后,他们拿着这个珍贵的礼物来到奥默面前。这个烧得虚弱的病人看到盛满水的椰壳时,激动得流出了眼泪。他抿了一小口,把椰壳放在一边。

  “我一生中也没尝过如此好喝的东西。”

  “你不多喝点儿了吗?”哈尔问。

  “呆会儿,一下子喝很多我的胃受不了。”

  “现在,我们有了生活中两样最基本的东西。”哈尔说,“房子和水,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坚持不了多久了,因为没有食物。”奥默苦恼他说,“我本该帮你们的,现在我躺在这里,像根树干一样没用。”哈尔充满感情地看着他棕色皮肤的同伴,“你站狂枪口前时,帮了我大忙了。”

  “别提这事了。”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或许有一天我会报答你的。此刻,我能为你做的最好的事是给你找点吃的,来,罗杰。”

  罗杰很不愿离开鲨皮屋这个凉快的地方。

  “我不相信,在这个地狱般的珊瑚岛上能找到食物。”他抱怨着。

  “有一个好的迹象,”奥默说,“你曾提到在岛上有海鸥。如果这里没有食物,它是不会在这儿的。”

  “很抱歉,”哈尔说,“它已走了,是昨晚飞走的。”

  有一阵儿,他们谁也没说话。尽管有了水。失望仍沉重地压迫着他们的精神,饥饿使他们觉得虚弱无望。哈尔准备起身,当他站起来时,脚步似乎不太灵活,因为他觉得双腿发软。他走出了小屋。

  “来啊,朋友,”他回过头叫罗杰,“我们得证明那只海鸥错了。”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22

  16 找到了食物


  饥饿使他们目光敏锐。他们仔细地在珊瑚岛上寻找着,一切可食的东西都躲不过他们的眼睛。

  他们翻开珊瑚石,在下面寻找;他们搬动树木,在海滩上挖沙土。

  他们失望了。

  三小时后,罗杰疲倦地倒在地上,头枕着一根木头,再也不想动了。

  渐渐地,他听到吱吱声,好像来自树干内部,他叫来哈尔。

  “把你的耳朵贴在树干上,你能听到声音吗?”

  哈尔倾听着,“这里面有生命,或许我们用刀子可以找到它。”

  他们切开树干,看到里面已腐烂了。罗杰又觉得一阵恶心,他看到了类似大毛毛虫的东西。

  “是蛆,”哈尔叫道,“过一段时间它会变成甲虫的,先把它装进口袋里,看看是否能再找几只。”

  “你不是说我们要以此为食吧!”

  “当然是了,乞丐无权挑剔。”

  他们一共找到了14只蛆,把它们拿回来给奥默看。

  “这东西有毒吗?”罗杰怀疑地问。

  “没毒,”奥默说,“而且含有丰富的维生素。”

  “不用煮就能吃吗?”

  “要煮,太阳会帮忙的,它们不习惯阳光,把他们放在炽热的岩石上,一会儿,就烤熟了。”

  烤蛆的味道不算坏。事实上,经过两天的饥饿,每个人都觉得这顿饭很香。

  “你找到蛆的地方一定还能发现白蚁,”奥默说,“它们也喜欢腐烂的树木。”

  奥默的猜想被证实了,在树的另一部分,孩子们发现了一个白蚁窝,又肥又大的白蚁,也不喜欢阳光,躲进树干的洞穴里。哈尔和罗杰把它们弄出来,放在烈日下炎热的岩石上,它们蜷缩起来,死了,干了。

  孩子们又有食物了,他们几乎变得快乐了。

  罗杰咂咂嘴,“如果回到家里没有蛆和白蚁吃,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他说。进一步的搜寻,没有什么收获。在太阳落山之前,哈尔又潜入海中取淡水、他似乎觉得海底暗流不像原来那么强了。这股暗流或许是因为几天前下雨形成的。雨水渗透过珊瑚石,从海底流出来;但如果不下雨,这些淡水就不会持续不断。哈尔回到宿营地,心里很害怕,但他没说什么。

  “这片水域里一定有鱼,”他说,“我们怎样才能捉到鱼呢?”

  他们讨论着捕鱼的可能性,他们没有鱼线、钩子、钓杆、鱼饵、网、鱼叉,捕鱼确实成问题。

  奥默如果没有生病或许会帮他们出主意。但此刻,他很累,已经睡着了。

  哈尔和罗杰继续讨论着,但罗杰也困了。

  “我们能设个圈套,”哈尔说,“如果我们有个箱子、盒子或是篮子。”

  “但我们什么也没有,”罗杰打着哈欠,“所以我们无法设圈套。”

  “没错,我们可以。”哈尔喊道。他还没说完就跑出屋子,罗杰睡眼惺松地跟着他,他不知道哥哥想出了什么妙主意。

  尽管太阳已经落山了,但天还没黑,哈尔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海边,他开始把珊瑚石垒起来。

  “请告诉我你要做什么好不好?”

  “我想用珊瑚石设个圈套。现在正是时机——在海水退潮时,我们堆起一个围墙,涨潮时,海水就会流进来,或许,鱼也会流进来。当退潮时,一些鱼就会留在珊瑚墙里被围住了。”

  “如果行得通,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罗杰赞同道。他们开始垒墙,将墙延深至海水中几英尺,这样,即使在低潮位,墙内也会有些水。

  他们垒完后,一个3 英尺高、20英尺宽的堰坝便矗立在那里了。

  哈尔计算着,潮水在午夜后会上涨,太阳升起时将退落。

  第二天早晨,阳光刚刚照射在鲸鲨皮屋时,罗杰就已醒了,想吃早餐,他吃的蛆和白蚁早就消化完了,他想吃更丰盛的东西了。

  “快醒醒,你这睡虫,我们得去看看堰坝中有什么了。”

  在珊瑚石垒起的浅水塘里,几条鱼在挣扎着试图逃脱,其中的一条极漂亮,绿色和金色的鱼身上镶有蓝色和红色的条纹,哈尔把它视为天使。还有两条鱼可没这么漂亮,却很好吃,一条鲮鱼,一条鲱鲤科鱼。还有一条毒蝎鱼,他们把它留在水池里,希望下次涨潮时,海水会把它带回海中。

  罗杰正准备用手抓锥形星鱼,哈尔拦住他。

  “那鱼触须上有毒,”他说,“如果你的手碰上它,你的胳膊就会肿起来,
  接着,你全身都会肿起来,很快你的心脏就会停止跳动。”

  罗杰离开那条鱼远远的。他们捉住了其它一些鱼,带回宿营地,奥默高兴极了。

  “当然,我们可以生着吃,”他说,“但煮熟了味道会更好。如果我的手有力气,我就能生火。”

  “让我试试。”哈尔说。但心里确没有底儿,因为他记起在亚马孙河漂流的岛上,他点火时所遇到的麻烦。

  首先,他弄来引火物,至少,这很容易。从腐烂的树木上,他刮落污秽的木灰,再把树木劈成薄片和长条,然后,他和罗杰把它们堆积了起来。

  “现在,找个引火棍,”哈尔说,“一定要很白,很干燥的。”

  “这个怎么样?”罗杰从海边捡起一根,它既轻又干燥,像根骨头一样。

  “就要这样的。”哈尔说。

  他折断一小截,把一头削成尖的,再把长的一截支撑在石头上。开始用削尖的一头在上面上下划着。

  他越划越快,因为只有用力和快速才可能成功。他的脸上渗出了汗珠,长长的木条上被尖尖的木头划出了一个槽,木屑不时落入槽内。

  他的动作更快了,木屑里不时泛出了烟味,接着,火从木屑上燃起。

  趴在地上的罗杰轻轻吹着火焰,使它燃烧得更大一些。火烧起来了,哈尔停止划木条,将其它木条架在木屑上,火越烧越旺。取火成功了。

  “唷!”哈尔出了口气,擦着他额头上的汗。“我想我还是喜欢用火柴点火。”

  孩子们急忙草草地将鱼洗了洗,然后,用树枝叉着,架在火上。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25

  17 十臂巨怪


  奇妙的晚餐使罗杰做了个噩梦,他蜷缩着身体,辗转翻滚,最后,惊醒了。

  “海黄瓜,”他喊到,“我的眼睛,我瞎了,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喂,别嚷了,快睡觉!”哈尔吼道。

  但罗杰无法人睡,他爬出了小屋。当他发现自己并没瞎时,才放心。

  周围残留的竖起的树桩,像黑色雕像。

  星星告诉他已是凌晨3 点钟了,南十字星反射在湖水中。

  他沿着湖边在沙滩上漫步。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内心仍很害怕。他走到大
  洋边上,海边平静,没有一丝涟漪,潮已退了。

  他无聊地想知道网里抓到了什么,他走到网边,向里面张望。

  这一望,可吃惊不小,有两只大眼睛正望着他。它们像晚餐用的盘子一样大。
  毫无疑问,没有一种生物有这么大的眼睛,一定是在做梦。而且肯定是个噩梦。

  眼睛里发出鬼似的绿光,好像眼珠后面有两盏灯,像绿色的交通信号灯,甚
  至更大,它像在说,“走开!”罗杰很想走开,可他的腿很虚弱,一步也动不了。

  突然,池水晃动了,是被什么大家伙掀动的,两道圆圆的绿色光芒离罗杰越来越近。

  他恐怖地大叫一声,仍然跑不起来,他被“粘”在了地上。

  哈尔慌慌张张地跑到他身边,“你怎么回事?”又生气他说,“你为什么不让我们睡觉?”

  然后,他也看见了罗杰见到的东西,和罗杰一样,他也不相信这是真的。

  “它们看上去像眼睛,”他说,“可它们不可能是眼睛,哪儿有这么大的眼睛,它们肯定是某种罕见的发光浮游生物——漂在海面上的小生物。”

  “你这个笨蛋!”罗杰吼道,“浮游生物不会沿圆周游动。它们就是眼睛,绝不是别的什么。天啊,它们看上去和下水道检修孔一样大。”说着,他的身体向后倾,好像怕摔在这两潭“绿池”之中。“小心!它过来了!”

  那家伙向前移动了一二英尺,迫使罗杰他们俩恐怖地向后退了几步,它的移动带动他中水的巨大振荡,巨大的黑色旋转物像只巨蛇升上天空;又落下来。“一只大乌贼。”哈尔喊道,他走近一步,想仔细看看。突然,一只巨臂向他卷来,他向后跳了一步,及时躲开,但他和罗杰都被海水打湿。

  “它在拍打海水。”罗杰说。

  “不,它在发射墨汁,我们身上都是那玩意儿。别把它弄进眼睛里去。”

  他们躲开了乌贼的射程。

  罗杰说,“难怪人们称它为墨鱼。”

  “对,那还是上等墨呢,你可以用它写字,它很像印度墨,我记得有一位探险家用这种墨写了一页航海日志呢!”

  “你看它乱扑腾,它会追我们吗?”

  “我想它不会上岸的。”

  “但它也不能逃入海中啊!”

  “如果他知道怎样逃走,它就能轻而易举的办到。但它的头脑像它的身体一样笨重,我想它从未在这样的网中呆过,它绝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希望我们能把它活着带回去,巴辛先生想要这么个家伙。”

  “他可得不到这一只,我们只能希望回到我们的帆船以后再碰这么一只,在亨伯特洋流一带有很多乌贼。”

  “那是流向南美海岸再流到这些岛上的吧?”

  “对,你还记得我们读过有关六名科学家在救生筏上的那本书吗?他们凭借亨伯特洋流从秘鲁飘到这些岛上。他们看到了不少乌贼。晚上,它们漂浮在海面上,白天则沉人海底深处。”

  两只巨大的绿眼时而发亮,时而昏暗,就像有人在眼后将电灯时开时关,罗杰不禁打了个寒颤。

  “天啊!难道它从未眨过眼?”他想起在岩洞中搏斗过的八角巨怪,它的眼也充满邪恶,不过它很小,像人眼那么大,也不像鸟贼,眼睛能发光,“现在我知道章鱼和乌贼的区别了,我以前一直弄不清楚。”

  “它们的区别还不只在于眼睛的大小,章鱼的身体呈袋状,乌贼则像鱼雷,它的样子像只巨大的钢笔,它的动作也像。它不是有8 只触手。而是10只,其中两只特别长,触手上长的不是吸盘,而是锋利的刺,非常危险,它们甚至能切断电线。”

  “你是不是有点故弄玄虚?”

  “一点儿也没有,在一次美国博物馆自然史学家的探险中,他们用来做钓杆的轻钢丝缆就被乌贼咬断了。因此,我们得小心点儿,除非你是由比钢缆还硬的东西造成的。”

  黎明时分,黑暗即逝,天空呈灰色,他们能更清楚地看到这只乌贼了,它占据了整个鱼池。事实上,鱼池已装不下它那强有力的臂膀,它们伸过珊瑚石,放在沙滩上。

  它那鱼雷状的身体不断改变着颜色,从黑色到棕色,从棕色到黄褐色,从黄褐色到苍白色。

  眼睛有1 英尺多宽,看上去比夜间更为可怕,绿光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黑色,像两个藏着一切恐怖的黑色岩洞。它们盯着哈尔和罗杰,充满了野蛮的愤怒。孩子们在无情地不眨眼的目光下觉得自己很渺小。

  “太平洋的噩梦!”哈尔吸了口气,“真是名符其实。”

  潮水还未完全退却,但已很低,鱼池中的海水所剩无己。乌贼在涨潮时能轻易逃生,退潮时,它并没有觉察到潜在的危险。现在,它被困在珊瑚石垒起的鱼池中了。

  海水被乌贼喷的墨汁染成了墨色,它不时把自己的身体充满水,再如火箭般喷出。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只有用背撞“墙”才有点儿作用。

  “看它的身体,”罗杰赞叹道,“它有20英尺长。再看那些触手,也有20英尺长。”

  “和有的乌贼相比,它还算小的。人们找到过42英尺的乌贼标本。另外,在一次科学探险中,人们幸运地看到了一只巨大的乌贼和一只抹香鲸之间的战争,乌贼赢了,它有75英尺长。”

  “但是,”罗杰说,“这个平凡的、小小的、40英尺长的家伙对我赚钱来说已经足够大了,我们用不上它真是太糟了,我想,涨潮时它就会逃走。”

  “或许,我们能利用它,”哈尔叫道,“我们不是需要绳子吗?”

  “绳子!乌贼身上哪来的绳子?”“那些触手,我敢打赌,把那些触手切开当绳子用,会和皮子一样结实。”

  罗杰不太相信。

  “为什么不能呢?”哈尔继续说,“如果人们能用王蛇或蟒蛇皮,为什么不能用乌贼呢?马来西亚人用蚺蛇皮,它很耐用,他们用它盖在家具上,再运到伦敦的商店去卖,它几乎用不坏。这些触手的任何一只都能和蚺蛇皮或蟒蛇皮一样结实。”

  “你说得也许有理,”罗杰承认,“可我不愿被一只触手缠住;而你也不能走过去取一只触手下来吧!它的骄傲会反对你的!”

  太阳升起时,阳光激起巨怪的愤怒,它喜欢北冰洋和南极洲的冷水,它不在乎被亨伯特洋流从南极带到热带,因为这股洋流很冷。白天,它呆在洋流底部的寒冷区域,太阳落山后;它会浮到海面上,当太阳再升起时,它又沉人海底,它极为憎恨阳光。

  被阳光烤得难受的巨怪开始凶猛地拍水,它的触手拍着珊瑚石,上面锋利的刺在石头上划出深深的痕迹。

  突然,猛一用力,它向前飞跃了6 英尺,同时,伸出一只长长的触手,罗杰平安躲开了,哈尔想逃跑却被绊倒了。

  顷刻间,巨怪的触手绕在他腰问,缠紧了。他感觉到触手上的刺刺透棕榈布做的衬衣,扎进了肉里。

  罗杰一边用珊瑚石抽打乌贼,一边叫道:“奥默,奥默!”

  乌贼用触手把哈尔拉向嘴边,鹰似的大嘴张开,露出一排牙齿,哈尔用尽全身力气抱住珊瑚石,但毫无用处,像蛤蛇皮一样有力的触手使他松了手,他又拉住其它石头,可都被拽开了。

  奥默两手撑地,拖着受伤的腿,一跛一拐地走来。

  “快点儿!奥默!”罗杰叫道。不知怎的,他深信这位波利尼西亚人知道怎么对付乌贼。罗杰不再扔石头了,他的举动一点儿也影响不了乌贼的触手,现在,他用双手拉着哥哥的脚,将自己横在一块大石头后边,死不放手。

  两个男孩再加上块大石头仍不是乌贼的对手,它拖着他们俩,也拖着石头。现在,哈尔离那张开的嘴只有一二英尺了。

  “小心!”哈尔喊道,另一只触手朝罗杰袭来,罗杰一转身,躲开了。

  奥默终于赶到了。他捡起一块大石头,然后,站起身,将重心放在那条好腿上,把石头扔了出去。长期的训练使他扔石头如同抛矛,拉弓和放箭一样准确,虽然由于枪伤,他身体很虚弱,但当最需要时,他的身体增添了新的力量。

  石头打中巨怪的嘴,又紧紧卡在嘴里,使它无法吐出来。

  由于满嘴都是石头,巨怪不得不放弃将遗弃在岛上的人当成一顿美餐的想法,但它仍在用触手惩罚哈尔。

  “快点儿!帮我搬起这根圆木。”奥默喊道。罗杰抛开哈尔的脚,帮奥默抬起一根椰木。

  “现在,朝它的两眼中间撞!”

  他们抬着木头、向前跑,奥默忘了腿上的剧痛,用木头的一端朝巨怪的脑袋击去。

  乌贼的触手痉挛地伸向天空,触手松开了,哈尔被抛到10英尺高的空中,又被摔在珊瑚石上。

  10只触手萎缩着,抽动着,像临近死亡的蛇。然后,它们静静地躺在地上,失去了活力。

  罗杰和奥默转身帮助哈尔,他已站起来了。但站不稳,他躺过地方的珊瑚石上沾有斑斑血迹,身体上也有伤口在流血。

  “我没事儿,”他说,“我只是划伤了,来,罗杰,我们帮奥默一把。”

  他们各自支撑着奥默的一只胳膊,像一副拐杖,将奥默架回小屋。在那里,这位波利尼西亚人疼得瘫倒在地上。那天,他一直很疼。

  哈尔和罗杰回到已死的巨怪那里。奥默扔的那块石头仍在他嘴里,哈尔看到那条缠着他身体的像蛇一样的触手,不由颤抖了一下。他仍被刚才的惊吓和恐怖搞得头晕脑胀。

  “很遗憾,我们不得不把它杀死,”他说,他有着自然学家对杀生的厌恶。

  “不是它死就是你亡,”罗杰提醒他,“另外,我们要想活着走出这个岛,
  就需要它做绳子。”

  “没错儿,我们得趁涨潮前快点干、否则,潮水上来会把它带进海中的。”

  乌贼皮的确很厚,他们用了好几个小时才将10只触手整理好,放在太阳下晒干。

  “明天我们就把他们割成条。”哈尔说。

  涨潮了。潮水拖动着乌贼的身体。“跟这尸体告别吧,”罗杰说,“或者你想用它做晚餐?”

  “我不想吃它,东方人吃小乌贼,认为很鲜,我可不喜欢这条祖母辈的鸟贼,但在海水把它带走之前,我们还需要它身上的一样东西。”

  他用一块硼瑚石敲打着剪子般锋利的嘴,敲下来一半,它很像斧子头。

  他又从椰树干上折下一个树枝,最后,用从触手上割下的一条“绳子”,将“斧子头”捆在树枝上。

  “或许不太好看,”他说着,晃了晃做成的斧头,“但当我们造木筏时就用得上了。”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25

  18 找到了教授的珍珠


  第二天,他们刮掉大乌贼触手上的肉,将触手割成细条,很快,阳光就将这些细条晒于了。

  “我们要不要将它们鞣软?”罗杰问。

  “如果我们想让这绳子用上几年,我们就要把它鞣好。现在,我们另有其它目的,只需耐用一二个星期就可以了。”

  “用乌贼触手做绳子,真滑稽。”

  “为什么?人们还用其它奇怪的动物呢,像袋鼠、水牛、鸵鸟、鹿、蜥蝎、鳄鱼、鲨鱼、海豹以及海象。”

  他们从一条20英尺长的触手上割下4 条皮子,连接在一起,做成一条能够延伸到海底的绳子。他们又把棕涧布袋系在绳子上,准备潜水了。

  “让我先下。”罗杰说。

  他一只胳膊下夹着珊瑚石,另一只手拿着袋子跳进湖中,水面上溅起浪花,哈尔看到弟弟沉入海底时晃动的身影。

  罗杰很难将脚控制在身体下方,不断向上浮,他用脚夹住了块石头才解决了问题,这样。他的头才在脚的上方。

  他的身体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一个巨人拥抱着,他能做到的只是防止肺里的气体爆炸。

  他开始捡起牡蛎放入袋中,牡蛎壳很粗,有的还有刺,他很后悔没有戴上奥默的手套,他的手上被划出一道道血印,如果鲨鱼嗅到这血腥昧——但在环礁湖中是不可能有鲨鱼的,不管怎样,他不希望有。

  15只牡蛎才装满一袋,他坚持把袋子装满,在这可怕的压力下他呆了多久,好像有半个小时了。

  他将装满牡蛎的袋子留在湖底,自己先回到水面。他大口喘着粗气,身体痛苦地抽搐着。他的脸疼得变了形,手臂和脸上的血管涨出了皮肤。他像得了瘟疫似的在阳光下哆嗦着,他觉得又冷又虚弱。

  哈尔着急地责备他。

  “你在下面呆的时间太长了,你呆了两分钟,就连波利尼西亚人也呆不过三分钟。”

  罗杰努力使自己坐直,“我没事儿,”他迷迷糊糊他说,“把袋子拉上来,看看里面有什么。”

  哈尔拉着绳子,将袋子提出水面,在袋子即将出水时,他用另一只手托住袋底,以防袋子被压破了。他将袋中牡蛎倒在沙滩上,15只巨大的贝壳像15只黑色的乌龟展现在他们面前。

  他们等不及了,打开了一个又一个,寻找着珍珠,可一个也没找到。

  罗杰不高兴地盯着海底。

  “别跟我说还得下去一次。”

  “恐怕得下去很多次,现在,轮到我了。”

  “戴上手套,”罗杰看着自己发红的手,劝哈尔,“以防你的手被划破。”

  哈尔戴上手套,夹着珊瑚石和袋子,潜入海底,他没有花时间使自己的脚朝下竖直站着,而是展成扇子般漂浮着,同时,迅速将袋子装满。

  然后,他回到水面,尽量放慢上升的速度,可当罗杰将他拉出水面后,他也疲惫不堪地躺在珊瑚石上。鲜血从耳朵、鼻子、嘴里流出,他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胸部一起一伏像个风箱。

  “恐怕,我不是两栖动物。”他喘着气说。

  罗杰将袋子拉上来,他们焦急地打开贝壳。

  他们轮流操作,罗杰打开第一只贝壳,哈尔扫开第二只……,一连打开12只贝壳,都是空的。下一个又轮到罗杰了。“13,”他嘟嚷着,“这可是个不吉利的数字。”他将刀子刺入贝壳中,一转,贝壳“嘴”张开了。他的手伸下去下,摸索着。

  他摸着摸着停下手,看着哈尔,眼睛睁得滚圆,嘴张着,呼吸变得急促。

  “天啊!我想这里一定有。”

  他用手指将珍珠取出,有一阵子,谁也没说话。他们坐在那儿,看着珍珠,
  惊呆了。

  然后,哈尔悄声说,“我的上帝,它怎么这么大!”

  他的确大,是孩子们见过的最大珍珠。它很圆,看上去是白色,换个位置再看,它的乳白色中反射着天空和湖水的所有颜色。它好像有生命。

  罗杰把它放入哈尔手中,哈尔很奇怪,原来它很重,这证明了是颗上等珍珠。他慢慢地在手上转着这颗珍珠,那上面没有一点儿瑕疵,它太不真实了,充满了太多的神秘的光,好像它是太阳或是周围景物的一部分。

  当他用另一只手遮住阳光,那颗珍珠仍然发光,不过,那更似日光罢了。

  罗杰脸上充满迷惑的表情,他低声说:“天啊!看教授见了它会怎么说。”

  “我想他会认为他的实验成功了!”

  “成功?怎么才能让他看到呢?这里离教授太远了。假如我们把它丢了,或是它被人偷了;假如我们回到旁内浦,如果我们能回到那儿,卡格斯监视着我们,怎么办,……”

  “别担心!”哈尔笑了,但很明显,他也感到了突然而来的责任,“这就是手中有宝的麻烦,”他说,“一旦你有了宝贝,你就不得不考虑怎么才能保存好它,我们拿去给奥默看。”

  在黑暗的小屋里,珍珠仍然光彩夺目,就像它自身是一团火。哈尔把它放到奥默眼前,奥默轻声赞叹着。

  “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珍珠,”他说,“在这片水域中,从未找到过这么大的珍珠。毫无疑问,教授证明了波斯湾牡蛎可以在太平洋安家。递给我那杯水。”

  他将珍珠扔进装满水的椰壳中,珍珠迅速地沉入水底,“这证明它的重量是无与伦比的,”

  “帮我们保存它吧,”哈尔说,“我一想到可能会丢了它就怕得要死,放在你那儿会安全些,你保管它吧。”

  “那可不行,”奥默说,“它会使我睡不着觉的,我想,你该负责到底。”

  哈尔不情愿地接过珍珠,用棕榈纤维将它包起来,以增加它的体积,不至于掉了注意不到。他把它放入衣袋中,觉得自己好像立刻紧张了起来。现在,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他都要小心他保存它。“

  “好吧,”他叹了口气,“我们还得继续工作,教授不能根据一颗珍珠就作出结论。”

  天黑前,他们又找出两颗珍珠,第二颗稍小,第三颗最大。奥默称这三颗珍珠是“令人感到舒服的吉星”。

  “我要说一点儿也不舒服,”哈尔说,“‘我知道,在我把它们交给斯图文森教授之前,我是不会舒服的。”

  那天夜里,在不安的睡眠中,他梦见木筏翻了,沉入了海底,鲨鱼扯下了他的上衣。后来,他看清,鲨鱼就是卡格斯,他的脸上露出了阴险的笑容,手中拿着三颗珍珠。

  醒来时,浑身都是汗,他摸摸口袋,宝贝还在。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25

  19 木筏


  木筏是在伸向湖面的倾斜沙滩上建造的。

  罗杰不加思索地开始拉木头,但哈尔很谨慎,他养成了做事前先思考的习惯,他料想到木筏造好后会很沉,他们无法把它搬入水中。

  他把一根木头放在岸边,又将另一根放得离岸稍远些,与前一根平行放好,这些不是用来做木筏的,而是用来作为滑轮。木筏将建在这两根木头上,造好后,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推入湖中了。

  7 根长15一20英尺的木头一根挨一根地放在滑轮上,最长的一根放在中间当船头,太长的木头要锯戍适当的长度,如果没有用乌贼嘴做的斧头,这项工作是无法进行的。

  他们用鸟贼皮当绳子将7 根木头捆在一起。

  孩子们退后几步,审视着他们的工作。

  “它开始有船的形状了,”哈尔说,“但我们还得造个遮阳的舱,还该有个帆。”

  罗杰看着周围的珊瑚石,凄楚地笑笑,“哪个也造不成,”接着又说,“等一下,能不能用我们的房顶?”他看着小屋,“我们可以用它做舱顶。”

  “也可以当帆用。”哈尔兴奋他说。然后,他的脸又沉下来,“用什么作桅杆呢?椰树干太粗了。”

  解决这个问题,意味着更艰苦的劳动。他们用把珊瑚石楔进木头中的方法,将木头劈开,劈开一半后,再劈一次,做成一块18英尺长、4 英寸厚的木板,再用刀将它削成圆形。

  桅杆很粗糙,也不直,任何船厂都会因造出这样的船桅而名声扫地的,孩子们却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他们又削又砍,又在船首打了个洞,然后,将桅杆插进洞中。

  舱顶和帆要等他们不可用小屋子时再做。

  造木筏用去三天中的大部分时间,为航行收集必需品又用去了几天的时间。

  最重要的必需品是水。他们必须立即储备,否则,就找不到淡水了,因为海底中的淡水在逐渐减少。每天,他们几次到海底取水,每次取回一满椰壳,每次,他们都感到水势在减弱,水越来越咸。

  哈尔和奥默商量着。

  “我们在木筏上怎样储存淡水呢?一椰壳水是没有用的,我们也找不到更多的椰壳了。”

  奥默双眉紧锁,“这是个很棘手的问题,原来我们的岛上有山羊,我们可以用山羊皮做袋子。或许,如果你们能捕到一只海豚,就可以利用它的皮。”

  “但我们不能守株待兔,在淡水完全消失前,我们必须将它储备起来。”

  奥默继续削木头,他的手很巧,他用椰树干为自己削了一副拐杖,现在,又用从椰树干上削下的薄板,造木筏上用的桨。

  他看着面前已经完工的桨,“我们所有的东西几乎都是用椰树造的,它给我们食物、房子和衣服,我想你们用其中的一部分也可做制作水桶,但这是个苦差事,你们必须把木头削空。”

  “等会儿,”哈尔喊道,“用已经空了的东西行不行?”

  奥默不解地看着他。“在另一个岛上,”哈尔接着说,“我们发现了一丛竹林,当然,它们全被飓凤刮倒了,但——”

  “就用它了,砍大约6 英尺长的。”

  砍完竹子后,新的问题又出现了三棵竹于被砍了下来,每只直径有5 英寸,它们中间是空的,可不完全空。

  竹节之间是堵住了。

  怎样才能把竹子弄通呢?刀子只够得着第一竹节。

  剑鱼救了他们,它是两天前落人网中的,鲜美的鱼肉被做成了很多顿可口的食物。

  是罗杰想起了用剑龟来救急。他跑到海边鱼网附近扔剑鱼刺的地方。

  他将一块和自己体重差不多的大珊瑚石砸在剑鱼刺上,使剑脱离了刺,剑有3 英尺长,尖部很锋利。他在剑尾绑上一根木棍,增加了它的长度。

  现在,他有了一把利剑。他知道这把剑可以刺穿比竹节硬得多的东西。

  剑鱼以用剑刺穿透结实的船壳而闻名,传说在巴老礁的一条剑鱼不仅刺穿了摩托艇的船壳,还刺穿了一艘铁制的油罐船。

  哈尔看着聪明的弟弟,很高兴。他们俩将剑伸进一根竹子内部,把竹节一一刺穿,只留下最后一个做底。

  三根竹子一一这样处理后,再放到海滩上暗泉的上方。他们轮流下海取回淡水,装入竹子内,一直忙了一天。当竹管装满后,他们用椰木做塞,将口封好,放在木筏上木头与木头间的凹陷处,再系好。

  “现在,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会口渴了。”哈尔高兴他说。

  削下来的竹节也成了很有用的副产品,竹子根部长出了竹笋。显然,暴风雨到来时,它们就开始生长了。奥默说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因为竹子长得很快,有时,一天能长高1 英尺,竹笋成了饥饿人们必不可少的蔬菜。

  竹子也给他们带来了糖,竹节白色固体中含一种甜汁,奥默称它为印度蜜,它几乎和太妃糖一样,成了可口的甜食。

  “想想,居然在荒岛上发现了糖。”罗杰嘴里嚼着竹节说。

  竹子还使他们有了做饭锅,取一节竹子就行。不用怕竹子会被烧焦,把水烧开是不成问题的。

  又准备一根竹子储藏食物。

  他们把鱼切成条在太阳下晒干。应该在鱼上洒些盐,但直到奥默告诉他们岛上的人怎样制盐前,他们一直毫无办法。原来很简单,把海水放在有坑的岩石里,让水蒸发,石头上便沽有一层盐。

  至于从牡蛎床中取回的壮蛎肉,他们也尽量吃完,但还是留下一点储存起来,作为备用。最后,将剩下的几个牡蛎和咸鱼条一起储入了竹子中。

  放进竹子的还有被东方人推崇的一种干海藻,罗杰对此并不感兴趣。

  “我觉得它很像菠莱,”他说,“可是不如菠菜好吃。”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26

  有几只鸟飞回小岛上,其中有被人称为营塚鸟的滑稽动物,它像运货飞机般懒洋洋地飞翔着;在岩石上行走时,是摇摇晃晃的,显然,它还未学会害怕人类。当奥默拿着两块石头敲打时,它竟跑了过来。不知出于一种什么莫名奇妙的原因,敲石的声音对这种滑稽鸟有不可抗拒的诱惑力。

  奥默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它,把它洗净做熟,然后,放入储藏食物的竹筒中。

  含有大量卵的海胆也被储藏起来,卵是可食的,但人们必须小心不把它的脊柱刺破,因为海胆脊柱里的东西和眼镜蛇一样含有毒液。

  一天晚上,罗杰被侮滩上的一种声音吵醒。他爬出小屋,看到一只圆圆的、黑乎乎的家伙朝水边爬去。啊!是海龟,足足含有两百磅鲜肉!或许是来到沙滩上下蛋的,这正是罗杰听到的声音。

  他不能让海龟逃进湖水中。他追它,扑在它背上,可它并不在意地继续向前爬,罗杰用脚伸人沙滩想抵住,但也不起作用。

  他跳到海龟后面,抓住龟壳的一侧,想将这大家伙掀翻,但它太沉了,他翻不动,于是,他想叫别人来帮忙。

  哈尔和奥默还没有睁开眼,海龟已经逃入湖中了。

  罗杰仍不想放过它,他纵身骑在龟壳上,就像骑在马背上一样。虽然,他从未骑过海龟,但他了解那些波利尼西亚孩子是如何骑海龟的。

  他抓住龟脖子的后面,龟壳的前部,然后,他重心向后,把海龟向上拉。

  这使海龟不能沉入海底,只能游在海面上。

  但它直接向湖中心游去,罗杰思考着进一步的对策。对了,他应该抓住海龟的一条后腿。

  他用一只手向后摸索,抓住了海龟的一条右腿,紧紧抓着它,使他不能划水。这样,海龟只能用其它三只腿向右沿圆周运动,直到它的头转向沙滩罗杰才松手。

  他隐约看到在沙滩上的哈尔和奥默。

  “我带回了香肠。”罗杰喊道。

  海龟也有办法,它开始左右转向,罗杰不得不时而抓住它的右腿,时而又抓住它的左腿,使它的头始终朝向沙滩。一阵子忘了抓住龟壳前部,这家伙迅速下沉,在罗杰想法把海龟拖回时,海龟已把他带人了水下一英哼深的地方。哈尔和奥默帮他将海龟椎上岸。大海龟张开嘴乱咬着,差点儿咬住哈尔的腿。“我们马上就会让它停止乱咬的。”哈尔说着掏出刀子。

  海龟威胁般抬起头,它坚韧的皮肤和成年的长相看上去像个愤怒的老人。

  “别杀海龟爷爷!”罗杰喊道,“我有个更好的主意,我们把它带到木筏上,让它活着,那样当我们需要食物时,我们就有新鲜的了。”

  “好主意!”奥默一边用棍挖着沙土一边说,“但它是海龟奶奶,不是爷爷,这儿是它下的蛋”

  在一个1 英尺深的坑里,海龟下了100 多个蛋。

  罗杰捡起一只蛋,感到很奇怪。他发现蛋壳不像鸡蛋壳那么脆,而是软的。

  “你们怎么吃龟蛋呢?”

  “你在蛋壳上咬个口,把里面的汁挤入嘴中,很好吃的,我们把它们煮了,带上吧!”

  龟奶奶被拴在树桩上,孩子们走回小屋。黎明时分,他们醒了。

  他们认为已找到了足够的食物,今天,他们就要开始冒险航行了。

  他们将作屋顶的鲨鱼皮取下,割成两块,每一块都有10英尺长、8 英尺宽,一块用来作帆,另一块作船顶。一根圆木拴在帆上缘,然后,用乌贼皮作的升降绳将它升到主桅杆上,鲨鱼皮帆下边两个角各系在绳子上,这样,它就被脚索扣住了。

  舱很简单,三根破开的竹片弯起来做架子,竹片两端固定在甲板上,在架子上铺上鲨鱼皮。鱼皮两端落在甲板上,也紧紧地扣在圆木上。

  结果,舱很像半个桶,只是仑不是木制的,而是用鲨鱼皮做的。

  “它很像我们在亚马孙时在船上用过的舱。”罗杰说。

  的确像,只是这个舱略矮了一些,也并不大舒服,但对适应太平洋上的风暴却有优势。它有3 英尺高、5 英尺宽,从前至后,有8 英尺,躺在里面,躲避赤道上炽热的太阳已经足够大的了。它的前后都可以扫开,从船尾可以径直看到船首。

  海龟蛋煮好后,收起来,龟奶奶趴在木筏上,被拴在桅杆旁。

  现在,他们准备出发了,却开始感到离开了呆了两个星期的被他们视为家的地方有些遗憾。

  他们不需要别人告诉他们在海洋中乘木筏航行的危险,他们全靠海凤和海浪的帮忙,他们想试着南行,但很有可能被冲向北,东,或西,他们的桨和粗糙的帆与风力和洋流相比真是微不足道的。

  准备出发时,他们试着用喊叫和歌唱掩饰心中的恐怖。

  “让我来为它举行首航仪式。”罗杰喊道。没有香摈酒,他将一只海龟蛋在船首木头上摔碎,然后宣布,“我命名你为好船‘希望号’。”

  然后,三人将木筏推入湖中,开始了航行。

  木筏穿过珍珠湾,哈尔和奥默仔细研究着它的性能。

  “它浮得很高,地不进水。”奥默说。

  “它航行得也不错,”哈尔说,因为船头是尖的,椰木又直又平滑,木筏没有来回摇晃的趋势,“怎么用舵指挥它呢?”

  在船尾的奥默将身体重心压在桨叶上,小船慢慢地向右转。

  “真是个不错的木筏。”

  起风了,哈尔调整着长方形鲨鱼皮帆,以利用风势。

  但要穿过连接大洋和环礁湖的水道,就必须顶风而行。为了省去在短时间内降帆和升帆的麻烦,罗杰将帆转了00度角,使它侧对着风。

  然后,孩子们拿起桨,实际上划桨是件苦差事。哈尔估计到尽管有凤,退潮仍能帮他们离开环礁湖。

  15分钟后,他们来到了宽阔的大洋中,“希望号”随着洋流一起一伏地奔向远方。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27

  20 水上龙卷风


  最初两天的航行很平静,以至船上的三个人几乎忘了航行开始时的忧虑。

  风从东北部吹来,他们缓缓地向南驶去,这样继续下去,将能到达旁内浦;如果错过旁内浦,至少能通过马歇尔群岛到库塞、旁内浦、特克和椰浦的海道上,那样,他们就能遇到大船,从而得救。

  白天,太阳是他们的指南针;夜晚,星星为他们指路。他们大致将24小时分割成12份,轮番工作,每个人每次在舵旁不超过两小时。虽然他们没有精密计时表,但他们能根据太阳或星星的位置计算时间。

  水从圆木的缝隙里透上来,使他们的脚下一直是潮湿的,他们感到很凉爽和愉快。当太阳升起时,他们就得躺进鲨鱼皮作的舱里去乘凉。

  放在圆木间存放淡水的竹子筒,不时被溅上来的海水降温。哈尔有点儿着急,因为他们的食品消耗得很快,他希望能捉些鱼来充饥。

  五颜六色的海豚在船边辖戏,它们的身体通常是蓝绿色,翅是金黄色,但他们能像变色龙一样改变自身的颜色。有时,它们像抛光的铜一样闪亮。

  有一只跳到了船上,而它苑了之后,身体上失去了漂亮的颜色,变了略带黑色的银灰色。

  第三天,一条大鲸鱼盯上了“希望号”,它朝木筏游来,每次,它巨大的头露出水面时,都会喷出水柱。最奇怪的是听到它沉重的呼吸声,因为呼吸对这种鱼来说已不是什么时髦的事情。只是对木筏上的人来说才是必要的。当人们想像一只30英尺长的怪物将对这几根木头采取什么行动时,他们几乎停止了呼吸。

  “只要它用尾巴拍一下,”罗杰焦虑地说,“我们就得落入水中。”

  鲸鱼绕着木筏转了两圈,然后,潜入海中,尾巴上卷着大量的水,伸向空中20英尺高的地方,水像暴雨般落到船上三个人的身上。

  鲸尾落入水中,猛地一转,掀起一层浪,又打在整个木筏上,三个人都湿透了。

  “通知排水工!”罗杰站在齐膝深的水中大喊。

  比起小船来,木筏有一个优点,水顺着圆木径直流回到海里。

  鲸游到木筏下面,又从另一侧钻出来,它离木筏太近了,又掀起一个浪花,压在木筏上,鲸的侧面撞在右舷上,顷刻间,“希望号”似乎要变成烧火用的碎柴禾。

  好像从恐吓到它领地来的人们那里得到了满足,鲸深入海底,毫无踪迹了。

  边缘被打到的圆木松劲了,眼看着要漂走,孩子们及时抓住它,把它拴紧。

  早晨,风停了,沉重的鲨鱼皮帆无力地摇打着桅杆,海面像油一样平滑,没有风,太阳好像比平时要热上十倍。

  奥默环视四周,“我不喜欢这天气,”他说,“突如其来的平静意味着要有麻烦。”

  天空没有云彩,只能看到东边有一个黑色柱状物。

  顷刻间,北边较远的地方也出现了一个黑色柱子。

  “水上龙卷风,”奥默说,“太平洋这片水域的水龙卷比世界其它地方都频繁。”

  “它们危险吗?”

  “有的危险,有的不危险,那两个就不危险,它们像你们已目睹过的陆地上的旋风,它们将纸和树叶带到几百英尺高的空中,‘尘鬼’,你们这样称呼它们,但——”他忧虑地看着海平面,“那些小黑柱常常预示着大家伙的来临,大家伙常常像飓风。事实上,这就是飓风,海上飓风。”

  “陆地上的飓风可以把房子吹跑。”哈尔说。

  “的确,”奥默答道,“恐怕你很快就会看到海上飓风的威力了。”他抬头看着天空中东北角方向。

  其他两人也随着他看。

  他们眼前形成一朵云,它好像在距地面3000英尺高的天空上,迅速变黑,凶猛地摆动着,像一个怪物,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

  难怪,哈尔想,波利尼西亚人称之为天兽,并对此有很多迷信传说。

  人们可能猜想到的绿色光是黑暗中闪烁着的眼睛。

  “它不会比我们经历的飓风更厉害吧!”罗杰说。

  “很可能更厉害,”奥默答道,“当然,它不会持续那么久,飓风可以横跨600 英里,但水龙卷不会超过3000英尺,它力量很大,但不会影响很远的地方,我什么时候都更情愿飓风的到来。”

  哈尔很想采取什么行动,“我们能离开这儿吗?我们只能坐以待毙吗?”

  他把桨伸进水中。

  “你最好还是省点力气,”奥默说,“你根本分析不出水龙卷的方向,或许你会划入风口里,我们能做的就是等在这里,希望事情不会太糟。”

  那怪物的尾巴每一刻都在变长,现在它看上去像章鱼的触手,又长又黑,在海面上舞动着。

  空气今人窒息的平静,没有一丝风,但云端传来一阵喧嚣,伴随着猛冲的声音,就像你涉水走向瀑布一样。

  现在触手下的海面波动了,光滑的海平面形成了尖锥状,水柱不断喷射,像疯狂舞蹈着的妖精。

  旋转加速了。大量的海水形成疯狂的漩涡被呼啸着的风向前推起。

  但是木筏周围仍然风平浪静。

  哈尔知道,陆地飓风也是如此,它可以刮跑一间房子,而距它10英尺的另一房间却丝毫不受干扰;他曾听说飓风掀起了前院屋顶,而后院黄油搅拌机上的盖子却纹丝未动。

  “希望我们能免遭灾难。”他说。

  “希望如此,”但奥默的声音不那么肯定。

  “我们要不要降帆?”

  “如果它想要帆,不论升着还是降下都会把它带走。”

  知道自己的命运完全掌握在水龙卷手中是很痛苦的,你无能为力。

  旋转的海水现在成了巨大的旋流,但中心不是一个洞,而是一座小山,海水向上涌,越爬越高,好像是从上面长出的。现在它升得比木筏桅杆还高,形成圆锥形。

  最奇怪的是圆锥形变小的过程,不是水落人海中,而是变成雾气,升向天空。云的触手越来越低,海的手臂越来越长,它们碰在一起,发出嘶嘶的响声。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27

  现在,形成了值得一看的东西:旋转的水柱有3000英尺高,顶部融于黑色云彩中,底部融于旋转的海水中。旋转的海水十分可怕,它像疯狂的野马伴着呼啸的风声旋转着,遍及越来越大的海面。现在,风暴圈已有2000英尺宽了。圈内的海浪不断上涌,又碰到一起撞碎,好像决意要将其它浪的“脑浆”打出来。

  “我敢打赌,风速有每小时200 英里。”哈尔说道。但风的呼叫声和水声太大,谁也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高傲的水柱开始倾斜,好像顶部有人推了它一下似的。哈尔看到水柱向木筏的相反方向倒去,才松了一口气。水柱上端的风带着黑色云彩朝远处飞去,“希望号”幸免遭难。

  但水柱像多变的巨人一样喜欢捉弄人,倾斜的水柱改变了方向,先是向一个方向,随后又转了一个方向,旋转着,扭动着,好似挂在天柱上的一条大蟒。平静的阳光下自由飞翔的海鸥突然被旋风抓性,抛向上空,不断旋转,它的翅膀无用地拍打着,直到被天空的云彩吞没。

  是什么力量导致一切东西部上升呢?即使在生与死的紧张关头,哈尔的脑子仍然寻问着,并设法找到答案。

  上升的气流在天空形成低气压区,它旋转着,和飓风旋转的原因一样,也和普通的风旋转的原因相同,这个原因就是地球的自转。这一旋转的离心力使中心成为真空,海水被吸了上来。陆地上飓风绕着房子旋转,真空使墙裂开,因为屋内空气的压力比屋外大得多。同样,飓风来时,瓶塞会自动从瓶口弹出。他突然想到,如果飓风向他们袭来,竹管口的塞子也会跳出,他们将没有谈水喝。

  但他已没有时间想这个问题了,也更来不及采取什么措施。突然,风的一只巨臂向舱顶下部袭来,将舱顶掀起刮走了。孩子们平躺在甲板上,双手紧抱着木筏。

  接着,帆被刮跑了,飘在旋转的风中。它像个奇怪的东西,先是被抛上100多英尺的高空,然后,又被甩出落入海中。

  太阳落山了,空气中充满了水汽。奥默叫喊着,可谁也听不到他在喊什么。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如果不是一定要用双手抱着木头,罗杰会用手掌捂住耳朵的。

  现在,木筏落入旋转中心。涌起的浪将大量的水泼洒在木筏及它上面的乘客身上,“希望号”不断被水吞没,然后,它又从令人窒息的泡沫中浮出水面,孩子们紧抱木筏,好像骑在发狂的野马背上一样。

  海龟第一个离开木筏,一个浪打来,给它松了绑,它被抛向空中大约有12码,像个旋转的盖子,很快又被另一个浪吞没了。

  哈尔像看商店的橱窗一样看着,他看到龟奶奶翘起尾巴,直游向海底的安全地带。

  他决定,如果木筏坏了,他就要学海龟了。人可能比不上聪明的老海龟。

  水龙卷中心形成的水山时而逼近他们,时而又远离他们,使木筏上的人在希望和绝望中摇摆着。

  孩子们现在看不清东西,他们的眼睛被风刮得睁不开。虽然,空气从他们的面前飞驰而过,他们仍觉呼吸困难。你不敢迎着风——它会像充气球一样顺着你的鼻子和喉咙进入体内。如果你转过头,你就将置于真空之中,无法呼吸。你必须将脸埋在圆木中间,或者用手捂着嘴和鼻子,以减缓空气的流动,吸一口气。

  正当你想办法呼吸时,却又被成吨的水淹没了,有时,你好像觉得永远也出不了水面了。

  一次,当被浪吞没的小船再度浮出时,哈尔看到旋转的水山正向他们压来,它像运动中的火山,从山顶上升起的黑柱则像烟雾,整个黑柱向他们倾倒过来,柱顶错过木筏时,哈尔觉得它像一棵大树,比加利福利亚最高大的红杉树还高十倍。

  当旋转的水山接近他们时,风转了向。现在,“希望号”到了水龙卷的中心地带。

  在陆地上遭到这种情况,完全可以抓住屋顶或是沉重的材料,可现在,风会不会将木筏及其上面所有的人和东西一起带到空中,就像《一千零一夜》中坐着魔毯上天的乘客呢?

  最可能发生的事是木筏将被折断,猛烈摇晃的木头将把他们拍死。

  哈尔把嘴对着罗杰的耳朵。

  “潜入海中。”他喊道。

  上升气流已经包围了他们。用椰树布做的衬衫被卷入云端。

  如果水山不向他们袭来,离心力就会将小船甩向一边,哈尔希望如此。

  如果信仰能使山移动,那么信仰也该能使小山停止移动。

  但天上的风神决定着水山移动的方向。它们恶作剧般压在了木筏上。

  突然,绝望的“希望号”面前出现一道绿色海水组成的“坚固”的绿墙,在木筏上方,哈尔惊恐地看到了一条鲨鱼,它在那儿像草盆子里存放的一个标本。此时,木筏被推向水山顶,飓风控制的翻滚着的海水将木筏拍断了。

  再过一会儿,那些飞舞在空中的木头就会向他们砸来。哈尔知道,奥默懂得该怎么做。但奥默仍抱着一根木头,关切地看着罗杰,当他看到两个人都潜入水中后,他便丢开了圆木也采取了同样的行动。

  他们很难潜入海中,上升的水流推着他们旋转上升,把他们推向海面。

  如果在海面上,水龙卷将像蝴蝶吮花汁似的将他们吸向空中。哈尔用尽全身力气划水,后来,上升气流的推力不那么强了,他能自如地游了。

  他躲在混乱世界的下面,只要他径直游,沿哪个方向都无所谓,因为任何一个方向都能使他游到旋转的边缘。

  海里的平静令人舒服。经历了恐怖的大海的喧嚣后,他现在几乎能边游泳边休息了。在距海面3 英深的地方,他们能感到某种洋流,但他知道这种洋流是离心的,可以把他从水龙卷中心带出去。水龙卷不像其它漩涡,会把他带出旋涡,而不是卷入到里面。

  当身体里缺少氧气时,他又升到海面上呼吸。他发现仍在漩涡的中心,便潜入海中继续游;当他再次露出海面时,他发现自己已在飓风干扰不到的海面了,周围只有细碎的浪花。

  黑柱倾斜得更厉害了,整个水柱向西南方向运动,旋转喧嚣的海浪和水柱溜走了,风停止了呼啸。

  周围的空气回到了飓风来到前的平静,浪也越来越小。直到这时,哈尔才又想起那条鲨鱼,他不知逍鲨鱼是否也被这场面吓坏了。现在,风暴过去了,鲨鱼会不会对他和他的同伴们产生兴趣呢?

  他看到100 英尺外的海面上露出一个棕色脑袋。

  “喂,奥默,你在哪儿?”他叫道,“怎么样?”

  “很高兴你没事儿,哈尔,”奥默喊道,“你看到罗杰了吗?”

  他们沿圆周向两个不同方向游,哈尔猜想着,弟弟是否能挺得住,这孩子会不会被吓傻了,不知道怎么游泳了?他会不会头露出水面时被落下的木头击中了?

  他的着急多余了。罗杰这孩子不仅平安,而且正忙碌着什么。罗杰发现了两根木头,并把它们拖到一起,现在,他正用木头上挂着的一段乌赋皮绳把两根木头拴在一起。

  “干得好!”哈尔喊道,“我去看看是否再能找到几根木头。”

  奥默也开始了寻找,他们沿圆周在木筏被打断的地方来回寻找着,到他们可能去的海域上都找了,但一根木头也未找到。

  一阵雷声,刚才水柱上方的乌云中出现了几道闪电,又是一阵雷声。

  接着,连接海天的黑柱从中间断开。下面一部分塌入海中,掀起巨浪,上面的一部分卷入云端。

  似乎炸弹在云中爆炸,接着,下起了暴雨。风更大了,云彩带着暴雨迅速向海平面掠去。

  水龙卷消失了,却留下三个失去信心的男子汉。哈尔和奥默又找寻了一番,可仍未找到失落的木头。

  他们疲倦地游回由两根木头组成的木筏旁。他们爬上木筏,躺在上面,但三个人太重了,木筏开始下沉。

  罗杰翻身入水,用一只手托住木筏,使它又浮在海面上,每一次浪都能打到木筏上,打到躺在木筏上的人身上。

  竹管里装的食物和水没有了,没有帆,没有桨,没有栖身处,甚至没有用棕榈树叶做的衬衫和面罩遮太阳,没有一只木筏能同时支撑他们三个人,除了刀子外,没有任何武器可以抵御危险。

  罗杰把头露在水面,不时警惕地环顾四周,随时准备对付鲨鱼的袭击。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样,”他说,“我可没什么情绪。”

  奥默由于刚才过分使用那条受伤的腿,现在被疼痛折磨得脸都变形了。

  他抬起头,笑了笑。

  “我休息好了,”他说,“我们俩换个位置吧。”

  他溜入水中,罗杰爬上木筏,呆在刚才奥默占据的位置。

  “还不算差,”奥默轻声说,“我们都活着,我们有两根木头,三条粗布裤子,三把刀子,况且,我们还有要交给教授的珍珠,还有吧?”

  哈尔把手伸进口袋,“还有。”

  “很好。因此,我们能把它们交给教授。”

  他滑到圆木的一端,开始游泳,把木筏推到他面前,朝南边游去。慢慢地,木筏破浪前行。

  或许,奥默的话没有太大作用,但起码比什么都不说好些。哈尔内心深处对这位波利尼西亚朋友充满了深深的敬佩之情。只要航行中有这种勇气和耐心,“希望号”就永远不会迷失。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27

  21 “希望号”遇难


  他们轮流在“船”上休息。在坚硬的圆木上呆一个小时左右,忍受着海浪对脸上的冲击,再到海里游游泳,推着木筏,活动活动筋骨。

  游完泳后,爬上木筏躺一会儿,也是一种放松。

  随着时间的延长,每一次放松的感觉都越来越少,最后,只有不舒服的感觉。夜晚就更难忍受,简直无法睡觉,他们必须时刻处于清醒状态。当浪打来时,他们要屏住呼吸,一睡着,就会因海水阻碍了呼吸而醒来。

  成群奇特的、有时是可怕的生物来观察这个浮着的木筏,孩子们从未发现海洋中有如此多的生物。

  海洋中有很多生物,但帆船或蒸汽船上的乘客很少看到它们。一些海鸥和飞鱼可能靠近大船,但大多数深海动物不敢接近扬着帆或冒着烟的大船。

  原来那只带舱和带帆的7 根圆木船也比现在这两根半沉没在海中的木头更有威胁力。这个小小的浮着的东西或许更像一条奇怪的鱼,吸引其它鱼聚集过来了。

  海底满是灯光,就像从空中俯瞰夜晚的城市,罗杰顺着木筏边向下看。

  “那儿有条灯笼鱼,那儿是条食星鱼,天啊!那是什么?”

  两只巨大的眼睛正懒洋洋地跟着木筏。它们有1 英尺多宽,闪着黄绿色的灯光。

  “那是你的老朋友,大乌贼。”哈尔说。

  罗杰浑身打了个哆嗦,“它不是我的朋友,它会不会上来抓我们?”

  “它会的,但我们最好别这么想,这对我们来说可不是件好事。”

  正在作为船的动力机的哈尔加紧游了几下,那两只眼离开他们远去了。

  但紧接着,更可怕的东西出现了。他们看到了另一只眼,很大,足有8 英尺宽,闪着银光,来到船头,又在海下1 英深处跟着木筏,看来像一轮满月。罗杰话都说不出来了,这种情况太少见了,奥默将手放在他胳膊上,发觉他有些发抖。

  谁看到后面跟着个长这么大眼睛的怪物会不发抖呢?

  “这次不是眼睛,”奥默说,“它是月亮鱼,因为它的光像月亮又是圆的而得此名。”

  “你在开玩笑吧?”

  “没有,你看到的是它的头。”

  “那它身体的其它部分呢?”

  “没有什么其它部分,它只有头,因此,有人叫它头鱼。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太阳鱼,因为白天它躺在海面上睡觉,沐浴着阳光。”

  “除了头以外,它长过其它什么吗?”

  “长过,那是在它小时候,它有尾巴,后来掉了,和蝌蚪一样。当然,它的头不只是头,它还有胃和其它器官,头周围飘着的东西是鳍。”

  它的鳍和它的头相比似乎小了点儿。

  “它大概有一吨重。”罗杰赞叹道。

  “的确有。有时,我们从小岛上爬到一个正晒太阳的太阳鱼上,假设它是个岛,来取乐。”水下月亮跟着木筏前进了几分钟,接着当看到4 条大蛇样的东西游在亮光上时,罗杰又感到浑身发凉。它们的身体没有固定形状,月亮鱼发出的光清晰地照出它那扭曲的身体,它们有8 到10英尺长,和人的腿一样粗。

  “它们是蛇吗?”

  “是海鳝,”奥默说着拔出刀,“一种鳝鱼,小心点儿,它们什么都吃——包括我们在内。”

  “不受欢迎的客人,”哈尔边说边泼水不让进攻者靠近,“我们在学校读过的那个养了一桶海鳝当宠物的老罗马人是谁来着,他每天早晨将一个奴隶扔进桶中喂它们。”

  奥默手里拿着刀子,紧盯着海水,“这类海鳝很可怕,它是两栖动物,它甚至能爬上红树。等着扑向从树下经过的任何猎物。我们在旁内浦时,一个人被它咬伤送进了医院,两天后他就死了。”

  蛇形的海鳝在木筏底下游来游去,罗杰也准备好刀子。

  “它们会到木筏上来吗?”

  “有可能,有时,它们中的一条上船,它用尾巴拴在船舷上缘,再轻轻跳上船。大多数动物不会主动进攻,除非它们受到干扰。但海鳝很好斗,它的牙有1英寸长,像刀尖一样锋利。”

  罗杰抓紧刀,“敢第一个上来的就让它掉脑袋。”

  “那是最不该做的事了,”奥默警告他,“血会招来鲨鱼,另外,它们头和脖子的皮很硬,但他们尾巴的皮很软,它们受不了尾巴上受伤。”

  罗杰侧躺在木筏上向海中看,觉得背上被拍了一下。

  几乎就在罗杰眼前,一条黑色尾巴紧紧缠在圆木之上,强有力的肌肉使它盘卷的身体跃出海面,借着星光,罗杰看到那罪恶的头和张开的嘴向他袭来,他还没能转过身,奥默就冲上前用手紧握住拿刀的手。同时,他的刀向海鳝尾部刺去,海鳝的身体抽搐着落进海中。

  “那条鱼不会再打扰我们了。”

  水中再也没有看见侮鳝的影子。

  罗杰觉得头晕,很虚弱,他有这个年龄孩子所具有的旺盛精力,但这一晚,他觉得有点受不注了。他很快睡着了,可一下又被打到脸上的海水惊醒了。

  奥默看出来,如果这孩子不好好睡一觉,就支持不住了。

  “罗杰,坐起来,”这孩子听了他的话,“现在,转过身背朝向我,好了——现在,你可以放心地睡觉了。”

  罗杰疲倦得已无力和他论争了。他的身体被奥默坐着的身体支撑着,头靠在他肩上,很快睡着了。现在,几乎没有什么大浪能打到他脸上,当大浪袭来时,奥默用手捂住他的鼻子和嘴,轮到奥默到海里推木筏时,哈尔代替他支撑着罗杰。罗杰一直睡着。

  起风了,三个湿透的身体感到很冷,他们很高兴看到太阳出来了,但还未到一小时,他们就又要忍受冷飕飕的黑夜了。

  罗杰醒来,睡眠使他有了些精神,但又饿又渴。他有些生气,因为只有他睡着了。

  “搞什么鬼?”他生气地说,“如果你们能受得了,我也行,我不需要照顾。”他看见同伴的手,又看看自己的,它们被海水泡得收缩了。

  “我们像被包起来的木乃伊,递给我冷霜。”

  但他们不可能有冷霜。罗杰跳入海中,代替哈尔充当这条不大好的“希望号”的发动机。

  他们越来越感到饥渴,经常泡在水里,有一个好处,水透过皮肤渗入体内,因此,不像在陆地缺水时那么渴。但天黑之时,他们宁愿用一颗珍珠——如果是他们的珍珠,换足够他们喝的淡水。

  那晚,罗杰执意要当大家的保护人,让他们俩轮流靠在他身上睡觉。但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一次真的睡着了。结果,他和靠在他身上的哈尔一同滚入海中,冰冷的海水立即使他们清醒。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27

  第二天,一群东方狐鲣在木筏周围游嬉,孩子们不断试着抓它们,可一条也没有抓到。

  “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做条鱼线,”奥默看着圆木皮,“我们通常用椰子壳做,但树皮也应该行。”

  那天,他们大部分时间都用于把树皮上的纤维剥下来,把它们扭成一股绳,虽然只有5 英尺长,却很结实。奥默又用圆木做了个钩子,可是没有鱼饵。

  他们满怀希望将鱼钩放入水中,哪条鱼会傻到咬空钩呢?

  那群东方狐鲤不见了,其它鱼在木筏周围游动,鱼钩没有引起任何鱼的注意。又是一夜一天,由于带咸味的海水及皮肤不断碰擦圆木,孩子们感到身体疼痛,他们的脚肿了,长着红红的斑点和水疱,疼得钻心。

  “这叫‘浸泡脚’”哈尔说,接着又忧郁地补充,“下一步就该用盐水煮了。”

  经常是湿漉漉的、带有盐分的皮肤被太阳晒得很厉害,他们的眼睛充血,发炎,疼痛难忍。

  口渴使嘴唇裂开了,舌头肿得嘴里无法容纳,它像楔子尖一样不断向嘴外延伸,嘴里好像被胶水粘住了,罗杰用海水湿润嘴唇,再吞下一点点。

  “小心点儿,”哈尔警告他,“喝一点儿没事,可一旦开始喝就很难止住。”“每个人都需要盐,”罗杰反驳道,“它能产生什么坏结果呢?”

  “太多的盐会使你昏迷,然后,你会有两种结果:一是疯了,二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那又有什么?”罗杰痛苦地说,“我们喝不喝海水都会处于昏迷状态的,”他用手遮在前额上,“我已经看见那些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了。”

  “像什么?”

  “像暴雨,凉爽的、甘甜的雨,在那边,”他指着东南方向,“我知道那里没雨,可……”

  “的确下雨了!”哈尔喊道,不到半英里外,细雨从天直降下来,拍打着海面,“我们快点儿去。”

  他们俩也跳入海中,和奥默一起推木筏,三人一起快速地将木筏推向下雨的地方。

  在他们赶到之前,他们失望地看到雨小了,变成了雾,接着太阳出来了。

  “看,那边又下雨了。”这次,只在他们前面0.25英里,他们肯定能及时赶到的,雨从被西风吹来的一小块乌云中降下。

  他们用尽全身力气,奋力游泳,很快,发现又没希望了。他们疲倦了,但风并没有疲倦,他们越用力游,雨似乎离他们越远。

  顷刻,那小块云彩消失了,连刚下过雨的迹象也没有了。

  “你说这只是我们的幻觉吗?”罗杰怀疑地说。

  “当然不是,我们不都看见了吗,是不是?”没人回答,“是不是?难道你没看见吗?奥默?”

  “我觉得我看见了。”奥默犹豫他说,“我——我什么也不敢肯定了。”

  “但这儿有可以肯定的东西,”罗杰喊道,“我摸到它了,一条金枪鱼上钩了,”他把鱼拎起来给他们看,是条黑色有光泽的鱼,不到1.5 英寸长,但有很多肉。

  他们立即用刀将鱼切开,除了骨头外,吞下了所有的东西,还留了一小条肉做鱼饵。

  他们感觉好多了,也不那么渴了,鱼肉、特别是像合汁多的金枪鱼肉,含的水分是淡水,不是咸水,可惜这点儿水仍不够。

  带饵的鱼钩比空钩有用多了,不久,一条小剑鱼上了钩,把它拉到船上,很快又吃光了,只留下了做鱼饵用的。

  在有小剑鱼的地方一定也有大剑鱼,因此,哈尔看到海水突然波动起来并不奇怪。

  “小心!”他警告正在游泳的奥默,一条巨大的剑鱼正用它的剑凶猛地袭击着小鱼,它把小鱼弄碎后,再吞下。这条剑鱼有16英尺长,能轻易将人像切鱼一
  样切成两部分。许多鲸鱼在受到剑鱼袭击时也会败下阵来。

  奥默尽了最大努力,躲避剑鱼的袭击,小鱼血肉模糊的尸体漂在海面上,哈尔和罗杰用手尽量多地打捞它们。

  血腥味招来了一条大虎鲨,它飞快地朝一条受伤的鱼游去,把它吞了进去。

  鲨鱼的行为激怒了剑鱼,它立即向鲨鱼发起进攻,它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用它的武器攻击鲨鱼。它游到距鲨鱼6 英尺近处,然后,横着身体将它的剑刺进鲨鱼身体内,血流了出来。

  “10分钟内,就会有100 条鲨鱼赶来。”哈尔叫道,“我们在劫难逃了。”

  哈尔跳入海里,跟着,罗杰也跳入海中,他们的脚上沾满了碎鱼尸。

  他们和奥默一起,迅速将木筏推离这片屠杀场,再回头一看,海面上漂着许多鲨鱼,鱼血染红了海水。

  他们嚼着碎鱼。

  “那条剑鱼帮了我们,”哈尔说,“你们看,我们有些运气。”

  第二天,他们的运气又没了。附近海面只有海蜇,它们覆盖了几英里的海面,木筏后面的人置身于海蛰群中,每次,当浪打来时,都有海蜇打在木筏上的人身上。海蜇触手能降服其它鱼类,对人的皮肤来说,也是件烦恼的事。

  海蜇中最厉害的一种叫“海脂”,它是一种7 英尺宽,触手有100 英尺长的红海蜇,当游泳的人被这种海蜇缠住时,必须有同伴才能帮忙解脱。

  就是在“希望号”驶出海蜇群居的海域里。圆木上仍带有海蜇身上的粘液。第二天,他们看到这次航行以来的第一群鸟,黑燕鸥及鲣鸟饶有兴趣地围着木筏飞翔。

  “这意味着我们离陆地不远了。”奥默说。

  疼痛的眼睛在海平面上巡视着,但仍没有树木的踪影。

  三个人都很兴奋。他们讨厌一切,甚至相互讨厌。

  哈尔说他最不愿意和罗杰一同呆在木筏上。罗杰说他和哈尔打交道最难受。

  每个人都认为其他人疯了。他们说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奥默开始用他的方言谈话,他没完没了地说着。罗杰说:“我要去沙滩。”他起身向海里走,哈尔抓住他的脚腕,砰地他又重新坐在木筏上。

  哈尔看到了暴雨,但那是根本不存在的暴雨,他还看见长满椰子树的岛屿,瀑布从穿过沐浴在水雾中的热带树林里的岩石上飞流而下。

  当起风、天阴、海浪涌起时,他们几乎没有知觉;下雨了,他们几乎不知道张开嘴接雨水。

  愤怒的海洋将木筏朝西南方向推去,出于一种绝处逢生的本能,他们都紧抱着圆木。

  暴风雨的黑暗和夜晚的黑暗融为一体。哈尔隐约感到风的呼啸以及木筏随着浪一起一伏地向前移动。

  后来,传来一阵声音,不像是大海的呼啸,那是浪花拍打岸边的呼啸。

  这一定是他们的又一幻觉,它像海浪拍打陆地的声音,很可能是他们疼痛的脑袋里敲打的锤子发出的。

  木筏机械地向前,一会儿,又后退,接着又向前,圆木下面产生了一阵摩擦声,然后,木筏又被水椎起,又是碰撞声。

  圆木断了,运动停止了,哈尔感到身下是粗糙的沙子。

  他伸手摸摸罗杰,那孩子被浪抛到一边去了。

  奥默怎么样了?奥默在水中,用绑木筏的绳子拴住手腕,这样,如果他失去知觉,他将不会离开木筏。

  哈尔寻找着,暴雨遮住了星星,他什么也看不见。

  他在木筏周围摸索着,然后,又大胆走回海里。他的脚碰到什么东西,他蹲下身,是奥默。他把他拖出海面,放在离海边10英尺的沙滩上。

  奥默是那样沉,他一定溺水了。

  哈尔知道应该做什么,摸脉,将水排出,人工呼吸。

  哈尔梦见他做了这些事,后来,他也躺在沙滩上睡着了。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27

  22 死里还生



  哈尔从死亡中醒来。一位黑发上插了朵英蓉花的棕色皮肤天使手捧清凉甘甜的椰汁递到他嘴边。

  由于舌头肿得很大,椰汁很难下咽,但他本能地喝了一点儿。

  太阳升起了,但没有直接照在他身上。他躺在长满果实的椰子树的阴凉处。微风送来阵阵花香,远处传来音乐声。

  罗杰和奥默躺在他身边,其它棕肤色天使在照顾他们,英俊的男子从树林中走出来。

  哈尔感觉很虚弱,他闭上了眼睛,似乎又回到那个暴风雨的夜晚,他抱着圆木,感到身体向上,但是不是海浪把他托起来的,他不知道。

  他又被轻轻放下,听见了很多声音。他嗅到了烧柴禾以及做饭的味道。

  他睁开眼,他们是在一个村里。那里的房屋全是用棕榈树做顶,他和同伴躺在干净的垫子上。蔓藤爬上房顶,一棵芒果树伸出它巨大的臂膀遮住屋顶,树上长满桔黄色的芒果,像圣诞树上的饰品。

  阳台尽头露出许多张棕色的脸向里面张望,表情温柔、友好,取代了黑夜和风暴。

  有人俯身向他,又是那位天使,他朝她笑笑。她用木勺从木碗里舀了些东西喂他,那是面包果、香蕉和椰汁做成的糊状物,他觉得那是他吃过的最好食物。

  当他噎住时,她想可能是喂得太快了,就放慢了喂食的速度。事实上,不是他肿起的大舌头而是感激之情使他哽噎了。

  一位老人挨着他坐在垫子上,令哈尔奇怪的是,他会讲英语。

  “我叫格兰帕,我是这个村子的村长,你们受苦了。现在,你们回到了朋友中间,你们要吃饭,要喝水,要休息。”

  哈尔想说点儿什么,但睡意像云彩般裹住了他。

  当他醒来时,树影更长了。一定是下午了,他环视着这个安静的村子,没有街道,房子分散在树木之间。

  那些树可真棒,他刚才已注意到了那棵芒果树,现在,他又看到面包果、香蕉、桔子、柠檬、椰树、无花果、木瓜,以及桑树,所有的树上都果实累累。各种颜色的花爬满树干和树枝,叶子花、芙蓉花、牵牛花竞相开放。

  还有的颜色在运动中——红绿两色飞翔着的长尾小鹦鹉,灰红色的鸽子,以及金蓝色的翠鸟。还有一些温驯的小鸟在人们面前飞夹飞去,好像它们是主人的好朋友,在它们小小的身体上,他发现有红、绿、黑、白、蓝和黄6 种颜色整个树林传来令人心醉的鸟叫声。茅草房里人们的轻声细语与这种音乐混在一起,从远处还传来吉他的弹唱。

  他转向奥默和罗杰。他们也醒了,坐了起来,像他一样陶醉在美景和音乐声中,罗杰像往常一样引用著名的散文赞叹道:“人啊人!难道这只属于动物世界吗?”

  “咱们别折磨自己了,”哈尔说,“我们会最终醒来发现这一切都是幻觉。”屋子里传来了说话声。接着几个姑娘和一位妇女走出来,把手里捧着的水和饭放在三个人面前,有熏鱼和火腿,烧鸽子,奶油芋粉酱,还有一篮子水果,有十几种之多。他们吃的时候,村长坐在他们身边,和善的老人脸上闪着光。

  “我们在哪儿?”哈尔问。

  “这是茹雷克。特克群岛中的一个岛。”

  特克群岛,南海的天堂!哈尔曾听到过许多有关特克的故事,它是被140 英尺长的珊瑚包围的一片很大的湖水。湖中有245 个岛。

  “这个岛在湖里吗?”

  “不,在珊瑚礁上,海洋在一侧,湖水在另一侧。”

  “这儿有海军吗?”

  “在主要岛上有。今早我去那儿报告了你们的情况,他们想立即见到你们,但我请求他们,让我照顾你们一天,等到明天早晨他们再来。他们说,他们接到报告说你们在旁内浦失踪了。如果你们愿意,他们可以让你们乘明天去旁内浦和马歇尔岛的‘威尼贝’号回去,这条船有很好的医疗条件,你们会得到很好的照顾的。”他笑了笑,“我已经说完了他们让我告诉你们的话,现在,我说点儿心里活,我们希望你们和我们在一起呆很久很久,让我们成为你们的父母和兄弟姐妹。”

  哈尔几乎控制不住眼泪了。

  “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的好意,”他说,“但我们必须走,在旁内浦我们还有很重要的工作。”

  第二天早晨,一条装有两只奖的小船带他们穿过美丽的特克湖。湖是圆形的,直径有40英里,周围是一片美丽的岛屿,有的像耸立的灯塔,有的上面长满了面包树、香蕉树、椰子树……,南海上深蓝色的天空和腥红色的叶子花、深红色的芙蓉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一些岛屿位于倾斜的沙滩上,另一些则耸立在陡峭的珊瑚岩上,还有5个岛上有100 多英尺的高山。

  有些岛很大,特尔有10英里长,摩尔有5 英里长。杜伯朗,海军总部所在地,有3 英里长。这里布满了大大小小千姿百态的岛屿,有一个岛只有0.5 英亩,还有些甚至更小。

  湖水,是多么的壮观;湖底像花园似的,有珊瑚,藻类,石帆,淡蓝色的地衣,红色的海参,深蓝色的星鱼,还有各种颜色的鱼游来游去;有海绵殷的珊瑚,也有珊瑚般的海绵,还有绿色海绵,腥红色海绵和金黄色海绵。

  “永远呆在这湖里航行我也不会厌倦。”哈尔赞叹道。

  一小时后,他们乘“威尼贝”号从东北水路驶出环礁湖,他们依依不舍地回头看着美丽的茹雷克岛,看着他们的朋友站在沙滩上向他们挥手道别。

  哈尔爬上船桥楼对副舰长鲍勃。特雷斯说:“你可不可以拉响汽笛向他们告别?”

  副舰长笑了,他拉了三长声汽笛,向岛上的人示意。

  “威尼贝”号是一艘水上医院船只,它有X 光机、荧光检查器、药房和实验室,它的业务是巡视各个岛屿,为本地人治病并帮他们培训护士。

  孩子们最感兴趣的是铺着白床单的凉爽干净的床,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休息,一位有经验的海军医生为他们治疗太阳的的伤和海水泡过的浮肿,医生告诉奥默,枪伤很快就会痊愈的。

  当哈尔想到是卡格斯的子弹使奥默如此痛苦,并且残忍地把他们抛弃在岛上时,他的血沸腾了,他等不及了,他要用拳头打死这个至人于死地的珍珠交易商。“我要让他死在我的拳头下。”他发誓说。

  副舰长用无线电通知旁内浦,孩子们已经找到了,正乘“威尼贝”号归来。

  经过三天风平浪静的航行,高卡克大岩石展现在他们面前,“威尼贝”

  驶进布满星罗棋布岛屿的旁内浦港湾,还没有抛锚,旁边就传来有人上船的声音,汤姆。布莱迪舰长和其他军官走了上来。

  “你们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会在珊瑚岛上停留?你们为什么不乘那艘般回来?”

  哈尔笑了,“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答吧,首先,卡格斯回来了吗?”

  “卡格斯?谁是卡格斯?”

  “噢,我忘了。就是你们知道的那位受人尊敬的琼斯传教士。”

  “琼斯被一条船搭救了。他看上去很呆板。眼里无神,他迷了路,食品和水都没有了,他喝了海水,像个疯子。还是在前些日子,他神志清醒时,我们向他询问过你们,他说你们决定在岛上呆一段时间等他回去。”

  “根本不是这样的,”哈尔说,“他向奥默开了枪,然后,把我们丢在岛上,开船跑了,我们没有食物,他希望我们会死在那里。他不是传教士,他是珍珠交易商,名叫卡格斯。我们去的那个岛有个珍珠饲养场,他想偷珍珠。”布莱迪很惊讶,“我一直觉得他的传教语言很怪。”

  “他现在在这儿吗?”

  “不在,他找了条大船,和几个人一起又出海了。我们以为他去接你们了,因此,听到你们在特克岛遭难,我们非常吃惊。”

  “他去了多久?”

  “有一个星期了,他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他尽说疯话,声称要去天边挖一罐金子。他百分之九十疯了,同行的人几乎怕跟他去。他举止怪癖,总是抱着一本航海日志,谁也不让看。如果谁碰一下,他就气得口吐泡沫,他也不告诉我们要去哪里,他带了一名受过航海训练的本地人,看来,他会到达目的地的。”

  “他绝对达不到,”哈尔说。布莱迪询问地看着他,可哈尔没有进一步解释,“我希望他能尽快回来,他会发现我的拳头在等着他。”

  布莱迪笑了,“我理解你的感觉,但还是省着你的拳头吧,监狱在等着受人尊敬的传教士琼斯。”

  哈尔和布莱迪都错了,卡格斯会躲过哈尔的拳头,也不会进监狱,更不幸的灾祸已降临到他的头上。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27

  23 迎接新的历险



  孩子们和艾克上尉一起搬进他们第一次来旁内浦时住的房子。上尉告诉他们,“快乐女士”号已经修复了。

  “她已整装待发了。”

  “那些鱼呢?”

  “都活蹦乱跳的呢!事实上,章鱼有点儿太活跃了,它跳出水箱,爬上船索,我不得不叫几个本地人一起帮我把它放回去。”

  哈尔给父亲发了一封长长的电报,在向东方飞行的第一架飞机上,他寄了一个小小的但交了很多保险金的包裹给理查德。斯图文森教授。

  珍珠最后脱离他手后,他觉得轻松多了。

  哈尔问起那个想偷窃他们情报、又因请本地人喝酒被送进监狱的螃蟹,知道他仍在狱中。哈尔认为他已得到应有的惩罚,他去见布莱迪,作为这个岛的代理长官,布莱迪有权释放犯人。

  螃蟹被放出来了,他没有感激哈尔和布莱迪,而是立即在下一班出海的船上当了名水手。

  哈尔焦急地等待着卡格斯的消息,因为这个珍珠商所持的航海日志有误,他是找不到珍珠湖的,他绝对找不到。但假如他仍然找到了呢?假如卡格斯将宝贵的珍珠一扫而光,那么,他就会带着宝贝驶向其它地方,他就不会回旁内浦了。

  没有在珊瑚岛上发现孩子们或是他们的尸骨,他会猜到他们可能活下来回旁内浦了。因此,他会远远避开这里,他会带者财富驶向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那时,哈尔该怎样对理查德。斯图文森教授解释呢?他不得不承认那是他的错,他被这个骗子欺骗了,把他作为乘客带到那个神秘岛上。想想,带贼回家,还告诉他钱藏在哪儿,是什么滋味?

  “我真糊涂!”哈尔晚上躺在港口边的日式房屋的垫子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时,这句话一遍又一遍地回响在哈尔耳边。

  太阳升起时,他走向港口。一艘奇怪的小船刚刚在距港口100 码的地方抛锚,几个棕肤色人和一个白人上了一条小船,然后划向岸边。

  哈尔睁大了眼睛,仅仅是他的希望呢?还是事实?那个白人正是卡格斯!

  哈尔的心怦怦跳得好像在打鼓,现在可以算总帐了,卡格斯必须对他的且恶行径进行解释。

  毫无疑问,这位珍珠商有枪,哈尔没有,他只带了把刀,但并不想用它,他要用拳头。他比商人轻70磅,还矮几英寸,没关系,老虎比大象小,但老虎能取胜,他感到胳膊上的肌肉紧张得像钢丝。

  卡格斯上了岸,他步伐不稳,张着嘴,眼睛无神。他那没剃过的黑胡子更增添了他的野性模样,没梳理过的头发像乱草堆盖在耳朵周围。背更驼了,像个变小了的巨人,两支胳膊从向前突的双肩垂下,像一对吊货的吊杠。

  哈尔拦住他的去路,卡格斯停下来。

  “你好,卡格斯,”哈尔说,“还记得我吗?”

  哈尔以为一只手会伸向放枪的枪套,他刚一动手哈尔就会先出拳的,他会一拳打在卡格斯的下巴上,另一举打在他的太阳穴上。但这个人的胳膊仍然垂着,他茫然地看着哈尔,没认出他来,接着走路,边走边说些毫无意义的话。

  从船上下来的一个人在哈尔身边停下,手里拿着六分仪,他一定是航海员了。“完全疯了。”他看着卡格斯说。

  “出了什么事?”哈尔问。

  “这个疯子的航海日志上有一些记载,他说那是一个岛的位置,那里有很多珍珠。当我们到达那个地点时,根本就没什么岛,他本来就受了刺激,这下更厉害了。他完全失去了理智,他想找到那个岛,但我们在附近航行了很长时间,是为跟这个疯子在一起找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岛。我们把他带了回来。”码头靠近岸边的一端传来一阵骚动,哈尔转过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原来,卡格斯咆哮着想挣脱两名警察,但他还是被带走了。哈尔几乎为这个使他和他的同伴差点儿死于太平洋一珊瑚岛上的恶魔感到难过。

  卡格斯没进监狱,而是进了医院。明天一早安排他乘飞机回旧金山,在那儿,他会被送进精神病院。

  哈尔告诫自己,应该对事情的整个结果感到高兴。他有很好的标本带回家,珍珠历险也成功了,他们活了下来,他们的敌人失败了。

  但他莫名其妙地觉得情绪很坏,他没能从惩罚卡格斯那里得到乐趣,大海对敌人的惩罚,他一点儿也不满足。他想到自己、罗杰和奥默在那个木筏上漂流时也几乎丧失了理智,他不希望任何人有这样的结果。

  还有一个原因,一次历险又结束了,当他在岛上或是在木筏上时,他愿付出一切代价结束冒险,但现在历险真的结束了,他又觉得不知所措。他感到自己像被解雇的雇员,没有人再需要他了,他被放在了架子上。

  要离开南海真是太糟了,他刚刚看到了它的奇观,还想再多看一些。

  他最痛苦的事情是要和奥默分手,奥默已经在找回家乡雷亚提亚岛的船了。

  哈尔知道对于分离,奥默也和他一样难过。罗杰、奥默、哈尔已成了三兄弟,现在要分手真是太遗憾了。

  他怀着忧郁的心情走进小城,在电报局门口停下来,有一封他的电报,他急忙打开,是父亲拍来的。

  他读着电报,越来越兴奋。然后,他跑出电报局,一直跑回住所。

  他发现罗杰、奥默和艾克船长各自坐在角落里,满脸愁容,谁也没说话。

  这间房子里充满忧伤。

  “好消息,孩子们!”哈尔喊道,“爸爸拍电报来了。”

  “我敢打赌我知道是什么内容,”罗杰说,“他让我们直接回家。”

  哈尔没理他,他开始念电文了:你们收集了很多动物标本,很好地完成了任务。又用货轮将它们运回了家,斯图文森教授说珍珠很棒,他热烈地赞扬了你们。如果你们厌倦了,就回家吧。

  “我说什么来的?”罗杰插嘴道,“我们为了完成他们的工作几乎丧了命。然后,当我们开始享受时,我们却必须回家了。”

  “等会儿!”哈尔说,“我还没念完呢!”他接着念道:如果你们愿意呆在那儿,现在有一个机会,斯克里普斯海洋地质研究院的人员正从圣第亚哥起航,将在檩香山与你们会面,他们将给“快乐女士”

  号带去潜水铃、潜水衣、网和水下摄象机等等为研究深海大色习性及捕捉标本应用的器械。如果感兴趣,告诉我,用航空信件详细说明。你们的母亲向你们问好,并向你们的朋友奥默致以由衷的感谢。

  奥默抬起头,眼睛里充满温暖和幸福的神态,他想说点儿什么,但他的嗓子哽噎了。

  “太棒了,孩子们,”艾克船长高兴地说,“这意味着我们被拴在一起了。”罗杰在房间里跳来跳去。

  “嘻嘻!嗬!和深海潜水员会面!我将第一个潜入深海。”

  哈尔笑了,“看来,似乎我们已取得了一致的肯定答案,我立刻就写信告诉父亲。”

  以后的事情怎么样了?在下一集《海底寻宝》中,我们将给您讲述又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28

  1、面罩和通气管



  华丽小巧的“快乐女士”号船,在南太平洋极乐环礁岛——特鲁克群岛的泻湖停泊。

  在泻湖的四周高高地耸立着小岛,不管高处和低处都长着茂密的椰子树、面包果树、芒果树及九重葛。

  特鲁克环礁湖有250个岛屿。浩瀚的环礁有40海里见方,是大洋里名副其实的湖,周围是一圈环礁。珊瑚礁有四处裂口可容船只进出其间。

  “快乐女士”号船下,水清澈见底,从船栏上往下望去,哈尔和罗杰可以清楚地看见40英尺海底深处美丽的珊瑚花园。

  兄弟俩——哈尔十八、九岁,罗杰十二、三岁,他们的父亲约翰·亨特是著名的动物收集家。经许可,他们有一年的假期帮助父亲进行某些探险活动。整个夏天他们是在亚马孙丛林和太平洋度过的,为动物园和马戏团收集野生动物和大型水中动物——这些活动已在《亚马孙探险》和《南海奇遇》中叙述过。

  现在他们准备探索海底。他们的父亲准备对他们进行博物学实际教育,并把他们安排在海洋地理学研究院。

  为研究水中的庞大动物的习性和猎取标本,该研究院为“快乐女士”号配备了潜水钟、水中呼吸器、海底照相机和其它深海作业设备。研究院安排科学博士鲍勃·布雷克指导工作。

  布雷克博士看上去与其说像个科学家,不如说更像个救生员。他的皮肤,除黄色游泳裤覆盖的地方外,都晒成了深赤褐色。他肩膀宽阔,胸肌发达,臂肌强健,这一切证明他是一个游泳健将。他表情丰富,头脑机智,可这会儿却脸色阴沉,坐在舱口盖上,仔细端详着船栏边上的兄弟俩。

  他在想,“我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把这两个业余的家伙拉来不可呢?他们对于深海潜水懂什么?恐怕他们下水最深不过澡盆底而已。”

  他从头到脚打量着哈尔。

  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男子汉了,不到我年龄的一半,块头却比我大。一个稳重、聪明的小伙子,弟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家伙。但这都不能使他们成为深海潜水员。唉!如果我非要当幼儿园教师不可的话,那只好现在就开始了。”

  他对兄弟俩喊道:“我们第一次潜水课现在开始。”

  哈尔和罗杰高兴地走到舱口,船长艾克靠过来,站在高空作业台上正用砂纸打磨桅杆的年轻的波利尼西亚水手奥莫也停下手中的工作,仔细倾听。

  布雷克博士说:“你们知道,地球表面百分之七十是水,大部分陆地已被探索过,而水域才刚刚开始,海下世界还有待发现。今后100年间的伟大探索将在大洋深处进行。”

  “科学家们曾经试过把网放下去,然后研究进入网内的鱼类及海草来弄清大海深处的活动情况,这是一个很笨拙的方法。好办法是人下到海底亲自观察。不过,由于老式的潜水服笨重而危险,这可不那么容易。”

  “最近有一些了不起的发明使我们有可能深入海底,而不会感到不舒服。一个是通气管,一个是水中呼吸器,还有潜水钟和海底滑橇。”

  “这些东西我们船上都有。我要你们做的工作是:熟悉它们的用途,以便能协助我的研究工作,考察海底生物,进行水下摄影以及捕捉标本。我知道,在你们父亲的动物生意中,你们受过关于动物学的一些训练。我听说你们在亚马孙和太平洋探险活动中于得不错。”

  哈尔和罗杰脸上喜气洋洋。布雷克话锋一转,接着说:“但这一切不会帮你们多大忙,这次工作的关键是要能潜水。你们有多少潜水经验?”

  “少得可怜。”哈尔老实他说。

  “我猜对了。现在我首先要你们做的是从舷侧跳下去,让我看看你们能潜多深。如果你们感觉耳鼓疼,就马上上来。第一次能潜10英尺深就算不错了。”

  罗杰一下跳到船栏上,他要给这位持怀疑态度的教授露一手。他为自己躬身入水的拿手好戏十分自豪。但是,布雷克拦住了他。“等一下!不要跳下去,那样会把鱼吓跑的。”

  “还有其它方法吗?”罗杰有点困惑不解。

  “像老太太走路那样,轻轻入水,不要发出溅水声。”

  哈尔和罗杰很轻松地越过船栏进入环礁湖,不见丝毫水花。然后,他们头朝下向深处游去。

  布雷克博士吃惊了。他原以为这兄弟俩只能潜几英尺深,然后就会挣扎着露出水面大喘粗气。然而现在,他们却平稳地划着水,向深处游去。10英尺,20英尺,30英尺直到40英尺的海底。

  他们的朋友,一身棕色皮肤的奥莫自豪地看着他们的表演,高兴地盯着吃惊的教授。奥莫本人并不感到吃惊,因为他清楚地记得,他的两个同伴在上一次的探险活动中捞珍珠时学到了潜水的本事。

  布雷克博士从船舷扔下一条绳子,弟兄俩像海豚一般迅速地跃出水面,抓住绳子,攀上甲板。

  他们躺在阳光下,喘着粗气,面带潜水后的疲劳,等着布雷克博士说句赞扬的话。但他们的指导教师并不赞成给予过多的赞扬。

  他说:“刚开始,还不错。不过,如果先反弹一下你们会游得更好一些。”

  “反弹?”哈尔询问道。

  “这样。”布雷克越过船栏平稳地进入水中,慢慢游到泻湖大约60英尺深的一处。他身体不断下沉直到仅能看到他的一束棕色头发为止。只见他的手臂和腿猛然一伸一蹬,说时迟,那时快,他的半截身子已露出水面,随后又下沉到8英尺或10英尺处,身体依然保持直立姿势。然后,他头朝下游得那样快,当他突然跃出水面,手里拿着从湖底珊瑚床上摘下的柳珊瑚时,你简直觉得他还不可能游完了到湖底的一半距离。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28

  1、面罩和通气管



  华丽小巧的“快乐女士”号船,在南太平洋极乐环礁岛——特鲁克群岛的泻湖停泊。

  在泻湖的四周高高地耸立着小岛,不管高处和低处都长着茂密的椰子树、面包果树、芒果树及九重葛。

  特鲁克环礁湖有250个岛屿。浩瀚的环礁有40海里见方,是大洋里名副其实的湖,周围是一圈环礁。珊瑚礁有四处裂口可容船只进出其间。

  “快乐女士”号船下,水清澈见底,从船栏上往下望去,哈尔和罗杰可以清楚地看见40英尺海底深处美丽的珊瑚花园。

  兄弟俩——哈尔十八、九岁,罗杰十二、三岁,他们的父亲约翰·亨特是著名的动物收集家。经许可,他们有一年的假期帮助父亲进行某些探险活动。整个夏天他们是在亚马孙丛林和太平洋度过的,为动物园和马戏团收集野生动物和大型水中动物——这些活动已在《亚马孙探险》和《南海奇遇》中叙述过。

  现在他们准备探索海底。他们的父亲准备对他们进行博物学实际教育,并把他们安排在海洋地理学研究院。

  为研究水中的庞大动物的习性和猎取标本,该研究院为“快乐女士”号配备了潜水钟、水中呼吸器、海底照相机和其它深海作业设备。研究院安排科学博士鲍勃·布雷克指导工作。

  布雷克博士看上去与其说像个科学家,不如说更像个救生员。他的皮肤,除黄色游泳裤覆盖的地方外,都晒成了深赤褐色。他肩膀宽阔,胸肌发达,臂肌强健,这一切证明他是一个游泳健将。他表情丰富,头脑机智,可这会儿却脸色阴沉,坐在舱口盖上,仔细端详着船栏边上的兄弟俩。

  他在想,“我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把这两个业余的家伙拉来不可呢?他们对于深海潜水懂什么?恐怕他们下水最深不过澡盆底而已。”

  他从头到脚打量着哈尔。

  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男子汉了,不到我年龄的一半,块头却比我大。一个稳重、聪明的小伙子,弟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家伙。但这都不能使他们成为深海潜水员。唉!如果我非要当幼儿园教师不可的话,那只好现在就开始了。”

  他对兄弟俩喊道:“我们第一次潜水课现在开始。”

  哈尔和罗杰高兴地走到舱口,船长艾克靠过来,站在高空作业台上正用砂纸打磨桅杆的年轻的波利尼西亚水手奥莫也停下手中的工作,仔细倾听。

  布雷克博士说:“你们知道,地球表面百分之七十是水,大部分陆地已被探索过,而水域才刚刚开始,海下世界还有待发现。今后100年间的伟大探索将在大洋深处进行。”

  “科学家们曾经试过把网放下去,然后研究进入网内的鱼类及海草来弄清大海深处的活动情况,这是一个很笨拙的方法。好办法是人下到海底亲自观察。不过,由于老式的潜水服笨重而危险,这可不那么容易。”

  “最近有一些了不起的发明使我们有可能深入海底,而不会感到不舒服。一个是通气管,一个是水中呼吸器,还有潜水钟和海底滑橇。”

  “这些东西我们船上都有。我要你们做的工作是:熟悉它们的用途,以便能协助我的研究工作,考察海底生物,进行水下摄影以及捕捉标本。我知道,在你们父亲的动物生意中,你们受过关于动物学的一些训练。我听说你们在亚马孙和太平洋探险活动中于得不错。”

  哈尔和罗杰脸上喜气洋洋。布雷克话锋一转,接着说:“但这一切不会帮你们多大忙,这次工作的关键是要能潜水。你们有多少潜水经验?”

  “少得可怜。”哈尔老实他说。

  “我猜对了。现在我首先要你们做的是从舷侧跳下去,让我看看你们能潜多深。如果你们感觉耳鼓疼,就马上上来。第一次能潜10英尺深就算不错了。”

  罗杰一下跳到船栏上,他要给这位持怀疑态度的教授露一手。他为自己躬身入水的拿手好戏十分自豪。但是,布雷克拦住了他。“等一下!不要跳下去,那样会把鱼吓跑的。”

  “还有其它方法吗?”罗杰有点困惑不解。

  “像老太太走路那样,轻轻入水,不要发出溅水声。”

  哈尔和罗杰很轻松地越过船栏进入环礁湖,不见丝毫水花。然后,他们头朝下向深处游去。

  布雷克博士吃惊了。他原以为这兄弟俩只能潜几英尺深,然后就会挣扎着露出水面大喘粗气。然而现在,他们却平稳地划着水,向深处游去。10英尺,20英尺,30英尺直到40英尺的海底。

  他们的朋友,一身棕色皮肤的奥莫自豪地看着他们的表演,高兴地盯着吃惊的教授。奥莫本人并不感到吃惊,因为他清楚地记得,他的两个同伴在上一次的探险活动中捞珍珠时学到了潜水的本事。

  布雷克博士从船舷扔下一条绳子,弟兄俩像海豚一般迅速地跃出水面,抓住绳子,攀上甲板。

  他们躺在阳光下,喘着粗气,面带潜水后的疲劳,等着布雷克博士说句赞扬的话。但他们的指导教师并不赞成给予过多的赞扬。

  他说:“刚开始,还不错。不过,如果先反弹一下你们会游得更好一些。”

  “反弹?”哈尔询问道。

  “这样。”布雷克越过船栏平稳地进入水中,慢慢游到泻湖大约60英尺深的一处。他身体不断下沉直到仅能看到他的一束棕色头发为止。只见他的手臂和腿猛然一伸一蹬,说时迟,那时快,他的半截身子已露出水面,随后又下沉到8英尺或10英尺处,身体依然保持直立姿势。然后,他头朝下游得那样快,当他突然跃出水面,手里拿着从湖底珊瑚床上摘下的柳珊瑚时,你简直觉得他还不可能游完了到湖底的一半距离。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28

  哈尔和罗杰意识到,有这样一位既能言传又能身教的潜水大师,他们真是交了好运。

  布雷克攀上甲板,他呼吸正常,看上去十分平静,就像只潜水6英尺深而不是60英尺。

  他说:“好,现在上第二课,你们用过通气管吗?”

  兄弟俩摇了摇头。布雷克打开一个箱子,取出面罩、鸭脚板和通气管。

  “那你们就试试吧,”他说,“把它们戴好。”

  兄弟俩对面罩和鸭脚板并不陌生,很容易地就穿戴妥当了。

  但对通气管却无可奈何!他们好奇地查看这一装置。这是一个约2英尺长的塑料管,像一条一端向上弯曲一端向下弯曲的蛇,在一端有一个套口管。

  “把它放进嘴里,橡皮凸缘要放在嘴唇后面,牙齿紧紧咬住这些小橡皮块。这样,头在水里也没有关系,你仍然可以呼吸,只要管子的另一端在水面上。”

  罗杰提出异议:“可是,如果大海波涛汹涌,海浪淹没通气管,那不是要吸水而不是吸气了?”

  布雷克说:“看到顶端小盒里的乒乓球吗?当浪打来时,球就被抛上去,通道被关闭,不会有水进入管子。当浪退去时,球就会落下来,可以再次呼吸了。实践一下你就知道了,你甚至感觉不到这些中断。”

  “用一个通气管可以在水下呆多长时间?”

  “如果你喜欢的话,整天都可以,就像平常呼吸一样容易,唯一的区别是:你是用嘴而不是用鼻子呼吸,不需要特别的本事,很多打鼾的人每晚都是这样。”

  “为什么把这种东西叫通气管呢?”罗杰想知道原因。

  “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一种U型潜水艇上都有一个把空气送进潜艇的管子。我们的单词是同样的,只不过简化了。”

  这位潜水大师穿戴好面罩和鸭脚板,选了一个通气管。“我教你们怎么用。”他把橡皮套口管咬在嘴唇后面,翻过船栏,平卧水面,脸朝下,几乎完全浸入水中,只有后脑勺露出水面。通气管的顶端像一条海蛇的头伸出海面。

  当细浪淹没蛇头时,管齿控制的球一下子升上去了,关闭了通道。布雷克懒洋洋地游着,透过面罩窗欣赏着身下的珊瑚园。后来他又下潜,当通气管上端侵入海里时,水压迫使球进入通气管的顶端。而当潜水员上升,通气管露出水面进入空气中时,球又离开,潜水员又可以吸气了。

  有一刻钟时间,布雷克就在水里游来游去,但从未把脸露出水面。攀上甲板,他说:“就像躺在床上一样自由自在。试试吧,一次一人。”

  “我先来。”罗杰急切他说。他用嘴唇和牙齿咬紧通气管套口,滑进海里。他像布雷克那样脸朝下浮着。但是,老习惯太顽固了,就像以往总是在水下一样,他屏住气,然后,他把头伸出水面吸气。但是当他刚刚张口呼吸时,通气管就脱落了。他可以听到布雷克的骂声。他重新把套口管放进嘴里,提醒自己,有通气管确实可以在水下呼吸。

  他小心翼翼地把脸侵入海里,一动不动。他企图用鼻子呼吸,但由于盖着眼睛的面罩也盖着鼻子,他吸不到气,反而使面罩把脸贴得更紧。

  对,他应该用嘴呼吸。他试了一下,空气很容易地进入肺里。他一次又一次地呼呀,吸呀,啊!根本没有什么了不起,忘记你是在水里就行了,忘记大海是你的敌人,同大海交朋友,在大海的怀抱里休息。

  他感觉轻松多了。虽然仍觉得在水下呼吸新鲜、干燥的空气有点不可思议,可他现在呼吸得很正常。尽管他是一个游泳能手,但他总是要同大海搏斗:为呼吸而搏斗,为不使水进入鼻腔而搏斗,为避免呛水而搏斗,为不下沉而搏斗,为潜泳而搏斗,为辟浪而搏斗。

  而现在没有搏斗。他的四肢舒展而轻松,平卧在像羽绒床。一样暖和的热带海水里,他知道上面有浪,因为在他下水之前,他看到了。但是现在波浪只不过泼溅在身上,他除了有,一种摆动的感觉外,什么也感觉不到。偶尔波浪会把通气管淹入水中,小球就会堵住吸管,而这仅仅是一瞬间,很快他又可以呼吸了。没有多久,他甚至连这小小的中断供气也注意不到了。

  他想,这同脸朝上漂浮在水面上是多么不同。仰泳你一刻也不得安宁。你必须随时留意,唯恐波浪淹没你的脸,使你呛水、窒息而咳嗽、作呕。你不能向下看,除了空旷的天空什么也看不到。你必须使肺部有足够的空气,如果你的脚像罗杰的脚那样重的话,你必须尽力使脚不下沉。

  脸朝下平卧着,就没有这些麻烦。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脚不下沉,也许是他的头完全浸在水里的缘故吧。不管怎么说,他一生中从来没有这样舒服过,他的身体的每一部位都被支撑着。最好的弹簧床垫也不能支撑得如此平稳。

  他没有游,他在休息,四肢一动不动。当然,谁都可以,无论任何人,即使一生中一次泳也未游过。你要做的就是平卧着就行了。

  如果你想动,也不需要学专门的游泳动作。你可以手脚并用采取狗爬式,或者,如果有鸭脚板的话,不管你怎么蹬,都可以把你推向前。那就试试看,他狗爬式游着、蹬着,在水里很平稳地移动着。

  对于初学游泳的人熟悉水情,这是再好不过的方法了!害怕是初学游泳者最大的障碍。由于害怕淹死,就不会注意游泳姿势。运用通气管,就不会害怕,而且会不慌不忙、认认真真做好游泳动作。

  狗爬式把他带到泻湖的浅水部分,珊瑚园仅在他身下大约10英尺处。就像在直升飞机或在魔毯上,他漂浮着俯瞰这迷人的景致。

  在他身下,珊瑚峰像城堡一样耸立着,上面有很多孔,看上去就像城堡的门窗。其它更像漂亮的宫殿,鱼类穿戴着可与古代骑士和仕女媲美的花花绿绿的服装在这些城堡和宫殴里进进出出。

  城堡似乎长满了苔薛,爬满了长青藤。罗杰知道,这些大部分来回摆动的东西,看上去就像花草和蕨类植物,其实都是动物。

  真正的城堡从来就没有如此艳丽的装饰。许多颜色是见所未见的,在陆地世界极少见到,有不少叫不出名字的颜色。

  现在魔毯把他带到树状鹿角珊瑚的上方,至少它们看上去像树。但是,他知道这些树干和树枝是由数以百万计忙忙碌碌的小珊瑚虫建造起来的。有一个他把它命名为脑形珊瑚的巨大圆状物,其表面的褶皱就像人脑的沟回。

  他在哥哥有关大海生物的书中见过这些东西。但是,对于每一种他能叫出名字的东西,就有20种对于他来说是完全神秘的,他决心完全了解它们。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28

  他确实知道海胆和针鲀,他对于能够在它们上方漂浮而不必在环礁湖底它们中间穿行而高兴。在湖底它们密密麻麻地躺在那里,那些海胆的几十根又黑又长的刺,那些针吨白色的短刺像一根根针一样。假如不小心用手或脚碰到它们,那就要疼上几个星期。那些进入你肉中的刺会断在肉里,得挑出来,而毒液会使伤口化脓,而且很疼。

  他漂过了一个珊瑚尖塔,塔顶上有着华丽的金紫色的花,这肯定是真正的花了,它有几十片微卷起来的花瓣。他探身去摘,那些花瓣都缩了回去,花不见了。他才意识到这是海葵,那些花瓣是它的触须。这些触须专门用来捕捉食物,然后把它们送进它那永远吃不饱的嘴里。

  五光十色的鱼的色彩使他眼花缭乱。扁鲛,蝶鱼,鹦嘴鱼,还有十几种他叫不出名目来,有粉红色的,有蓝色的,有棕色的。还有一大群亮晶晶的小黄鱼毫不畏惧地靠近他的面罩,对他好奇的程度不亚于他对它们的好奇。

  有一只甚至抵着他的面罩玻璃想看个究竟。

  罗杰看到一条大鱼向他游来,顿时他感到一股凉气直透脊梁骨。他现在还看不清那是个什么东西,可能是条鲨鱼或是一条大梭鱼。

  可是,他马上就看清了那个怪物,原来是他哥哥。

  哈尔戴着面罩、通气管和鸭脚板,他还带着一样东西使罗杰羡慕极了。那是一支水下用猎枪。布雷克博士给他们看过这玩意儿,他们对其价值和价格都感到吃惊。这种专打大猎物的水下猎枪是用二氧化碳气罐起动的,装一次可打60次。它的后座像手枪,前把却又是机关枪型的。长长的枪筒可射出有倒钩的箭,箭和枪是用15英尺长的线连接在一起的。所以,只要你握紧手里的枪,被射中的鱼就不可能跑掉。

  哈尔慢腾腾地游着,搜寻着猎物。一会儿,他看见了一条很大的灰色新西兰真鲷在珊瑚枝之间游动,他马上瞄准,开了枪。

  好枪法!箭射穿了那条鱼,从另一边露出头来,由于倒钩挂着,那鱼跑不掉了。

  被打中的鱼马上掉头逃跑,但被15英尺长的线给拖了回来。哈尔感到鱼拉得很猛,但他死死抓住枪不放。鱼在那一头拼命挣扎,晃动着的枪碰掉了哈尔的面罩,掉进了珊瑚丛中。失去面罩,哈尔看不清楚了。由于被挣扎着的鱼拖到了水面之下,他也呼吸不成了。为了避免被鱼拖着到处走,他干脆下到了湖底,抓住了一根珊瑚坚持着。

  罗杰游过来帮忙了。他好像听到一种低沉的轰鸣声,但他没停下来去想一想这或许是摩托艇来了。他全神贯注于水下这一幕。

  他也没有听到布雷克博士的喊声。此时,博士正在“快乐女士”号甲板上暴跳如雷,拼命地喊着,水上的声音是传不到水中的,假如罗杰有一只耳朵在水面之上,他也许会听到喊声,但此时整个头都在水下。

  摩托鱼艇上的红种人停止了他们的喊闹和歌唱,倾听着“快乐女士”号这艘纵帆船甲板上人的喊声,可他们不懂英语,不知道布雷克在喊叫什么。忽然,他们中的一个人看到了罗杰露在水面上的通气管的头,可太迟了。

  哈尔虽然在和真鲷搏斗,却注意到了移向罗杰的阴影,并听到了螺旋桨的搅拌声。游向哈尔的罗杰正正地朝水下要命的船体撞过来。

  哈尔马上向他弟弟游过去,但由于手中鱼的拉力,他几乎游不动。现在要么是保鱼枪,要么是救罗杰。他当机立断松开了枪,那条灰真鲷拖着宝贵的鱼枪游走了。

  哈尔撞向罗杰,使劲把他拖出,他自己立刻低头下潜,但没有来得及躲开船的铁龙骨。船龙骨正对他的头撞了一下,从他身上擦过。他失去知觉前的最后一闪念是:螺旋桨的叶片要把他搅成肉泥了。幸亏船上的人们已关了发动机,慢下来的螺旋桨叶片仅仅是擦了他一下。

  罗杰马上游向失去知觉的哥哥,把他的头托出水面。布雷克博士游过来了,渔夫们也跳入水中救护。在渔夫们的协助下,布雷克和罗杰一起把失去知觉的哈尔移向纵帆船,拉上了甲板。

  布雷克摸着哈尔的脉搏。

  “只是撞昏了,他会醒过来的。”

  他下到舱底拿来药和绷带处理哈尔身上的伤口。罗杰和当地人把哈尔脸朝下放到绞盘上让他吐了些水。哈尔开始大口喘气了,他睁开眼,看见了布雷克博士的脸近在飓尺,博士的脸上有一种不容误解的厌恶表情。

  “对不起。”哈尔说。但布雷克不回答,他弯下腰开始给哈尔伤痕累累的身体进行包扎。

  哈尔羞愧得无地自容,简直想通过甲板沉下水去。他丢了贵重的枪,丢了面罩,丢了鱼,没及时注意到水面的船。他和罗杰太无能,他们还想在探险队头头面前露一手呢,现在把一切都搞糟了。

  哈尔想,博士现在随时都会大发雷霆,骂他们无能。他差不多希望博士快点爆发,那要比看他忍着这满腔怒火好一些。布雷克横眉竖眼,但沉默不语。那天他几乎什么也没说。当晚,都上了床之后,布雷克说:“哈尔,明天上午你到机场去一趟,接七点钟的飞机,英克罕姆要来了。”

  “英克罕姆?”

  “我没有给你讲过?离开檀香山前我安排叫他来的。他大约是你的年龄,但他确确实实有水下工作经验。我看到过他潜水,他确实不错。”

  布雷克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说:“有一个知道自己的脑袋瓜子长在哪儿的人在身边要好多了。”

  说完这句尖刻的话,他转身入睡了。

  哈尔一夜未眠。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28

  2、恶作剧


  太阳刚升起,哈尔就把小船放下水,小船尾部安放了一台舷外马达。哈尔跳进小船,发动马达,沿着泻湖飞驶而去。

  这是一个令人心旷神治的早晨,阳光灿烂,湖水清澈,平滑如镜。湖底的珊瑚园五光十色,成千英尺高的绿色岛屿直耸云霄,远处海浪撞击在巨大的环礁湖的礁脉上,溅出白色的浪花。

  这样的早晨,这样的景致,任何人都会高兴的。可是哈尔却毫无兴致,他仍为前一天的耻辱而伤心。他本想成为布雷克博士的得力助手,但布雷克却认为他是一个大傻瓜。哈尔几乎要同意他的看法了。他确实弄巧成拙,出尽了洋相。而现在一位新人要来了——一位布雷克可以信赖的人。

  英克罕姆这名字总使他感到有点奇怪,他以前在哪儿听到过这名字呢?这是一个古怪的不是日常可以听到的名字。他极力回忆在校的日子,但毫无结果。他能记起的只是这一名字曾和某些不愉快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到那个大岛——莫恩岛的机场有11英里路。小船疾驶过一群小岛,经过了大塔瑞克、帕拉姆和佛范,然后沿着达波伦海岸飞驶。达波伦海岸上到处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留下的废墟。莫恩岛上有个美国海军基地和飞机场。

  哈尔刚刚把船靠上码头,爬上岸,就看见一架飞机轰鸣着从东方飞来,在机场上盘旋。飞机还在跑道上滑行,哈尔已到了机场。

  几个穿着海军制服的人走了出来,然后一个穿便装的年轻人出现了。

  哈尔第一眼就讨厌这张面孔。肯定在哪儿见过,那种机敏、狡猾、奸诈的表情是不会忘记的。

  新来的人停了下来,四处张望。哈尔迎了上去。

  “你叫英克罕姆吗?”

  “S.k.英克罕姆,为您效劳。”

  此时哈尔记起来了,“怪不得,我知道我认识你,你是斯根克。”哈尔说着,伸出了手。

  斯根克冷淡地握住了他的手,淡淡地说:“那么你是哈尔·亨特了。”他似乎一点儿也不因为碰见熟人而高兴。

  为了缓和气氛,哈尔说:“噢,走吧,我帮你提包,船就在那边。”

  穿过机场时,哈尔的记忆一下子飞回到了几年以前。他和斯根克进了两个对手学校。斯根克的姓是塞尔维斯特,他不喜欢这个姓,所以总自称S.K.英克罕姆。但同学们嫌这拗口,就把这两个缩写字母和他的名字的前三个字母连在一起,给他起了个诨名:斯根克。

  哈尔非常清楚为什么斯根克不高兴碰见知道他中学表现的人。他中学的所作所为不那么光彩:由于不正当的行为,他被开除出足球队;由于考试作弊,他被停课;他还差一点杀了生物教师,那个事件当时轰动了全城。

  当时那个老师因为一架显微镜被窃,严厉地惩罚了斯根克。为了报复,他把一条响尾蛇放到了老师的口袋里。那条蛇虽然只有一英尺长,却是一条真正的响尾蛇,咬一口就可致命。老师把手伸进口袋,被咬了一口,住院三天,差点丧命。

  斯根克被开除出学校。英克罕姆一家搬到了另一个城市,那里没人知道这些往事。

  现在想不到碰上一个了解他过去所作所为的人,难怪他不高兴了。

  哈尔没话找话:“你认为我们的泻湖怎么样?”小船在葱郁的岛屿中间婉蜒滑行,这些岛像多彩多姿的绿色琉璃塔阳台上堆满了花果。

  斯根克一边向四周张望,一边嘴里叽哩咕噜着。

  哈尔猜得到斯根克在想什么,他怕哈尔会揭他的短。

  我会讲吗?哈尔自己也说不清。博士有权知道他雇到船上的都是些什么人。而这个家伙早晚会惹是生非的,他也许还会毁了这次探险。如果我现在就让布雷克博士了解这一点,也许可以防止将来出事。因为假如布雷克博士现在就知道了,他就会把斯根克解雇,至少他不会把斯根克摆到我前边。让斯根克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我可受不了。

  但他知道自己不会讲的,甚至对罗杰也不会讲。罗杰不会记得斯根克,他那时还小着呢!也许斯根克已改好了,也说不定现在还挺不错呢。得给他一个机会证明他的行为。

  “我说,斯根克,”哈尔开口了,“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你我需要相互理解。”斯根克疑虑重重地看着哈尔:“什么理解?”

  “你中学时代运气不佳,但你不必担心我会多嘴多舌。”

  “那时对我太不公平。”

  哈尔想了一想:“我好像觉得你得到的还不止是公平的待遇,斯根克。你本来会因企图谋杀罪而受审的,但你的老师不愿控告你,他甚至连医疗费用也自己付了。他坚持说你所做的事不过是个恶作剧。”

  “本来就是这样,”斯根克嘴巴还挺硬,“玩笑而已。”

  哈尔说不出话来,他只能呆望着这个把杀人或者几乎置人于死地看成是玩笑的流氓。他想到以后的日子,以后水下的工作,即使没有这种玩笑者参加也是够危险的啦!但这次探险的机会却不能错过。

  “我想告诉你的是,”哈尔说,“你这次会得到公平的待遇。”

  斯根克一听就叫起来:“亨特,别装模作样了。你算老几?敢像老子训儿子一样对我说话?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很快我连你也管起来。你和你的布雷克加起来也没有我懂得海底的事情多。一个月内我就会成为这次探险的头,别管我的事了,关心一下你自己吧!假如你不傻,你现在就会滚蛋。你不走,你就准备着按我的命令行事吧。而我的命令不会总是让你顺心的。现在我们互相理解了吧?”

  “我想是吧。”哈尔回答。他坚定的目光直盯着他的同伴狡诈的眼睛。“你想和我作对,好吧,这既然是你的愿望,那就走着瞧吧。”

  他们靠上“快乐女士”号,上了甲板,布雷克在船栏边等着。

  “早上好,英克罕姆。”布雷克热情地打了个招呼。斯根克现在满脸堆笑:“又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布雷克。”

  他们握了手,布雷克欣赏地打量着这个新来的人的强壮、轻捷的身躯。“你到我们船上来真太好了,”他说,“我们不太顺利,我们需要你。”

  “我想我能帮忙,”斯根克自信地把头一偏。

  “下来吧,我来告诉你把东西放在哪儿,然后吃早饭。”他们通过升降口下到船舱,一股热咖啡的味道扑鼻而来,既是海员,又是厨师的奥莫,正把早餐摆在桌子上。布雷克朝船舱的后部走去。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28

  “你就睡在这儿,”他指着舱尾的一个铺位说。这儿的铺位紧挨在一起,顶也低。

  但是斯根克却在船舱宽敞部分的一张最宽的铺位旁边停住了。

  他问道:“这个铺位有人吗?”

  布雷克说:“有,那是我的。”

  布雷克转身朝船尾走去,但斯根克却不动。他说:“给你带来不便,我十分抱歉。事实是,如果我睡在尾部的话,我对你不会有多大用处。你知道,这种机械振动,左右晃动我不在乎,可这颠簸我受不了。我在船的中部要好多了。不过,当然啦,我并不想打搅你,我就睡在甲板上吧。”

  “那绝对不行,”布雷克大方他说,“就睡在我铺位上吧,我搬到后面去。”

  “你真的不介意吗?”

  “一点儿也不。”

  斯根克把他的行李扔在头头睡的铺位上。

  布雷克说:“现在该吃点东西啦。当然喽,我们通常早饭比这要早些,因为要等你,这是船长艾克。弗林特船长,认识一下英克罕姆先生。”他们相互握手。“这是罗杰。”

  “嗨!”斯根克带着一种没有时间理小孩子的口吻说。

  “奥莫,这是英克罕姆先生。”

  这位年轻漂亮的波利尼西亚人,伸手走向前来,咧嘴笑着,红木一样棕色的脸庞上露出雪白的牙齿。

  斯根克突然对别的什么东西产生了兴趣,似乎没有注意到伸过来的手。奥莫缩回手,平静地回去干活去了,没有流露出一点不高兴的神色。

  但是哈尔却怒不可遏。他铁拳紧握,肌肉紧绷,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真想一拳朝斯根克自命不凡的脸上打去。

  好啊,你个斯根克!你认为你了不起,不屑同奥莫握手!奥莫顶得上你斯根克一打。是奥莫,不止一次冒着生命危险救过哈尔和罗杰。是奥莫,在荒芜的小岛和筏子上的可怕日子里表现了非凡的耐心和勇气。这位棕色皮肤的巨人,他的文化程度也可能只赶得上斯根克,但他却有一种斯根克缺乏的更重要的东西——品格。按照波利尼西亚人的习俗,哈尔和奥莫已经对天盟誓,结为兄弟。现在他的“兄弟”遭到了侮辱,而他所能做到的只能是坐在这里怄气。

  不要紧,总有一天斯根克要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早餐是热带水果、海龟蛋、烤面包和咖啡。吃完后斯根克说:“喂,布雷克,你把你的情况给我简单介绍一下吧。在火努鲁鲁我们没有机会谈这些事。”

  布雷克回答说:“对,你对我们了解不多,我们对你了解甚少。但我看到了你潜水,这就足够了。任何潜水潜得那么好的人……”

  “谢谢。”斯根克微笑了。

  “你已经知道我受雇于海洋学研究院,研究海中生物和收集标本。不过,你也许想了解一下这艘纵帆船。她小巧玲玫,总长60英尺,载有三角形的马可尼帆,这是世界上最快的帆。她还带有一个船首三角帆和两个支索帆。有一个备用引擎以使其能穿过困难的水道,还配备有标本水槽。”

  “她怎么会配备有标本水槽呢?”

  布雷克解释道:“在我租用她之前,她被哈尔·亨特和他的弟弟用来为其父亲收集标本,他们的父亲是一位动物收集家。船是弗林特船长的,当他们完成了探险之后,我租用了她,条件是弗林待本人驾驶。由于这弟兄俩也在船上,我也雇用了他俩。”

  “海洋研究院给予你可按自己的意愿雇用和解雇的权力,是吗?”

  “不错。”布雷克说。

  斯根克对着哈尔笑了笑。别人都会认为这是友善的微笑,但哈尔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斯根克图谋解雇哈尔和他的弟弟,“那样就不会有人揭出他的隐私。

  “除了采集标本外,”布雷克继续说,“我们还要注意沉船。”

  罗杰一下子站得笔挺,这正合男孩子的口味。

  “装满珍宝的船吗?”他惊叫道。

  “啊,是的,你可以叫它们珍宝船,虽然海洋学家和历史学家想要的主要东西并不是珍宝,而是想知道人们在古西班牙时代是如何生活和航行的。你们知道,从十六世纪到十九世纪,所有这些岛屿都为西班牙所拥有,同菲律宾一样。满载菲律宾黄金的西班牙船只,总是到这一带来,在这些岛屿停泊,补充食物和淡水,然后继续航行到墨西哥海岸,当时的墨西哥也为西班牙所拥有。货物在那儿转由陆运,然后再用船运到西班牙。走这条路无论到什么地方都是西班牙领土,所以要比另一条环绕世界的路线安全些。”

  “但这些西班牙大帆船经不起风浪,所以许多船只连同装载的令人感兴趣的东西都一起沉没了。有关沉船宝物的说法仅是传说,但事实是成千上万只沉船正在海底有待我们去发现。大部分西班牙沉船都在这一条航线上,因为这条航线正位于台风区上。但因为潜水技术的问题,至今几乎还没找到过。我们现在有新的潜水工具,像水中呼吸器、水下雪橇、深海潜望镜等等,因此我们应该能够取得好成绩。”

  他们上了甲板。吃过饭不能立刻就潜水,所以大家都站在栏杆边低头望着珊瑚组成的五彩缤纷的峰谷。但由于水太深,看得不很清楚。

  “那是另一个世界,”布雷克说,“陆上的世界和那里截然不同。我潜水20年,有时候我在那儿更自由自在,这是逐步形成的印象。开始的时候,你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有点怕。那儿当然有危险,可在城里横穿马路也有危险。如果刚刚差一点被飞驶的出租车撞倒,你再进入这个安静、和平的环境,你会觉得松了一口气。你们都看过儒勒·凡尔纳的《海底两万里》没有?”

  兄弟俩点点头,他们都看过。

  “那么你们都记得当诺弟留斯号的一个船员死了后,他们把他埋在海底。我常想到这一点,我死后也想这样。”斯根克笑了一声,但布雷克继续往下说:“我真这样想的,我没有妻室儿女,没有什么可以吸引我到陆地上去。假如出了什么事,我别无他求,只愿能被埋在像那边一样安静的珊瑚园里。”

  看到兄弟俩严肃的面孔,他笑了。

  “别发愁,我离那一天还远呢。现在我们把潜水服拿出来,看看今天干什么吧。”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29

  3、头盔里的蝎子


  说好了让哈尔穿着潜水服下水。布雷克觉得潜水服样式太老,但有时候还得用。对斯根克来说穿潜水服是常事,而罗杰年龄又太小,不该冒这样的危险。

  哈尔承认自己从没有穿过潜水衣,但只要练习一下就可以应付。

  布雷克命令艾克船长把船开到泻湖深一点儿的地方。

  船正开着的时候,一套很重的橡胶潜水服、铜头盔和一双更重的铅靴被拿到了甲板上。然后是一卷救生索,一大卷通气软管,还有一个气泵和一个压缩机。

  从潜水器材里爬出来一只蝎子,它那细长的尾巴和有毒的螫子在它那绿白色的躯体上高高地拱起。

  布雷克说:“那些东西肯定是和水果篮一起上船的。”

  这套不透水、不透气且又笨重的潜水服一上身,哈尔立刻大汗淋漓。

  太笨重了,哈尔连弯腰穿靴子也不可能。布雷克帮他穿上靴子,每只靴子的厚底都由纯铅制成,重50磅。哈尔想迈步,可几乎抬不起脚。

  “现在该戴头盔了,”布雷克说,“少了一个阀,我去拿来。”

  他沿升降口下到保管室去了。罗杰在船头欣赏着时隐时现的海豚,哈尔在忙着检查他的潜水服,所以没有人注意,斯根克走到排水孔刚才那只蝎子藏身的地方,熟练地一扯尾巴,把蝎子拿起来,丢进了铜头盔里。

  布雷克回来了。在斯根克的帮助下抬起那顶沉重的头盔,放在哈尔的头上,然后把他和潜水服锁在一起。

  开始打气了,空气通过软管打进了头盔。哈尔透过铁框之间的小洞向外张望着,他觉得自己像是个死牢里的囚犯。太阳照着潜水服,他感到晕乎乎的。他会在进水之前就瘫倒吗?那么布雷克会怎么看他?

  头盔、服装和靴子加在一起共重250磅,这就好像他在搬动一个250磅的人。他汗流满面,重重地靠在罗杰和斯根克身上,蹒跚地向船栏走去。

  布雷克博士已放下一个短梯,哈尔坐在船栏上,三个人帮他把那沉重的脚抬过去放到梯级上,然后他慢慢地下梯子进入水中,脚一过水面就似乎轻了许多,当潜水眼和头盔也都入水以后,他就从这可怕的重负下解脱出来了。

  可他还是觉得像个等待处决的囚犯,他不能自救,他的命运掌握在上边那些人手里。泵一停止工作,他就完蛋:软管一打折,他就没气可吸;如果他们让他下得太快,他会遭到海水的挤压;假如他们把他拉上来太快,他会得“潜涵病①”。

  而且他还忘不了他有一个对头在上面,这个对头为了搞掉他是不惜采用任何手段的。

  他的脚触到了海底,他站在一个由奇形怪状的珊瑚组成的仙境里:粉红色的精怪,紫色的扇子,蓝色和金色的树,树枝像驼鹿的角。

  ①潜涵病,又叫潜水员病、沉箱病。

  连接头盔的气管和系在肩带上的救生索一直向上,向上,通过“屋顶”消失了。屋顶像个铺了霜的玻璃顶,使人的视线模糊不清。在停船的地方,哈尔可以看见水下的船体,但水面之上的东西却什么也看不清。他既看不见罗杰在向下窥视,看不见布雷克博士在给他泵气,也看不见斯根克不停地往下放救生素和通气管。

  但是,他突然意识到放出的管子太长了。一旦他到达海底,送气软管和救生索就应该扯紧。现在不但没扯紧,反而还在继续放。一盘盘黑色软管和白色的救生索就盘在他身旁的海底。他必须小心翼翼以免被缠在这成卷的管索之中。

  他试着迈步,但很别扭,他必须使劲向前倾。就像一棵要倒的树,要抬脚、起步、放下来,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僵硬的潜水服充满了空气,每移动一步都很艰难。

  突然来了一股意想不到的力量。特鲁克环礁湖底一股东扭西拐的强劲水流,从他背后冲来,把他向前推了十几英尺。他无法顾及救生索和送气管,他还来站稳脚,下一股相反方向的水流又把他向后推了15英尺。

  他紧紧抓住珊瑚枝,以免再被水流戏弄,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去拉盘在一起的绳子。

  他不安地注意到,送气管缠到了一根鹿角珊瑚上,只要一拉,珊瑚就会切断他的送气管。

  就在这个时候,他觉得头盔里有什么东西在动。他感觉到有个东西在头发里爬,他背上一阵发麻。他无法用手抓住它,现在能做的只是努力把送气管解开。

  那个多脚的东西,现在正爬过他的右耳,它爬到了眼皮上,他闭上了右眼,它又爬过它的鼻子。现在他可以看见它了,不见则已,一见全身都凉了——竟是一只蝎子。

  他真想用他的头去碰头盔,把这个可恶的东西压得粉身碎骨。但他知道,只要稍一动,那只蝎子就会把毒刺扎进他的脸里,毒液会流进他的肉体。这并不会马上使他送命,但却很容易使他失去知觉。那么,他就会倒下去,送气管就会缠死在珊瑚上,没有空气,他就非完蛋不可。

  即使他很快把蝎子压碎,它也会垂死挣扎,蜇他一家伙。假如它把毒刺扎进他的眼睛怎么办?即使他还能活下去的话,那他一生就是独眼龙了。

  他必须保持沉着镇静。毕竟,他是习惯于同野生东西打交道的。他曾让塔兰图拉毒蛛和美洲毒蜘蛛从手上爬过。他知道,如果你不打扰野生动物的话,它一般不会打扰你的。

  因此,他尽量忘掉正在他嘴唇上、脸颊上爬的东西,集中注意力解开送气管。身着这副笨重的盔甲,他只好一步步向缠住送气管的鹿角珊瑚挪去。他必须自己干,因为他知道,他在很深的海底,水面上的人们根本发现不了他遇到的麻烦。有人告诉他,如果他想要人把他扯上去,就猛拉救生素。但是只有送气管松开后,他才能被拉上来。

  现在那个东西在他的喉头上,而且还要往下爬。如果它企图穿过衣领扣下面的话,它完全有可能受到挤压而蜇人。

  开始解送气软管了,他尽量控制自己不让手颤抖。那个东西在他的脖子上爬来爬去,那种滋味简直要使他发狂了。它的脚爬在皮肉上,那种感觉就像针扎一般。

  不过,现在它又朝上爬了。爬过了左颚和面颊,爬过了左眼,横穿额头,又钻进了头发之中。

  哈尔因解除了紧张情绪而疲惫不堪。当蝎子在你脸上、眼上爬过之后,到了头发里就算不了什么了。

  它现在在头发里懒洋洋地移动着。显而易见,它喜欢这片“丛林”。哈尔有了新的希望,如果幸运的话,他可能不挨蜇并安全到达水面。

  不过,当他们给他取下头盔时,蝎子是否会激动起来而采取行动呢?

  现在再也感觉不到它了。也许它在他的头发里安静地闭目养神,或者早已钻进头盔顶上去了。

  哈尔感到这30分钟简直像过了30年,他心想,“我敢断言,我的头发已灰白了。”他感觉如此紧张,简直要歇斯底里大发作了。

  产生这种现象的部分原因是所谓“深海晕眩”,像酒精中毒一样。这是由于在很深的水下呆的时间太长,同时神经又紧张,是氮在压力下作用于神经中枢系统的结果,因而也叫氮麻醉。

  这种现象会使人干荒谬的事情:他们会忘记自己在何处,失去注意力,并开始进入梦境;他们的幻觉会把珊瑚峰当作公寓,而那些五颜六色的鱼则变成迷人的女郎。

  对于哈尔来说,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了。他大笑、大叫,欣喜若狂,似乎什么也不在乎了。他很想在这珊瑚园里躺下来,美美地睡上一觉。

  但是本能使他的手不停地理顺送气管,最后,他终于成功了。他抓到了救生索,使劲地拉了一下。

  随后,他就失去了知觉,在梦境中飘浮。

  当他苏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快乐女士”号的甲板上。头盔已被取下,他们正在给他脱靴子和潜水服。

  在领略了海水的冰凉之后,又能晒到太阳真是妙不可言;呼吸到新鲜空气,浑身为之一爽。再不会因软管被缠而窒息。感觉到身下坚实的甲板,悬着的心踏实了。

  突然,他想到了那只蝎子,他的手下意识地向上猛地一抓。他的手指梳理着头发,但头发里什么也没有。

  他虚弱地一笑,说道:“它在头盔里,你们会在头盔里找到它的。”

  布雷克问:“找到什么?”

  “蝎子。”他又笑了,眼里噙着泪。

  斯根克说:“他由于晕眩而变糊涂了。”

  布雷克博士把头盔翻过来往里看,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对哈尔说:“你很快会好的,那是幻觉。”

  “我跟你说,那个头盔里确实有一只蝎子。它爬遍了我的脸,几乎要使我发狂。”

  斯根克微笑着对布雷克博士说:“当他们患了晕眩症时,他们确实会想象出一些千奇百怪的事情。”他继续说:“不值得把毫无经验的人放下去,他们不值什么,但他们会造成麻烦。”

  布雷克严肃地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哈尔说,“那些管、索没有拉紧,放得过多,缠到珊瑚上去了。我不知用了多长时间才把它松开理顺。”

  布雷克脸上露出受了伤害的表情。他说:“亨特,这条船上有一件事不能干,当我们运气不佳时,就不要找借口,不要去指责他人。”

  他的话使哈尔从晕眩中挣脱出来,他的头脑清醒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定相当糟糕。我并不想制造借口。”他用一只胳膊支撑着自己。“但是,如果我找到把蝎子放入我头盔里的那个人,我会打得他灵魂出窍。”

  “你的头盔里没有蝎子,”布雷克博士坚持说。“罗杰,帮我把这些东西放回去。”

  他们下去了,哈尔闭上了眼睛。斯根克拿起头盔往里看了一下,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他似乎也有点惊奇。

  在头盔的壁上有几个通往送气软管的小孔。斯根克走到空气泵跟前猛打了几下,一股强劲的气流立刻吹进了头盔的气孔。

  当他再拿起头盔时,蝎子就在那儿。他把它扔进了大海。他把头盔放回甲板,吹着口哨走了。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29

  5、巨鳗


  哈尔检查了一下他庇护所的“墙壁”和洞顶,立即发现了他的伴侣。在离他左时不远的裂缝中,两只难以形容的邪恶的眼睛,贼溜溜地朝外窥视着。眼睛下面是一张张开的嘴,长着像蟒蛇一样的牙齿,一排排向内弯曲,约一英尺长。嘴的后方是鳃孔。

  这决不是鱼。地球上不可能有长着如此可怕眼睛的鱼。另外,其深绿色的皮肤同鱼的鳞状皮毫无相同之处。

  哈尔知道,他盯着的是一条巨鳗的眼睛。作为一个优秀的动物收集家,他首先想到的不是自身的安全,而是这正是布雷克博士梦寐以求的一种标本。当然,如果对水族馆有点用处的话,就应该抓活的。

  他既没有套索,也没有网,更没有麻醉药。他除了一双手外,什么也没有。而一条虎鲨就在洞口外面等着呢。

  不过,也许可以利用这条巨鳗赶走这条鲨鱼!巨鳗是最令鲨鱼丧胆的天敌。即使鲨鱼比巨鳗大几倍,但面对这绿色闪电般的巨鳗,它也无法下口,只得任凭海鳗神速滚动,旋转,而束手无策。海鳗可以一口口撕掉鲨鱼柔软的下腹部,直至鲨鱼大出血,其它鲨鱼赶来,把海鳗吃剩的鲨鱼吃得一干二净。

  如果他能把海鳗带出洞外,他确信鲨鱼就会逃之夭夭。他必须抓住海鳗脑袋后面的部位,就像他通常抓蛇那样,但他从未这样抓过巨鳗。那些鳃缝可以利用——如果他的手指能夹住鳃缝,他就能抓牢。

  突然他的双手飞快地伸向海鳗的脖子,但海鳗比他的动作更快。有力的双颚已紧紧咬住哈尔的左手腕,锋利的牙齿扎进了他的皮肉,使他钻心似的疼痛。一小股哈尔的血从巨鳗的嘴里流了出来。

  鲨鱼被血腥味吸引,又一次把它的大头抵住了洞口,挡住了光线。哈尔想把胳膊抽出来,可巨鳗的牙咬得更深了。

  假如他一定要抽,他就会丢了胳膊。他得有耐心,假如巨鳗和其它鳗的习性一样,那么,迟早它会为了咬得更紧而松松牙。在那一瞬间,他可以猛地一下把胳膊抽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要沉住气可真是太难了。更糟的是,鲨鱼在血腥味的刺激下,开始用它那戴了盔甲似的头猛撞洞口,一块块珊瑚落下来,洞口越来越大了。

  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鲨鱼离开洞口游走了。

  哈尔往外一看,简直恨不得把鲨鱼叫回来才好,可它径直朝着正在峡谷口漂过的罗杰和斯根克冲去。

  斯根克一转身看见冲过来的鲨鱼,他并不警告罗杰,而让他听天由命,他自己却全速冲向梯子,爬上了安全的甲板。

  被斯根克的行动弄得莫明其妙的罗杰向四周一望,才发现在大约12英尺之外的鲨鱼。哈尔担心着罗杰,可他还得一动不动地留在巨鳗的嘴里。他祈祷着这庞然大物会认为它嘴里的东西已经死了而张开嘴,以便换下口咬得更紧一点。

  在这紧张的时刻,布雷克博士手里拿着一把鲨鱼刀潜下水来。这是个勇敢的行动,哈尔很清楚,布雷克所冒的风险与他成功的希望之比是一百比一。

  他的小兄弟怎么不游回船呢?布雷克已指着舷梯向他示意。但罗杰不肯像斯根克抛弃自己一样扔下布雷克不管。他从腰带上取出刀子,转身和布雷克一起面向鲨鱼。

  除非哈尔能采取行动,否则他们俩都必死无疑。如果他们俩向船退却,鲨鱼就会紧迫不放。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对着鲨鱼游过去把它吓跑。他们开始采取行动。有时候这办法也真能把鲨鱼吓跑。

  可这次不起作用。当他们游过来时,鲨鱼原地不动。它只是懒洋洋地张嘴打了个哈欠,它的口腔大得可以一口吞下它的两个敌手。

  哈尔曾经感到发冷,可现在他似乎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在流汗。左臂一动不动像死的一样,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啊!忽然,他觉得巨鳗的嘴巴松动了一点,但他还是没有动他的胳膊,他就让它平放着像死东西一样。

  突然,巨鳗的嘴张开了,但又马上闪电般地合上。可这一次哈尔比它快,当它的大嘴毫无用处地“吧嗒”一声合上的时候,他的双手已经抱住了巨鳗的脖子,手指头插进了它的鳃孔。

  顿时洞里大乱,巨鳗狂乱地上下翻滚,尾巴拍打着哈尔的腿。巨鳗的尾巴打一下的力量就跟抡大锤一样,会把人的腿打断。

  可现在巨鳗的最大愿望是从洞中逃出去,而这正合哈尔的意。共同的动机使他们一起冲出了洞口,进入了峡谷内蓝色的深渊。

  哈尔紧抓着巨鳗的喉咙,双腿夹着巨鳗,就像骑马一样。他向上搬着巨鳗的头,所以,它只好向鲨鱼冲去。

  大虎鲨正慢慢地绕着两个持刀人兜圈子。等待机会进一步逼上去。鲨鱼一般都近视,所以它发现巨鳗时离它只有30码。它尾巴猛地一甩,闪电般地逃跑了。解除了危险的布雷克和罗杰十分惊讶。

  当他们看清吓走了鲨鱼的东西时,他们更惊奇了。一条巨鳗,背上背着一个“火星人”从他们身边冲过,撞上了舷梯,哈尔用一条腿勾住了梯子的横档。

  布雷克和罗杰马上过来帮忙。布雷克博士爬上了甲板,拿了个套索,下水套住了巨鳗的头。哈尔始终紧抓着巨鳗的喉咙,而布雷克和罗杰,在奥莫和艾克船长的帮助下,把拼命挣扎的怪物拖上了甲板,扔进了盛满水的标本水槽。

  这时人们注意到斯根克远远地站在没有危险的地方。

  巨鳗像条海里的巨蟒在水槽里上下翻腾,弄得水花四溅。布雷克博士欣喜万分,叫道:“它差不多有10英尺长,等着瞧他们在研究院里看到这条巨鳗时的样子吧。亨特,你真棒!”他的手落到了哈尔的肩膀上,这时他才注意到哈尔的胳膊在流血。

  他忙喊:“奥莫,快拿急救药箱来。”

  奥莫不用人叫已经一手提着一罐热水,一手端着各种各样的药和绷带跑来了。

  他帮哈尔脱下了潜水用具,然后清洗了他的胳膊。他把嘴对准最深的伤口吸出了毒液,然后给他抹上碘酒包扎好。

  哈尔说:“布雷克博士,谢谢你刚才下水相救。”

  “噢,”布雷克说,“一看见英克罕姆瞪着眼爬上船,我就知道你们遇到麻烦了。对了,英克罕姆在哪儿?”

  英克罕姆从主桅杆后面转了出来。

  布雷克轻蔑地对他说:“现在安全了,你可以出来了,英克罕姆。”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29

  英克罕姆愠怒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有些事你得解释一下。”

  “没什么好说的。鲨鱼来了,我警告了那个孩子,可他吓坏了,动弹不得。我想把他拉回船。”

  “这一切你看到了没有?”布雷克问哈尔。

  “我看得一清二楚,他扯谎。他根本没有警告罗杰,转身就逃回船了。”

  布雷克说:“我猜就是这样。你是个懦夫,英克罕姆。”

  斯根克勃然大怒,横眉竖目咆哮着说:“我不要任何人教训我。布雷克,你站出来,是时候了。我要教训教训你,应该有点教养。”

  布雷克站起身来,他朝斯根克走去,但哈尔拦住了他。

  “等一等,”哈尔说,“假如你把他打垮,我就没事干了。而且,毕竟是因为我的弟弟他才发火的。此外,我还有一笔帐要和他算。我一直觉得是他把蝎子放在我的头盔里的。”

  斯根克大笑。

  “你猜对了!我恨不得它要了你的命才好呢!”

  一直坐在甲板上的哈尔正要站起来,斯根克就一脚踢在他脸上,他一下子滚到远处的栏杆边。

  这一下哈尔全身都来劲了。他像只野猫一样一跃而起跳上吊杆,从这个高位,他像一颗飞出的炮弹,一下击中斯根克的肩膀。斯根克被压倒在甲板上,但他蠕动着,像条蛇似地又翻转过来压在他对手的身上。然后他揪住哈尔的头发,不停地把哈尔的头往铁柱上撞。

  虽然被撞得头发昏,哈尔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朝着敌手的中腹部就是一拳。

  斯根克被打得弯了腰,像把大折刀。哈尔突然想出个点子。在斯根克还没来得及伸直腰之前,他已跳上了横放在标本槽上的木板。那条愤怒的巨鳗就在槽里。

  “来呀,”他向斯根克发出挑战,“谁输谁喂鳗鱼。”

  斯根克犹豫了,他直瞪瞪的眼睛从哈尔身上转到那蛇一样的怪物身上,又从怪物身上转到哈尔身上。那条巨鳗搅动着水槽的水,不停地朝上窜,长着利齿的血盆大口对着哈尔站立的木板。

  布雷克博士笑了,这笑声激怒了斯根克。他跳上了木板,狂怒地打出一拳,哈尔差一点掉进了水槽。两个人扭成一团,都想把对方掀翻扔到水槽里。下面水中的巨鳗越来越兴奋。它发狂地越窜越高,大嘴巴一次比一次更接近两个打得难分难解的身体。

  像章鱼一样,海鳗的性情变化无常。有时它胆怯、退却,但是一旦被激怒,它就像一个狂暴的魔鬼,现在掉进水槽会有什么下场,最好别去想。

  斯根克脚下一勾,哈尔摔倒在木板上,脚悬在一边,头在另一边。当巨鳗扑过来时,他忙把脚抬高。然而巨鳗又扑向另一边,窜出水咬他的脸,好险!只差几英寸。

  斯根克故意踩住哈尔的头,把他的头压低到巨鳗的毒牙可触及的距离之内。哈尔回手抓住了斯根克的脚踝,使劲一扭,斯根克失去了平衡,他可怕地大叫一声,掉进了槽里。

  哈尔马上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狂暴的巨鳗会要了斯根克的命。现在它的绿色的头抬出水面,邪恶的眼睛闪闪发光,准备冲向斯根克。

  正当巨鳗向前冲时,哈尔滑下了木板进了水槽。当巨鳗从他身边滑过时,他抓住了它的喉咙,自己也被它带着向前冲去。他拼命把巨鳗的头扭向一边,好让斯根克有机会逃出水槽。

  哈尔得到了来自布雷克博士意想不到的帮助。博士拿来了一根长杆子,挂着一张网,他一下子网住了巨鳗的头。强壮的巨鳗开始把网撕成碎片。但总算赢得了时间,让奥莫和艾克船长把尖叫的斯根克扯出水槽。哈尔也爬到了安全的地方,布雷克博士收起了破网。

  斯根克躺在甲板上又哭又嚷,这是由于恐惧和愤怒。可一会儿当他发现自己毫无危险的时候,他又恢复了原来的傲慢。他落汤鸡似地站起身来,对哈尔摇晃着拳头。

  “你要偿还的,”他哑着喉咙说,“等着吧!”他又转身对着布雷克,“你会后悔你这一辈子碰上我的。”

  “我现在就有这种感受了。”布雷克说。

  “你认为你是这条船上的主人,”斯根克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觉得你能把我吆来喝去,让我潜水去找标本,探沉船,找宝物,都为了你!是的,我是要做这些事的,不过,那是为我自己。假如能发现珍宝,那也是我的。这全套的装备,我当头。至于你布雷克,我已经给你算过命了,你将遭厄运,厄运!”

  布雷克笑了起来:“那可得快一点,”他说,“因为你下一班飞机就要走了,非常遗憾的是一个星期之后才会有飞机。”

  “一个星期足够实行我的计抓了。”斯根克一边大喊大叫一边摇摇摆摆地下了底舱。

  布雷克摇摇头,“我真看错了他啊!看到他上飞机走了就好了。”

  艾克船长饱经风霜的脸上显出忧虑的表情:“他威胁说要你的命,要是我是你的话,我今天就解雇他,在飞机来之前,他可以在基地等。”

  “胡扯,”布雷克毫不在乎地说,“他并不完全是那个意思。亨特已把他吓得魂不附体,因此,现在他只有说大话来试图挽回面子,我并不害怕他。另外,我们也需要他。”

  艾克船长无可奈何地把手一挥,“这是你的事。”他嘟哝着口去干他的活去了。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29

  6、泻湖奇观


  布雷克不允许让吵架影响探险活动。很快这些男孩子们又下水了,这次布雷克博士同他们在一起。

  穿戴好水中呼吸器,他们下潜到泻湖湖床的另一块地方。在这儿他们站在一片高达50英尺的巨大海草林中,这些海草杨树般婀娜多姿,水流使它们来回飘动,就像风吹过一般。

  这一神奇世界的鸟儿和蝴蝶在这些树的顶上穿梭飞行。蝴蝶鱼展开巨大的翅膀,真是名副其实的蝴蝶;飞绿鳍鱼和飞鱼这两种鱼无论在水中还是在空气中都可以同样自如地翱翔;披绿挂金的鹦嘴鱼长着鹦鹉一样的颚;背鳍如帆的东方旗鱼负着蓝色的帆,游动起来蓝色的帆就像在海底的微风中飘动。扁鲛(也叫天使鱼或叫幅鸟鲂)在蔚蓝的天空展翅飞翔。它并不是穿着天使们喜欢的白衣。而是黄色、蓝色、红色和黑色的光彩夺目的服装。

  在这个天堂里还有飞马。海马用尾巴缠住海草茎而栖身于枝条之间,或者扇动其极小的透明的翅膀,径直从一棵树漂向另一棵树。

  海底并不逊色,它像一个长满珍花奇树的大花园。树木并不都像陆地上一样呈绿色,而是闪耀着各种你能够想象出来的颜色,还有许多颜色你根本想象不出来。大约有100种优雅的颜色根本叫不出名字。也难怪,既然陆地上不存在这些颜色,它们怎么可能有名字呢?

  那些看起来像植物的东西摸起来是硬邦邦的,因为它们大部分实际上是珊瑚。这个是皇冠珊瑚,无论哪个国王戴上它都会引以自豪;杯状珊瑚看上去就像一个金黄色的高脚杯;网状珊瑚看上去就像蜘蛛网一样脆弱,但却是顽石构成的;皮革珊瑚就像旧马鞍;风琴管珊瑚整齐地列队站着;长长的海鞭扬来扬去。这些探险者尽量不碰带刺的珊瑚和多刺的八放珊瑚。他们格外小心不去碰绚丽的大珊瑚,碰碰它你就会长荨麻疹一样的疹子。

  布雷克博士停在一个大海葵旁边,它看起来像个大菊花,只不过它的几十个粉红色的触角不像花瓣一样静止不动,而是不停地摇动着找寻食物。

  假如鱼或一条虾擦过这些触角,会发生一些非常奇怪的事。每个触角都会甩出一些像套索一样的细绒抓住牺牲品,用毒物使它麻痹,然后触角就会把这个美味送到嘴里。

  但是这些触角中间游动着一些细小的小丑鱼,它们似乎一点儿也不怕这些带刺的套索。那个模样就好像它们和海葵是挚友一样。它们靠近海葵张开的嘴巴游过去,一点事也没有。

  这些猎手们每人腰里都塞着一张没有杆子的网。布雷克博士取下他的网,网住了海葵,把它从珊瑚石扯了下来。他带着海葵向上游去,招呼其他人都跟着。到了甲板上,他把这海底之花移栽到一个小槽里。

  三条在海葵嘴里栖息的小丑鱼马上出现了,在触角中间游来荡去。

  罗杰说:“海葵要是饿了,它可以先吃了这些小鱼。”

  布雷克笑了,“不管怎么饿,它都不会这样子的。”

  罗杰难以相信,“为什么呢?”

  “我来告诉你,拿些蚯蚓来。”

  罗杰从饵箱拿来一盒又肥又湿的蚯蚓。布雷克博士把一条蚯蚓丢进离海葵很远的水槽的一头。

  一条小丑鱼立刻游向蚯蚓,把它咬到嘴里。但它并不独吞这美味佳肴,而是游回去把这美餐送给海葵。海葵用触角抓住蚯蚓,分泌出毒液立刻使蚯蚓停止了蠕动,很快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罗杰问道:“那小丑鱼得到了什么呢?”

  “你会看到的。”

  不久,带来蚯蚓的小丑鱼消失在海葵的嘴里了。

  “小丑鱼喜欢它的食物先被消化一下。它直接进到海葵的胃里,在胃里,海葵的食物被胃液分解。小丑鱼愿意吃多少就吃多少。”

  “那小丑鱼不是也会被消化吗?”

  “不会的。它会像进去一样,再欢快地跑出来。你看,它出来了。”小丑鱼满意地出来了,安然无恙。

  “现在注意看其它的小丑鱼,”布雷克提醒大家。另两条小丑鱼在触角边缘上啃来啃去。“它们在清洗脏东西和寄生虫,使海葵阿姨保持健康。它们甚至给海葵提供通风设备,它们的鳍扇来扇去改变和纯净触角之间的海水。”

  哈尔说:“它们就像领航鱼和鲨鱼一样互相帮忙。”

  “对,还有很多其它类似的情况。巨鳗有一个小伙伴可以进入它的嘴里;石斑鱼有一个清除其寄生虫的‘仆人’;有时你可以看到鹦嘴鱼直立在水中,让一些小鱼清洗它的鳞;你们可能都知道鳄鱼是怎样让鳄鸟进入嘴中从颚间清除蚂蟥和其它寄生虫的。大自然充满了互助合作的例子,这对人类是很好的一课,对吗?”他对斯根克微笑着。

  但斯根克丝毫不想接受任何友好的表示。“这算什么,布道吗?”斯根克嘟哝着。

  “你想说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英克罕姆。你不能和其他人友好相处,这会把你的生活搞得一塌糊涂,我不想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可现在让我们回到海里去吧,今天我希望每个人都带点有趣的东西上来。”

  他们又下到海底森林,哈尔马上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东西,这是一条好像没有身体的鱼,似乎除了一个大方头和两只鼓眼睛外什么也没有,后脑勺上有一个小尾巴。

  它移动得很慢,哈尔用手就能抓住它。可是一件绝妙的事情发生了。鱼开始大口大口吞水,每吞一口身体就变大点,像气球一样胀起来。哈尔得用两只手才能抓住这个胀起的球。

  他感到手像是被针扎了。他看到在这之前它贴着身子的背鳍就像针鲀身上的刺一样朝各个方向扎开。

  他记得曾在博物馆见过这种东西,这就是密斑刺鲀。他的手再抓不住它了。他急忙掏出网子,把本来是个薄饼现在成了足球的这个玩意儿装进网里,带出水面。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30

  再次下水后,他看到完全不同类型的另一件奇特的事情。开始他认为这仅仅是一种反光或影子,因为那个东西很透明,他可以透过它看到下面的东西。它是一个大玩意儿,6英尺长,在湖床上爬行,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后来才从布雷克博士处了解到,这是海蜥蜴。

  它一会儿是暗白色,就像脏玻璃窗一样,然后它呈现出水彩般的颜色,黄色,绿色,粉红色。

  看上去你可以用指头戳穿它。但是当哈尔想试试看时,却发现它还相当硬。当他触到那个东西时,它长出许多粘乎乎的线粘住了他的手。他把手缩回,想在沙地上搓干净,那粘乎乎的东西却搓不掉。

  哈尔的网子太小了,网不住这个大家伙。他上船去,拿了一个大网子再下来的时候,那个东西吞食了一些小鱼。他清晰地看到这些小鱼在这个大家伙的胃里扑打着。

  这对于任何动物园或实验室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新鲜东西,哈尔很容易地把它套进了网子。它看上去既轻又飘,虚无缥缈。可是当他把这家伙拉上水面,才发现原来它还挺重。在奥莫的帮助下才把它扯到甲板上,投入水槽。

  布雷克博士拖着一个巨大的海绵动物上来了。它足有5英尺长。

  “我不知道它们变得那样大,”哈尔说。“大多数种类不会。不过这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品种,配得上海王这样的名字。它就是以海王命名的,叫海王角。我想那是因为它的形状像一个巨大的号角。”

  “你看到我的捕获物了吗?”哈尔指着装着海蜥蜴的水槽说。布雷克往里看了一下,“可是这个水槽是空的。”

  哈尔笑了,“再看看,那个角的正下方。”

  布雷克用手遮着眼睛挡着光看着。“我要……唉呀,是海蜥蜴!你知道这可是一个非常稀有的标本吗?这是我看到的第一个活着的海蜥蜴。祝贺你,亨特,你确确实实是动物方面的专家。我希望有一打像你这样的人。”

  在此期间,罗杰遇到了麻烦。这是斯根克造成的。

  他们站在泻湖湖床一群珊瑚旁边,罗杰正从更富有经验的收集者斯根克那里接受指示。

  斯根克点出最好的珊瑚,于是罗杰就把它放进网子。一个柳珊瑚被摘下来,接着是一个蘑菇珊瑚,随后是一个星状珊瑚。

  然后斯恨克指着一个红灰相间的东西,这个东西看上去很像周围的珊瑚岩。罗杰伸手去拿,但是某种本能使他在最后一刻缩回了手。他凑近看看,这东西一点不动,就像一块粗糙的石头上长满了杂草。大约有一英尺长,一端有一个洞。

  斯根克做手势示意他去拿,但是罗杰并不像斯根克想象的那样无知。他看到过这种东西的照片,并吃惊地听过这一带岛屿上的土著人谈到过它。在海里他们最害怕的就是这种动物。

  这就是石鱼。之所以这样称呼,是因为它很像一块石头,看上去毫无危险,但是如果罗杰用手触到它的话,其背脊上的13根刺就会刺进他的皮肉,每根刺上都有两个毒腺。

  毒液像眼镜蛇毒那样剧烈,像吃人生番的箭毒一样致命。

  他的肉会很快变成深蓝色,3小时之内他的手臂就会肿至肩膀,10小时之内他就会说胡话并发高烧。

  石鱼的受害者承受如此巨大的痛苦,以至他们想砍掉自己的四肢,他们丧失理智,攻击任何走近他们的人。许多受害者在12小时之内就会丧命,肌肉因疼痛而抽筋扭曲,面容变形,连他们的朋友也很难认出他们。

  波利尼西亚人把这种动物叫“等待者”。岛上的法国移民给它取了,一个更可怕的名字“死神”。甚至科学家在描述它时也无法保持镇静,管它叫“恐怖”。罗杰首先想到的是绝对不要惹它。不过,他要是能把它抓上去又不被它刺中,就是一个很好的标本。

  他把一条折断的管状珊瑚当作棍子,把石鱼捅到一片空沙地上。然后他把它兜进装有珊瑚的网子里。这条被捕获的鱼拼命挣扎,试图透过网眼逃出来,它的毒刺在网绳之间伸进伸出。

  罗杰提起网子,斯根克因惧怕被毒刺触中而仓皇后退。他把鸭脚板猛一蹬,就在海林中消失了。

  但是罗杰并未带着他的猎物立即浮出水面,因为他注意到另外一种东西。这是一个有一条小尾巴的扁圆的东西,它躺在海底几乎被沙埋着。

  “一条鯆鱼①,”罗杰想。并开始寻找鯆鱼身体和尾巴连接处的毒钩。

  可是没有钩,那这一定是一种无害的鯆鱼。

  他从腰带上取出第二个网,他想抓住它的尾巴把它丢进网里。

  可是当他摸到它的尾巴时,他受到了猛烈的电击。这东西一定是一条电鯆。这种鱼身上有一个电池可以放电并蓄电,它可以随意开关身上的电流。它的一击可使一条相当大的鱼瘫痪,甚至死亡,但对人并不致命。

  ①鯆鱼又叫魟,刺鳐。

  罗杰只是轻轻地触了一下它的尾巴,但这就像许多针扎进了他的手一样。现在虽然针扎的感觉已经消失,他的手和胳膊仍然感到麻木。现在他明白了电鯆的另一个通俗的名字,它有时叫麻鱼。

  他巧妙地把这条鯆鱼投进第二个网内。

  他正要带着两个网子上去时,突然他想到恶作剧的点子。他想到斯根克企图对他耍弄的可怕的诡计。该好好地吓一吓那个家伙,罗杰认为他可以得手。

  他把装着石鱼和珊瑚的网子留下,等一会儿再拿。手里拿着装有电鯆的网子,让它同自己的身体保持一定的距离,他去找斯根克。

  在一棵巨大的菌状珊瑚后面他找到了斯根克,他正弯着腰撅着屁股在探珊瑚礁上的洞穴。

  罗杰从他身后渐渐逼近,斯根克没有发觉。罗杰对着他游泳裤下边的大腿部位使劲把手里的电鯆挥过去。

  斯根克马上直起腰来;大叫一声,连接口管也丢了。他捂着大腿掉头看了一下,看到了罗杰和那只网子,就认为网子里装的就是那条致命的石鱼,他疯狂地朝水面游去。罗杰紧追不舍,用电鯆在他那急速划动的腿上,又是重重的一击。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30

  听到“救命!救命!我被暗算了!”的拚命喊叫声,哈尔和布雷克博士大吃一惊,急忙跳到船栏边。他们看到快吓疯了的斯根克紧靠着舷梯,吐着海水。叫喊着被一条石鱼刺了。

  他们把他拉了上来,他又叫又扭,一屁股坐在甲板的一堆东西上。罗杰攀上了甲板,但不让其他人看见他的网子和网中之物。

  “赶快!”斯根克尖叫着,“快把我送进医院,我快死了!那小子,他用石鱼扎我。”

  他紧紧抓住自己的大腿,“我疼得要发疯了,我现在就疯了!”

  布雷克博士拉开他紧紧抓住大腿的手,“让我看看。”他仔细检查了那个部位。“没有任何蛰过的迹象,肉也未变蓝。你的诊断是否有误?”

  “你巴不得我赶快死!”斯根克高声喊叫。“真的,快把我送医院吧。唉呀,唉哟,疼啊!我受不了啦!”他就像小孩儿一样又哭又闹。

  “镇静,”布雷克博士说。“你想想,你是真的感觉疼呢?还是只是想象着疼?”

  “那小子想害我,我帮他抓到了一条石鱼,而他竟拿它刺我。我活的时间不长了,我现在神志不清了。”他开始在甲板上爬来爬去。

  布雷克博士抓住他的肩膀,拉住他坐好,猛烈地摇着他。“清醒清醒吧,英克罕姆!现在告诉我,你是否真的感觉到什么?”

  斯根克脸上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他把手放到身后摸着,“啊,”他辩解说,“当他刺来时,我感觉到了,就像数不清的针扎一样。可是,”他显得更糊涂了,“我想,随后我并不真的感到疼痛。”说到这里,他脸上又现出新的恐惧的表情。“但是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麻木了,这就是为什么我没有感觉。”他试着活动他的腿,“看到了吗?从屁股往下都是麻木的,什么感觉也没有?”

  “这样来一下也感觉不到吗?”布雷克博士在他的大腿上狠狠地拧了一下。

  “什么也感觉不到。”

  现在该轮到布雷克博士担心了。他看着罗杰,他手上拿着网子,藏在身后。

  “这是怎么回事,罗杰?”

  “他说对了,确实有一条石鱼。”罗杰说。

  “你们听到了吧?”斯根克嚷道,“那么,好吧,你们是把我赶紧送往医院呢?还是要我死在这儿呢?”

  “他想要我用手抓石鱼,”罗杰继续说,“我把它装进网子里了。随后,我把这个东西装进另一个网子。”他把电鯆拿给大家看。“我用这个东西轻轻碰了他一下,他就以为被石鱼咬了。他完全吓坏了,他向上游的时候连距他10英尺以内的一条大鲨鱼都未注意到。”

  斯根克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朝罗杰扑去。“你感到很开心,是吗?现在我也来开开心,我要把你扯成两半,高兴高兴。”但他的腿不听使唤,扑通一声倒在甲板上。“我瘫痪了。”他哀鸣着。

  “麻木感几分钟就会消失的,”布雷克博士说,“别怪罗杰,这是你自找的。事实上你受到的惩罚应该加倍。”他从罗杰手里拿过网子,把电鯆举起来看个究竟,“这是上品,这有个小槽刚好可以把它放进去。”

  罗杰又下了水,一会儿就把第二个网拿来了。布雷克博士对这条石鱼非常满意。“这种鱼有很多种,这是最稀有的。”他说。

  罗杰说:“那条鲨鱼还在那儿荡来荡去。瞧,来了。”两只鳍在离船50英尺的地方划出水面。鲨鱼那蓝色石板般的背清晰可见。

  “很像一条灰鳍鲨,”布雷克说,“如果我们不打扰它,它一般是不会找麻烦的。我不要这条鲨鱼。但是有一样东西我想要——那只海龟,它是玳瑁,是美人。”

  那只海龟在距右弦前首不远的地方懒洋洋地游着。

  哈尔准备跳下去。“跟着它游毫无用处,”布雷克说。“它游得比我们快,只要它愿意,它可以游得比大多数鱼快。”

  罗杰问:“用摩托艇可以抓住它吗?”

  “不行,它会潜下去,无法抓到它。我想我们不得不放弃它。”

  奥莫停下手中绞接升降索的工作,有点儿腼腆地走向前来。他是一个出色的潜水员,但这次探险中,他只是船员和厨师,而其他人负责潜水。

  “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来试试,”他说,“也许我可以为你抓住这只海龟。我们这些岛上的人有一种方法。”

  “这块地方全是你们的,”布雷克说,“请吧。”

  “首先我去拜访一下那条鲨鱼。”

  没有带通气管和水中呼吸器,奥莫无声无息滑入泻湖向深处游去。他们看到他棕色的身体从鲨鱼下面经过。突然鲨鱼的尾巴受惊似地一摆,就游走了。奥莫千里拿着一件东西返回船,攀上甲板。

  他拿着一条鮣鱼,它头顶上是个扁平的吸盘,它就用这来吸住鲨鱼,鮣鱼可以很容易地吸住某些种类的鱼,或者吸住一只海龟。

  奥莫把绳子的一端穿过这条鱼的鳃和嘴拴紧。随后他走向船首,定出海龟的位置,现在离船大约60英尺,而且越来越远。奥莫把绳子空着的一端紧紧拴在船栏上,他把这条鮣鱼用力朝远处投去,落在仅离海龟几码的地方。

  鮣鱼在水中一动不动地躺着,就像在恢复知觉。然后它径直朝玳瑁游去,紧贴在它巨大的胸甲上。

  奥莫开始轻轻地拉线,唯恐鮣鱼从甲壳上松开。但它却像胶水一样牢固地粘在龟壳上。这只海龟意识到出了麻烦,突然加速。它的鳍状肢徒劳地扑打着海水。

  它企图下潜,奥莫由着它,但是拉紧绳子。当海龟精疲力尽时,他逐渐把它拉过来。

  海龟在水面以下几英尺时,他们放下一张网。海龟在网里耍尽了花招,但还是被吊上了甲板。奥莫微笑着,其他人欢呼着,只有绷着脸的斯根克例外。

  “我每天都学到新的东西!”布雷克博士惊喜地说,“我们以为有这些现代化的设备,就能干得很好。可是我们也能从这些从未见过通气管或水中呼吸器的海岛小伙子们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30

  7、鲨鱼危险吗?


  那条灰鲭鲨不知何时又返回来,就呆在距左舷正横几码的水下。

  布雷克说:“希望它能走开。有它在周围游荡,进行潜水可有点危险。”

  “当奥莫抓取它的一条鮣鱼时,它并未找麻烦。”哈尔说。

  “奥莫把它吓了一跳,而它又回来了。从它不停地摇动尾巴的方式来看,我认为它在生我们的气。这些灰鳍鲨可能是吃人的家伙。”

  哈尔说:“我听到一位演讲者说过,所有的鲨鱼都是懦夫。”

  布雷克笑着说:“或许他感觉非常安全,因为当时他脚下是相当坚实的讲台,舞台上又没有鲨鱼。即使鲨鱼是胆小鬼,但不要忘记,胆小鬼经常是恶棍。人类难道不是这样吗?我知道同一个勇敢的人比较起来,我更害怕一个胆小鬼。”

  哈尔想到了斯根克,点点头。是的,斯根克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虽然他是一个懦夫,但你必须随时提防他。正因为他是懦夫,才应该提防他。

  “但我不同意说所有的鲨鱼都是胆小鬼。”布雷克博士继续说,“当一条鲨鱼饿极了或狂极了的时候,它会袭击比它自身大十倍的鲸。它甚至会同一艘大船较量。有很多鲨鱼把锋利的牙齿扎进船体的例子,有时甚至会搞沉船只。”

  “我想总有一些鲨鱼要比其它鲨鱼更危险。”

  “不错。鲨鱼的种类比猫多。那个说鲨鱼并不危险的学者可能只遇到过温文尔雅的一类。另外,甚至是最危险的种类也未必总是危险的。刚刚饱餐一顿的鲨鱼并无兴趣寻衅。吃饱了的虎鲨像小猫那样温顺。而饿极了时,它可是个相当可怕的家伙。就像人一样,鲨鱼也有感情。如果你走近它们,恰逢它们情绪不佳,那可要格外小心。”

  布雷克博士用一个手指摸着右脚上一条可怕的伤疤。

  “鲨鱼很像我们,它们也会犯错误。我之所以有这条伤疤是因为一条鲨鱼犯了个错误。它看到了我的脚就以为是一条鱼。任何闪烁的东西都会引起鲨鱼的兴趣。这就是为什么洛亚尔提岛上的居民潜水时要在脚掌上缠一块黑布的原因。脚掌和手心一般来说要比身体的其它部位亮一些。鲨鱼的视力不大好,它会咬任何发亮的东西,却并未意识到这不是它想要的东西。”

  正在倾听的奥莫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地方不同情况也不同。胡阿海因岛一带的鲨鱼从不伤人,而完全是同一种的鲨鱼在图阿莫图斯岛一带却伤人。”

  “也许它们在第一个地方有很多东西吃,而在另一地方却不够吃,”布雷克这样认为。“或者也可能胡阿海因人教训过鲨鱼,使它们怕人,而图阿莫图斯人却没有这样做。船长,你的意见呢?鲨鱼危险吗?”

  艾克船长皱起多纹的面孔,牙齿紧咬着烟斗。

  “我和鲨鱼打交道已40年了,”他说,“越了解它们,我就越不喜欢它们。你无法同鲨鱼交朋友。上次我在澳大利亚时,他们给我提供了一个数据:在那一带的海面,30年中有69人遇害,105人被咬伤,2条小船被咬沉,30条小船遭袭击。

  “那儿有人捕到一条据说是无害的双髻鲨,而当他把这条鲨鱼开膛时,却发现了一个人的头颅。就在这儿的波纳佩岛,就是这个岛的邻岛,人们捕到了一条白鲨。它的肚里有一袋钱,一个妇女和小孩的残骸。

  “而这个灰鲭鲨……”艾克船长从船栏上盯着那个不吉祥的蓝灰色轮廓,“它是一个卑鄙的家伙!它的牙齿大似铁铲,利如刀片。它是大海中一种速度最快的鱼,而且是一个杰出的跳高运动员!它有一个拿手的把戏,就是跳出水面15或20英尺高,‘呼’地一下落到小船上,把小船撞个稀烂。”

  他最后说:“不,我决不相信鲨鱼。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它们会离你而去,而令你担心的正是另一个百分之五十。”

  那条灰鲭鲨仍在等着。午饭时间到了,大家都下去就餐。但当他们回到甲板时,那条鲨鱼还在那儿。

  布雷克皱着眉头说:“也许它认为这是它自己的特别管区。那好吧。如果它不愿意走,那我们走吧。船长,我们到托尔岛碰碰运气。”

  船长起锚,只用引擎。把船慢慢地开往泻湖西部8英里处。在那儿他下锚10寻。没有看到鲨鱼。“相信我们把它甩掉了,”布雷克高兴地说,“这儿的珊瑚结构很有意思,让我们看看能否照几张相。”

  照相设备拿来,布雷克和哈尔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哈尔是个热心的、有经验的摄影爱好者,但在海底照相对他却是第一次。

  分别是装有彩色胶卷的35毫米的照相机,装有黑白胶卷的2.25×2.25反光镜照相机和一部16毫米的电影摄影机。每一架照相机都装在一个铝盒里,铝盒有青铜接头,前边是玻璃。

  干完手中的活,布雷克走到船栏看了一下。他叹了口气,咳!就在20英尺外,那条灰鲭鲨在那儿呆着。它的头朝船,珠子般的眼睛似乎在盯着布雷克,就像在挑战。

  布雷克接受这一挑战,“好吧,老伙计,人们叫你吃人鲨,我们就来看看你是否配得上你的名字。”

  他把他的助手们召集起来开会,“由于这个大家伙不愿意走开,那我们就用用它。研究院一直在研究鲨鱼的习性,我们可以通过研究这条鲨鱼做些贡献。我们刚才还在讨论这么一个问题,鲨鱼危险吗?这是找到答案的好机会,我们可以试验对付鲨鱼的办法。有些潜水人员把希望寄托在刀上,也有人说刀并不好,鲨鱼棒更好些。”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30

  罗杰问:“什么叫鲨鱼棒?”

  “就像警察的警棍。”

  “那对鲨鱼有效吗?”

  “可能吧,如果你打在它的鼻子上的话。它的鼻子极为敏感。有些人说你可以对着鲨鱼大声喊叫把它吓跑,还有些人相信气泡可以吓跑鲨鱼,也有些人认为这不过是胆量问题,鲨鱼可以分辨出你是否害怕。另外,还有一种醋酸铜。”

  “什么东西?”

  “一种驱鲨剂。科学家发现鲨鱼不会碰一条已经腐烂的死鲨鱼。因此,他们从腐烂的鲨鱼肉中取出某种化学物质,同黑色的苯胺染料混和做成小饼,密封在防水袋中,把它粘在脚踝上。当你碰到鲨鱼时,把袋子撕开,小饼就会溶化。如果这种气味如期望的那样起作用,鲨鱼就会讨厌你而游走。”

  斯根克讥讽道:“我看你是打算舒舒服服呆在甲板上而要我们下水,冒着生命危险进行这些愚蠢的试验吧。”

  “不必担心,”布雷克回敬道,“我亲自做这种实验。我们必须对实验做好记录,而最好的记录就是电影。我不会给任何人下命令去冒生命危险,不过,如果有人自报奋勇去摄影的话……”

  “我来干,”哈尔突然插话,他害怕有人抢先。

  “那我干点什么呢?!”罗杰抱怨道。

  布雷克说:“我倒希望你留在船上,这对小孩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是罗杰拼命反对这种安排,布雷克只得让步。“那好吧,你可以参加,不过要呆在安全的地方,要尽可能靠近船。把刀准备好,如果需要你,我们就发信号。英克罕姆可以和你呆在一起。”

  斯根克拉长了脸,他的目光扫向正等在那儿的鲨鱼,脸色立刻变得苍白。但他还试图装出一副毫无惧色的样子。

  “我最喜欢的莫过于单枪匹马同那条鲨鱼较量一番。不过我想这次我只好锗过这种紧张而有趣的场面了。我的腿,你知道,仍然麻木,不能游泳。我不得不呆在甲板上了。”

  布雷克点头道:“很抱歉,你的腿又在打搅你了。不过,当你从升降口下去吃午饭时,似乎是相当好的。”斯很克承认:“是的,不过你游泳时,用的是不同的肌肉,那些肌肉仍在瘫痪着。”

  “可能你的神经瘫痪了,而不是你的肌肉,”布雷克提醒他。斯根克刚要发火,就被拿着熊熊燃烧的乙炔火炬的奥莫的出现打断了。火炬被调节得刚好适合水下作业。在其顶端装着一个护罩,护罩内压缩空气会形成延伸到火焰外面的气泡,以防水熄灭火焰。哈尔问:“你到哪儿去?”

  “船长要我修修龙骨,金属部分被珊瑚峰顶碰断了,需要焊接一下。”

  他从船舷边跳进水里,火炬在水下仍在顽强地燃烧。奥莫在船体下消失了。布雷克博士、哈尔和罗杰穿戴好面罩、鸭脚板、水中呼吸器和腰带,每一根腰带上都有一把带鞘的短刀,刀的旁边插着一根鲨鱼棒。醋酸铜的小包就拴在脚后跟上。

  “不过我们首先要做其它实验,”布雷克建议,“在我发信号之前不要打开小包。”

  他们从舷梯下到泻湖,布雷克慢慢向鲨鱼游去。哈尔身背电影摄影机紧跟着。

  罗杰极不乐意地照所吩咐的那样,呆在靠近船的地方。他不喜欢被当作小孩子,他几乎像另外两个那样强壮,像他们一样也是游泳能手。他生着气,忿忿不平。他几乎希望会发生意外,他就可以冲过去参加救护。他抽出短刀,不耐烦地等着。

  布雷克博士正在进行着他的实验。他首先试验如果毫无惧色直接向鲨鱼游去,鲨鱼就会退却这一理论。他开始朝灰鳍鲨游去,哈尔开始摄影。

  灰鲭鲨对接近它的东西到了10英尺以内才给予注意。然后,它懒洋洋地摇动着尾巴躲向一边。

  布雷克再一次前进,灰鲭鲨再一次让开了路,但没有第一次那么远。

  第三次前进时,灰鲭鲨纹丝不动。布雷克停下,离鲨鱼的大口不到5英尺。

  似乎证明了,至少就这一条鲨鱼而言,面对果敢的前进,它会首先退却,但是不能依赖这种技巧把这个庞然大物吓跑。

  离他所研究的对象那么近,布雷克极不自在。不过这可是试验气泡理论的良机。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突然呼出来,大量气泡从他后颈的调节阀中升起。

  也许这会吓坏较小的鱼,但灰鲭鲨一点儿也不在乎。它似乎就像布雷克研究它那样,它也在专心致志地研究布雷克。布雷克感到自己是一个标本而不是一个实验员。

  布雷克开始游开。鲨鱼立即跟上来,它一直保持着大约5英尺的距离。这可叫人怪不舒服的。有些激动的布雷克用手和脚扑打着水,奋力游着。

  立刻,鲨鱼开始靠近他。它显示出要袭击任何似乎受了伤或害怕的东西的本能。

  布雷克抑制住恐惧,转身面对鲨鱼,威胁似地挥舞着手臂。

  鲨鱼马上停下来,但是现在仅在4英尺之外。

  布雷克试验另一理论。这就是鲨鱼更可能在水面或靠近水面的地方进行袭击。因为那是它可以发现大多数食物的地方——毫无反抗能力的鱼或快要死的鱼,从船上倾倒下的垃圾等等。在较深的地方,它会比较小心。

  布雷克呼气,慢慢地沉入蓝绿色的深水之中。鲨鱼跟着他下去,但并不愿靠得太近。它开始以15英尺或20英尺的距离围着他转。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30

  突然,鲨鱼注意到接近水面的地方在摄影的哈尔,那只大尾巴有力地一击,身子就朝着摄影机的大玻璃眼睛扑去。

  把一条逼近的鲨鱼摄入镜头,哈尔的心中恐惧交织着刺激。鲨鱼逐渐靠近,显得越来越大,哈尔的手指继续按着键钮,胶片在相机中呼呼转动着。现在那个大头占满了整个画面。镜头中出现了一个大洞口,那是鲨鱼可怕的大嘴,露出成排的锋利雪白的铲子式的牙齿。

  哈尔使尽全身力气用沉重的有金属外壳的相机朝这个畜生的鼻子猛击过去。

  它立刻改变了方向,从哈尔身边冲过,其砂纸一般的皮擦破了他肩上的皮肤。

  哈尔转身准备对付它的另一次攻击,这时布雷克也过来了,用鲨鱼棒在灰鲭鲨受伤的鼻子上响亮地一击,试验此棍棒的作用如何。

  鲨鱼游走了,但马上以一种更加拼命的情绪折回来。

  罗杰再不能袖手旁观了,他抽出短刀游了过来,他无视哈尔示意他不要靠近的强烈手势。

  鲨鱼看到了他,并朝他冲去。那张嘴就像油桶那样大。在最后一刻,罗杰猛地闪向一边,伸手抓住鲨鱼的右胸鳍,鲨鱼拖着他向前滑行。他一刀深深地扎进鲨鱼的白色下腹,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

  布雷克这时也抓着了另一胸鳍,他接连用刀深深扎进鲨鱼巨大的躯体之中。哈尔没有忘记自己作为摄影师的责任。他的摄影机一直嗒嗒响着,对着这难得的镜头。

  飘散在水中的血腥味引来了一批不速之客。一批鲨鱼不知从何处而来,到处都是凶残、贪婪、嗜血的鲨鱼。

  布雷克和罗杰急忙离开流血的灰鲭鲨,把它留给疯狂攻击它的鲨鱼哥儿们。粉红色的海水在它们巨大尾巴的拍击中沸腾着。

  如果这些凶残的东西只把注意力集中在这受伤的灰鲭鲨身上,那就万事大吉了。但是在狂怒之中,它们随时会袭击、撕咬任何东西。它们扑向了手持鲨鱼棒和匕首的布雷克和罗杰。他们手中的刀是可以致鲨鱼于死命的。

  布雷克扯开了捆在他脚踝上的小包,示意另外两个人也这样做。醋酸铜的黄色和水中血污的红色搅在了一起。

  在一般情况下,醋酸铜的这种讨厌的气味也许能有效地阻止鲨鱼前进,可现在对这一群嗜血成性的暴徒来说丝毫没有作用。这群鲨鱼已激动到了顶点,不可能被一种不好闻的气味吓退。

  三个游泳者一边小心地退向船,一边防着后边那些疯狂的野兽。它们中有灰鲭鲨、蓝鲨、白鲨和双髻鲨,它们都想把这些漂浮在血红的海水中的人类佳肴一口吞下肚。

  到了舷梯跟前,布雷克一把抓住罗杰想把他先推上去。

  可罗杰两只脚还没来得及抬出水面,一条灰鲭鲨突然不顾一切地冲向这两条鱼一样的白东西。为了自卫,罗杰不得不重新下水。

  斯根克斜靠在“快乐女士”船栏上,满面笑容。他在开心地欣赏这个惊险场面。布雷克招呼他下水帮忙,可他却幸灾乐祸地拒绝了,望着三个伙伴和死神搏斗给斯根克带来的欢愉比任何一个古罗马竞技场的观众看着把人扔向狮子所感到的兴奋都要大得多。

  可是当一条灰鲭鲨玩起它那拿手好戏,一跳足足有15英尺高,然后又重重地落在船栏上,把船栏砸得粉碎时,斯根克神色大变了。鲨鱼的巨大身躯滑过甲板,擦掉了斯根克身上好大一块皮。

  这一下可彻底治好了斯根克腿上弥留的麻木感。他像只长耳大野兔一样一跃而起,上了绳梯横索,爬上了桅楼守望台。在这儿他蜷缩成一团,唯恐这些大海杂技演员会到这儿光顾他。

  布雷克和哈尔再次努力想把罗杰推上舷梯,可鲨鱼再一次打破了他们的计划,罗杰又一次掉进水里。

  形势越来越险恶。三个游泳者已经筋疲力竭,无计可施。情况不会持续很久了,哈尔甚至已经开始惋惜那些精彩的电影胶片,它们都会沉入湖底,没人能够欣赏了。

  罗杰下潜了一点儿,在那儿他抬头一望,发现奥莫正拿着乙炔火炬在船的那一边工作,一点儿也不知道这边出了什么事儿。

  罗杰使劲划了几下,冲向奥莫,劈手从这个吃惊的水手手中夺过乙炔火炬,然后手举着还喷火的家伙,游过龙骨,冲进了沸腾的鲨鱼群。

  就像亚瑟王举着燃烧的魔剑,罗杰向他的敌人展开了进攻。3600度高温的火焰,可以烧熔钢铁,就是嗜血的鲨鱼也难以招架了。

  一只大白鲨的头的一侧被烧了个澡盆大的洞,它挣扎着逃开了。一只蓝鲨在张开大嘴的时候失去了下巴。圆桌骑士的下一个目标是一条双髻鲨,结果它也丢了一只髻,摇摇摆摆地逃走了。

  死亡火焰在上下左右飞舞着。狂暴的鲨鱼恢复了理智,忘记了血腥,在那个灼热匕首的威胁下它们什么都顾不上了,只顾得四散逃命。

  布雷克和哈尔目瞪口呆地等候在舷梯脚下。鲨鱼无影无踪了。罗杰把火炬还给奥莫,回到舷梯旁,他们一起上了甲板。船栏的两边横梁都断了。一处是那个鲨鱼上来时弄断的,一处是它滑进水中时碰断的。斯根克受惊吓的脸从桅楼守望台上往下窥望着。

  三个斗士疲倦地跌坐在甲板上。哈尔小心翼翼地把照像机放了下来。里边有至今可见的最精彩的人鲨之搏镜头。

  布雷克凝视着罗杰,就像从没有看到过他一样。“好孩子,”他说,“我得道歉没有把你当成主力。可你比我们都强。你的智慧把我们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罗杰在头头的赞扬中满面通红,他觉得他已经长大了。他们不会再认为他是小孩子,当进行有趣的活动时也不会再把他冷落在一边了。现在他是他们中的一员了。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30

  8、铁人


  “今天我们练习深海潜水,”布雷克第二天早上宣布,“我们要拍一些四分之一英里深处生物的彩色照片。”看到大家对他的话格外吃惊,他笑了。

  “我希望你要知道,”斯根克轻蔑他说,“水中呼吸器不能在超过300或400英尺的深处使用。”

  “完全知道。我们不用水中呼吸器,我们要用铁人。”

  布雷克给艾克船长和奥莫下达了命令,他们就移开了舱口盖,放下吊杆钢丝绳。马达绞车启动;钢丝绳开始在鼓轮上缠绕,从货舱里吊上来一个奇形怪状由钢铁和玻璃构成的怪物。

  它有一个大头和4只眼睛,滚圆的身躯使人想起肥胖圣诞老人的大肚皮。这家伙没有腿,但它有两只5英尺长的钢臂,在每一只钢臂的顶端都有两个钢手指。

  怪物被放到甲板上。这家伙似乎太重了,甲板在其重压下陷下去了一点儿。

  布雷克说:“它几乎有两吨重,臂都是实心钢板,有两英寸厚。”

  “为什么要这么厚呢?”罗杰问道。

  “为了承受深处的巨大压力。”

  哈尔以极大的兴趣研究着这一怪物,“你叫它潜水钟吧?”

  “对了,不过这是最新式的一种。潜水钟有很长的历史。古希腊人就有一种原始的潜水钟,但是这种设备变得真正有效率还是本世纪的事。你们可能听说过威廉·毕比的深海球形潜水器,奥提斯·巴顿的球形深海潜水器以及皮卡德教授的深海潜望镜吧。

  “但是所有这些器材的毛病是它们只是观察间。你可以进入观察间,下到水里,透过窗户进行观察,不过仅此而已。如果你看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你无法伸手去拿。如果你发现一条沉船,除了透过窗户观察外,你毫无办法。

  “人们多次尝试给潜水钟安装臂和腿。但都不怎么成功。有一个叫罗玛诺的人发明了一个聪明的机器人,里希怕格中尉用它来搜寻沉船珍宝。在机器人的帮助下,他从古代沉船中捞出了珍宝。你们看到的这种设备是所有这些器材中最高级的。不过,只有试过才知道。”

  哈尔检查着钢手指。它们又长又尖就像大鸟的爪子。“臂如何操作呢?”

  “是电动的,里面有一个操纵板,臂可向各个方向移动同时操纵钢爪。那些钢爪的动作就像老虎钳子,运转灵巧,可以拎起一个小硬币。一旦你熟悉了它们的性能,它们可以为你做出你想象不到的事情,我曾看到过一位专家用铁人手指给钢丝绳打结的表演。它们不但可以做精细的工作,而且非常有力,可以移动大梁、舱盖,或装满金属的箱子,它们至少是最壮的人的手臂力气的20倍。”

  布雷克绕到怪物身后开了一扇沉重的钢制活板门,一个直径大约20英寸的圆洞露出来。“太小了,是吧?”哈尔提出疑问。“对。但如果你先进一个肩膀,再进另一个的话,是可以进去的。”

  他们张望了一下,里边黑乎乎的。头上有四个圆玻璃窗,从外面看,就是四只眼睛,从里边看不到上面和底下,但可以看到前后、左右的情况。这个圆顶上方不仅可以容得下一个人的头,如果想通过窗户拍照片的话,还可以容得下一架照像机。

  在下面的拱形处,布雷克博士指给他们看用来控制臂和手指的开关板;用来照亮漆黑的大洋深处的聚光灯的其它开关;同水中呼吸器一样原理的供气罐;潜水员可经常同船上朋友保持联络的电话等等。甚至还有一种小型电暖器。

  布雷克说:“电暖器是一个很必要的装置,在阳光照不到的深处是相当冷的。好吧,让我们到大海深处,试潜一次。”

  “快乐女士”号从西边出口驶出泻湖,驶向辽阔的大洋,直到看到船体下面是深蓝色的海水,证明大海已经根深时,船才顶着风停下来。

  布雷克博大匍伏钻进铁人里面,然后铁人被关上并拴紧。被关在里边的人开始测试各种器材。头戴耳机的哈尔听到了布雷克的声音:“电话机工作正常吗?”

  哈尔答道,“你的话我听得很清楚,布雷克博士。”

  聚光灯一闪一灭,臂开始移动。在工作臂活动范围之内的罗杰,突然被两只工作臂抓住,就像一片羽毛一样被提了起来,接着又被放下了。

  然后一只工作臂朝斯根克伸去。在这位大吃一惊的先生还没来得及躲开时,两个手指已把他腰带上的手帕夹走了。另一个手臂伸向甲板,捡起了一颗小钉子。

  耳机中传来了布雷克兴奋的声音:“这东西太棒了。把我从船上吊下去吧。”哈尔把指令传给启动绞车的艾克船长。内装血肉之躯的铁人从甲板升起5英尺,起重臂慢慢摆出船外,潜水钟下降到水面以下。船长停下了绞车。哈尔问:“一切正常吗?漏水不漏?”

  “一点儿不漏,”声音从海中传来。“一切正常,下降。”绞车再次启动,铁人下沉得看不见了。从附设在鼓轮上的一个装置可以看出钢丝绳放出了多少寻:10寻,20寻,30寻。

  哈尔听到了布雷克的声音:“铁人工作正常,气压不变。我们刚刚遇到一群鰡,它们对铁人感到很好奇,都停下来对着窗户往里望。其中一条撞上了钢指离开了。现在光线暗了。我在多深的地方了?”

  “50寻。停下吧?”

  “继续放到100寻。”放到100寻时,艾克船长停下绞车。哈尔对着电话机讲:“你在100寻深处。你在那儿看到了什么?”

  “什么也看不到,漆黑一团,我要开聚光灯了。啊,好多了,周围有成百条鱼,不是我们在浅水层看到的那些鱼。铁人里面越来越冷了,我打开了电热器。”突然,布雷克急切他说:“快把我扯上去!水从门里漏进来了。”

  “绞起来!”哈尔喊了一声。他靠在船栏上焦急地望着海水深处,当然他什么也看不到,但这似乎使他更接近水下的布雷克博士。

  绞车一点儿也没动。“绞起来!”哈尔又喊了一声,转过身来看是怎么回事儿。

  斯根克在笨手笨脚地修理着绞车,艾克船长不见了。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30

  “船长得离开一会儿,所以我接替他了。”斯根克说。哈尔大怒,“那好啊:快把他扯上来呀,潜水钟漏水了。”

  斯恨克慢声慢气他说:“啊呀,这可有点儿不妙,可能得稍微耽搁一下,这东西出了点儿问题。”

  “快点修好!”

  “你以为我不是在这样做吗?”斯根克嘀咕着。

  直到现在哈尔还是什么也没有怀疑。他对人类的本性太轻信了,根本不会怀疑斯根克竟然想淹死布雷克。是的,斯根克曾经诅咒过博士将不得好死,但那只是一个空洞的威胁,只是说大话。

  “上面出什么事儿啦?”布雷克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哈尔告诉他,绞车出了点儿小问题。“快叫斯根克,他是一个很好的机械师。”

  “斯根克正在修呢。”

  “要他快一点儿,水已经有10英寸深了,而且进得越来越快。”

  “赶快,赶快,”哈尔对斯根克喊道,“10英寸深了,而且还在不停地进,他要淹死了。”

  斯根克不慌不忙他说:“啊,我们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的,是不是?不要担心,10分钟以内我让绞车重新启动。”

  “10分钟!你怎么不说10小时啊。”

  布雷克显然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说:“10分钟对我可不妙啊,这个家伙不到5分钟就会装满水了。”他的声音很平静、自然。

  哈尔告诉斯根克,“他5分钟就会淹死。”斯根克转过身去,哈尔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觉得他听到斯根克一声低低的奸笑。

  哈尔一把扯下耳机扔给罗杰,抽出刀子,跳到斯恨克身后。斯根克正在绞车上弯着腰。他把刀尖顶着斯根克的光脊梁。

  “别动,”他警告斯根克。“否则我就一刀捅到底。”

  “你究竟……”

  “我告诉你别动!我给你10秒钟修好绞车。以后每耽搁10秒钟,我这刀就多进半英寸。”

  绞车开始动了。斯根克立起身,斥责哈尔说:“你不必这样做的,你知道。真是一次愉快的巧合,你一来我就修好了。别自鸣得意,以为是你起了作用。”

  哈尔感到不好意思。他还是不能相信斯根克精心策划了一次残酷的谋杀,他尴尬地收起了刀。

  铁人露出了水面,上到了甲板。门被打开,一股水涌了出来。

  哈尔焦急地朝里张望着,“布雷克博士,你怎么样?”

  “安然无恙,”一个愉快的声音传来。布雷克博士先伸出了头,然后是一只胳膊和肩膀,后来似乎动不了啦。

  几只热情的手忙伸过去,把他拉丁出来。他躺在甲板上脸色苍白,却微笑着。刚才的情况他一字未提。他想到的是科学实验方面的问题。

  “这很有趣,”他说,声音有点儿发抖。“在100寻,即600英尺深的地方,水的压力是表面水压的19倍。如果没有保护,立刻就没命了。但在潜水钟里面,在100寻深处,我却像在水面上一样舒服,当然,水一进来,情况就变了。水进得越多,潜水钟里面的压力就越升高。慢慢地我感觉麻木了,我想我可能得了轻微的潜涵病。假如我们能不让水进来,我们就应该能够下到四分之一英里处而毫无麻烦。我们再把门多包一下,我再试一次。”

  “不,你不能再下水了,至少今天不能。你得休息一下。该我了。”哈尔说。

  布雷克想坐起来,但是没有成功。“也许你是对的,”他承认,“可是无论如何你得把水搞出来,底部有个阀。”

  潜水钟里的水被排了出来,弄干了,门上加了新的包垫材料。

  哈尔把艾克船长拉到一边。

  “我在水下的时候,请你守在绞车旁,别把它交给任何人。”

  船长明白了。“你觉得刚才的事故有诈?”

  “我不能肯定。我不知道,我只希望你守在绞车旁。”

  “放心。我不让任何人进到10英尺之内来。”

  “太好了。”

  哈尔带着装了彩色胶片的像机进了铁人舱房。当潜水钟降到水面之下时,一种恐惧感袭来。然而安全而又舒适地在一个铁舱里进入一个新奇世界的兴奋之情大大超过了恐惧。在这以后的一个小时里,这儿就是他的家,一个海底之家。以后比这更大的水下之家将被建成,这难道不可能吗?以后人们舒舒服服地住到海底城市里,难道是空想吗?也许这是幻想,可许多幻想不是已经成了现实吗?陆地表面越来越挤,人们为什么不该移居海底呢?只要能够保护人不受到水的压力,这并非不可能。

  窗外的景象太迷人了。一只大鹞鱼拍打着它的蝙蝠翼懒洋洋地游过去;辐乌鲂在闪耀的阳光下显得光彩夺目:一个漂亮的家伙披红挂绿来到离窗口4英尺的地方。哈尔给它照了相。

  一只5英尺长的梭子鱼呲着匕首一样的牙齿好奇地围着潜水钟打转。哈尔庆幸有2英寸厚的钢板保护着,那条梭子鱼突然冲过来咬住了一颗突出的螺栓,它的牙可以咬穿木制的船身。可这次哈尔不禁哑然失笑:这条鱼显然很吃惊,它的可怕的牙齿本来可以咬穿在海里游动的任何东西,但这次却对这个奇怪的魔鬼无可奈何。

  布雷克的声音通过电话传来:“现在已有50寻了,有没有漏水?”

  哈尔答道:“一切都是干的。”

  海水从橘黄色变成了蓝色,从蓝色变成了紫色,从紫色变成了黑色。潜水钟停了。“你在100寻深处了。还是干的吗?”他打开灯,检查了门的边缘。“现在一点儿不漏。你那一次怕是门的衬垫的问题。”

  “你还要下降吗?”

  “完全可以。这儿像坐在甲板上一样舒服。”哈尔说着打开了电热器。

  一阵突然而至的水下急流撞上了潜水钟。潜水钟开始打转,它不停地转啊转的,哈尔可不大喜欢这个变化,他开始感到有点莫明的孤独。除了一根半英寸粗的钢缆和电线外,没有什么把他和人类世界联系在一起。他现在正在开天辟地以来到没有人到过的地方,也许他根本不该到这儿来。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无数不知名的敌人包围了起来的入侵者。最大的敌人莫过于水的压力了。铁人能承受多大的压力?什么时候它会像蛋壳一样被压碎?如果这样的事发生,死亡就会迅速而无痛苦地到来。

  也可能发生更糟的事。例如钢缆会突然断裂,那么铁人就会沉到海底,永远呆在那儿。而在铁人里边的血肉之躯和人的神经就得不到迅速而无痛苦的死亡。你得在痛苦的希望和恐惧中坐等空气用完,然后走向你的末路。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31

  他漫无边际地想着,不知这封闭的舱室是否会对他死后的尸体起到防腐作用。那样它就会保持原样几百年。或者钢管里残存的氧气会引起尸体腐烂,那就只有一具骨骼留下来了。那么,1000年后,人类已经在海底建造家园时,一些好奇的陌生人就会向里张望着这具骷髅。

  他干笑了一声赶走这些可怕的想法,关掉了里边的灯,从窗口向外张望。黑色的大海里到处都是带着灯笼的奇怪的生物。有些来去匆匆;另一些却像水母一样等待着食物来找它们。

  这些灯笼有白色的、红色的、绿色的、黄色的。这个情景就像在夜里你俯览一个交通拥挤,红绿灯闪烁的城市时所看到的一样。

  有些鱼发的光很集中、清晰,有些则散乱、朦胧。哈尔在用深海鱼网捕到的鱼中见到过这些鱼。枪乌鲗眼睛周围、触角上都闪亮;虾子会突然发出光来;爱神带水母身披一束光环。有一种鱼有发亮的触须,还有一种鱼身上没有亮,但它却有两排尖利的、发光的牙齿,因为它的牙齿上有一层发光沫。深海之龙身体两侧都有一徘排绿色或蓝色的光。灯笼鱼有可任意开关的黄色头灯。

  哈尔告知布雷克他看到了什么。“你可以把潜水钟停一会儿,我想拍些照片。”

  潜水钟停止了下降,可它却不停地打转。潜水钟和鱼都在不停地运动,这样要拍照就没有曝光的时间,而鱼发的光又不够进行快速拍摄。他用五分之一秒的速度,快门最大,希望获得最佳效果。

  哈尔对布雷克博士说:“铁人要能停止旋转就好了。”

  “对不起,我们对此毫无办法。你现在在200寻的深处,还想下潜吗?”

  有人,也许是铁人告诉哈尔这样回答:“不,把我绞上去吧。”可哈尔没有听它的。恰恰相反,他说:“为什么不呢?一切都正常。”

  潜水钟继续下降,哈尔开了聚光灯,在黑暗中度岁月的生灵突然被置于一片光明之中。有些鱼害怕而逃跑了;有些好奇心强的,聚到灯前来。哈尔不停地拍照,直到36张一卷的胶卷全部用完。

  哈尔听到了甲板上几个人兴奋的声音,然后是布雷克说话了:“你成功了。你现在在水下四分之一英里处——足足220寻,祝贺你!”

  “祝贺铁人吧,不是我。是他在起作用,而且很出色。再降一点如何?”

  “不,不,年轻人,你搞得够好了,你得上来了。”

  钢缆突然猛地一拉,灯熄了,哈尔摸索着开关,开关失灵了。他听不见电话里通常的嗡嗡声。他向布雷克呼叫,可没有回答。

  他一辈子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绝对的寂静。四分之一英里深的海水隔离了除了他自己发出的声音之外的一切声音。连他的呼吸声也显得很嘈杂。他又呼叫了一次,竟被关在铁舱房的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可以猜到出了什么事——电线断了。潜水钟的旋转绞住了电线,它就断了。下一步,钢缆会不会也断呢?

  或许钢缆已经断了?潜水钟现在也许正在慢慢地、无声无息地向着洋底下沉,这一带海水有3英里深。

  不,不可能。向外一张望,外边那些灯笼鱼可以证明潜水钟没有降,可它也没有升。这是为什么?机器又坏了吗?斯根克又在绞车旁替代了艾克船长吗?

  没有电热器,舱室里边越来越冷冰。很清楚,在空气用完而窒息前,他就会冻死。

  他又一次呼叫,抓住电话,使劲摇晃着,同时尽力抑制住内心不断增加的恐慌。假如他兴奋起来,那只会更快地用尽空气。他得保持镇静。

  突然,一声吓人的轰隆,他被抛起撞到铁壁上。潜水钟擦过了一个海底山峰,发出了嘎扎嘎扎让人难以忍受的声音。一股水流正在使潜水钟旋转着。哈尔站稳了脚跟,用手去抚摸窗户。这些窗户不是玻璃的,而是用最好的水晶做的。它可以顶得住巨大的压力,但对沉重的撞击却不见得抵得住。

  潜水钟又在自由地浮动了,可意外随时都会再次出现。上边的船在这样的深水中不能抛锚,只能顶风停船。那就是说船在慢慢地随风飘动,哈尔记得是西风。显而易见西风正在把船和船下的潜水钟一步步拖向那道海底悬崖,悬崖是从深深的大海底部升起,它的顶部就是特鲁克礁脉。

  潜水钟窗户有一个盖,即使窗户破了,只要盖好盖子,海水进不来。哈尔用力想把它们关上,但它们很长时间没上润滑油了,总是朝后弹,怎么也到不了位。

  哈尔搞了很长时间,但最后不得不放弃。用了劲,他感到暖和一些了,可一停下来,又冷得要命。他好像觉得从电线断到现在有好几个小时了。

  不久,他注意到窗户像朦胧的眼睛,发出微弱的光。也许这只是外边鱼的磷光。可是,不,这不相同,这是日光!

  他向外张望着。海从黑色变成紫色,从紫色变成蓝色,从蓝色又变成了橘红色。铁人冲破水面,升入空中,又“咚”的一声落到甲板上。插销“吱”地尖叫了一声,铁活板门开了。

  “你没事儿吧?”布雷克焦急地问。

  “没事儿。”

  几只手向他伸过来。“你冷得像块冰。”罗杰和布雷克把他拉到温暖的阳光下。他一眼看到电线紧紧地扭缠着钢缆,就在潜水钟上边断开了。

  “绞车出故障没有?”

  “电线一断,都有点乱套了。”布雷克回答,“我们马上开始把你往上扯,你是以一分钟200英尺的速度上来的。但是距离太长了。”

  他看到哈尔由于寒冷和可怕的精神紧张的折磨而发抖。这种折磨他是经历过的。

  他同情地对哈尔说:“你经历了一个严峻的考验,四分之一英里下,断了电,不知道还能否上来。”

  哈尔想耸耸肩表示不在乎,可他的肩膀与其说是耸了一下,不如说是抖了一下。“我拍了些很好的照片。”他躺在温暖的甲板上,一下子进入了梦乡。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31

  9、猎宝


  离斯根克开路还有六天时间。午饭时布雷克博士宣布了他的计划,打算把船开到帕拉岛几天,回来时正好可以把斯根克送上飞机。

  哈尔问道,“我们为什么要到帕拉岛呢?”

  “去寻宝呀!”

  罗杰侧耳倾听,这可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他注意到斯根克也很感兴趣,但他不像其他人一样说几句高兴的话,而是阴沉着脸,残忍的眼睛里射出凶光。

  布雷克没有面对着斯根克,所以没看到他听到这个消息时的神情。他说:“根据一个古老的西班牙旅行记载,一只从菲律宾出发开到墨西哥和西班牙去的大帆船在1663年的大风暴中沉没在帕拉岛附近。要回西班牙的菲律宾总督带着他所有的家产就在这只船上。他的家产包括金银器皿、桌子、箱子、雕像、吊灯、烛台、花瓶、碗、刀具,等等,总之是一个大官宅所有的家什,价值可能是50万美元。”

  罗杰吹了声口哨。斯根克的眼睛闪着贪婪的光芒。

  “大部会艺术博物馆想得到这些东西,展览一下300年前西班牙大公是怎样生活的。他们已要求海洋地理学研究院注意找寻这条沉船。”

  斯根克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这个岛位于特鲁克岛以南150英里处。正好刮西风,船长估计如果我们日落动身,明天一大早就可以到了。”

  “你还要我乘下一趟飞机离开吗?”斯根克不经意地问道。

  “对。”

  “在6天之内,在飞机起飞之前我们不会回来,是不是?”

  “完全正确。”

  “那我今天下午得去基地订票,还得安排一下我的行李。”

  这似乎合情合理,布雷克同意了。斯根克的脸上出现了满意的表情,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只有罗杰看到了他的表情,这使他很不自在。“这只狐狸想干什么?”

  “快乐女士”号通过进入口,横过泻湖,回到了莫恩的东边。抛锚以后斯根克就坐着小艇上岸了。

  斯根克离开了近两小时。其他人就用这个时间看几只小潜水艇进行练习。这些小潜水艇和1941年12月7日入侵珍珠港的那些潜艇是同一种类。名义上是单人潜艇,实际上这些潜艇可载三人。这些潜艇都是日本人造的,在战争快结束时被留在特鲁克泻湖,大部分都锈坏了,但海军部门的机械师们重新进行了装配,同时改进了几只。改进之一是增加了一个太平舱。通过太平舱,人可以在水下离开或返回潜水艇。

  透过清澈的海水看到人从潜水艇里出来,升到水面,再下水,重新进入潜水艇,从身后关闭通气门,真是很奇特。

  “太平舱,”哈尔给罗杰解释,“有两个活动门。一个通向潜水艇内,一个通向外面。如果人想离开潜水艇,潜水艇供气系统就会使太平舱充满气。人进入太平舱关好通里面的门,外面的海水就进入太平舱,人打开海水门就可以出来了。有水中呼吸器,在到达水面之前不会遇到呼吸问题。返回潜艇的话,过程是相反的。”

  “不知什么事情拖住了英克罕姆?”布雷克有点儿烦躁。“订票不会超过15分钟的。”当斯根克回来时,他显得情绪极好。他并未因为让别人等了两个小时而道歉。在艾克船长开船时,他反而站在船栏边欣赏潜水艇在水下的表演。“我憎恨那些东西,”船长大喊大叫他说,“我不会忘记它们在珍珠港对我们的所做所为。”

  “我不恨它们,”斯根克高兴他说,“我爱它们。”

  “它们除了造成危害外,一点儿用也没有,”船长坚持说。

  “这正是它们的优点呢!”斯根克笑着,慢悠悠地离开了甲板。老船长咬着烟斗柄,在想这家伙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快乐女士”号整晚都像小鸟在飞,日出前在帕拉岛秀丽的环礁海岸边9寻深处抛锚。

  这是由环状的陆地围着的仅有半英里长的泻湖。岛上的居民在战争年代逃走了,现在岛上无人居住。岛上土壤与其说是珊瑚质,不如说是火山质更确切。由于土质肥沃,各种热带树木、植物郁郁葱葱。高大的椰子树和西谷椰子树,不可思议的露兜树,挺拔的竹林,遮天蔽日的芒果树和面包树,以及各种各样的水果和鲜花。

  在这个环礁周围海底某个地方,沉睡着西班牙大帆船“圣诞老人”号的残骸,布雷克博士和他的同伴们站在船栏边注视着迷人的蓝绿色的大海深处。

  “我们是第一批搜寻这艘大帆船的吗?”罗杰问。

  “不,许多潜水者都想找到这艘沉船的位置。一些人送了命,真是太遗憾了。不过每个人迟早总要去报到的,而我简直想不出来有比这儿更好的坟地了。”

  哈尔瞥了一眼博士严肃的表情。他记得这位科学家以前曾经说过类似的话。很明显,他不是说着玩的。他对他的心上人——大海的爱可以说是情深意长。为此,他贡献出了自己毕生的精力。

  “以往失败的原因,”布雷克继续说,“是他们只能一下去就上来,他们不能够呆在下面,在海底移动,检查海底的每英寸的地方。现在,有水中呼吸器就可以做到这一点了。但在海中行走毕竟太慢了,我们必须有个能驾驶的东西。于是海底雪橇应运而生。罗杰,你和奥莫把它拿上来好吗?”

  一个奇怪的玩意吊出了船舱,放到了甲板上。

  它十分像冲浪板,但是前端窄,后面宽,下面有两只滑橇,就像雪橇上的一样。罗杰高兴得哼起来: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我们滑雪多快乐,我们坐在雪橇上。”

  不管是谁写的这首歌,他可从没有想过到海底滑雪橇。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31

  布雷克博士检查着雪橇的机械装置,“这就像个滑翔机,只不过它是用来在水下滑而已。它是在上一次大战中,法国军队里的一个空中能手,飞行员万莱厄上尉发明的:它是用压缩木头和软木制的,表面覆盖了一层合成纤维组织。你们看,它的背上有两个舵,而且像飞机一样有两个副翼。有了这些东西,潜水员可以控制雪橇下降的深度。他可以随意在水面,或是下降到各种深度,或者在海底滑。

  “海底雪橇是由摩托船牵引的。我们装有舷外摩托的小艇做这事再合适不过了。即使我们以6海里的速度航行,我们也可以在半小时以内搜索完一平方英里的面积。如果用让潜水员潜上潜下的老办法来做这同一件工作,那可要大半年的时间了。所以你们看,海底雪橇的发明是海底探矿和搜寻沉船方面的一次革新了。”

  哈尔问:“在这些方面已经使用过了海底雪橇了吗?”

  “在太平洋还没有,事实上我们是在太平洋第一批用这个东西的。但两年来,在地中海人们使用过。开始的时候,它只是作为新鲜玩意儿在旅游胜地瑞维埃拉被公子哥儿们用来玩耍。后来人们发现了它的科学价值,它被用来找到了18艘沉船,其中有些船装有贵重的货物。他们还发现了战争中被打下的飞机。露易斯·蒙巴顿勋爵是试用它的人之一。英国海军部正在研究把海底雪橇用于海上救护工作。”

  “我多想试一下,我都要想疯了。”罗杰忍不住叫了起来。

  斯根克粗野他说:“你真的要试,你就真的是疯了。你要是想淹死这倒是不错,这不是外行能干的事儿。”

  这话不仅惹恼了罗杰,连布雷克也忍受不了,他说:“我不认为罗杰是个外行。既然他是第一个自愿报名的,我们就让他第一个试用水下雪橇吧!”

  “嗬!”罗杰欢呼起来。他一跃而起,为潜水做好准备工作。大家帮忙把水下滑行器放到轻轻起伏的海面上。救生艇下水了,400英尺长的缆绳把它同海底雪橇连在一起。

  “缆绳必须长,”布雷克博士解释道,“否则你就不能在水下走得很远。”

  罗杰穿戴好面罩和水中呼吸器。他从舷梯上下到水里,照布雷克所说的,肚皮朝下,伸展身体平卧在水下滑行器上。他的脚蹬着方向舵控制器,手握着调节副翼的操纵杆。

  “在你的两边各有一条拴在雪橇甲板上的皮带,把它们套在身上,把你扣紧。”罗杰照着做了。现在他和滑行器合为一体了。

  就在海底雪橇的前甲板上,有一个突出的按钮。“这个按钮有什么用?”

  “那是你的信号器,按一下!”

  罗杰按了一下,救生艇上的蜂鸣器响了。

  “如果你想停,按一下蜂鸣器,”布雷克说着,爬上了救生艇。哈尔有点担心他的弟弟,也跨上了救生艇。布雷克发动了马达,救生艇慢速行驶400英尺,直到缆绳拉紧为止。

  “准备好了吗?”他喊道。

  罗杰脱下面罩,对它吐了口唾沫,擦了擦,这样可以防止水汽造成的模糊。他重新戴上面罩,检查了一下,确信很严实,他估计急速的水流完全有可能扯掉他的面罩。他把水中呼吸器接口管的凸缘放在嘴唇后面,牙齿咬紧橡胶薄片。

  他向布雷克挥了挥手。马达轰鸣,救生艇向前滑动,缆绳绷紧,雪橇开始移动。

  开始,罗杰只是满足于在水面上滑行,接着,他把雪橇浸入水中。海水覆盖了甲板,他的胳膊和腿都在水里,只有头还露出水面。他进一步下沉,水一打着他的脸,他就下意识地眨了下眼睛,屏住呼吸,但马上意识到这都是没有必要的。面罩保护着他的眼睛,虽然他完全在水中,由于有背上的空气罐,呼吸也自如。

  他降到大约20英尺深度。为了继续下沉,他必须不停地给控制器加压,只要一松劲,雪橇就会很快朝水面浮去。它像空中滑翔机一样运转,不过方向刚好相反。空中滑翔机总是想朝地面坠去,而海底滑行器总想爬高。啊,罗杰想,万一出事故时,这只会有好处。一旦驾驶员失去知觉,雪橇就会露出水面,摩托艇上的同事就会发现。事实上,同空中飞行比较起来,这是相当轻松的。“掉”上去比掉下来要安全得多。

  当他被拖着穿过一大块水母领地,那带刺的触角把他的皮肤蜇得火辣辣时,他觉得不那么轻松了。但是他不愿发停下来的信号,这太刺激了!此外,他渴望第一个找到“圣诞老人”号沉船的位置。期待着在他第一次潜水中就找到沉船,真有点异想天开。但是,为什么不会呢?如果滑行器能在半小时内搜索用古代潜水法在一年内才能探测完的海底的话,他找到沉船的可能性就相当大。

  海底景物在他身下急速地滑过,也不是太快,因为马达被控制在每小时6海里的速度之内。他对海底的一切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海底被成千种穿戴着彩虹般颜色的生物覆盖着:有像卷心菜和玫瑰,菜花和百合花一样的东西;有扇状、蕨类和羽状物;有大群的扁鲛、孔雀鱼以及摩尔人偶像“角镰鱼”。他不喜欢海蛇的尊容,尽管它们光滑的棕色身体上裹着蓝色、金黄和绿色的华丽服装。它们在珊瑚洞中溜进溜出或盘在枝条上。

  突然会现出一大片雪白的沙地,像沙漠一样光秃秃的,接着会有大片的石头,到处是杂乱无章的岩石和卵石。

  他攀登倾斜的小山,下到深谷,以确保并未漏过谷底的任何东西。

  他特别注意到这儿的巨蛤非常多。这种巨蛤有4、5英尺宽,它的壳总是大开着,等待食物。如果有东西经过张开的壳内,壳就会像钢夹一样关闭。许多潜水者就是因为脚被巨蛤夹住而永远沉眠于海底的。

  想到这一点他毛骨悚然,但是如果他知道“快乐女士”号上的他的一名同事即将遭此厄运,他就会更加毛骨悚然。

  大约过了10分钟,罗杰感到雪橇转过来了,接着就向同刚才相反的方向前进。布雷克博士己探索了一海里,正向后迂回。在罗杰探测完海底的一平方公里前,布雷克要继续迂回。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31

  这儿的海床平坦、空旷,就像雪一样。罗杰把雪橇下降到可以在海床上滑动为止。现在他真的在海底滑雪橇了。

  他滑上一块隆起的地方,随即滑下一个很长的斜坡。斜坡尽头突然出现一座悬崖,下面的峡谷深不可测。

  要是在上面的陆地上滑雪的话,这肯定会以灾难告终,当罗杰从这可怕的无底洞上方飞速跃过时,他曾一度惊慌失措,但雪橇像鸟一样在张着大口的峡谷上方滑过,再次触到另一边的地面上。罗杰的害怕变成了得意,如果他能大声欢呼而不丢掉接口管的话,他就会这样干的。

  他欣喜若狂,当他突然发现沙地里有块隆起的东西时,已经太迟了。雪橇滑了进去,连根拔起一条巨大的、受到严重惊吓的章鱼。由于有适应周围环境而随时改变保护色的能力,这个畜生几乎像沙一样白。如果它在棕色的石头中间,它就会是棕色,在绿色的植物之间,它会变成绿色。但无论其周围环境如何,在生气时,章鱼总变成红色,它现在就是红色!它被滑行器的尖端击中,正以每小时6海里的速度被拖带而去。

  章鱼的一些触手伸在甲板下面,一些在甲板上面,两个触手紧紧贴在罗杰光光的背上。这东西鹦鹉式的嘴巴离他的脸只有几英寸,几乎像人眼一样的眼睛,仇恨地盯着罗杰的眼。

  罗杰不由自主地准备发信号要求停止前进。但是如果停下来的话,章鱼就会从雪橇上脱出身来进攻。只要他不停地前进,就会使它十分为难、害怕,除了紧抓着不撒手外,什么也干不成。这家伙囊状的躯体就在甲板的下面,无法移动。罗杰决定不停止前进。

  贴在他身上的两只触手使他格外烦恼。他感觉到两根触手贴得更紧了,吸盘咬进他的肉里,尽力想把他向前拉入大口里,它的嘴之大,容下罗杰的脑袋还绰绰有余。可怕的牙齿就在口的边缘上。

  章鱼有点失望,至少暂时是这样的。水压使它贴在滑动的雪橇上,无法爬向罗杰,而罗杰又被皮带束在甲板上,章鱼无法把他拉近。但是如果皮带断了或者松脱了,怎么办?

  如果上到水面上呢?那么救生艇上的人就会看见他并停下马达来救他。但那要用几分钟的时间,而在此期间,只要能动,章鱼不用十秒钟就能回过头来,咬掉他的脑袋。

  看来,他得呆在水下,就像这样不停地往前滑,自己来搞掉它。

  雪橇滑过一群鹦嘴鱼。它们大吃一惊,有几条撞着了章鱼和罗杰的头及肩膀。他抓住了一条又大又肥的金绿色的鹦嘴鱼投进了他面前的血盆大口。也许只要他给他的客人提供午餐,他的客人就不会再对他感兴趣了。鹦嘴鱼马上消失在章鱼的肚子里了。

  可这家伙吃了鱼甚至连嘴也不合一下。罗杰放弃了以供应午餐来争取敌人的打算。现在它的主要矛盾是愤怒而不是饥饿。他知道章鱼是容易感情冲动的。现在雪橇上的这个家伙怒气冲天,根本不会考虑它的肚子。

  罗杰背上的两个吸盘的尖利的边缘正在割破他的皮肉。他觉得自己被拉得离那张等待着的嘴近了一英寸。他抽出刀子在一只触手和章鱼身体的连接处割了起来。触手像人腿一样粗,像橡胶一样坚韧,可里边没有骨头。最后这条红色的蛇终于被割断,吸盘松开,触手被急流的海水冲走了。

  但是另一只接替了前一只的位置。章鱼没有被这个手术吓倒,它的身体闪着更加愤怒的鲜红色,眼睛喷射着仇恨的火焰。

  罗杰感到雪橇又在拉着转弯,忽然想到了他现在是在寻找沉船。可有这么个同伴在身边,你怎么能把精力集中在寻找沉船上啊!他吃力地又割掉一只触手,然后再一只。但两只新的又上来勒住了他。其中一只束住了他的胳膊,他再也用不成刀子啦。

  他意识到他在喘粗气,这可不行,这样下去空气很快就要用完了,后果不堪设想。他得若无其事地、均匀地呼吸,就好像自由自在地坐在“快乐女士”甲板上一样,根本别想自己正在水下的雪橇上和一条大章鱼拼命。

  一个黑影压过来。他抬头一望,天啊,他正在向一座50英尺高,上面布满了突出的、钩状岩石的山峰冲过去。他把雪橇向上升起,雪橇升得很慢,上面压得太重了。离山峰越来越近,附着在绝壁上的摆动海扇和巨大的海葵的阴影越来越大,每一条裂缝、洞和伸出来的岩石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假如他一头撞上去,章鱼自然就完了,可他也要同归于尽,雪橇得报废了,搜寻沉船的事也就前功尽弃了。为了保护他自己,他也就得保护这个不受欢迎的乘客。他把雪橇陡地向上一拉,刚刚擦过山顶,离得这么近,章鱼都是在峰顶的海草中拽过去的。

  他又一次发现自己像蒸汽机一样喘着粗气,当然他再次控制住自己的恐惧情绪,迫使自己均匀地呼吸。两个冤家对头默默地对视着,鬼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雪橇又转了一次头,然后再一次。血从章鱼的伤口向后漂着,但章鱼并没有因失去三个触手而丧失活动能力。

  一个新问题出现了。一盘盘的海草,纠集起来的巨藻仿佛就是像船一样大的章鱼的触手。这只章鱼的终生奋斗目标就是缠住罗杰·亨特,吃掉他。他上、下、左、右躲着这些要攫住他的触手,恐惧和疲惫搞得他心力交瘁。忽然,他发现自己冲出了巨藻林,正在滑过一个珊瑚园,园内海王尼普顿的海绵耸立着就像短叶丝兰树。

  就在这时,他看见它了——那条沉船,至少它是一只沉船。他还不能完全确定那就是“圣诞老人”号。它被海藻、珊瑚覆盖着,半埋在沙里。他从那折断了的桅杆上飞了过去,低头看到了它那显然不会属于任何现代船只的高高的船尾楼。他兴奋得心怦怦直跳。但他就只能这么瞥一眼,很快,就掠过去了。只要有这么个章鱼乘客和他在一起,他就不敢发信号要求停留。前边有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马上就要撞上去了。罗杰升起雪橇,刚刚来得及飞过一个大虎鲨的背。那条鲨鱼闻到了受伤的章鱼的血腥,立即转头跟了上来。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32

  很快,一条好奇心重的海盗——一条巨大的箭鱼也跟了上来。罗杰胆战心惊地回头一望,光是那条箭鱼的箭就有8英尺长。

  罗杰神情紧张地等着鲨鱼过来咬他的白色的脚后跟,他的脚后跟平伸在滑板后部,对鲨鱼来说多么诱人!至于箭鱼,假如它心血来潮,它可以轻而易举地用它的箭把雪橇连同罗杰一起戳穿。

  他记起有关一条箭鱼的报导:它戳穿了一艘双桅纵帆船,它的箭穿透了四分之一英寸厚的金属外壳,三英寸厚的花旗松板,二英寸半厚的顶棚板,折断了的箭留在船身上做了这次卓绝战功的纪念品。

  箭鱼赶上来在罗杰的左边,虎鲨也并行在他的右边。三家一起前进,就像好朋友一样。章鱼不再对罗杰感兴趣了,它扭转头看着箭鱼,然后又回头恶狠狠地瞪着虎鲨。

  甚至一条虎鲨也害怕箭鱼。这是有原因的:锋利而又结实,能戳穿鲨鱼厚皮的武器是不多的,而箭鱼的箭就是其中之一。虎鲨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最后还是箭鱼先行动了。

  只见箭鱼一个猛冲,用它细长的箭一下子戳穿了倒霉的章鱼圆鼓鼓的躯体,把它从雪橇上扯了下来。章鱼用剩下的5只触手牢牢地缠住箭鱼,一场罗杰期待的恶斗开始了。但罗杰看不上了,他很快被带离战场。当然,这是极好的事儿。他长吐一口气,解脱了!

  可当他注意到又跟上来的虎鲨时,一下子又紧张起来。那东西犹豫了一会儿,大概是决定不和箭鱼争夺章鱼,所以又把雪橇当作目标了。它跟得很紧,显然是被罗杰白色的脚后跟所吸引,同时贪婪地吸着雪橇板上漂出的章鱼血的腥味。而罗杰背上的吸盘所致的伤口使得血腥味更浓。因此,虎鲨认为正在逃跑的东西受了伤,惊慌失措,并且孤立无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吃到美味佳肴。

  雪橇又绕了个圈,调头运动。罗杰希望这样能摆脱掉虎鲨,谁知它仍紧紧跟在后面,甚至离得更近了。

  而使他同样焦急的另一个问题是,他会错过沉船。这一趟他不会再从沉船顶上过了,但也不会离得很远。他得设法摆脱这个紧追不舍的食客,这样就可以集中精力干他的真正工作了。他想到飞鱼摆脱鲨鱼和其它一些饥饿恶敌的办法,它们飞入空中。他为什么不试一下?他不知道海底雪橇能不能飞,但至少可以试试看。

  艇上的人目瞪口呆地看到雪橇突然冲出水面,飞入空中,“翱翔”了一会儿,又进入大海。他们还没来得及弄清是怎么回事儿,突然又来了一次,然后再一次!

  “这个淘气鬼!”哈尔不耐烦地叫了起来。“他一定是闹着玩。不去寻找‘圣诞老人’而搞特技飞行!有时候我觉得他永远也正经不起来。”

  可罗杰这次是非常严肃的,两次飞行后,他还是可以看到虎鲨远远地跟着。第三次后,他终于摆脱了它。过了一会儿,他就在他左手的距离之外,看到了那艘沉船。打信号要求停止后,他升到了水面滑行。小艇转了个圈往回行,来到他身边。

  哈尔马上生气地发问:“你跳出跳进,究竟干什么?”

  “以后再告诉你,我发现一艘沉船,可能就是‘圣诞老人’。”

  哈尔怒气尽消。“太棒了!在哪儿?”

  “就在那儿,30码之外。”

  “多深?”

  “大约10寻。”两个人正要下潜,哈尔忽然看到了他弟弟背上和甲板上的血。“那些血是怎么回事儿?你受伤了?”

  “没事儿,”罗杰不耐烦了,“快到那儿去,看看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呼吸器留到了大船上,布雷克和哈尔只戴了面具,就跳到了水里。他们向罗杰指出的方向游了30码后,就潜入水中。罗杰把自己从雪橇上解开,爬上了摩托艇。

  40秒钟后,两个人上来了,喘着气,喷着水,激动得满脸通红。他们游回来了,罗杰焦急地等着他们。布雷克一边爬进小艇一边说:“看来你还真找到了点儿东西。”

  “是‘圣诞老人’号吗?”

  “我们刚才不能好好检查、确认,戴上水下呼吸器再来。”

  “以后再怎么找到它呢?”

  “容易得很。”布雷克在一个贮藏箱里翻着,拿出一根绳子,绳子的一头系着一个重物,另一头系着一个有小旗的浮标。他们把小艇慢慢停在沉船上方,丢下绳子的重头。浮标在水面上摇晃,浮际上的小旗子轻快地摆动着。

  小艇回到了船边。听到这个消息,船上的人惊喜若狂。斯根克也很高兴,但他是阴阳怪气地高兴。他扫视着水天相接的地方,好像在盼望某个什么人出现,但没有人留意他,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罗杰和他的海底之行上。布雷克忙着处理罗杰背上的伤。

  “你处理得很好,”布雷克祝贺罗杰说,“你动了脑筋。我想你急于知道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吧?”

  他进入船舱,很快拿来了一张关于“圣诞老人”号的详情表,和哈尔一起仔细研究着。

  “好,我们去检查一下,”布雷克说。他们拿着水中呼吸器,驾着小艇出发了。罗杰要求一起去,但布雷克严厉地回绝了。

  “你得好好放松一下,我们很快就让你知道结果。”

  半小时后,他们回来了。站在船栏边的罗杰来不及等他们到跟前,就大喊:“怎么样啊?”

  布雷克博士在小艇里站起身。他用手在嘴边做了个喇叭形,深沉的、由于距离很远而显得很弱的声音在水面上漂过来:

  “是‘圣诞老人’号!”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32

  10、沉船之谜


  布雷克博士一边爬上甲板一边说:“没问题,正是我们要我的船,虽然沉了300多年,却依然完好。”

  这简直令人难以相信。罗杰满腹狐疑他说:

  “我觉得300年前沉入海底的木船到现在早该腐烂了。”

  “根本不会,”布雷克说,“你得记住这个事实:这木船是一直和空气隔绝的。如果你把木船的一部分带出水,它就会收缩,并开始急速地腐烂。但只要它被大海保护着,别说300年,就是几千年也没问题。你们都看过《寂静的世界》一书,就是那个发明水下呼吸器的库斯托舰长写的。书中描绘了在地中海海底发现了公元前80年从希腊驶出的马赫迪耶号军舰的事儿。那只沉船的木甲板和船身保存完好,船上的艺术珍品完好无损。那些珍品现在都已送到突尼斯的阿劳威博物馆了,足足占用了5个房间,其中包括船的肋架,这些肋架是由黎巴嫩雪松做成的,上面涂着原始的黄色的清漆。”

  哈尔问:“是不是雪松比其它木材更能抵得住盐水的侵蚀?”

  “也不见得。你也许在几个月前看到过报纸上的一篇有关国家地理考察队从一艘公元前230年左右沉入大海的希腊船上发现珍宝的报道。他们发现,虽然木头已经发软,并被船蛆蛀过,但在海底呆了几乎2200年,这算够好的,这艘船由叙利亚阿勒颇松、黎巴嫩雪松和橡木造成。‘圣诞老人’号由另一种好木材柚木造成。因此,难怪她基本完好。”

  接到布雷克的命令,艾克船长把船开到离在海浪中上下跳动的小红旗半海里远的地方,在那儿抛了锚。

  布雷克、哈尔、罗杰和斯根克穿戴好水中呼吸器。这次比平时用的时间要长些,因为他们的手都有点儿发抖。就在他们下面有一艘装载着可能价值50万元的珍宝沉船。这种刺激足以使你的手指在带子上乱摸一气的。

  艾克船长把布雷克拉到一边。

  “你打算让英克罕姆染指沉船吗?”

  布雷克感到意外,“为什么不呢?”

  “我不相信他。”

  “我也不相信他。但我看不出他能干什么坏事。”

  “难道你不记得他说过的话,如果你找到珍宝的话,他就要攫为己有吗?”

  布雷克笑道:“船长,请理智一点儿,他如何携珍宝而逃呢?你不会认为他能游着带走吧?而且他没有船,他能干什么呢?”

  “我不知道,”船长承认,“但我敢打赌他知道。他是一个狡猾的家伙,我不相信他。他威胁过要攫取珍宝并杀掉你,我并不认为他只是开开玩笑而已。照我的意见,在送他上飞机之前,就把他锁在贮藏室里。”

  “我认为他只是狂吠几声,并不会真正咬人,”布雷克说,“不用担心,船长,我们会留神的。不会让他顺手把‘圣诞老人’号沉船拿走的。”他咧嘴笑了笑,希望从这个慈祥的老水手脸上看到一丝响应的微笑。但是艾克船长只是咕哝着摇着头走开了。

  四个探险者腰带上挂着防水电筒,沿着浮标绳下水了。起初,他们什么也看不到,过了一会儿,三只桅杆的残余部分出现了。桅杆是光秃秃的,上面的帆缆和帆早已化为乌有;还可以看到两个奇形怪状的瞭望塔;最后,看到了和瞭望塔连接的甲板。

  头一次下水时,布雷克和哈尔下潜到沉船旁边的海底,围着它转了一圈。这一次布雷克径直冲向甲板,其余的人紧跟其后。他们马上就站在了三个世纪以来从来没有人涉足的木板上。

  甲板上覆盖着海藻、海绵、水螅纲动物和柳珊瑚。一群群的鱼儿在这儿游来荡去。水生的动物好像都特别偏爱沉船。船的舷墙特别高,而且足足有三英尺厚,上面为搁置大炮穿了一些洞。那些大炮就在甲板上,上面盖满了海藻和珊瑚。

  罗杰弯腰想去看一下一只大炮的炮口,但哈尔把他拽到一边。哈尔知道章鱼就喜欢把这类洞穴当成自己的家。

  使哈尔对这些大炮格外起疑心的是大炮口前成堆的石头和珊瑚石,它们几乎封住了炮口。这些石头不可能这样井然有序地掉在那些地方,它门一定是由某人或某种东西摆在那儿的。而且他知道,章鱼习惯于倒退入洞,然后拉来石头盖住洞口,仅留个使其一只触手伸出来抓住过往猎物的口。接着章鱼就会掀翻挡路的石头,出来擒住猎物。

  哈尔一伸手抓到在他周围游来游去的一条海龙。海龙的身体不过手杖那么粗,哈尔抓住一头,把另一头在大炮口晃来晃去,开始,没有任何动静,突然,一只触手射了出来,抓住海龙,试图把海龙拉进洞里,哈尔紧握不放。章鱼看到无法把海龙拉进洞内,就冲出炮口,扑向海龙,8只触手一起抓住了牺牲品。哈尔想,该撒手躲开了。

  他看着章鱼享用着猎物,后来又偷偷摸摸地溜回大炮口里,然后把石头拉回洞口。

  突然,哈尔发现这儿只剩下他孤身一人了。当他在研究这一幕小闹剧时,其他人都到船尾去了。他感到很奇怪,价值50万美元的珍宝就在脚下,而他竟能为一两种动物消磨时间,也许他毕竟是一位科学家而不是猎宝者。

  他赶上了其他人。他们正在接近一座塔楼,在船的每一头都可隐约地看到一个。古时的水手管它们叫城堡。它们看上去真的像城堡。船头的城堡有三层楼高,并有许多窗户,装饰考究。船尾的城堡更好,更宽敞,更高大,耸起4层楼高。前面的城堡可能是船员用的,同官员和乘客下榻的富丽堂皇的船尾城堡比较起来,它显得简陋得多。在船尾城堡的每一边都竖着一盏任何博物馆都会作为无价之宝的华丽的铜灯笼。

  从船尾城堡到大炮甲板的门已经掉了。他们进入漆黑的城堡内,拧亮了电筒。数十条小章鱼退向各个角落,发出一种“吱吱”、“嗖嗖”声。它们愤怒的目光紧盯着这些“外来入侵者”。

  他们四人在一起,互相保护,以防攻击,逐渐走向一个大房间。房子中央,有一张牢固地固定在地面的笨重的长桌子。墙壁由壁毯裱褙,并安有铅条固定的玻璃门。布雷克用劲拉开了一扇门。当他看到银托盘、金托盘、陶瓷托盘、盘子、高脚杯、杯子、大酒杯、水罐和碗盆时,要不是怕承口管脱落,他会喊出声来的。即使在船上找不到其它东西,光是这些,也就足够了。

  布雷克博士取出一个托盘,由于没有抹布,就在自己臀部的游泳裤上擦了擦。覆盖托盘的一层灰色薄膜消失后,骑在马背上的骑士的极其动人的图案出现了。托盘似乎是由黄金、白金和炮铜做成的。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32

  斯根克挤到前面来,用手指摸着图案。他的手痉挛的模样就像鸟爪子一样。当布雷克把托盘放回橱柜时,他并未反对。

  他们攀上一级古式楼梯,不时停下来,留出时间给受到惊吓的大批章鱼让路。

  一些章鱼用触手端触地,悠闲地离开,而其它的却靠喷气推进,急速离去。

  二楼和三楼似乎是单人客舱,门关着,探险者不想扭开门,留待以后再光顾吧。他们上到四楼。

  走进一个大房间,里边宽敞而富丽堂皇,四周墙上有设计精巧的小窗户,现在被海底生物从外面挡得黯然无光。这儿可能是船长室,或者,总督在船上的话,毫无疑问是他的房间。

  突然,斯根克惊恐地退缩了回来。其他人把电筒朝他的方向照去,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发现他在盯着一个全身披戴盔甲坐在一张大椅子上的人。

  他安闲地坐着,尽管看不到他头盔面罩后面的脸,但似乎是活人。他没有站起来欢迎他的客人,却似乎以一种冷漠的幽默端详着他们。也许他在玩味着他们发现他在那儿时露出的吃惊神色。一个300岁的西班牙里普·万温克尔,显然像他最后一次见到阳光时一样健康、快活。

  相当迷信的斯根克开始发抖,不得不在一个箱子上坐下来。其他人试图装出一副大胆的样子。但是当这位老先生开始抽烟斗时,连他们也吓得后缩了。除了头盔里的烟斗或雪茄外,不会有其它东西会使一股很细的烟柱从面盔里冒出来!

  现在要想把这些观看者吓得魂不附体的话。只要他动弹一下就够了,而他马上就这样做了。

  头盔的正面突然微笑了。嘴的一角提起,咧嘴笑了,嘴角继续上提,那样子太古怪了。好像还有一把胡子从头盔里飘了出来。

  哈尔走向前去,用强电筒光照着它。原来是条在头盔里安家的小章鱼的触手。毫无疑问,那股黑烟也是这个家伙喷出来的。

  那只触手慢吞吞地摆动着,就像一把长胡须的梢端被一只无形的手捋着一样。随后,它又慢慢地退回头盔里去了。

  哈尔的脚碰到了地板上的什么东西。他把电筒朝下照去,发现另外两个披着盔甲的人躺在地板上,其中一个痉挛着,就像在痛苦中死去一样。两人身旁都有一把短剑,虽然上面已蒙上一层粘乎乎的东西,但轮廓仍清晰可辨。

  人们在船上通常是不穿盔甲的,除非在战争中或遇到了海盗袭击,或者二人决斗。似乎只能这样解释目前见到的情况。

  但是为什么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也披着盔甲呢?也许他要同胜者决斗。沉船正好使他避免了这场麻烦。

  无论这个谜的结论如何,有一点是清楚的:这三套动人的古代盔甲会作为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财产予以珍藏。至少这一点对三个旁观者是清楚的。而斯根克可能会另有打算。

  确定这三个幽灵既不是活人也不是鬼魂时,斯根克爬上前丢用他那贪婪的手指摸着一个倒在地上的武士的钢头盔的金镶嵌物、颈项护圈和肩甲、有漂亮的浮雕的胸甲、肘部突出部位的铜制物、精美的浮雕臂铠、护腿的胫甲以及用弹性钢窄片制成的鞋袜。

  布雷克用刀鞘的背撬开了房间里的一只箱子。里边都是精美的大理石或瓷制的小雕像。另一只箱子里有两只镶嵌着珠主的金孔雀。再一只箱子里没别的东西,就是箱底上有一点儿沉积物,剩下的都是细布,可能是绒绣,也可能是衣服。

  有一只大床在房间的一边。在床脚,天啊,是一个银澡盆。

  布雷克博士大吃一惊地看到澡盆里有个几乎裸体的伸展着四肢的人。可再一看,捣蛋鬼罗杰一下子跳出了澡盆,笑得差点儿连接嘴器也掉下来。

  要把这个澡盆灌满水多费事儿啊!有自来水倒是容易得很。当时一定要把水一桶一桶吃力地提上三层楼来使用。不过这条船倒是找到了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她一下子沉到海底来,这个银澡盆也就永远是满的,不用麻烦任何人了。

  布雷克领路来到大炮甲板上,发现了一个通到底层舱的升降口。这儿有一群大章鱼,但章鱼只要不被陷进罗网,感到走投无路,或是被用其它方式惹烦,它们除了瞪着“入侵者”,是不会进攻的。这儿还有很多从缺口进来的大鱼。

  底层舱装满了设计优美、工艺精巧的家庭用品和珍宝,这些东酉有些是菲律宾出产,有些来自中国,还有的是印度货。大部分货物很明显是从西班牙进口来装备总督在马尼拉的官邸的。这位总督退位了,这些东西也都跟着他回西班牙。货物中还有青铜的及石制的灯笼、水晶吊灯、大理石雕像、很大的金花瓶、一只青铜日晷仪以及高效率的计时仪器:装饰华丽的钟,老式的、只有时针的笨拙的表,它们的表面都有一层瓷漆。那里还堆着整箱整箱的五花八门的东西:刀剑、戒指、带扣、链子、项链、未镶上的宝石、八斯勒格的古西班牙金币、金条、银条和金币、银币。

  就在他们脚下,船体有一处扭开了,海底的沙子涌进来。这说明了“圣诞老人”号遇难的原因。由于其沉重的城堡式的塔楼极为笨重,船被风暴扭歪了,然后,船的底板裂开,船沉入大海。一个箱子破了,大量的金币掉到了洞里。

  斯根克过去捡了一些,但布雷克示意应保持原状。

  斯根克由于激动而大喘粗气。他的气用完了,不得不按动供应他最后5分钟气的贮存器控制杆。布雷克意识到大家的气都可能用得差不多了,就发出上升的信号。4个戴着面罩的人穿过一个敞开着的舱口,升到折断了的桅杆顶端。为调整水压的变化,他们在那呆了几分钟,接着升到水面,攀上“快乐女士”号甲板。

  罗杰再也憋不住了,问布雷克:

  “除那三个人以外,在那艘船上我们为什么找不到任何人呢?”

  “我们不会找到任何人的。”布雷克说。

  “但是客舱里的三个人呢。”

  “那只是些成套的空盔甲。”

  “但里边一定会有尸体,或至少应有骨架。”

  “等我们打开那些成套的盔甲时,你看吧,我们连像你的小指节那么大的人的残骸也找不到。肉体很可能在几小时之内就被鱼、海星、甲壳动物吃掉。而几周之内虫子和细菌就把骨头报销了。金属、石头和某些木头会保留下来,但骨头不行。”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32

  罗杰似乎产生了一个沮丧的想法:人总以为自己了不起,却消失得这样快,而金属、石头和木头反而可以保留很多世纪。

  “我们并不怎么了不起,是不?”他略带伤感地说。

  布雷克笑着说:“你才明白一点儿,是吗?现在让我们开始工作吧。在从船头到船尾,从里到外照完像之前,不要拿沉船上的任何东西。拍完照再开始搬东西。”

  “我们需要从托管理事会获得批准吧?”哈尔问道。

  “那都做了安排。只要它进入博物馆,政府就不会对这批财产征税,博物馆正是它要去的地方。”

  布雷克听到他身后有人轻蔑地哼了一声,转身一看,是斯根克。斯根克立刻抹去了脸上的假笑,什么话也没说。

  “我们要对所有的东西都拍照,”布雷克继续说,“就像现在的原样:武士、箱子、货物……黑白的、彩色的和电影。”

  斯根克提议:“画几张画如何?”

  “那当然很有意思了。你为什么不试试?”

  重新给气罐充了气。照像机、闪光装置以及绘画材料备好后,布雷克、哈尔和斯根克下到沉船。

  布雷克进到沉船内部,借助闪光灯,开始对货物和上面客舱的戏剧性场面进行拍照。他也对所看到的东西做了笔记。就像当他看到坐在椅子里的人时感到十分惊奇一样,坐在椅子里的那个人,要是他能看到的话,也会对看到脸上戴着面罩,背上背着罐子,镇静地坐在箱子上用石笔在石板上写字的怪物感到吃惊。

  水使他写的东西模糊不清。但只要石板一干,写的东西就会呈现出清晰的白色。他从威廉·毕比那儿还学到一种方法,那就是用铅管在锌片本子上写字,第三种方法是用石墨条在砂纸磨过的假象牙纸上写,这是一种很像赛璐珞的防水物质。这种现场笔记对于精确的科学纪录来说是必要的,因为上到水面以后很容易忘记精确的细节。

  哈尔在船的外面,拍沉船在海底陷进沙里的全景,炮台甲板、舷墙以及两个别致的城堡,他特别对沉船长长的船首萧口感兴趣,上面雕刻着大量动物、组合文字、皇冠、长蛇、花卉装饰物。这一系列雕刻的最高处是一尊海神尼普顿正从大海升起的青铜雕像。哈尔似乎已经看到这件惊人的艺术品是如何摆放在大都会博物馆的展品橱里。也许在这件艺术品下面会有关于“快乐女士”号探险的解说词并列出发现“圣诞老人”号沉船的科学家的名字。

  他注意到另外也有一个人对船头雕饰很感兴趣,斯根克正为它画像。他坐在一块珊瑚石上,帆布画板放在膝盖上。他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麻烦,画板总想从他身上跳开,飞到水面上去。为了按住它,他松开了画笔,画笔立刻“吊上去”了,消失得无影无踪。烦透了,他从皮带上取出另一技画笔,把水彩挤到调色板上,吃惊地发现,标着红色的管子挤出来的却是绿色,黄色管子出来的却是灰色。他根据经验知道,红色的血液在60英尺的深处呈绿色,却没有想到他的颜料也会同样受到影响。

  小鱼云集在他和画板之间,他简直看不见自己在干什么。它们出于好奇要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一些小鱼用鼻子拱着画面,把画面弄得一团糟,另一些用鼻子顶着他面罩上的玻璃。

  他十分为难地发现,他只要把颜料挤到调色板上,颜料就消失了,他得再挤,但很快他注意到是鱼在吃颜料,很明显,它们对油彩有好胃口。

  不过,他仍然坚持作画,而且居然画成了。为绘出包围着这古代船头雕饰的珊瑚、海草、海绵和美丽的热带鱼所构成的彩虹,用了很多颜料。头像本身就是由各种颜色和形形色色的水下生物所覆盖的。最后他偏着脑袋,欣赏着已完成的作品,自认为制造了一件杰作。布雷克出现在炮台甲板上,示意其他人过来。他把他们带到船尾城堡。

  他们惊奇地发现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午餐的桌子己摆好了。

  布雷克下水时随身带着一个装午餐的小箱,装有三小听香肠和三瓶可口可乐,现在都放在桌子上。他示意他的同伴们在长桌上坐下来。他们坐下了,带着几分困惑等着瞧布雷克在水下如何吃喝。

  事实上,布雷克本人以前也从未试过。他只是见过佛罗里达州威基沃奇温泉的潜水员在30英尺深处嚼着芹菜,喝着汽水。他没有芹菜,不过让香肠代替吧。

  他用刀尖挑开了罐头,取出一根香肠,把水中呼吸器的接口管从嘴上移开。在吃香肠的时候,不可能呼吸。

  他闭着嘴,把香肠的一头压着嘴唇,慢慢塞进去,香肠的任何一边都不留空隙,那样水就进不去。就这样,他把整根香肠都塞了进去,然后又闭上嘴,心满意足地嚼着,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又重新套好接口管呼吸。

  哈尔和斯根克照葫芦画瓢地做了几次,香肠吃完了。但是在海深10寻的地方如何喝可口可乐仍然是令人困惑不解的问题。

  布雷克博士开了瓶盖,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由于外面的压力比瓶子里的大得多,海水马上进去了,可以看到可乐被压缩下去了。但一点点海水并无妨碍,布雷克博士用瓶口压着他的嘴唇。

  通过往瓶里呼气,可以把瓶子里的可乐挤出来,流进嘴里。他就这样喝干了一瓶。当他把瓶子从唇边拿开时,海水突然呼的一声灌满了瓶子。哈尔和斯根克如法炮制,也喝下各自的一瓶可乐。

  吃完之后,他们上到水面,攀上“快乐女士”号。“你们正好赶上吃饭。”罗杰喊道。布雷克说:“谢谢,我们刚刚吃过午饭。”但要他们再坐下来,品尝奥莫的拿手好菜,并不费什么劲儿。不过,在开饭之前,斯根克要把他的杰作给大家看看。带点儿自我炫耀的神情,他揭开油画。大家都想礼貌一点儿,但这很难使你不发笑。罗杰脸涨得通红,几乎憋死。船长突然想到甲板上还有事儿等着他干,走开了。

  这幅画确实是乱七八糟。没有一种颜色对整幅画是协调的。也没有一种东西的颜色是它在海底原来的色彩。这是由于水以它奇特的方式吸收光线,所以在海底经过10寻蓝色的海水过滤的颜色拿到上面来看,当然就面目全非了。

  斯根克伤心他说:“其实只要你们愿意到海底去看这幅画,你们就知道了,这幅画作得挺不错的。”
作者: 狗蛋    时间: 2009-4-14 00:32

  没有人接受他的邀请。谁有那么大的兴致去海底欣赏一幅画呢?第二顿午饭后,大家都午睡了。但斯根克不睡。他说他下水去再把他的画加加工。

  一个小时以后,斯根克带着个空画架子回来了。哈尔问他是怎么回事儿,他说:“别提了,运气不好,我都要快完工了,突然大约有百十来只鹦嘴鱼过来,把我油画上的颜料吃得一点儿不留。”

  哈尔审视着斯根克奸诈的脸,这可能是真的,但情节未免太离奇了。

  有没有可能斯根克根本没有在下面画画?那他在干什么?他不可能从沉船上偷东西。他只穿着简单的潜水裤,根本没办法把一套盔甲或一箱金条藏在身上。

  他打消了怀疑,去做他的实验工作,可他老放不下心来,最后决定下水去看个究竟。

  下潜的时候,他好像看见远处一个圆圆的黑家伙在蓝色的水里徘徊。那家伙看起来就像个小潜水艇,不过不可能是的。那一定是条大鱼,也许是条灰色鲸。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他降到了“圣诞老人”号甲板上。一入后甲板塔楼,他就大吃一惊地发现几个壁柜的门都大开着。里边空空如也。那些精美的托盘、盘子、酒杯,还有所有其它的东西都不翼而飞了。

  心怦怦跳着,他半跑半游来到上边的客舱。那个穿盔甲的人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辞而别了,两个躺在地板上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他下到底舱,这里还是老样子。那个小偷,或者说那些小偷,还没来得及偷走所有的东西,但他们开头就捞了不少。

  他们盗走了那个华丽的青铜雕饰了吗?哈尔连忙游过舱口来到船头,雕饰无影无踪。

  他本能地觉得被偷的珍宝可能就在附近。他下潜到沙土地上,绕着船转了一圈。周围有很大的鹿角珊瑚,还有些小植物,不可能藏赃物。

  他有计划地在20英尺之外的地方转了一圈,然后再远一点儿又转一圈,更远一点,又来一圈。

  最后,在离沉船300英尺的地方,他发现地形和周围的不同。这里有远古火山爆发遗留下来的巨大的火成岩。在巨砾之间有裂缝和洞。哈尔仔细地搜索着这些地方,当然还得留神喜欢这些地方的鳗鱼和章鱼。

  在这迷宫的中心,他发现了一个洞穴。这个洞在岩石后面一直伸入到很深的地方。哈尔打开了电筒。电筒光突然照出了一个人安详地站在洞穴的后墙边,哈尔吓了一大跳。但他马上认出这是那个和真人一样大小的尼普顿,那个“圣诞老人”号的船头雕饰。

  被盗的东西都在这儿,包括银的金的餐具和那三套盔甲。

  只有一个人有可能做了这一切——斯根克。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他要马上去和他算总帐,他要把斯根克的流氓本质揭露出来。

  首先,他得把这些东西送回沉船去。可转念一想,不,留在这儿。他要把斯根克带到这儿来面对这些赃物,看他还有什么话说。他将要站在这儿,被证明是个小偷,而他们也就把他当小偷来处理。

  确认了洞的方向之后,哈尔怒气填膺地回到了“快乐女士”号上。一上船,布雷克就问:“下边情况如何?”

  “船还在那儿。”哈尔咕哝了一声。

  布雷克笑了起来。“那好嘛,这是个很大的安慰。没有人能搬走‘圣诞老人’号。”

  “不可能一下子都搬走。”

  布雷克被搞糊涂了:“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我们的船上有个贼,他在偷沉船上的东西。”躺在甲板上做笔记的斯很克不解地抬起头来。“这可是个不得了的指控。到底丢了什么?”

  “金的和银的盘子,三套盔甲,船头雕饰。”

  布雷克审视着哈尔:“你一定搞错了。你感觉怎么样?深海晕眩有时候在人身上起到很可笑的作用。”

  “我没有得什么晕眩病,”哈尔坚持道,“东西不见了,我知道它们在哪儿。”

  斯根克又一次抬头望,嘴大开着。

  “我找到了斯根克藏东西的洞。”

  斯根克一跃而起,逼向哈尔,“这么说你是在指控我?”

  “我希望你听懂了我的话,”哈尔说,“这正是我的意思。”

  斯根克马上要挥手打过来,布雷克把他推开了。他说:“这很容易验证,我们都下去看看那个洞。”

  斯根克大喊大叫:“那太好了!没有比这更好的了。走吧,我的气罐一充了气,咱们就下去。”

  确实气罐都需要充气了。要耽搁一下子,哈尔焦躁起来。可他转念一想,马上下水或者是耽误一下毕竟没有多大区别。

  压缩机开动,气罐开始充气了。斯根克的行动使人信服地认为他简直等不及要下水去证明哈尔对他的指控是没有根据的。他对压缩机的速度感到不耐烦。

  他说:“恐怕有些轴承已经破损了,活塞也松动了。我来检查一下,我想我可以让它加速。”

  哈尔不相信他的诚意。果然不出所料,他不但没有使压缩机加速,反而把它拆开了,摆弄了半个多小时,装好以后,压缩机一点儿也没有比原来快。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气罐才全部被充好。

  在这期间斯根克的眼睛不停地在海面上搜索着什么。疑虑重重的哈尔也随着他的目光隙望着,可周围几英里的海面上什么也没有。最后他看到海面上有一个黑东西,朝着海岛的方向去了,不过它看起来像是一条大鱼的鳍。它绕着海岛的角走,最后消失在椰子树后面。

  “好了,我们走吧,”斯根克叫着。“我简直等不及了,非要你这个骗子现原形不可!”

  戴上水中呼吸器和面罩后,布雷克、哈尔、斯根克和罗杰下到沉船上。然后,哈尔领路,他们游了300英尺来到岩石迷宫。哈尔准确无误地领着他们穿过弯弯曲曲的小通道,来到洞口前。

  里边很黑,布雷克本来要打开电筒的,哈尔阻止了他。他把布雷克和斯根克带到一个地方,在这里只要打开手电筒,他们就会面对着被盗的珍宝。他要看看当斯根克的罪证出现的时候,他们俩人有什么反应。

  哈尔像个舞台调度一样,要他们在黑暗中等一会儿。这样,当光线打出来的时候,景象就更惊人,更富有戏剧效果。

  经过一个印象深刻的停顿以后,他咔嗒一声开了自己的电筒,以此示意其他人都打开自己的电筒。

  一切都置于炫目的光线之中:石头墙、洞顶、洞底,每一个石头缝,每一个角落,都看得一清二楚。

  哈尔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这不容置疑:

  洞是空的。




欢迎光临 青岛圈|青岛旅游论坛 (http://199.83.49.77/) Powered by Discuz! 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