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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就是巴族的圣物,马南终于找到了它们。
  
    现在还有三天的时间,三天后,马南将带着巴图进入密室,一场数十年的恩怨,到那时就将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现在的马南只希望楚雁能兑现她的承诺,带她找到红棉和晓彤。到那时,他将彻底从这场事件中脱离出来。
  
    三天的时间并不很长,但马南却不想待在家中。
  
    他对楚雁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对她充满怜惜,另一方面又不能原谅她出卖兄长的事实。所以,那三天里,他去了医院。
  
    医生说,秦歌的生理状况还不错,而且,也似乎有了些意识复苏的迹象,但是,在秦歌醒来之前,说这些都没有什么意义。马南待在秦歌病房里,凝视着已经变得瘦削的秦歌,忽然发现其实他和秦歌的友谊已经很深了。
  
    第三天晚上,马南待到九点钟,医院的探视时间结束,他才回田园山庄。打开门,他看到楚雁坐在客厅里,神色有异。他还没来得及询问,便听到了楼上有些轻微的响动。他舍了楚雁,快步上楼。那响动从书房内传来,他走到书房门边,便见到一个魁梧的背影。
  
    那背影转过身来,正是巴族这一代的首领巴图。
  
    巴图已经到达这个城市,他来迎取巴族的圣物。
  
    他的目光此刻落在马南身上,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仅仅只有一瞬间,他的脸上露出些钦佩的神情:“现在我相信巴融的话了,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找到他藏匿的圣物,那么,这个人一定就是你。”
  
    巴融设下的密码与机关也许并不是只有马南一个人能破解,但是,巴融巧妙地将只属于马南个人隐私的一些信息融入到密码之中,这样,就算再高明的密码破译师也未必能够破解。
  
    这时马南关心的当然只有一个问题,面对着巴族首领,他浑然不惧。

     “我必须知道我妻子和女儿的下落。”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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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图的目光变得悠长起来,他淡淡地说:“明天。”
  
    明天注定会发生很多事,巴图取回圣物,马南知道妻女的下落。当然,还有一些谁都不曾料到的事情。好在明天并不遥远,所有的答案即将揭晓。
  
    因而这一夜,马南和巴图全都彻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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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马南来到后山的时候,见到山坡上已经聚了差不多百余号人。这些人有男有女,装束各异,但站在山坡上,全都异常安静。马南楚雁还有巴图走过来时,他们会自动让到一边,而且低下头,目光中流露出崇敬的神色。
  
    马南立刻就想到了,这些都是巴图的族人。
  
    这时马南已经知道了巴图在圣物被盗后,带着部分族人离开祖居之地,一直生活在外面世界。看来,这些人就是那些离开祖地的巴族人了。但是,为什么巴图会将这些人聚集到此地?难道他是担心在取回圣物时,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巴图的话解开了他心中的疑问。
  
    “我们部族每年都要举行隆重的祭祀仪式,但失去了圣物,仪式便失去了意义。今天,是我部族迎取圣物的大日子,我们又岂会草率。”
  
    巴图的话还让马南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
  
    按照他原定的计划,他取回圣物后,一定很快就会将它们变卖,用所得的钱来建造一个巴族新的生活乐园。这是他的理想,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止的,但变卖圣物,终究是件有违先人遗训的事,巴族人也并不一定全都赞成这样做。这时候,进行一场隆重的仪式,至少可以安抚人心,还能让人知道,他巴图并没有忘记先祖。
  
    这次巴图聚集来的,已经是他从祖居之地带出来的所有巴人了,他们都是当年族人中的青壮年。如今十多年过去了,他们分居在各个城市,已经学会了汉人的语言,适应了汉人的生活方式,其中有些甚至还和汉人结了婚,生了孩子。但巴图的一句话,仍然让他们从各自的生活中摆脱出来,重新恢复巴族人的身份,赶来参加这次迎取圣物的仪式。
  
    巴族的仪式跟马南无关,现在,他要做的,只是带巴图穿过迷宫,进入到那密室中。
  
    昆仑圣殿的工作人员居然不在,想必巴图已经包下了整个主题公园,好方便自己行事。
  
    马南没有耽搁,迈步走在前面,从入口处进入迷宫。紧跟在他后面的楚雁和巴图,那些巴族人,也鱼贯而入,悄无声息地跟在巴图后面。
  
    迷宫里光线很弱,马南在行走中,感觉到楚雁挨得自己很近,他不经意间,看到她还很紧张的样子,心里便有了些戒心。现在楚雁在他心里有些神秘莫测,他不愿意怀疑她的承诺,以及她真情流露时的痛苦,但是,却忘不了她出卖大家的事实。人都是有多面性的,她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
  
    迷宫很长,大约走了半个多小时,第十四个岔道口终于出现。
  
    马南不由得也紧张起来。
  
    半圆型的门就在眼前,马南和楚雁站在门边,两人对望一眼,往两边让了让,转过身来。巴图这时当然已经知道了圣物就在这扇门里。他凝立不动,神色凝重,他身后的族人更是屏气凝息,有些人口中已经发出低低的吟唱。
  
    巴图还是上前推开了门,那瞬间,他面对着密室,胸口起伏,蓦然间口中发出一声长啸,他身后的族人,便在他的长啸声里,发出一迭声的尖叫。
  
    巴图进入了密室,他的族人们跟在他的后面。那密室很宽敞,可以容得下这百多号人。
  
    马南知道自己必须等到这些巴族人举行完仪式,巴图在完全得到这些圣物后,才会告诉他红棉母女的下落。但就在这时,巴族人还没有全部进入密室,对面的楚雁忽然越过从他们中间走过的人,站到他的边上。马南还没来得及说话,感觉手已经被楚雁握住。
  
    楚雁的神色很奇怪,好像很紧张,又好像很惶恐。
  
    她拉着马南慢慢向着外面走去。
  
    马南想说什么,但楚雁头也不回,只是紧紧拉着他的手。
  
    最后一个巴族人从他们身边走过,楚雁这时忽然手上使劲,拉着马南疾步而行。待到转过一个岔道,看不见那些巴族人后,她索性迈开步子跑了起来。这其间,她始终拉着马南的手,握得那么紧。
  
    “你要带我去哪里?”马南问。
  
    “如果你还想见到红棉和晓彤,就跟我走,什么都不要问。”
  
    马南立刻闭了嘴,跟着楚雁飞奔起来。很快到了出口,两人出门,离开昆仑圣殿,向着下山的方向狂奔而去。
  
    马南心中纵是疑惑到了极处,但看楚雁惶急的神色,心里隐约猜测到了些什么。难道是巴图早有安排,在见到圣物之后,便要对他不利?还是巴图根本没打算找到圣物后,告诉他红棉晓彤的下落?
  
    楚雁在巴族人进入密室后,便带着马南离开他们,难道她知道红棉与晓彤的下落,趁这机会带马南离开这是非之地,是不是她对此事早有了安排?
  
    他们跑得飞快,昆仑圣殿很快就被他们甩在了后面。
  
    就在这时,忽然一声震天的轰响,整座山好像都在摇晃,高处的一些碎石震落下来,楚雁捂着耳朵尖叫一声,马南下意识地就将她揽在怀里。
  
    响声过后,空气里弥漫着些硝烟的味道,马南转回头,整个人都惊得呆了。
  
    刚才还在阳光下灿然生辉的拜占庭式圆顶建筑,竟然在瞬间消失了,只剩下几道黑色的烟幕,如同狼烟般环聚不散。
  
    ——适才那声巨响,竟然是从昆仑圣殿中传来的。
  
    ——巴图和他的族人,以及族中圣物,是否已经随着昆仑圣殿一块儿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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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与巴图曾经像兄弟一样亲密,我深知他的性格和能力,因而,如果我布下一般的局,根本不能杀死他。”父亲慢慢说道,“我的性格里有急躁的一面,所以,巴图没有料到,我会用十几年的时间来做一个圈套,纵是他再精明,也还是逃不脱我为他安排的命运。”
  
    父亲说这话时并不得意,相反倒有些淡淡的伤感。
  
    精心布局十余年,最终诛杀了巴图和巴族精锐族人,自此后,他再不用担心族人的追寻,随时都可以将圣物变卖,成为一方富豪。按理说,他应该万分得意,但此刻,他的心里却涌上些酸涩的滋味。
  
    他的族人们已经死伤殆尽,他的孩子们都将离他而去,除了楚雁。
  
    是不是成功的这一刻,他感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孤独?
  
    在他的计划里,有一个人至关重要,那就是巴族巫师。如果没有他,他根本无法盗取圣物,也不可能封闭马南的记忆。
  
    巴族巫师一生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行巫医,但是他却救不了自己的命。
  
    那一年,巫师身染重病,是从外面回来的巴融,用几片小小的药丸救了他的性命。自此后,巴族巫师便与巴融成为知交,再后来,不惜为他背叛族人。
  
    远避边陲小城的巴融,其实一刻也没有放松对巴图的戒备,他知道巴图带领一干族人来到外面世界后,便已经想到了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办法。但有什么法子可以让所有到外面世界的族人都聚在一块儿呢?除非他们找到了圣物。
  
    为了迎取圣物回族地,巴图一定会调用所有力量,而且,还会举行一场仪式。
  
    巴融当然不愿意将辛辛苦苦才盗出的圣物拱手送还给巴图,如果用赝品,巴图精明过人,又怎能瞒过他的眼睛。所以,巴融冥思苦想的重点,就是如何让巴图相信他已经找到了圣物。既然不能用赝品欺瞒他,那么,便只有在寻找圣物的过程中想办法了。
  
    在边陲小城,他选择了七个孩子中最聪明的马南,作为引诱巴图入局的棋子。
  
    马南不仅聪明,还很好学,巴图便有意无意培养他对中国上古神话和西方密码学的兴趣。马南没有让他失望,这些知识即使在他失去记忆后,仍然没有被忘记。
  
    然后,他将马南兄妹七人分别送到不同的城市,并将五件玉器分别留给马南红棉以外的五人。
  
    最后一件准备工作,就是让巴族巫师封闭马南的记忆,将他送往一个陌生的城市。同时,将红棉母女带到一个秘密的地方居住。
  
    数年之后,楚雁故意暴露行迹,让巴族的人找到她。她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突然面对这样一群来自古老部族的人,当然会惊慌失措。巴图为了得到巴融的消息,也必定会用一些手段对她进行盘问。这样,楚雁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出卖了父亲和自己的哥哥姐姐们。
  
    楚雁无法说出巴融的下落,但却告诉了巴图两件重要的事——巴融留下的五件玉器中隐藏着圣物的秘密。还有父亲说过,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能解开玉器中的秘密,那么这个人一定就是大哥马南。
  
    巴图找到马南,却发现他患上了失忆症,根本不记得任何以前的事。
  
    为了让他恢复记忆,巴图让郁垒出马,用红棉母女作饵,用雷宇等人的死亡事件来刺激他,并让楚雁成功地与他一路同行,最终得到五件玉器,解开上面的密码,回到边陲小城,恢复记忆。
  
    这一切其实都是巴图计划中的一个个环节。
  
    马南并不知道圣物的下落,只有让他凭借自己的智慧和能力找到宝藏,才能让巴图相信圣物就在昆仑圣殿里。中间的过程越曲折,遇到的难题越多,巴图越不会怀疑。
  
    杀死雷宇等人,其实也是为了取信巴图——有谁能想到巴融会出卖自己的孩子呢?
  
    当马南与楚雁千辛万苦找到昆仑圣殿,楚雁告诉巴图那间密室里的物件,巴图终于再无疑虑,这才会在没有见到圣物的情况下,带领族人前来迎取圣物。
  
    巴图不知道,昆仑圣殿其实就是巴融为他准备的坟墓。
  
    承包桃花山景区的新疆人,不过是巴融雇佣的员工,巴融才是真正的幕后老板。他只不过将圣物中最不起眼的一两件拿出去变卖,便筹集到了所需要的资金。
  
    那一声爆炸,昆仑圣殿灰飞烟灭,巴图与他的精锐族人也同时自这世界上消失。
  
    巴融等待这时刻已经等了十多年,如今大功告成,偏偏心中喜悦之余,竟生出那么多的失落。自古英雄多寂寞,虽然巴融行事算不得英雄,但那种寂寞却让他无限怅惘。
  
    几乎所有事情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他唯一没有料到的,是楚雁在最后关头,居然带着马南逃离昆仑圣殿。但这不仅没有让他遗憾,反而略感欣慰。他当然不奢望马南能够原谅他,只不过,似乎只要马南还活在这世上,便能稍稍减轻些他的孤单。
  
    毕竟马南曾经是他最喜欢的孩子。
  
    到了这时,他也根本不打算再向马南隐瞒些什么,因而不用马南追问,便自己将整个计划全盘道出——他知道就算他不说,以马南的智力,也能推断出全部。
  
    “我真的没有想到,楚雁会在最后关头将你带离昆仑圣殿。”马南惋惜地看着马南,“她是我的亲生女儿,让她出卖你们兄弟,全是在我的逼迫之下,不得已而为。所以,你要记恨,就把这笔账全部算在我头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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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黄昏,身着白裙的小女孩独自坐在秋千上。
  
    幼儿园里只剩下她一个小朋友了,她的妈妈还没有来接她。她是个懂事的小姑娘,她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也许,妈妈正在路上的哪家商场里,替她挑选礼物呢。
  
    小女孩想着礼物,白皙的小脸上便现出一个纯净的微笑。
  
    暮色一点点涌上来,幼儿园传达室的阿伯过来跟她说了会儿话,便回屋去了。小姑娘还坐在秋千上,心里开始有一点担心。
  
    现在,她不想要什么礼物了,她只想妈妈能快点到她的身边来。
  
    她听见门那边有脚步声,立刻瞪大了眼睛。很快,她失望地低下了头。那不是她的妈妈,那是一位她不认识的叔叔。
  
    “晓彤!晓彤!”她听到有人叫她,竟然是那位不认识的叔叔。
  
    她看到那叔叔手里还拿着一个比她的人还要大的娃娃。那娃娃好可爱,她一见之下简直就想奔过去把它抱在怀里。但是,妈妈说过,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说话,更不能要陌生人的东西。但这位叔叔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呢?
  
    小女孩歪着头看着那位叔叔,那位叔叔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
  
    “晓彤!”声音有些异样,小女孩仔细看,终于看到那位叔叔在流泪。
  
    “晓彤,爸爸回来了。”那叔叔说。
  
    小女孩怔怔地盯着那叔叔看,有些不相信他的话。妈妈是说过,爸爸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但他终有一天会回来找她们的。但如果爸爸真的回来了,妈妈怎么会不告诉自己呢?
  
    “晓彤,爸爸回来了。”那叔叔把娃娃放到一边,张开双臂把小女孩抱在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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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更不相信这叔叔是她的爸爸了,妈妈说爸爸是这世上最坚强的人,但这位叔叔抱着自己时却在哭。爸爸怎么能随便哭呢?
  
    但是,被这位叔叔抱着的感觉真的挺好,小女孩在这叔叔的怀里想,如果他真是自己的爸爸该多好。
  
    被叔叔抱在怀里,小女孩目光却投向路口的方向。
  
    她看到她的妈妈正疾步走过来。
  
    “妈妈!”小女孩大声叫。
  
    妈妈忽然停下了,她像个木偶人一样一动也不动。而抱着她的叔叔,慢慢松开紧抱住她的双臂。她看到妈妈和这位叔叔脸上都挂着泪珠,她还看到这两个大人的目光死死地连在一起。然后,妈妈开始哭出声来,但她的脸上却好像带着笑容。
  
    妈妈向这边跑过来了,那叔叔拉着小女孩的手,迎着妈妈的方向跑过去。
  
    叔叔把小女孩和妈妈都抱在了怀里。那么紧,那么久。
  
    小女孩这时偷偷地笑了,她现在相信这位叔叔就是他的爸爸了。
  
    “爸爸。”她偷偷叫了一声,泪水忽然也不可抑止地流了出来。
  
    “爸爸!爸爸!爸爸……”小女孩一迭声叫着,也像妈妈一样哭出声来。小女孩想她本应该高兴的,但为什么会哭呢?是不是因为爸爸和妈妈也在流泪。
  
    这时候,她听到那叔叔——不,应该是爸爸在妈妈和她的耳边说:“我回来了,我发誓,这一辈子我都再不会离开了。”
  
    小女孩想,为什么爸爸说完这句话,妈妈会哭得更伤心呢?
  
    暮色渐浓,华灯初上。小女孩被爸爸妈妈搂在怀里,终于明白了幸福的含义——幸福就是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2005年9月1日初稿
  
    2005年9月7日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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