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积分
- 48769
- 名望
- 1893 点
- 铜币
- 24979 枚
- 优惠券
- 243 张


|
附 录
附录四 青岛华新纱厂概况和华北棉纺业一瞥
(一)回顾青岛华新纱厂的历程
青岛商埠经过三代帝国主义的统治,德国、日本均系直接占领;美国则系通过国民党间接统治。在此期间,青岛华新纱厂几经挫折,最后成为青岛最大的华商企业,决非偶然。在德管时代,时值辛亥革命,我祖父(周馥,字玉山)以前清封疆大吏,避居青岛,我父(周学熙,字缉之,别号止庵)随同侍养。因我父在北洋办新政,对兴办工业,别具兴趣,遂谋生产之道,以为久居之计。适有德国亲王在沧口办缫丝厂失败,我父遂备价将全部厂基、机器买下,计拥地数百亩,厂房、仓库、宿舍数百间。鉴于前人缫丝失败,乃改为棉纺厂,向德商瑞记洋行订购英国爱色利斯纱机。但货未到而欧占起,日本出兵围攻青岛,我家全部迁津。在欧战期间,英商和记洋行擅自占用厂房,募华工赴欧。嗣战事结束,厂房迄未归还,我父延请英国律师甘博士几经交涉,始无偿退出。
当时天津华新纱厂成立,拟在青岛办第二厂,我父因以全部厂产作价三十万元作为青岛华新厂资本,并另醵资,凑足一百二十万元资本。原订纱机因瑞记洋行停业,改向美商美兴公司订购美国怀丁厂纱机,先为一万五千锭,后续加五千锭。当时日本人占领青岛,对我方办厂百般刁难,我们有事就通过商会会长傅炳昭(黄县人,幼在日本经商)联系。原来青岛无棉纺织厂,由于日本人对我拖延,遂使日商内外棉纱厂成为青岛第一家开工的纱厂。
青岛华新纱厂创办初期,由我父主持,我和堂兄周叔8共同襄助。嗣因我父年高,周叔8又调往唐山华新纱厂,遂由我个人主持青厂事宜。后来鲁案交涉解决,日本退出青岛,由胶澳商埠督办王正延接收。当时日本有意捣乱,招来崂山土菲孙百万、马文龙入驻市内三升店设总部,门口由土匪荷枪实弹站岗,并绑架商会会长隋石卿,准备于接收日起事。那时我住厂内,每夜均闻枪声,一夕数惊。后来孙、马均接受改编,日人阴谋未能得逞。但中国接收的只是行政方面,至于经济方面,胶济铁路、鲁大公司煤矿、青岛电厂仍由日人控制。我们华新纱厂办事处处困难,幸而当时纱厂不多,竞争尚不剧烈。后来日商纱厂源源兴建,先是四方的大康纱厂、隆兴纱厂,继而为沧口的富士纱厂、公大纱厂、宝来纱厂,以及水清沟的丰田纱厂、上海纱厂,最后为板桥坊的同兴纱厂,连同内外棉纱厂共九厂五十余万锭。我们华新纱厂以一敌九,备受排济。尤其北伐时期,日本出兵青岛攫我主权,使我们华商工业历尽艰苦。我们在外交上既不能受Gov的保护,反而备受军阀Gov的摧残。尤其奉系军阀毕庶澄驻青岛最久,敲诈勒索,无所不为。我们避免与他接触,一切通过商会会长宋雨田,但按经济比重摊派,我厂仍属首份。
查青岛的市政,初期由王正延、熊炳琦、龚积炳等相继主持,以后赵琪任职较久。自国民党北伐后,由吴思豫、葛敬恩、马福祥等先生在青岛主政,但均为时不久。我们送往迎来,不胜其烦。后来经过胡若愚一段时期,至沈鸿烈历时最久。沦陷时期,当地汉奸政权以姚作宾为首,那时华新纱厂已经关闭。抗战后掌握青岛政权的为李先良、龚学遂,最后为秦德纯。当时成立工业联合会,由冀鲁针厂尹致中任主席。我们工厂在青系首屈一指,但不出头露面与反动政权过于接近,此乃数十年一贯的做法,故能立于不败之地。
我们办厂的方针是集中精力在内部进行整顿,改善经过管理,增产节约、积累资金、逐步扩充设备。至抗战前,拥有五万纱锭、五百台布机,并有全套印染设备,成为纺织印染的全能厂,因此,备受日厂的垂涎。日本驻华纱厂联合会理事长船津每次到青,即托人向我们谈判合作或转售,均被我们严词拒绝。
为维持青岛的唯一华商纱厂,我们历尽千辛万苦。及抗占军兴,看到覆巢之下无完卵,乃决定拆运一部分机器(二万余锭约合全厂五万锭的半数),我由天津回青岛,包租船只南下,运往上海。原拟溯江西上,转运重庆设厂,已与华西公司签约合作,但因国民党Gov放弃京沪,江运中断,只好留沪,在租界内设信和纱厂,机器作价出售,另招新股开办。至于青岛产业,则售与美商中华平安公司,并由西人驻守。原冀借重美国势力保护,对抗日本,不料日军登陆后,首先将平安公司华经理顾志恒押在宪兵队,虽通过平安公司总经理美国律师爱温斯几经交涉,不能获释,最后在暴力协迫下,由平安公司将厂产售给宝来纱厂。盖在我方撤退时,青岛日本纱厂均被炸毁,及日军登陆,各厂另行建设恢复,唯有宝来因系小厂,无此资力,故由日军强制以贱价攫取我厂。当时我在上海召开华新股东会,将股东投资全部发还,至我个人及新友投资则转投于信和纱厂。青岛华新纱厂前一段经历至此告一段落。
(二)从青岛华新纱厂联系到华新总公司的成败和华北棉纺业的兴衰
青岛华新纱厂本属华新纺织总公司的第二厂,因此叙述青岛华新纱厂,就不能不联系到华新纺织总公司及华北棉纺织业的总趋势。华新总公司的成败,实与华北棉纺业的兴衰又有密切联系。
在中国近代工业中,棉纺织业较有基础。早在清光绪年间,李鸿章在上海建纺织局,张之洞在湖北办棉麻纺织厂,已开风气之先。但在英国、印度棉布倾销之下,迄无发展。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外货中断,中国的棉纺织工业始有了长足的进展。但最初只是在长江流域,尤其是上海方面发展,在华北尚无动静。是时我父以北方实业界领袖身份出任财政总长,除以私人资本与无锡人杨寿楣在无锡创办广勤纱厂外,并授意王锡彤、马4等人具呈创办华新棉纺织股份有限公司,以便发展华北棉纺织业。时为一九一五年(民国四年)。当时计划甚大,拟在直、鲁、豫三省投厂,资本一千万元。官股四成,商股六成,股本年息八厘,请Gov保息五年(八厘是固定股息,不足之数由Gov补足,以资提倡。当时Gov为辅助振兴工业,有此办法,盈余较多时,加分红利)。呈到财政部,经当时大总统袁世凯批准,委我叔父周学辉为督办。第一次官商股份各筹四分之一,官股系由长芦盐商应还大清银行旧欠一项指拨,商股则由我父领导的启新洋灰公司、滦州矿务公司中主要股东、财团与北洋官僚军阀投资(如徐世昌、田中玉、陈光远、孟恩远等等)。
华新第一厂设在天津,通过美商慎昌洋行购买美国沙可老尔厂纱机二万五千锭。当时天津除地方官办的模范纱厂仅五千锭外,另无其他纱厂。自华新创办以后,对北方的棉纺织业起了推动作用。因此倪幼丹的裕元纱厂、王克敏的裕大纱厂、刘柏森的宝成纱厂、天津八大纱号合办的北洋纱厂先后继起。曹锟、曹锐兄弟亦投资合并模范纱厂改为恒源纱厂,遂奠定了天津纺织业的基础。同时潘复在济南创办鲁丰纱厂,后来苗海南办成通纱厂,马伯声办仁丰纱厂,在济南成鼎足之势。故华新纱厂的兴办标志着北方棉纺织业的发展。
但华新的创办,实经过一番波折,在欧战中机器迟到,建筑又延期,我父又去财政部,遂有人欲攫为官办(浙人陶兰泉运动财政部,将委陶为督办)。股东讯大哗,星夜集会决议醵资将官股退回,改为纯商办,取消督办,推我父为总理,无锡人杨寿v(味云)为协理,共同主持。杨为无锡纱厂世家(他们兄弟有业勤纱厂,亦中国老纱厂之一),因招无锡匠工来津,漏夜安装,限期完成。最初用包工办法,由无锡人殷廷良任工务长承办,每件纱规定工缴若干元,工资的大小,用料的省费,公司不问,厂内用人行政之权,亦归承包人。所谓剥削之中又有剥削,加重了工人的负担。当时纱贵花贱,盈余甚丰。后来逐步取消承包,改为直接管理经营,同时议建第二厂于青岛。当时华新虽名为总公司,但各厂资本独立,盈亏自负,用人行政亦归各厂董事会负责,有较大的企业自主权。
第一次世界大战停止以前,是中国纱厂的黄金时代。华新二厂尚未办妥,即筹办第三厂于唐山,第四厂于河南卫辉,各订英国赫色林敦厂机器一万二千锭。当时因受德国潜艇威胁,机器久未达到,并以一万二千锭规模太小,因将英机合并唐山厂为二万四千锭。另将已拟办模范厂的美机一万锭(文素厂出品)归卫辉厂,再加订一万锭(当时我父任全国棉业督办,曾拟在山东临清办模范厂,因款绌中止,遂将机器连同厂址让归卫厂),共为两万锭。当时第一次世界大战已停,外汇暴涨,机价锐跌。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机价贵而外汇贱,纱机每锭合美元四十余元,但美金一元只合华币七角余。停战后,汇价逐步上升一二倍,机价则跌去一半,上海许多纱厂如聂云台的大中华纱厂、王正廷的华丰纱厂,均因外汇未结,赔累不堪,被迫转手(华丰厂归日本人,大中华即现在的永安纱厂)。华新亦大受影响,唐、卫两厂亦有搁浅之虞。
当时华新各厂自负盈亏,自顾不暇。唐、卫两厂有滦厂投资(我父创办滦州煤矿为了抵制英商开平煤矿,后来不为清廷支持,被迫走向联合管理,因在合同中规定,十年之后滦矿可以备价赎回英商开平矿权。当时滦矿获利甚厚,曾规定股息不能超过每股二元四角,多余之数发给新事业存款摺,以为将来赎回开平矿权之用,但当时不能赎矿,逐以此款投资唐、卫厂及创办辉华玻璃厂之用),唐厂因与启新洋灰公司毗邻,故得启新支持,渡过难关,开工获利。卫厂虽有滦矿投资,仍未解决困难。当时我父已退休,经股东决议组织唐、卫两厂联合管理处,推我父主持,对两厂金融运筹调拨。卫厂向银行接洽,发行月息一分二厘公司债(年息一分四厘四)一百八十万元,以全部财产作抵,由中国实业银行提保还本复付息,由中南、金城等银行包销。当时银行界均集中于北洋Gov公债库券销售,对包销公司债券实属创举(启新公司过去曾发行公司债,但不是银行包销)。中国实业银行担保问题,经过反应磋商,几致破裂,赖以我父以银行创办人身份从中斡旋,勉强通过。后来卫厂开工,因产棉销纱地点优胜,河南全省只有彰德广益纱厂,并且管理不善,生产不正常,卫厂棉纱遂得行销全省。到一九三六年(民国二十五年),公司债全部还清,唐、卫两厂联合管理处已经取消,同时四厂协商。各自彻底独立,取消总公司,另加地名注册(如天津华新、青岛华新等),从此分道扬镳。
七七事变后,在日本侵略魔爪下,各厂都未能幸免。首先唐山华新纱厂在殷汝耕冀东伪政权统治之下,受尽压迫,同时北戴河为日商走私集中之地,大批棉纱、白糖整船运销,唐厂无力与之竞争,最后经当地势力指定与东洋棉纺织株式会社合作,改为中日合办。后来天津华新纱厂因亏赔不堪,股东意见分歧,急于脱手,于一九三六年八月以一百二十万元售与日本钟渊纺织株式会社,当时裕元纱厂已在同年出售与钟渊纱厂。至于裕大纱厂因原欠日本贷款,则于一九三五年为日本东洋拓殖会社接收。宝成纱厂则于一九三六年为日本纺织株式会社所合并。仅余北洋、恒沅两厂亦负债累累,由金城、中南两银行组织通成公司北洋收买,恒沅作为债权管理,成为硕果仅存的华商纱厂。
查日本对中国纺织业的侵略本集中于上海,第二个中心则为青岛,至于天津,自华新创办以来,为华商清一色的局面。但在七七事变以前,已经风云变色,天津各厂相继为日厂所吞并,只青岛华新尚在艰难挣扎中。及至芦沟桥事变突起,蒋Gov持不抵抗主义,我们民族工商业明知无法保全,青岛华新纱厂遂一面拆迁,一面借中立国保护,但终未能脱离魔爪。后来日军进入河南,卫辉华新纱厂亦被迫与日商合作。同时济南鲁丰纱厂、成通纱厂、仁丰纱厂亦相继在日军压迫下或与日商合作,或者出售,华北微弱的棉纺织业遂被一网打尽。
(三)青岛华新纱厂沦陷前历届大事记
青岛华新纱厂自创办至公私合营,历时四十年,在沦陷时期中断八年,故抗战以前与抗战胜利以后,截然划为两节,是两个不同的公司。旧公司系在沦陷初期清算结束,新公司则在抗战胜利后另行醵资创办。自胜利以来,帐册俱在,有案可稽,兹不详述。至于抗战以前,则于搬迁之际,将所有图表、帐册、档案尽行焚毁,以免为敌人所得,至今已无从查考。幸于败簏中觅得二十年大事记,可见梗概,兹抄录于下:
一九一九年,向上海美兴公司购美国怀丁式纺纱机全付(套)14688锭,价美金531000元整。
一九二○年,向上海美兴公司加购怀丁式纺纱机4500锭,价美金148030元整。
一九二一年,向上海华昌贸易公司加购美国文素式纺纱机11968锭(纺细支纱),价美金295203元整。
一九二六年,加合股线机两部,以资调剂营业,先作试办性质。
一九二七年,加合股线机十部、并简机五部、粗梳机六部、并卷机一部,纺42支等以上及60支各项细纱,价折华币116900元。
一九二八年,又添怀丁式细纱机五部共1920锭,价美金10000余元。
一九三二年,改大牵伸后,粗纱有余,又向上海信昌洋行添购英国斯迈雷式细纱机二十二部共8832锭,价7843英镑。
一九三四年,因陆续添购线机十余部,出线日多,遂加办法国烧毛机一部,纺六十支烧毛纱线,机价42000余法朗,嗣又添德国烧毛机一部。
一九三五年,办布厂,购英国哈特雷斯布机250台,织二十磅细布、哔叽、斜纹等,机价8400英镑。嗣又添自动步机250台,又筹办蔡家庄轧花厂,推广值棉。
一九三六年,办染厂,向德国、日本购洗布机、丝光机、安尼林机、轧光机、并向上海沅兴昌、兴鸿昌等厂订购煮罐、染槽、烘干机等,开始漂染阴丹士林及各种色布、漂白布。
一九三七年春,添印花机及一切附属设备(自设雕刻间刻制铜花筒),出售印花哔叽、贡呢等。
(附注)查本厂创办之际,当地仅一家纱厂,既无营业竞争之苦,故市价常比他处为高,当时营业颇为顺利,股息红利甚优。嗣后各外厂勃兴如雨后春笋,财力丰富,锭数较多,本厂规模既小,夹处其中,营业困难,远非局外人所能预测,故一九二四年度竟无余利可分。嗣后研究翻新花样,改纺细纱股线,于一九二六年首先试办二部,不敢遽作大量投资。嗣经研究成功,遂于一九二七年正式添办线厂,纺销细货。但嗣后各厂亦渐趋细纱,竞争较剧,故本厂顺应潮流,逐年进步,于一九三二年改用大牵伸,增加细纱机八千余锭,减轻工费,营业复有起色,正红利至一分。嗣后世界不景气潮流波及东亚,所有南北各纱厂均感亏赔,停工歇业者不计其数。本厂在此环境之中,苦心孤诣,筹化奋斗,遂由常务董事周志俊出国考察、历至英、美、德、法等国,首先添办烧毛机、丝光轧光机、刮绒机等,归来之后,遂办布厂,俾纺织连锁,互相补充,同时提倡植棉,创办轧花厂,改良斯字美种棉,颇见成效。至一九三六年夏筹办漂染印花厂,所有设备完全,在华北首屈一指。当时花色布销路普遍南北,蒸蒸日上,不意抗战突起,局势骤变,二十年之功,毁于一旦。
以上为抗战前所作大事记,盖历年设备的扩充,从最初一万四千余纱锭,逐年加至四万四千余纱锭,八千余线锭、五百台布机,精梳烧毛等特殊设备为当地日本厂所未有,并加以全套漂染、印花、整理设备,成为纺织印染的全能厂。最初动力为蒸气引擎,中间并曾改装瑞士卜朗比厂的蒸气透平,由我侄周伯鼎主持改用电力马达传动,并安装高压锅炉,加装省煤器、加热器、鼓风机等,以提高效率,节约能源。尤其是由周伯鼎设计的新式软水机,延长了锅炉寿命。盖对于机器的扩充,设备的革新,固始终不懈,因此能立足于竞争之场,而处于不败之地。
我厂原本资本一百二十万元,在一九二一年扩充为二百一十四万元,一九二四年扩充为二百七十万元,以后迄未增资。但逐年扩充设备,积极发展,所需资金均从积累中来。统计自一九一九年至一九三六年共十八年,计分红利一分八厘者一次,一分四厘者一次,一分二厘者二次,一分者二次,九厘者一次,七厘者一次,五厘者二次,四厘者一次,二厘者三次,无息者四次,平均十八年为年息六厘左右。在当时分配息率计算,在各纱厂中可谓最保守者。成以初开创数年,为纱厂黄金时代,一般纱厂均大分股息花红,而青岛华新纱厂最多只分一分余股息。至于帐面公积折旧,到一九三六年为二百万元,但实际不止此数,盖平日在帐目处理上,许多资产性开支列入消耗方面,作为纱布制造成本,降低盈余数字,无形中增加了产业价值。故在一九三六年帐上,固定资产约五百万元,实际资产价值远在此数之上。在当时余父子主持此厂,常受一般股东责难,甚至谓大股东把持,不恤小股东困难,但以青厂环境特殊,为公司长远利益计,不得不尔。
(四)青岛华新纱厂胜利后的赎回
青岛华新纱厂在沦陷期间售归美商中华平安公司,后又转手售于日商宝来纱厂,本无赎回之望。但当时国民党Gov明文规定,凡沦陷区被迫出售及售价不及原价一半的,可以申请赎回。青岛华新纱厂系沦陷后被迫售出,并且售价远在资产价值之下,因此,我径上呈文于当时的经济部长翁文灏,请求赎回,并托翁友人齐耀琳、翁部下张滋?等说项,但迄无结果,盖当时重大事件取决于宋子文,翁固无权。
是时国民党Gov接收人员尚未到青,我遂先赴青岛。而地方政权青岛市长李先良已将各日厂接收,派人管理。我旧日华新同仁有参与接收工作的劝我通过李之势力,先行收回原厂,造成既成事实,但我顾虑产权不稳,故未采纳。因赴美领事馆,取得当年美商平安公司被迫出售及华经理顾志恒被扣押的证明。以说明华新售与平安公司是挂洋旗求保护的性质,平安售与日厂是被迫的行为,拟此证明向国民党Gov交涉。我为平安公司中国合伙人,该公司美国总经理范克令建议用卫乐尔(陈纳德航空公司副经理)为平安公司协理,卫与宋子文交好,可以用美商名义取回华新。但我念华新为我父创办,堂构相承,不欲沦为异族工业,使我变成买办,故决计用华新名义申请,舍翁文灏而走宋子文门路。
余所办利安企业公司经理沈章甫、陈锦文夫妇与宋之左右甚熟。成以沈之堂兄沈籁清为宋之亲信,因新去南京,通过宋之部属向宋进言。当时十去南京,自夏徂秋,几经反复,最后始获批准。将华新厂产分为两部分,计华新原有部分,向平安出售价格为国币一百七十万元;按当时汇价折合美金502164元,以赎回时外汇官价3350元折合法币1682249400元,分四个月交清。至日人增益部分,由由中纺公司、敌伪产业处理局共同估价为法币1701486977元,于两年内分二十四个月付清(后来此款提前清还)。当时外汇作价、分期付款等办法,均经反复奔走。对宋子文方面,主要是通过沈籁清、徐堪诸人,只是酬酢请托,没有经济报酬,至对其左右,均不能不以金钱点缀。
我既取得批示后,遂携经理章允美赴青活动。是时中纺公司已经成立,各厂均已开工,对华新并不愿交出,百般阻挠,因复进行活动,多方联络。当时一般敌产,均由敌伪产业处理局标价或批赎,如大陆烟厂、阴(阳)本印染厂等,均有大量流动资产,连带购进,故不待开工生产即可获得,甚至有将流动资产转手售出,而以该款交付标价者。国民党Gov中人购结资本家,共同分肥,无所不至。但华新纱厂系从中纺公司手中接收,而中纺同时经营其它七个纱厂,一个印染厂,因而在移交之前,将华新(当时为中纺第七厂)的原棉、物料、染料全部调拨他厂,仓储一空。为了维持开工,只能向中纺借垫一部分棉花,同时因向我有关的上海信和纱厂商运外棉来青接济,需要大量的流动资金,才能运转,而接收的只有固定资产。如果找人合作或发行股票,吸收游资,亦尚可以充裕实力,惟因平日门户之见较深,视青厂为禁脔,不愿开放股权。遂指定我所主持的上海各企业投资,如华茂银行、信和纱厂、信孚印染厂等,均成为华新大股东。各该企业因此消耗实力,以致渐有捉襟见肘之势。后来信和纱厂失败原因甚多,资力分散亦为主要原因之一。
沦陷初期,华新已经结束,股本均已发还。此次既以原名义赎回,因按最后股东名册,一律无代价予以恢复,按票面开值三百倍(原二百七十万元,现作价为八亿一千万元),作为老股、不收现金。另发行票面股、溢价股两种,票面股为老股东的特权,每股得按票面认购一股(共八亿一千万元),不愿交者得以转让;另以三亿八千万元按票面由平安公司认购,作为酬劳。此外发行溢价股二十亿元,按票面超过八成发行,计每股票面一百元,实收一百八十元,溢价之款收入公司公积金项下。故资本为法币四十亿元,公积十六亿元。当时溢价股名为开放给新股东,实际由我分配给我在上海的有关各企业,形同派销性质,最初视为权利,后来竟成负担。华新资金除交付购价,并补进原料外,极不充裕,故只开纺织部分,印染厂始终未能开工。青岛三个印花厂,只有中纺与阴(阳)本生产。后来青岛在我人民解放军严密封锁下,原棉缺乏,纱布滞销,只有仰给于善后救济总署与美资金一援会的上棉接济。同时将纱布运沪销售,所得资金一部分调青维持开支,一部分就沪、汉各地采购原棉。并以一部分纱布通过外销纱布管理会换取外棉进口,由副总经理郭学群与外销会联系,维持生产。
当时开工既不正常,营业亏赔甚巨,积欠美援会大量纱布。在此种资金竭蹶情况下,我看到上海纱厂界纷纷将资金外调,在香港设厂,遂从华新挤出部分纱布南运,逃避资金,虽限于资力,为数不巨,而影响生产则关系不小。我个人亦曾亲赴台湾、香港,准备折机建厂,但折机则有职工护厂,新建则资力不足,故往返徒劳,迄无行动。至解放后,虽以逃避的外汇由香港购运一部分原棉与染料回青生产,但同时我在上海经营的信和纱厂、茂华银行发生严重困难,曾以茂华外汇接济信和,华新外汇接济茂华,名为统一调济,实则挖肉补疮。后来虽各以其它产业划抵转帐,清虎了结,但在华新则生产资金受了影响,增加了困难。我当时处境困难万分,幸赖党和Gov大力照顾,花纱布公司加工订货维持生产,职工群众积极努力,逐步克服了困难。至旧欠美援会纱布则系人民财产,转作公股,因此走上公私合营的康庄大道,成为初级阶段企业。
(五)青岛华新厂经营管理点滴经验
华新四个厂虽均属我父所创办,但我始终负责者只是青岛华新纱厂,故对青岛华新情况知之较详。青岛华新纱厂处在日商纱厂包围之中,以一敌九,孤军奋斗,相持近二十年,不但未至倾覆,反有欣欣向荣之势,揆厥原因,则外在因素为主导,盖工人阶级在中国Our Party的领导下,对中外纱厂区别对待。在大革命时期,青岛日本纱厂大罢工,在Our Party的领导下开展对敌斗争,但华新纱厂始终未受波及。当时我个人尚自命为管理得法,劳资合作,实际是由于受到党的照顾。此外,则在历次抵制日货时期,在党的领导下,人民爱国热情激发,迫使日厂纱布大部分转运南洋销售,因而华商产品几乎独占国内市场,获得堪丰。一般纱厂多半于此时大分红利,只图眼前利益,一旦不景气到来,即相继倒闭。而青岛华新纱厂,独以此额外收益充裕后程,改善设备,巩固基础,故能立于不败之地。同时在经营管理方法上,亦起了一定的配合作用,兹就个人点滴经验,略述如下:
生产管理方面
1.注重技术管理,重用技术人才。
在第一次大战前,我国纱厂一般实行工头制,实权操在工头之手。机器的维护则依赖所谓老柜的机器匠,而工务长与车间管理员,只是管理事务与记账员耳。自张季直在南通办纺织学校,聂云台在恒丰纱厂内办纺织传习所,始培育出技术干部。而我父亲在北洋Gov中任全国棉业督办,亦在天津设棉业传习所,培养纺织与植棉人才,虽班次不多,但华新后来的技术干部,除南通纺织学院的毕业生外,大多数皆棉业传习所同学。然天津华新厂最初仍用包工制,后来才收回自管。
青岛华新管理制度经过三变,最初用工务长制,由无锡人吴锦云担任。吴在业勤纱厂多年,记帐员出自,始终不懂技术,故生产调度工作均假手工头与机匠。后来改为工务长与总工程师并行制,用常州人李雪真(老经验)为工务长,留日纺织毕业生汉中人史镜清为总工程师。但生产管理与技术管理分属两人,不分高下,时起摩擦,技术措施亦得不到贯彻。最后改为工务长兼总工程师制,由史镜清一人兼任两职,同时将车间管理员大部分换为棉业传习所学生。此外,又设考工科,增添技术干部,加强技术管理,建立各种规章制度,不似过去放任自流。因此在提高质量、增加产量(最初每锭二十四小时只出十六支纱一磅,后来二十支纱二十四小时出一磅有余,虽比解放后单位产量仍相差甚远,但在当时已超越其它纱厂)、降低成本、提高劳动生产率等方面,均有显著成效。
中国过去工厂内有“文武场”之分,有如鸿沟。所谓“武场”是机器匠,衣钵相承,专靠实践;“文场”则是管理人员,包括学校毕业的技术人员,只重理论。青岛华新纱厂提出口号,要“文武场合一”,故对工人设技术补习班,传授技术理论;对学校毕业组织实地操作,注意机器保全,虽未收到合一之效,亦起了一定作用。
2.不断改进设备,经常注意维修
纱厂保全机匠在日本厂地位很高,但在华厂向来不受重视。青岛华新设保全科,配备技师、技术员,分别负责。同时以重金选聘上手机匠,如钢丝机匠沈顺泉,曾为海京洋行到新疆等地装机,华新招来负责钢丝保全。
十余年来,对于机器改善,不断随潮流前进,如细纱改大牵伸后,前纺有余,得以扩充细纱锭,降低成本。一九三三年我赴英、美、德法考察纺织,在德、法两国买进烧毛机,从英国购进园筒精梳机,制造细纱细线。并买进大钢铃合线机制造六股线,为织花边之用,均系当时日本厂所未有。此外在清花除尘方面,见外厂说明书中有新式设备,均采购试用。经常研究改良设备,同时奖励厂内革新工作,当时虽不能重视群众改造,开展革新运动,但对于一般技工亦鼓励创作。如摇纱车间的着水机,曾经多次改造,泼水均匀,纱支不乱,即日本厂亦曾来参观仿效。
3.经常派人到各地参观学习
当时各厂技术秘密,讳莫如深,固不能如现在的经验交流,但华新为保持进步,仍派人通过各种关系向各地吸取新技术与新的管理方法,计分公开与秘密两途,公开途径则以本厂成绩稍负时名,得以与他厂谅解,互换参观;至秘密方法,则派技术人员与工匠以探亲访友关系,混入他方,调查学习,尤以对日本纱厂的技术秘密,全靠偷学,由于双方职工均有爱国热忱,大力支持。总之,常以不断革新为目标,不以已有成绩而自满。
4.加强职教育,注意福利设施
在西坦宿舍区与工厂花园内,均建有学徒大楼,分别为男女学徒宿舍。门外用花砖砌成“互相合作,华新精神”八个字,这个标语,即代表主持人的主导思想。当时我所住为旧式的南楼,而学徒宿舍为新建的大楼,即以此为标榜。在华新初期,值鲁省连年遭水旱之灾,后来张宗昌祸鲁,民不聊生。华新在临清与滨县两处招收农民子弟来厂作艺徒,因青岛当地工人仍有工农并重的思想,出勤率差,不如艺徒可靠,而且艺徒待遇低,可以加重剥削。但农民子弟不习惯工厂生活,又以待遇恶劣,到厂后时有逃亡,因而严作戒备。上下班派人押送,回宿舍后监视行动。但管理制度愈严,工作效率愈低,所谓扬汤止沸。后来认识高压不是办法,因延关锡斌(参加革命后更名管易文)来担任人事科长,管理职工宿舍、艺徒教养、改建大楼。关与艺徒同吃同住,并设俱乐部、开讲习班共同学习,打成一片。在我是为了缓和劳资矛盾,在关氏则为了接受群众,传播进步思想。后来抗战发生,有一部分艺徒加入革命阵营。
在旧社会,工厂对于工人,只作为劳动力使用,不加培养,有些工人是文盲,谈不到技术理论。华新自一九二九年起,开办职工补习学校,以工务长史镜清为校长,在工作之外树立师生关系。对于教室设备、教员经费,均由工厂大力支持。当时刊物中曾提出“补习学校的设立,可以为增高工人生产能力的原动力,消灭劳资斗争之根本剂”,则设校的目的昭然若揭矣。八年之间,前后毕业约两千人。最初举行编级,测验识字者编为高级,不识字者编为初级,分早晚两班,每日一小时,至一九三○年,高级班毕业生有继续求学兴趣,遂加设特级班,自行编印纺织技术讲义。一九三一年设特级二年一班,以求深造。至一九三二年,则按照当时劳工教育方法,改定各班名称与修学办法如下:
班 级 表
纺织专修班 本科三年
纺织专修班 预科一年
职业补习班 二 年
公民训练班 六个月
识字训练班 六个月
除少数文盲工人,按照厂内各部分比例摊派入学,为了扫盲,带有强迫性教育性质以外,其他则鼓励其求学精神,自愿入学。尤以纺织专修班课程,有代数、几何、画图,理化大要、英文,虽人数不多,而学生乐于求学。同时,因工人中优秀学生得提升为职员,如路锡纯,吕劝显等皆工人出身,这对一般工人更是莫大鼓舞。旧式工厂职员与工人显然为两个阶层,华新首先从工人中提拔职员,在一般纱厂为罕见。在当时除教学之外,并组织旅行(游崂山)、运动(篮球队等)及各种文娱活动(国剧社),以联络感情。
除职工补习学校外,还办了华新小学,我自兼校长,招收职工子弟和当地学龄儿童入学,历年毕业生不少,有的考入中学,家境贫寒的尚可申请助学金。青岛自行车厂副厂长孙鸿正即华新小学毕业生。后来又举办怀幼院,为幼儿园性质,招收职工的学龄前子女。
华新办有职工俱乐部,开展业余的文娱活动,在年终时组织同乐会,资方与职工同庆,除职业剧团外,并有本厂职工参加演出。此外,一九三五年还组织“同人进德会”,以我为会长,全体职工为会员,该会规定:“以研究学术,交换知识,提倡正当娱乐,屏绝不良嗜好为主”,“以勤俭为信条”,“烟、赌、嫖为禁条。”并提出“励行早起,努力职务,减少应酬,力绌浮华”。下设许多小组,计有书画组,乒乓组、音乐组、游艺组、蓝球组、足球组、网球组、台球组、微考尔夫球组等,职工自愿参加。
华新为了宣传劳资合作,对职工提倡“老关系”,培养、吸收职工子弟进厂工作,故有两代人在厂服务的。同时为了维系人心,对全体职员和一部分工人创办储蓄、慰劳金制度,按薪金百分之十由厂提给慰劳金,另由月薪提百分之五为储蓄金,工作在若干年以上的,可以领作养老。另外由矜恤部,由厂方拨存基金,为职工疾病死亡周济之用。厂中有中西医部及药房,免费医疗,又有设棺处及义地,备职工死亡埋葬之用。
总之,通过以上种种办法,青岛华新纱厂在劳资关系上,收到缓和矛盾的一定效果,生产成绩在一般纱厂之上。因此,一方面维护了资本家的利益,一方面也增加了对日本纱厂竞争的本钱。现在看到日本丰田汽车厂的管理办法,使工人以厂为家,造成丰田城,实与我当日设想大致相同。
业务经营方面
1.重视质量,经常调查市场需要。山东销纱地区在抗战前为潍县、昌邑、大岭,号称有十万布机,与河北的高阳、江苏的南通同为土布中心。当时贩纱客商均住青岛义德栈,最大客商为王德普,专门推销我厂纱支。我厂除在纱厂内设有试纱室日夜检验质量之外,并经常派人至集市上听取各用户意见,并买回日厂棉纱作检查比较。有一次用户反映我厂棉纱捻度过松,拉力不足,因派人深入农村织户家内检查,并携回各种日厂棉纱作对比。查当地织布浆纱多用土法,故对棉纱质量的要求与新式织厂不同,我厂乃设备人力织布机与浆纱槽,作为织布试验室,在与农村同样条件下,检验本厂棉纱的质量,以符合用户的要求。
2.增加品种,研究新品种
山东销纱最初是十六支,后来逐步改以二十支纱为大宗。但日本纱厂竞争剧烈,我厂遂改纺三十二支,后来日本纱厂又加纺三十二支,我厂遂试做股线。所出四十二支双股、四十二支三股、二十支三股,为乡农缝纫之用;更研究制造二十支六股、三十二支六股,为胶东织花边出口之用。因市场销额不大,已为我厂捷足先登,日厂既无意仿制,遂成为我厂独占之局,利润较大。最后添购了精梳烧毛设备,遂试制六十支双股线。当时在国内各厂制造此种细纱细线的尚不多,因为技术和设备的要求较高,我厂在纱厂之外,添办了织布厂。由于日厂织机台数甚多,专织十二磅平布,我厂遂添设刮绒机,生产一部分十五磅绒布,为乡民作卫生衣之用。嗣后又创办印染厂,生产各种漂白、染色、印花布匹,经常研究花样翻新,并聘请熟悉市场情况的售货员,经常与客商联系,了解情况,研究新的品种,以销定产,故无滞销积压之患。
3.开辟新市场
本厂最初开工之时,青岛只有日商内外棉和华新两家,故所出棉纱尚不能满足市场需要。后来青岛有十家纱厂,市场有充斥之患,本厂乃另壁蹊径,棉纱以南运为主,在上海设办事处转销广邦。因为注重质量,捻数低,拉力强,故三十二支松鹿牌棉纱,四十二支五子牌双股线,在广帮中颇负声誉。至六股花边线,则在栖霞、莱阳畅销,以烟台为聚散地,我曾亲赴烟台调查。所出次牌在即墨行销,由即墨人王文秀包销。及添办布厂后,亦以日货先占据了山东市场,遂舍近图远,派人至西安销售,整车发运。及至染厂完成,则以日本纱厂并无印染设备,日商瑞丰染厂资力不厚,且只有印染,并无纺织,非全能厂,故我厂以自纺、自织、自印、自染为号召,并利用提倡国货,抵制日货的口号,畅销南北。在天津、上海、济南等埠,除联系各客商批发外,并直接设店零销,以考察市场动态,当时业务有蒸蒸日上之势。
4.重视原料品质,保证质量
查纺织印染本是一条龙,纱厂以棉花为原料,布厂以棉纱为原料,印染厂坯布为原料,是以掌握原料才能保证质量,防止扯皮。而且适应市场需要,更换品种时,只有自纺、自织、自印、自染才能随机应变,不受牢制,此乃本厂取胜的关键。日厂所用原棉,除由美、印运来外,一般华棉由日本洋行委托华商经手,以济南、张店为聚散地,故常有搀潮、搀杂之患。我厂为了保持原棉质量,自在产棉共设庄,当时山东有两大棉区,在运河流域,以临清为集散地;在黄河流域,以滨县为聚散地。我厂在临清设庄,收夏津、高唐等县原棉;在滨县设庄,收蒲台、利津等县原棉,自行开称,减少中间搀假机会。
当时山东建设厅在齐东、夏津、临清等十余县设改良场,推广脱字棉,邹平乡建设研究院亦有棉业试验场,推广改良棉,我厂以华商关系,得以向他们尽先收购。而最重要的,则在一九三五年,我担任青岛工商学会理事长,该会为民众团体,目的是使技术与生产相结合,沟通知识界与工商界共同发展建设。虽无其它成就,但由华新出资,用工商学会名义,在青岛设植棉总场,在高密设植棉分场,由叶德备为技师,附设学习班,最初推广金字棉,后来试验斯字棉,颇有成效。山东原为脱字棉与金字棉区(日本人从朝鲜运来金字棉,曾在滨县一带推广,山东建设厅则采用脱字棉),但斯字棉后来居上,棉长絮多,可纺四十支以上纱支,因在高密大力推广。为保留良种,由华新在蔡家庄自设动力轧花厂,收进籽棉自轧。同时,号召农民组织生产合作社,两年之间成效卓著,因在安丘开辟第二植棉场。
我曾亲至高密、安丘视察,当时农民对棉业合作社均极拥护。新棉上市时,高密棉农肩挑车推,云集蔡家庄轧花厂前,既省却棉商中饱,而我厂亦取得良棉纺细支纱,同时保全纯种,为下年度之用。不意正在积极推广之际,而中日战争突起,高密轧花厂遭日军破坏。但高密植棉基础深入农村,至今斯字棉仍为优良品种,高密成为斯字棉良种品种产区,实以华新植棉技师叶德备之力为多,叶德备技师在解放后仍在山东经营良种推广工作。
我搞棉纺织业,深深体会到要保障纱布质量,必须掌握原棉,不能假手商贩。除在青岛华新办有成效外,后来在上海办信和纱厂,亦曾派植棉班学生到安庆、东流试办植棉场,并在南通商购棉垦公司土地二万亩,准备抗战后发展优良品种,但均成画饼。
财务管理方面
1.自设金融机关,调动款项
我国人经营工业,多半为资力所限,往往将股本投入固定资产以后,原料成品、周转资金即感竭蹶。我厂亦有同样情形,但因我父当时主管其它企业甚多,可以酌盈济虚,彼此调剂。最初组织惠通银号,附设在华新青厂之内,由启新、滦矿等公司存款,由银号转货与华新使用。后来扩大为华新银行,由启新、滦矿、华新等公司投资为股东。当时所谓北洋实业团体,有两个金融机构,一为中国实业银行,一为华新银行,后来华新银行又缩小为久安信托公司。在华新银行时期,津、沪设行,至久安信托公司则只在天津一地,但对青岛华新纱厂的挹注起很大作用。在“七七”事变时,青岛华新结欠久安公司尚有百余万元。多财善贾,故能在棉区设庄收花,而厂内经常保持四、五个月原料,以保证供应。在青厂售归平安公司后,始将久安公司欠款还清。
我经营工业数十年,深感工业资本必须与金融资本相结合,方能长袖善舞。我在上海办信和纱厂、信义机器厂、信孚印染厂、新安电机厂、新业制酸厂等工业,除与诸大银行联系外,仍自办茂华银行以资挹注,仍是从我父过去遗规。
2.多积累,少分配,为青岛华新经营原则
当时各厂在顺利时多分红利,一遇逆风即难立足。我考虑到纱厂盈虚无常,尤以我厂在日厂保围之中,必须少分股利,多留后备。因此我厂除一般公积金折旧外,对帐务的处理有两个特点:①一般添置与修建,应当付作资产的,尽量作为生产费用开支报销,或摊入制造成本,以降低盈余、减少分配。如当时改用电力传动,买进瑞士卜耶比厂电机、德国西门子马达,因系革新而非扩建,故每月摊入制造费用,而不作资产入帐。②库存大量原棉,每次付用时,常按超过进价的数字报支,尤其在原进价低于市价时,即按市价报支,原进价高于市价时,即按进价报支,使栈存原料价格逐步降低,成本暗盈。当时因棉价涨落甚大,纱厂时亏时盈,本厂有此平衡准备金,隐藏于栈存棉价之中,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以上所谈经营管理的情况,仅就个人记忆所及,略述梗概,一鳞半爪,实不足以窥全貌。尤其是资本主义的企业,有其根本缺陷,盖剥削者和被剥削者是对抗性矛盾,因此在资本主义企业中不可能走群众路线,发动群众的积极性和创造性。而资本家尽管高唱阶级调和,劳资合作,也不可能树立群众观点。因此,所谓资本主义的经营管理经验,不过在个别问题上有所成就,可资参考。回忆在旧社会三座大山压迫之下,民族工业时有覆败之虞,真不免痛定思痛。当前向四化进军,各尽所能,余已年逾八旬,聊就回忆所及,记录当时点滴经验,以作刍荛之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