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世纪前从市区到双山村,要经鞍山路,然后过吴家村转北,上坡,下坡到达目的地。那会儿鞍山路是一条沙土路,较现在窄得多,到了吴家村村中那段路更窄,仅几米宽的路面又有一个急转弯,路被两旁的村宅所挡,迎面来了车辆根本看不见。因此,尽管那会儿路面上车辆极少,但事故却不断发生,自行车迎面相撞更是屡见不鲜。据说有一次,两辆自行车迎面相撞,一骑自行车者被撞断了腿,另一骑自行车者赶忙下来背起伤者寻找剃头铺去替他接骨。过了吴家村是一溜上坡,路两旁皆是庄稼地,路西侧有一条深三米多的长沟,一次,一市民为躲避上坡驶来的汽车及飞扬的尘土,紧靠在路西侧沟边,一失神滑入沟底,幸亏此处是缓坡,这市民骨头没伤着,皮肉却痛疼了好长时间。上到坡顶约有一里多路,这儿是一段一百多米长的平坦路,路右边过了庄稼地是一深沟,路左边是广东人在此建的墓地———广东公墓。从这儿往东一路下坡,下到坡底便是双山村了
50年后今天的鞍山路由柏油铺成,宽阔笔直,一改昔日的荒凉,路边行人鼎沸,路面车辆飞驶。吴家村昔日的踪影也不见了,早已被不尽的高楼大厦所代替。一条极宽的哈尔滨路淘汰了昔日窄窄的小土路,路两旁店铺、高楼林立,人流车流不断,想寻找旧时的一点痕迹竟然一丝不见。行到坡顶已无广东公墓,路两边种种大型建筑高高挺立,朝东一望,只见一座高架桥腾空而起,四通八达,雄伟壮观,桥面上车水马龙,若干年没到此的一过路老人不由一声赞叹,昔非今比二重天了。
双山村上个世纪30年代还叫唐家口子、口子。今已86岁高龄的袁绍传老人说,双山村初期是因一唐姓人氏在此居住故叫唐家口子,以后走了姓唐的又来了姓范的,于是改叫口子。不久范家也走了。当时村长与村中几个老人商量,说叫口子留不住人,村子在两座相连的山脚下,还是叫双山村好,于是从上个世纪30年代以后,口子村改叫双山村了。双山村袁姓居多,据悉老祖也来自云南,不过先辈祠堂设在城阳,以往过年之时双山村民亦到城阳去供奉先祖。双山村袁姓由吴家村迁来。村内还有王姓,先辈来自本市湖岛村。
半个世纪前双山村就有一高出村宅足有三四层楼高的“碉堡”,至今这“碉堡”依然在村中耸屹,盘旋向上的红漆木梯也依然保留。袁绍传老人解释,这哪里是个碉堡,它实际是一个水塔。袁老人介绍说,上个世纪的1921年从东北来了一对白俄母女,娘五十左右岁,女儿二十多年龄,母女俩曾在东北开过葡萄酒厂,来到双山村看好了这块地方,决定在村内建葡萄酒厂。她买了村中约三亩土地首先建了一座很大的厂房,然后又建起了这座水塔,正打算再买再建其它设施时,她手里持的沙俄时代的钱因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不好使了。她的希望成了泡影,娘俩突然也变得窘迫拮据起来,她们原以面包为食,现在只得改吃难于下咽的硬火烧。建该工程的是当时市内的一家叫工和兴的建筑承包商。最后白俄母女俩一贫如洗,只好将没开工的厂房抵押给了工和兴。
有句俗话说,“北方人会看天,南方人会看地”。村内王正业老人说,解放前在青岛的广东人看好了双山村村西坡顶的那块地皮, 并买了下来做了墓地,四周筑起了高高围墙。公墓显得很庄严肃穆,设有一西式大铁门,二小铁门。看护这个公墓的是一对双山村村民。那时有一少年常常在路过此处时探头朝大门内张望,院内有一条大狼狗吠起来的吼声很是吓人,生人根本不敢进去。一天,这少年路过此处见狼狗用铁链拴着,便大胆地走了进去观看公墓里各式墓碑上的文字,狗呲牙咧嘴地向他吠着他不怕,可从坟穴里突然蹿出一条大蛇却把他吓得“噢”一声大叫,差一点跌下台阶去,出了一身冷汗。看公墓的村民在门外设有一茶摊,正置盛夏,赤日炎炎,不管从市内到乡下去还是从乡下上市内来的人,那会儿极少有骑自行车者,大都步行,到达这个坡顶后都愿坐下来歇歇脚,喝碗茶,因而茶摊生意很不错。不久又从市内来了一老头儿也在此设了一茶摊,这老头儿年约六旬,还跛着一条腿,可他的媳妇竟小他差不多一半年纪,他有两个小孩,一个三四岁,一个六七岁。老头儿垒起一个炉灶架上一口大号铁锅,他拉风箱,他年轻的媳妇给喝茶的客人斟茶,两个小孩便在一旁玩耍。茶是广丁及炒过的高粱米。他雇了一个常在此处“拉崖”(用一条绳子替推车或拉车的人帮力)的十多岁小孩儿替他担水,担水要向东走二百多米,然后再走下一深沟到一深井里去提水,挑空担去时尚且轻松,可回来时走一溜羊肠小道且是很陡的上坡便甚为辛苦了。小孩儿每担一担水,老头儿付给他一角钱,而老头儿卖一碗茶水就是五分钱,一担水得卖多少五分钱啊。小孩儿满头大汗地向他讨要碗茶水喝,老头儿却要他喝井水。这个老头儿还多疑心,他媳妇与喝茶者多说了话,他就心烦,赶紧上前制止。一次他媳妇进了他扎的窝棚,一喝茶的菜农在窝棚门外向里瞅了瞅,又与她说了几句话,老头儿竟用一条跛腿狠踢了菜农一脚,并骂了菜农一个狗血喷头。他嫉妒心也挺重,他对在他摊上喝茶的人总要说那对守墓人的茶摊的坏话,这对守墓人知道老头儿不是个善荏子,便不与他计较。担水小孩儿受不了老头儿的喝斥,不长时间便转向替守墓人茶摊担水了。女村民见这小孩忠诚厚道,天转凉后就又雇他种地干庄稼活,可这小孩儿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压根不懂庄稼活,连镢头也不会使用,干了不到半天,这女村民见他实在干不了农村活,管了他顿好饭吃,只好将他辞了,临走又给了他五角工钱。
从双山村转北便是通往李村去的路,其地势变得平缓了,到李村约6公里。去李村、法海寺赶集的本市推车、拉车的商贩归来时走这一段路不太出力,可从双山村开始到广东公墓这一段约一华里的路,都是很陡的上坡路,不管推车或拉车都极辛苦,差不多他们都得雇“拉崖”的小孩帮拉边绳。这儿便有几个从市内来的十多岁的小孩在此等候生意,每拉一次仅赚一角钱,有时甚至只得五分钱。这些小孩起初渴了喝井水,不久他们便偷双山村地里的萝卜、黄瓜吃,一双山村老人发现后告诫这些小孩说,地里种的萝卜、黄瓜不能偷,他家有热汤也有萝卜、黄瓜,再渴了可到他家去喝去吃,从此地里的萝卜、黄瓜便不再被偷了。
现在的双山工贸公司地址,上个世纪初曾是袁姓祠堂,袁姓在这里建有一所小学,现在的许多袁姓老人都曾在这儿上过学。
双山村位于两座相连的山脚下。
以后在村东面又建起了一所新型小学校舍,据村内老人讲,这所小学是由当时青岛市某市政要人出资兴建的,从此村内孩子们便到这所小学读书了。
日本侵占青岛时,鬼子兵曾在村内白俄母女俩建的厂房里住扎过,鬼子兵押着村民到村南山头上筑过碉堡,村民便施计磨洋工或毁坏工具及建筑材料。村民中也有到市区四方机厂去做过工的,因受不了日本人的欺侮,感到做工不如种庄稼,便又回家务农;还有的村民为补贴家用,到火柴厂拉回火柴盒的材料糊火柴盒;有的到啤酒厂拉回啤酒糟来作为猪饲料。解放前国民党兵也在村内白俄旧厂房呆过,从外乡逃来的难民也在此居住过。
解放前夕,村民听说国民党军队要抓壮丁,许多年青人便逃到了浮山,结果,躲藏在村内的没被抓去,而藏到浮山的却抓去不少。村内一王姓老人说,他的叔伯兄弟俩一起躲逃到了浮山,结果双双被国民党军队抓住。当俩人被押着路经田家村时,机灵的弟弟瞅准机会跳进了路边一个枯井里,井里还藏着另一逃跑的人,弟弟重重地压在了这人身上,这人却不敢吭一声。结果弟弟逃脱回来了,而哥哥被押解到海南岛,后因水土不服再加上想家得重病很快死了。还有一年青村民被抓,家里人听说后马上筹钱去将他赎了出来,这村民以为花了钱就不会再抓他,结果还没回到家就又被抓了去。有一个姓袁的村民当年才17岁,他下面还有4个年幼的弟弟,当年他逃到浮山后,过了几天因挂念着家里,抱着侥幸心理下山往家赶,可他没料想还有一张网正等着他呢,当他走到洪山坡一条大深沟时被国民党军队给抓了个正着,他哭着乞求,自然无济于事,从此他便与家失去了联系,家里父母想儿子,幼小的弟弟想哥哥,他这一走就是几十年,全家也想他几十年。改革开放后,当村内第一个从台湾省回来的人告知其家人他还活着时,全家当即激动高兴地大哭。不久他便回来了,当年一个青春少年归来时已是年逾花甲的老人了。这些年,有些从台湾省回来的双山村老人已落叶归根,也有些还在台湾省的老人时常会回家看看。上个世纪60年代初,双山村在广东公墓以西种的地瓜还没熟便不断被人偷盗,那个年代市民挨饿,村民更甚,村内大队只好组织民兵持枪晚上护坡。那一夜下半夜,王正业与另一村民值勤,因另一人肚子痛,他只好一人前去。不久他便听到也看到了有人偷盗地瓜,他那时心里很矛盾,大家都在挨饿,偷地瓜的人也是实在没办法才偷的,他就想让偷地瓜的人偷一点快走吧。可这个人却没有算完的意思,王正业只好在远处咳嗽几声,然而这咳嗽声根本不起作用,最后王正业朝天开了一枪,才吓跑了偷地瓜的人。
如今的双山村变化极大,当年一百余户几百口人的村子,已发展到现在拥有四百余户一千多口人的街道居委会了。一条贯穿村中的柏油铺就的台柳路因各种车辆往来不断,路面已显拥挤和狭窄了。无数高楼林立村间,有的甚至很豪华气派,家庭摆设与居民穿戴都极时尚现代,村民都已转为市民,退休后同样享城市职工劳保待遇。村庄周围变化更大,这儿已融为现代繁华城市的一部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