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恸温馨】《藏花传说》 文 / 穆紫轩 完
[size=4]顾幽丧失了所有的记忆,只剩下一块黑色的石头。带着对自己身世的渴望,他去到了圣城,却被骑士冤为了杀死红袍主教的凶手……流失的记忆,遗忘的空间。信仰与信仰的交锋,爱与恨的碰撞。阴谋附着爱衍生,杀戮无声蔓延……天道,究竟什么才是天所指引的道?[/size] 丢失的记忆篇 楔子 文 / 穆紫轩
“你们几个,上那边看看。”骑士团长的声音听上去有一些忧虑,“其他人,跟我来。”
教会的神之主教已经向他下达了最后的命令,要么,三天内找到杀死红袍主教的凶手,否则,捧着自己的骑士勋章去见。对于一个骑士来说,象征骑士身份地位的勋章无异于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
身穿白色铠甲,骑在高大战马上的骑士在山坳里散开,挨处搜查残破的房屋,以及能够掩藏人体的一切草丛与低洼。
“该死的,一定要找到。”骑士团长的眼神透过头盔上窄小的孔散落在山坳里,缓缓游移。他当然不愿意交出自己花了不少心思得到的骑士勋章,除非,先交出生命。
“你们给我再仔细一点!”骑士团长拍打着身下雪白的战马,白马吞下嘴里咀嚼的青草,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接这,白马在主人的引领下领头奔出了山坳,身后跟着另外三匹战马。马蹄声激荡在谷中,带着些许烦躁。
三天,只有三天的期限。
骑士的汗水夹在肌肤与死板的甲衣之间,胁迫着劳累的躯体。可是,此时骑士却不能有丝毫的抱怨。神需要他们,教会需要他们。需要他们找出破坏教会安宁的凶手,并将他绳之以法。
当教会把重任交托于骑士团的时候,所有平常只负责巡逻的骑士们暗暗高兴。他们表面装作对死去的主教的缅怀,心里却思索着如果完成这次任务将会获得丰厚的奖赏。
可是,他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只有骑士团长保持着谨慎。
当有人在教会大厅发现红袍主教的尸体后,教会竭尽全力想要防止消息传开。可是,人的嘴却无视一切的抵御,只是半天,红袍主教被刺杀的消息就传开了,甚至传到了周围的城市。
那时候,受教会高层托付,骑士团领受了找出凶手的任务。之后,骑士团长在教会的安排下秘密检查了红袍主教的尸体。让他惊讶的是,红袍主教的身体上只有一道致命的伤口。细小如针尖的伤口,洞穿心脏。带领他检查主教尸体的教士说,红袍主教在教会及有影响力,而他的法术能力,在教会很难能找到人与之抗衡。
这,就是骑士团长的顾虑。从伤口来看,凶手只是一招,便瞬间致主教于死地。而对于自己的骑士队伍来说,如果真的遇到了凶手,他们能拿下凶犯吗?如果一定要抓住凶犯,那么得付出多大的牺牲呢?
团长在马背上颠簸,右手悄悄放在胸前,默默祈祷:“神啊,请护佑您的臣子。”
骑士搜寻的嘈杂声在低坳散开,时而激起一群群飞鸟,恐惧地扑打着翅膀飞远,飞高。冷冽的长剑削断杂乱生长的荆藤,马蹄在草地上留下无数难看的伤痕。
“我需要休息。”团长在心里说,可是,他知道现在不能。为了完成任务,他已经连续两天两夜四处奔走。期间换了四匹疲惫不堪的马。他不能休息,这次任务对于他来说太重要。
“混蛋,我要亲自抓到你。”他不禁骂了起来。
“什么,团长?”一名骑士靠了过来。
“没什么。”团长摇摇头,然后对身边的三名骑士说,“你们几个,先去那边吧。仔细点找,仔细点。”他的左手指着东边。
一名骑士说:“团长,我们至少得留下一个人保护您的安全。”
团长苦笑一声,“你们仔细点,找出凶手,就是对我最大的保护。去吧,仔细,一定要仔细。”他一再重复“仔细”两个字。
三名骑士点点头,拍打着各自的战马向东边的密林里去了。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灌木丛中。就连声音,都被丛林淹没。
团长骑着马,独自向西。他想知道,另一拨骑士的搜寻结果。
“真头疼。”他说。
他的脑海里,一直重复着一个画面。黑衣的凶犯,只是一招,就用指尖的法术光剑洞穿法术能力甚高的红袍主教的胸口。而主教的法术,刚跃上手掌。想着,冷汗又滑进盔甲与肉体的缝隙。
稍稍拉紧缰绳,白马的速度慢了下来。
一直向西,是山坳的出口,也是唯一的出口。夕阳火红色的光从前面斜斜落下,落满他的身躯,银白的盔甲像是瞬间燃烧起来。
又是傍晚了。还有两天。
“混蛋!”团长忍不住要骂。
马走上斜坡上弯弯曲曲的小道,夕阳又降下去了一些。
只有两天了。团长握紧了挂在腰间的长剑剑柄。
“请问一下,望神城怎么走?”突然的一个声音,不止骑士团长,连他的马都被吓了一跳。
骑士向右侧看看,由于过于紧张,他甚至没有看到右边的大石块上坐了一个年轻的男子。团长皱着眉头,打量了男子一下。他有着纯白色的长发,乱乱地束在脑后。全身不起眼的布衣,微微显得陈旧,而且沾满了泥污。
很普通的人呢。他想。 手臂无力地扬起,指向南边。“顺着路一直走,天黑之前应该可以进到城内。”
“谢谢。”年轻人站起来,感激地对团长点点头,绕过战马,向南走去。
骑士想继续去做自己的事,可是突然发觉男子的腰间有一束红色还泛着光亮的东西。他扭过头去,看到是一把剑,被夕阳染成了红色。他明白,按照目前的律法和风尚,普通人佩剑是很正常的。
“一个普通人。”他对自己说。或许,是自己压力太大了。
“普通人,只是普通人。”他自言自语为自己缓解压力。
“普通人?不,不只是普通人,他也可以是刺客。”骑士的嘴角向上弯出一个怪异的弧度。他知道,做完了该做的,就可以休息了。剑悄悄滑出鞘。骑士的右手紧握着剑,背到身后去。
“去吧,神会原谅你。抓到了凶手,所有的兄弟都可以休息,自己的勋章也可以保留在自己身边。说不定,还能获得很多的奖赏。”他告诉自己这些后,左手拉着缰绳向年轻男子跟去。
“年轻人,等一下。”
男子听到声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有些疑惑地望着向自己奔来的骑士。仿佛在问,是叫我吗?
战马停在离男子很近的地方,侧身对着男子。骑士微微点头,然后对男子说:“年轻人,前几天在望神城做的事情还记得吗?”
男子更加疑惑,“什么?前几天在望神城?我想您一定是认错人了,我现在正要去望神城呢,而且,是这一辈子第一次去。”
骑士依然带着阴森的笑,当然,男子看不到。骑士想,我当然是认错人了。认错了,不更好吗?
他仔细地看男子,默默估量着。或许,自己只用半分钟就能打败他,甚至更短。杀死他,然后把尸体交给教会,并说他就是凶手。虽然这样做有些唐突,但总比遇到真正的凶手然后硬碰硬强。
“我说,您认错了。”见骑士不说话,男子又说了一句。他却还不知道,对方的心底正在计划着一场阴谋。
“是的,我认错了。不过,既然遇到你了……”
下半句话还没出口,背在后面的右手突然划过,长剑在空气里留下一道血红色的残影。
“……算你倒霉。”骑士有些得意地说。男子的反应显然比他所意料的还要慢,直到剑都临近他的喉咙了才有意识地躲避。
“为……为什么……”男子说。
骑士诧异地看着男子,本以为他的喉咙上应该多了一条长长的伤口,可他却奇迹般的安然无恙。只有一束银白色的头发,缓缓飘远。
他是怎么躲过的?
不知道。
长剑飞舞,又切出几道长长的血色弯月。男子退了好远,渐渐有些愤怒。他大声问:“为什么杀我?”
“因为你该死!”长剑始终不给对手留丝毫余地,可是对手却一次次逃脱。
“你不要逼我出手。”男子说着,又一束头发被剑锋削落。
骑士的气息变得有些急促。本以为半分钟可以杀死对手,都过了一分钟了,却只切断了两束头发。高傲的骑士有些气急败坏,可是手中的剑却一直没有停歇。
“我说过你别逼我!”男子几乎吼了起来。同时,腰间的剑出鞘,划出沉沉低吟。剑锋游走,移动的轨迹上留下几道剑的幻影。
鲜血被剑带出,在空气里洒开。
骑士控制着战马后退了几步,因为他的腰间的甲衣被男子的剑划出了道长长的伤口。甲衣下的皮肤被割开,血液顺着光滑的甲衣滑落。
他是谁?竟然能伤到我?骑士握剑的手握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左手放开缰绳,从马背上取下圆盾。
“我们不打,好吗?”男子诚恳地说。
可是,他的诚恳在一向傲慢的骑士的眼里却变成了挑衅。骑士双腿夹紧马肚子,冲向男子。腰间的伤口传出阵阵火燎般的痛楚,在额头上化成豆大的水珠滑进眼里。
“你一定要死。”骑士低声说。
就在马冲近男子时,骑士握剑的手高高扬起来。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手中,意图撕碎面前的年轻人。
几乎同时,意识到危险的男子跳跃而起,剑光划出,划过战马。
铁器断裂,残留的声音刺痛了耳鼓。
男子落在了马后面,而骑士落在他的身前。圆盾从中间裂成两片,散落在男子脚下。男子手中的剑只剩下半段,另一半插在骑士的左手手臂里,鲜血顺着剑锋喷溅。
“你到底是谁?”骑士懊恼地吼出来。作为骑士团长,他从来没曾想过自己会败在一个普通人手上。而且,败得如此狼狈。
男子蹲下身子,盯着骑士的双眼。而此时,骑士才发觉男子竟然有着一对纯白色的眼眸。白得纯粹,彻底。就像,传说中的鬼魅。
“你在流血。”男子似乎并不知道骑士此时心里的怨愤,“快去找医生,包扎一下吧。”说完,他站了起来。
骑士的视线落在男子腰上,那里有一条有些旧了的皮带。
不,不只是皮带。皮带里,还塞着一块石片。黑色的石片,椭圆形,只有掌心大小。石片上刻着一个字,虽然只露出一部分在外,可是骑士依然看出,那是一个“藏”字。
这是……神的敌人,恶魔的标志!
骑士咬紧牙,右手摸索着抓住掉在地上的长剑,尽全力向男子的腰部挥去。
男子突然转身,用断剑至下向上将长剑拨落,高高腾起。紧接着,断剑插进了骑士的脖子。血雾喷薄,染红男子的头发,皮肤。 1 文 / 穆紫轩
望神城坐落在海诺大平原中心,是神教在这片土地上建造的第一座城市,也是目前最大的一座城市。而且,望神城还是神教的宗教文化中心。无数的信徒在这里定居,或是旅行,或是瞻仰神的威仪。
望神城很大,占地面积是周边三座城市的总和。城池的中心,是一座大教堂,占据了城池近二分之一的面积。在教堂顶部的中心拱顶周围,立了八座比教堂主体部分还要高大的塑像,以拱顶为圆心围靠。即使在很远的地方,也能看到那八座象征着至高信仰的雕塑。
当然,这样的城池耗资自然巨大,可是对于庞大的教会来说,不管是物力还是人力都不是问题。更何况,还有八位至高无上的神在支持着信奉者的心灵。
白发男子走过有些拥挤的大街,衣服上粘着灰土,显得陈旧了。头发重新输理过了,发丛中还有几片凝固的血块若隐若现。
他大步走着,脸上茫然的表情告诉了别人,他没有目的地。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甚至,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
当他走过大教堂正门时,悠扬的钟声正好从教堂约十米高的大门里传出。圣洁的钟声,伴着教堂里细细碎碎的人语,就像一曲盛大的乐章。乐声起起落落,奏出人生一次次的繁盛与衰败。
高门中,无数的信徒穿戴整洁,脸上挂着安然的笑意,进进出出。
门外的一侧放了一张桌子,一个穿着洁净的白色长袍的年轻人坐在桌边,对每一个路过的人微笑。
白发人放慢了脚步,抬起头来,仰望着挂在高门顶上的巨型石板牌匾。在那里,雕刻着神教的符号。淡蓝色的印记,像一滴水的轮廓。在水滴的内部,还有一环淡蓝色的圆环。
“神啊,请您拯救我。”他轻轻说。看多了信徒的祷告,自己也学会了几句。
“神会拯救你的。”坐在桌子后面的年轻人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白发人的身边,与他一起瞻仰着头顶上神圣的标记。
白发人低下头来,对身边的年轻人点头,算作谢意。
年轻人依然望着高高在上的标志,说:“你看……”
白发人重新仰起头。
“让我为你解释一下神教标志的意义好吗?”
“谢谢,好的。”
“你看外面的那一环,是一滴水的形状。水滴,象征着拯救。而水滴里的圆环,象征着我们这整个星球。所以这个标志的意思是,我们的教会,我们的神,能够拯救这个星球上所有的生命。只要你相信神的存在,他们就会降到你的心里。”
“他们?”白发人的脖子微微发酸,低下头来。对于神教,他了解得很少很少。
年轻人也低下头来,说:“没错,他们。”他说着扬起手指着教堂顶上。接着,他却意识到站在教堂的大门下是看不到雕塑的。于是,手慢慢放了下来。他接着说:“你应该看到了,在教堂的顶上有我们八位神的塑像。他们把救赎带给我们所有的信徒。”
白发人微微一笑。
“如果想要得到神的救赎,想要得到至高的生命,想要去到神之国度,那么你一定要相信神的存在。”年轻人向着教堂里,虔诚地说。
白发人点点头,“我想……我会相信的。”
说完,他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向着人群的深处。
“神啊,希望您拯救我,帮我找回丢失的一切。”白发人默念着。思绪里空白一片,却显得纷乱无比。他缓慢地走,与许多路人擦肩。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到哪里,该去到哪里。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
他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他没有过去,没有记忆。他只记得,一年前醒来时,突然发觉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对这个世间的一切——包括自己都一无所知。却不应该地,拥有了一个成人的躯体。
他不断地追寻,追寻自己的过往。
一年了,一年的寻寻觅觅,他什么也没找到。记忆里,仿佛残留着一些模糊的碎片,在黑暗里漂浮,沉没。可是,他却什么也看不到。即使相隔咫尺,他也无法从碎片中找到一丝关乎于自己的讯息。有时候,他会突然觉得自己的记忆仿佛就要复苏,所有的黑暗,仿佛就要被光刺穿,被华美的光填满。可是,每一次记忆都在即将苏醒的地方断裂,瞬间消散。
“我是谁?没有人认识我。”
长长叹了一口气,一个黑色的身影与自己擦过。 黑衣男子走了几步,小心地回头瞧了一下便开始奔跑。在拥挤的街道上,他的身子却显得轻灵。一次次撞到行人,奔跑的速度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嘴角挂着胜利的微笑,飞快地拐进了一条小胡同。
他停在墙边,左右看看,确定周围没有人后才迫不及待地摊开右手手掌。
在他的手掌上,放着一块黑色的石头。
“这是什么东西?”男子小声说,翻动着石头。石头的一面刻着一个“藏”字,另一面刻着“顾幽”两个字。男子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石头,举起来,对着光线仔细地看了一小会儿。然后又把石头放到嘴边,对着它吹了一口气,赶忙放到耳边听石头的声音。
“只是石头。”他沮丧地说。盯了好久了,没想到自己一直盯着一块刻了字的普通石头!真是倒霉。
“倒霉,晦气!”他说着想要把石头扔掉,突然一张默然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
“啊——鬼啊——”他不禁大叫。
“东西,还给我。”对方的声音显得冷淡。
“什么东西?我什么时候拿你东西了?”男子表情夸张地说,而对方的眼神正落在自己右手里的石头上。最后,男子又加了一句:“我们认识吗?你认错人了。”
白发人抓住男子的右手,说:“石头,我的。”
男子桀骜地笑笑,想:我知道是你的,虽然这东西不值钱,但是我突然想把它留着做纪念了。就算扔掉,也不还给你。
“我的,给我。”
“哦,原来这是你的啊?”男子换上满脸的微笑,说,“我还给你,我马上就还给你。但是,你的手抓得我好疼,先松开好吗?”
白发人点点头,毫无戒备地松开双手。“还给我吧,谢谢你。”
“不谢,不谢。”黑衣男子笑着说,却突然撒腿向胡同另一边跑去。刚跑了几步,便感觉到一只有力的大手扣在了自己肩膀上。他暗暗骂了一句,紧接着身体旋转,摆脱了扣住自己的手。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出人意料地向着来时的方向奔跑。
白发人被男子晃得差点摔倒,等站稳了身体时,黑色的身影已经跑出了胡同。“或许那块石头是唯一能证明我身份的东西,不能丢。”他赶忙追了上去。
黑衣男子在大街上推挤着逃跑,把行人撞得东倒西歪。行人中有了许多不满的声音,却没有人抓他。
男子一边推开挡住自己的人,一边向后看。白发人已经被他甩得早已看不到了。“跟我比速度,你还嫩着呢。”
正得意着,突然双臂被人从前面紧紧抓住。而腿还在奔跑,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双腿离地,要不是抓住自己的人支撑着自己,非摔个五体投地不可。
男子站稳了一些,大声吼:“谁啊?谁敢抓我?”
对方依然是简单的句子:“石头,给我。”
白色的长发,被风吹着,拍打着黑衣男子的脸。男子瞪大了眼,嘴形扭曲,“你……你怎么这么快?竟然跑到我的前面来了!这不可能!”
白发人喘着粗气说:“你跑了一圈,回来了。石头,还给我。”
“还给你可以,给钱。”
“我没钱。”
“没钱?既然没钱我为什么要还给你。你跑不过我,也肯定打不过我。我凭什么要把这破石头还给你,我扔掉也不给你。”男子有些骄傲地说,却忘记了自己的双手还被死死抓着。
双脚再次离地,眼里的世界在那一刹那被翻了个底朝天。接着,身体重重垂落,世界又被翻了过来。男子摔在地上,一时还不适应世界的翻来覆去,视线里全是金光闪烁。
围观的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和掌声。
白发人说:“东西,我的,还给我。不然,我再摔你一次。”
“别……别摔了……”男子说着站起来,脑袋里稍微平静了些。
“把它还给我。”
“给,给你就是了。”男子摊开手掌,石头上沾满了汗。
白发人松开双手,接过石头,重新把它塞回腰间。
“闪开,闪开。”这时,街上传出了一阵嘈杂声——一小队骑士傲慢地走来。本来还在看好戏的人群赶忙让开,给骑士让出了一条通道。十多匹马走过通道,走到两名男子身旁,把他们围了起来。
其中一个大声说:“听说抓到了贼。”
“没……没有贼……”黑衣男子说着右臂搭在白发人肩上,对白发人眨巴眨巴眼,说,“骑士大人,没有贼。我们兄弟俩在这里街头卖艺呢。”
说话的骑士大量了一下两个人,说:“你们是兄弟?”
“对啊,我们是亲兄弟。您瞧瞧,我们长得多像啊……”还没说完,突然想自己打自己了个嘴巴。两个人一个黑发,一个白发,而且长相绝对没有共同点。
骑士也不多问,只是说了一句:“别闹事。”
“当然,当然,我们都是好公民。”男子笑得谄媚。
骑士们不愿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拉着缰绳就走开了。
“各位大人走好——有空一起喝茶——再见——”男子喊着,直到骑士队伍走远了才把搭在白发人肩上的手放下来。他拍拍白发人的肩膀,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听他的语气,仿佛他们是认识了多年的老友。
白发人不理睬他,转过身径自走进人群。
男子尴尬地瘪瘪嘴,说:“我们好像不是很熟啊。再见,有空来喝茶。”心里却想着,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2 文 / 穆紫轩
白发男子手里握着黑色的石头,站立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心中忐忑不安。
他的视线停在街边一间屋子的门旁。在那里,有一块一人高的黑色石头,形状跟自己手里的石头很像。而且,在那块石头上,也刻着一个“藏”字。
那是一个模型。
白发男子还在犹豫。他不知道,这块石头的模型是否是一种召唤,召唤所有拥有黑色藏字石的人来到。只是,他却无法忆起关于这块石头的一切。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拥有它,也不知道它的用途。
“去吧,去查证你的身份。”一个声音在心里说。
“我的身份?我是谁?”他低下头看手里的石头。“这块石头,是我的标志吗?”
“去吧,去询问,我到底是谁。”
脚步开始移动。心里在猜测,自己是怎样的人,有多少人拥有这样的石头,这是否是一个神秘的组织。
什么也想不起来。
一只脚将要跨进房屋开着的大门。门内是空旷的房间,只有一把椅子。椅子上的男人抬起头来看看白发人,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兴奋。
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握住了白发人的手,将黑色的石头也包裹住了。
“哥,你怎么又乱跑呢?该吃药了,快跟我回去吧。医生说,不吃药病就不会好。乖,跟我回家去吃药。”黑衣男子抓紧白发男子的手,把他向后拖。
白发男子转头看着他,说:“谁是你哥?我们很熟吗?”
“你这个祸星,谁跟你熟?”黑衣男子心里说,脸上却始终带着笑,“哥,快跟我回去吧。医生说了,一定要按时吃药。”
房里的男人走了过来,有些生气地问黑衣男子:“你们是做什么的?吵什么吵?”
白发人想要挣脱黑衣男子的手,黑衣男子却挡在了他之前,对走过来的男人抱歉地点头,故意压低了声音说:“对不起啊,我哥从小脑子就摔坏了,经常到处跑。对不起,打扰了,我马上带他回家吃药。”
“脑子坏了?”男人盯着白发男子。
“没错,从马车上摔下来,脑子摔坏了。你看,他这么年轻,头发都白了。医生说,这就是脑子坏死的特征。对不起啊,打扰了,我们马上就离开。”
白发男子正要说话,黑衣男子扭过头来对他使了个眼色。
“对不起,打扰了。”黑衣男子说着,把白发男子拉走了。
走回到喧嚣的街上,黑衣男子的手依然扣着白发男子的手以及他手中的石头。白发男子甩开他的手,瞪着他说:“你闹够了吗?现在我们谁也不欠谁。”
黑衣男子依然嬉皮笑脸,他看看周围的人群,说:“这里说话不方便,跟我来。”说完,转身就走。走了好几步,再回头时,白发人依旧站在原地。他走回来,说:“我真搞不懂为什么要救你。如果你不相信我,现在可以再回到那个房子去。”
白发人点点头,“走吧,我跟着你。”
黑衣男子带着白发男子穿过人群,走到了城池东侧的城楼下。白发男子看看开着的城门,问:“我们,出城?”
“别问,跟着我就是了。只要是城里,都不安全。”
两个人出了城。
再向前,是一片黑色的废墟。断墙残垣,与丛生的杂草勾勒出一个古老城市的剪影。隐隐约约,还能看出一些塔楼的痕迹,以及石制地板上尊贵复杂的刻纹。这座古老城池的遗迹,约有望神城的一半大。
“这里,安全?”白发男子问。
黑衣男子又向废墟里走了几步,找了块石头坐下来。“没错,这里很安全。虽然这里没有高墙的遮掩,可是平时,即使白天也不会有人到这里来。因为传闻这里经常闹鬼。”
白发男子手心出了一层汗。
“过来,坐着说。”黑衣男子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白发男子走过去,却没有坐下。他指着黑衣男子坐着的石头,说:“上面,有字。”
黑衣男子微微挪动一下,低下头去。用手拂去石头上的彝粒?冻黾父鑫淖郑好?#8226;墓志铭。
“天,这是座墓碑,真晦气!”黑衣男子皱着眉头骂,却没有要换个地方坐的意思。
“你说吧,关于这个石头。”白发男子把石头递过去。
黑衣男子接过石头,在手掌中翻动着。“嘿嘿,又到我手上了。”他半开玩笑地说,“早知道就不和你抢得尘土满天飞了。”
“你知道什么吗?”白发男子无心和他玩笑。
“我不知道关于它的一切,但是我知道你不能带着这块石头去那座房子。半个月前,我跟着一个客户在望神城转了半天,最后他站在那座房子前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然后就走了进去。”
“怎么了?”
“我也跟了过去,只是没有进门。远远的,我看到客户把一个什么东西交给了房子里的男人——现在我想他交出的就是一块有字的石头——接着,从门后走出了好几个持剑的人,我的客户……”黑衣男子没有说下去。
“你是说,他们故意把拥有这块石头的人引去,然后……杀死?”
“目前我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做呢?”白发男子显得有些疑惑。
黑衣男子低下头去,用手揉自己的膝盖。“这个问题,你不要问我。如果想知道,你回到那座房子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那么,你为什么,救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救你,可能是我脑子坏了。你不知道,当时我骗那个男人说你是我哥的时候,吓得我心跳速度一下窜上了顶点。我还年轻,还没享受到人世间许多美好的事情,比如谈恋爱,比如……”
“那么,谢谢你。”白发男子显然不想听他继续唠叨下去。
“不谢不谢,算是运气不好交个朋友吧。”
“运气不好?”黑衣男子的措辞总是让白发男子感到意外。
“是,运气不好。为了你我差点把小命搭进去。我还年轻,还没享受到很多美妙的事情呢。我叫炼舞,你叫什么名字?”黑衣男子说话的时候始终低着头,显得心不在焉。
“我的名字,不知道。”
“不知道?这名字新鲜……”黑衣男子笑了,“不对,你是说,你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是的,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这更新鲜,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失忆了。”想了好久,才想到“失忆”这个词。
炼舞翻动手中的石头,说:“我想你一定是一个什么组织里的人。你们组织的名字应该就叫做‘藏’,而‘顾幽’,应该就是你的名字了。”
“那么,为什么我的名字不是‘藏’?”
“就一个字?那叫着多暧昧啊,有些肉麻。”
“那会不会是‘藏顾幽’?‘藏’是姓氏?”
“这名字真难听,我觉得还是‘顾幽’好,两个字总比三个字简单。”黑衣男子说得头头是道。他把石头交回给白发男子,说:“把它放好,以后你就有名字了,‘顾幽’。虽然比起我的名字要难听好几倍,不过你要学会坚强地面对现实啊。”
顾幽微微点头,将石头塞到皮带里。他的衣服没有口袋,就这里能放东西。
远处,古城废墟的边缘,四名穿着银色盔甲的骑士正在巡逻。
顾幽突然想起几天前问路时被骑士袭击的事情,他一直想不透对方为什么会没有原由地对自己下死手。他问炼舞:“那些骑士究竟是什么人?”
炼舞没有抬头,似乎还不知道废墟边缘有骑士。他也不想说:“他们是光之骑士团的,是圣城的守卫。不过,也是垃圾骑士。我听过这样一个顺口溜,光之骑士,一打就死。”刚说完,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四个骑士像是听到了,拉住马,向这边看。
“有必要这么大声吗?”顾幽说。
“没事没事,在这里连鬼都没有,说说也无妨。跟我一起说,光之骑士,一打就死。光之骑士,一打就死……”一边说,一边肆无忌惮地大笑。
骑士们拍打着马,想废墟里走来。
顾幽走到离炼舞约十米远的地方停下来,然后对炼舞说:“他们听到了。”
“他们?谁们?”炼舞还在笑。
“他们走过来了。”
当炼舞发觉有骑士时,骑士们已经把他围了起来。“混小子,你刚才说什么?”为首的一个问。
“顾幽,你怎么不告诉我有骑士在啊?”炼舞大喊。
“我早就说叫你不要那么大声的啊。”
为首的骑士说:“别这么多废话,小子你活腻了是吗?”
“顾幽,你不是很能打吗?跑那么远干什么,帮忙啊。”
骑士们拔出了长剑。炼舞赶忙说:“别……别这样,有话好好说。我不是在叫他帮忙,我的意思是说让他把钱都交出来请各位喝茶……别……别动手啊……”
“今天我们就要看看是谁一打就死。”为首的骑士举起长剑。
“不……不要杀我……我告诉你们是谁杀了红袍主教……不要杀我……”
骑士平静了下来,“说,是谁。如果你乱说话……我想你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是他,是他杀了红袍主教。”炼舞的手指向顾幽。
为首的骑士扭过头去看看顾幽,然后对其他三名骑士说:“你们看好这小子。”说完,拉着缰绳,战马向顾幽走过去。 剩下的三名骑士将炼舞围在中间,更要命的是,其中一匹马将马嘴冲着炼舞的脸,时不时喷出一股带着水雾的气体。炼舞使足了劲闭气,可是马也使足了劲喷气。炼舞把脸转向一边,马也得意地凑了过去,向炼舞的脸喷出湿润微热的气体,让他感到一阵阵恶心。
炼舞在心里骂着,真想随手给这匹可恶的臭马一个耳光。可是迫于马上的骑士的威严,只好把气愤憋在心底。
“要不是你主人有武器,我今天非把你嘴巴给打肿不可。”
终于,炼舞忍受不了了,对着骑士喊了一句:“骑士大人,你的马口臭,把它弄开行吗?”
“闭嘴!”骑士们的长剑离他又近了几寸。
另一边,骑士走近了顾幽。顾幽赶忙摆着手解释:“他乱说的,我没有杀人。”
骑士看到顾幽摇摆的时候露出了头发里的血块。他说:“乖乖地跟我们走一趟,不要浪费我太多时间和精力。”
“我又没有杀人,为什么要跟你们走?”顾幽后退几步。他心虚,因为他杀了一个和面前的骑士同样装束的人,虽然是对方无礼在先。
“不要狡辩,不然,死。”骑士说着,长剑却已经划了出去。
顾幽再后退一步,突然蹲下身子,从杂草丛中捡起一根手臂粗细、近一人长的木棍。他低吼一声,握紧木棍横扫过去。木棍重重落在马的侧身,战马被强大的冲击力撞得侧翻倒地。骑士的身子翻倒在地上,滚了一圈。刚抓住剑柄站起来,木棍再次横扫过来,打在他的脑侧。头盔被打飞了,骑士的额头上滑下几缕鲜血,然后歪倒下去。
“哈哈,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快去帮你们老大啊!”炼舞拍着手说,随便又给了那讨厌的马一耳光。
三名骑士不再管炼舞,向顾幽冲过去。
炼舞捡起一块石头,想砸骑士,可是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太重。于是换了一块小一点的石头,夸张地挥舞着手将石头扔了出去。
石块飞向其中一个骑士的后脑,却从脑边掠了过去,落向顾幽。
“哎呀,这破手法。”炼舞说着又蹲下身子寻找大小合适的石头。
石头落向顾幽,顾幽挥舞着木棍,击打在石头上。石头被弹回,重重打中一个骑士的头部。虽然有头盔的保护,可是骑士依然被打伤,身体像断线的风筝向后倒去,落下了战马。
接着,顾幽蹲下身去又一个贴着地的横扫,一匹战马的腿骨一声脆响倒了下去,马上的骑士还没有坠地头部就被木棍击中,倒到地上后不动了。
最后一个骑士的战马腿陷在了废墟的坑坳里摔倒了,骑士被惯性甩飞了好高。落到地上后,骑士甚至连剑都没捡就连滚带爬地向着望神城的方向跑。炼舞看准时机站到骑士身前,阴笑着说:“刚才你们不是很威武的吗?”他举起拳头砸在骑士的头上。
头盔被敲出一阵瓮声瓮气的声响,而炼舞左手揉搓着右手,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骑士也举起了拳头,他发觉面前这个人比较好欺负,却忘了自己身后还有一个敌人。
拳头还没挥出,木棍将他扫倒在地。
炼舞踢了地上的骑士一脚,狠狠地说:“我还没用绝招,你怎么就倒了?顾幽,你真不够意思,已经打倒了三个骑士了,再怎么也要给我留一个啊。”说着,蹲了下去,手指触到骑士的鼻尖。
“你做什么?”顾幽扔下木棍,问。
炼舞没有回答,而是走到其他三个骑士身边,对他们分别做了同样的动作。
“你做什么?”顾幽走了过去。
炼舞指着脚下的骑士说:“这四个人都还有气,要不你加多加几下?”
“杀人?我不想杀人。”
“你今天不杀他们,以后他们要是认出我们可不会放过我们啊。我还好,长相虽然帅气但是比较大众化。而你,你看看你自己,白头发,白眼睛。这么明显的特征,这么古怪,你想他们忘记你都难。”
“我不杀人。”顾幽执拗地说。
“那随你吧,反正你以后要多小心了。”炼舞用脚尖把地上的一个头盔勾近,然后一脚踢了上去。头盔被踢远,在凹凸不平的乱石堆里撞出一连串的轻响。
“现在,我们该做什么?”
炼舞弯起嘴角笑笑,说:“现在嘛,把他们几个埋了。”
顾幽怀疑自己没有听清,“活埋?”
炼舞抓着顾幽的肩膀,说:“跟你开玩笑的,现在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要不等他们的同伙来了又得打一架了。”
顾幽点点头,把肩膀上那只手拿开,说:“我跟着你走。”
炼舞带着顾幽向与城池相反的方向走去,沿着高草间不明显的小路,一直走到由无数参天大树构成的森林里。
“我们要去哪里?”顾幽原以为炼舞会带自己去另一座城市,可是现在看来,他们已经远离人烟了。
“到了,到家了。”炼舞停在一棵粗到五人才能合抱的树干旁。
“家?”顾幽在大脑里搜索,他怀疑自己大脑里的“家”的意思是错误的。他认为“家”是一座房子,可是炼舞所说的“家”却是没有人的森林。
“对啊,家。”炼舞说。
“什么是家?”
这个问题让炼舞汗颜。他结结巴巴地解释:“家嘛,家……家就是……就是住的地方咯。”
顾幽想,自己大脑里“家”的释意没有错。但是,为什么炼舞住的地方不是一座房子而是森林呢?
炼舞小声说:“你该去小学里补习一下文化知识了。”
或许,某些人喜欢住在森林吧,比如炼舞,他就是一个十足的怪人。顾幽想着,坐到了大树之下,说:“我累了,想睡觉。”
“你就睡这里?”换成炼舞诧异了。
“你不是说到家了吗?”顾幽站了起来。
炼舞指着树顶,说:“家在上面。走吧,累了一天,该休息了。”说完,炼舞双手抓着粗糙的树干就像上攀爬。虽然树干笔直向上延伸,可是炼舞的动作却如同在平地行走一样随意自如。
“喂,我不会爬树。”顾幽抚摩着树干,对已经爬了近十米高的炼舞喊。
炼舞双手抓空,脚蹬紧树干却依然没有使身体恢复平衡,一下从树上跌了下来。在空中,他的身体旋转了半周然后平稳地落到草丛里。动作十分娴熟。
炼舞站起来就喊:“你有什么话就一次性说完好吗?不要当我在高空的时候打击我了,很危险的啊!”
“我不会爬树。”顾幽说。
炼舞想想,说:“乱了,全乱了。你怎么会跟着我到我家来的?我们好像不是很熟吧?既然来了,本来可以请你上我家喝茶的,可是你却不会爬树。天色也不早了,那么,你就早点回去吧。去城里住旅店,环境幽雅,舒适。去吧,快去。”
“但是,我没钱。”
炼舞捂住了自己的双眼,自言自语似地说:“天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昨晚的梦做得也不是很糟糕啊,但是今天怎么这么晦气啊?看了老半天的客户是个穷光蛋,而我还神经过敏救了他,但最后,他竟然向我要钱……”
“你是贼?”顾幽终于把这个问题说了出来。
“贼?我不是贼,我是刺客。”炼舞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钱袋,一只手捏着袋子底部,将钱袋里的两个圆形的红色透明石片倒在了另一只手上。他把红色的石片递给顾幽,说:“拿去,节约点花。真希望下次不要再遇到你。”
“这么少?”
“少?”炼舞觉得头晕,“这是红魔晶,一个可以换一百个蓝魔晶,也就是相当于一百块钱。我努力工作了大半年才存这么多,你竟然说少?你该上幼儿班去补习了。”
“哦,一个,一百块。”顾幽重复一遍,将蓝魔晶握到手中,“我会还给你。”
“别,千万别。最好是马上忘了我。”
“那么……再见。”顾幽说完,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再见?最好是永别啊。”炼舞瘪了瘪嘴,小声嘀咕。 3 文 / 穆紫轩
顾幽走进一家旅店大门,却被一名店员伸手挡住。店员看看顾幽的穿着,傲慢地说:“穷叫花子,有钱吗?”
“你要钱做什么?”顾幽问。
店员笑出声来,“你这个问题问得真是有趣。你来这里住店,有钱付帐吗?”
顾幽将手心里握得已经粘满水的两个红魔晶递上去,说:“这些钱能住多久?”
店员慢慢低下头去看顾幽的手,当看到手心里的两个红魔晶时,他眼睛突然闪过一缕华光。傲慢的神色瞬间消散,挺得僵直的腰板也微微前倾。他一边配着廉价的笑一边说:“这位大爷,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小的失礼了。请问您要什么样的房间?”
“随便。”顾幽回答。
随便?店员抬起眼看了看顾幽,难道他对自己的失礼耿耿于怀,所以故意给出这样的答案?店员赶忙答应:“大爷真会说笑话,当然是要天字号的房间咯。请您等一小会,小的马上去为您办。请您先在大堂坐一下。”
顾幽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来,店员说了那么多话,很多他都听不懂。
店员走到大堂的一侧,那里有一张长桌。他把两个红魔晶放在桌子上,对坐在桌子内侧的男人说:“我们店很久没来这样的有钱人了,一出手就是两百块。”
男人轻哼了一声,偷偷瞧瞧顾幽,然后说:“有钱人?我看他怎么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啊?”
店员小声地笑,说:“管他呢,还是快开一间房吧。
男人开了一章票据,拉开桌子下的抽屉将一个红魔晶丢了进去,然后将另一个红魔晶放进自己的口袋。
“你做什么?”店员小声问。
男人把票据递给店员,说:“房间开好了,天字七号,带他去吧。如果他发觉钱不对,你就告诉他是我一时大意开错了。”
“这个……不太好吧……”店员接过票据。
“有什么不好?”男人指着自己的口袋,说,“这些,我们五五分。”
店员迟疑了一下,然后露出狡黠的笑容。他转过身,走到顾幽身边,恭恭敬敬地说:“大爷,您的房间已经开好了,现在需要我带您去吗?”说完,把票据递了过去。由于有些紧张,他的手微微发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雾。
顾幽看看票据,然后说:“我衣服没口袋,你帮我保管着吧。现在我累了,想睡觉。”
“好的,好的。请跟我来。”店员松了一口气,确实,这位客人看着有点像傻子。
上楼,走进宽敞的楼道,拐了两个弯。店员停在一扇有着精致雕刻的木门外,用手中的钥匙打开了门。
“这是我的房间?”顾幽问。
“是的,大爷,请问您需要点心吗?”
“我饿了,要点心。”
“好的,请您稍等一小会,我们很快给您送来。”
顾幽走进房间,店员替他关上房门。
房间很宽敞,除了一架宽大的床还有一张精致的茶桌,桌边围了四张椅子。落地窗外,阳光已经沉到了地平线以下。
顾幽躺到床上,拉过被角盖住自己的胸口,视线渐渐模糊,昏暗。
意识沉到黑暗的深处。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里终于出现了一个灰白的身影。像是一个女子,穿着飘逸的白灰色长袍,黑色的长发轻轻飘舞,融进周围的黑暗里。
“你是谁?”顾幽想问,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看不清,女子的脸。仿佛在她的脸上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雾气。
身影渐渐远离,飘舞。顾幽想要追过去,却无法移动。只好任由神秘的身影消散。在影子快要掉入黑暗的深渊时,他听到她的声音,细柔,却坚定不移:“顾幽——不要管我——快走——”
“不要管我——快走——”声音在深渊里回荡。
“大爷,大爷。”店员推了推顾幽轻微抽搐的身体。顾幽突然坐起来,撞翻了暝笔掷锏呐套印?
“大爷,您没事吧?”店员一边捡落在床边,地上的点心,一边担忧地问顾幽。
顾幽用手抹过自己的额头,满是冷汗。是梦,但是,梦里的女子是谁?自己认识她吗?或者,是沉淀在记忆里的人影,与记忆一起被尘封了?
“大爷,您还好吗?”店员问,所有掉落的点心都被他捡到了盘子里。
“没……没事。”顾幽看看盘子,伸出手拿了一块点心就往嘴里塞。
店员赶忙说:“点心脏了,不能吃。要不,我再给您换一盘?”
顾幽把嘴里的东西吞了下去,然后点点头。
店员指了指床头,那里叠放着一件新衣服。他说:“大爷,您的衣服破了,我们店送给您一件新的袍子。”袍子当然不是旅店送的,而是店员分到赃后有些过意不去所以到街对面的服装铺子里买的。
“谢谢。”顾幽捧起袍子,看了看。
店员微微一笑,退出房间。
“不要管我——快走——”梦里那个女子的话还在耳畔萦绕。他缓慢地脱掉破烂的衣服,换上白色的长袍。
“快走——”
那个奇异的梦,究竟是要向自己传达什么呢? 楼下,十多个光之骑士跳下战马,走进旅店大堂里。大堂里,很多旅客还在吃晚餐。对于突然来到的骑士队伍,他们只是偷偷看了几眼便回到自己的世界中。在神的城市里,光之骑士作为圣城的守护者,看到他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各位,请问需要什么?”做在桌子内侧的男人站起来,半弯腰问。
为首的骑士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扫视了大堂一周。在确定没有自己要找的人后,才小声地问男人:“有没有一个白头发的人住进来?”
“有,有。就在天字七号房里。”男人说着,伸出手把正要上楼的店员招了过来。
店员把新换上的点心放在桌子上,问:“怎么了?”
男人说:“带这些大爷去找那个傻子。”
“发生什么事了?”店员疑惑地看了骑士一眼。
“不该你问的东西,就不要问。”为首的骑士代替男人回答,“快,带我们去找到那个人。”
店员点点头,连点心也没拿就向楼上走。
安静的楼道里,突然间被杂乱的脚步声充斥。铁器摩擦出清脆的声响,在甬道里反复飘荡,久久不散。
店员走到天字七号房门外,指着门小声说:“就是这里了。”
为首的骑士拔出腰间的剑,对身后的骑士做了一个手势。所有的骑士都拔出剑,在门外形成一个半包围,剑锋统统向着门的方向。
店员的侧脸上挂着几道汗迹,他退到为首的骑士后边,心想里面的客人怎么会得罪到这些人。这么多人,这么多剑,即使插上翅膀也很难从走道里逃脱。
一名骑士上前,重重一脚踢开了房门。
空旷的房间,灯火微微闪烁。
为首的骑士转过身,一把抓住店员的衣领,低声吼:“你不是说他就在这里的吗?难道是你们有人向他通风报信?”
“没……没有啊。”店员几乎快吓哭了,“我们哪敢包庇光之骑士的敌人啊。我没有说谎,他刚才还在里面睡觉呢,我正要给他送点心。”
骑士松开店员,拨开人群,径自走到房里。店员赶忙跟在后面。
床上的被单乱在一起,床边的地上还放着一件破衣服。骑士走到落地窗边,用剑挑开随风轻舞的白纱帘。窗外是一条僻静的小巷,没有一丝亮光。
“他从这里逃走了,我们走。”骑士说完大步走出房间。
虽然已经入夜,望神城的街市上依然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服装铺子的门梁上挂着两盏红色的灯笼,把木制的牌匾映得红红火火。
店老板送走了一批客人,微笑着正要走回店里,却发现门边一直倚着一个白色的高大人影。那人的脸藏在袍子兜帽的阴影里,看不见。可是这身袍子老板却认识,正是今天卖出的那一件。
老板对那人说:“这袍子是一个小时前对面旅店的店员替您在我这里买的吧,不错,蛮合身的啊。”
“是的。”对方的眼神一直停在旅店的门内,回答也只是应付而已。
老板笑笑,进店去了。
街对面,进去不久的十多名骑士又走了出来。一句话没有说,跨上各自的战马冲开人群就离开了。
顾幽拉低了帽檐,穿过街道,走进旅店大堂。
“这位大爷,请问需要什么?”依然是那个店员,只不过说话时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没有褪去的波澜。
顾幽放下兜帽,说:“是我,那些人是找我的吗?”
店员说:“不是,他们是例行检查的,每个星期都会有一次。大爷您应该饿了吧,先请坐一会儿,我叫厨房给您弄些好吃的。”
顾幽选了一个位置坐下来,靠在椅子高高的靠背上等待。累了一天,再加上刚才从二楼跳下去又跑回来,确实很饿了。脑袋里依然在想那个怪异的梦,无心再留意身边是否存在着危险。
“她是谁?她想告诉我什么?”他自言自语。
晚餐还没有来,骑士却回来了。当所有的骑士走进了大堂,顾幽才发觉自己被店员骗了。他跟在为首的骑士后面,猥琐地盯着顾幽。原来,他并不是去叫厨房准备晚餐,而是去通知假装离开却隐藏在周围的骑士了。他们是计划好了的。
骑士们纷纷拔出剑,推开挡住自己的桌椅,向顾幽围拢。
还在吃饭的旅客赶忙扔下餐具,退到大堂安全的一侧。他们害怕,却又不忍心错过这么一场好戏。
“你们干什么?”顾幽冷冷地问,,慢慢站起来,一只手紧紧抓住椅子的靠背。
为首的骑士接过下属递来的圆盾,然后说:“我想你比我们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吧。”
顾幽看到后面有一个骑士没有戴头盔,应该他的头上缠了好几层还带着血的纱布。那名骑士走上前来,对为首的骑士说:“团长,就是他。”
“听说,你就是杀死红袍主教的凶手,对吗?”骑士团长说。他是新上任的骑士团长,因为上一届团长的尸体几天前被骑士们在郊外找到。那为团长的喉咙里插着一把断掉的剑,血蔓延了一地,惨不忍睹。当然,他们并不知道是眼前这个白发人杀了自己的老团长。
“我不知道谁是红袍主教,我没有杀他。”顾幽为自己辩护。
团长嘲讽地笑笑,在心里说:我管你是不是真凶,抓了你回去复命就是了。谁叫你打伤了我的人,拿你顶罪,算作对我们的回报。
“我真的没有杀红袍主教。” 楼下,十多个光之骑士跳下战马,走进旅店大堂里。大堂里,很多旅客还在吃晚餐。对于突然来到的骑士队伍,他们只是偷偷看了几眼便回到自己的世界中。在神的城市里,光之骑士作为圣城的守护者,看到他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各位,请问需要什么?”做在桌子内侧的男人站起来,半弯腰问。
为首的骑士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扫视了大堂一周。在确定没有自己要找的人后,才小声地问男人:“有没有一个白头发的人住进来?”
“有,有。就在天字七号房里。”男人说着,伸出手把正要上楼的店员招了过来。
店员把新换上的点心放在桌子上,问:“怎么了?”
男人说:“带这些大爷去找那个傻子。”
“发生什么事了?”店员疑惑地看了骑士一眼。
“不该你问的东西,就不要问。”为首的骑士代替男人回答,“快,带我们去找到那个人。”
店员点点头,连点心也没拿就向楼上走。
安静的楼道里,突然间被杂乱的脚步声充斥。铁器摩擦出清脆的声响,在甬道里反复飘荡,久久不散。
店员走到天字七号房门外,指着门小声说:“就是这里了。”
为首的骑士拔出腰间的剑,对身后的骑士做了一个手势。所有的骑士都拔出剑,在门外形成一个半包围,剑锋统统向着门的方向。
店员的侧脸上挂着几道汗迹,他退到为首的骑士后边,心想里面的客人怎么会得罪到这些人。这么多人,这么多剑,即使插上翅膀也很难从走道里逃脱。
一名骑士上前,重重一脚踢开了房门。
空旷的房间,灯火微微闪烁。
为首的骑士转过身,一把抓住店员的衣领,低声吼:“你不是说他就在这里的吗?难道是你们有人向他通风报信?”
“没……没有啊。”店员几乎快吓哭了,“我们哪敢包庇光之骑士的敌人啊。我没有说谎,他刚才还在里面睡觉呢,我正要给他送点心。”
骑士松开店员,拨开人群,径自走到房里。店员赶忙跟在后面。
床上的被单乱在一起,床边的地上还放着一件破衣服。骑士走到落地窗边,用剑挑开随风轻舞的白纱帘。窗外是一条僻静的小巷,没有一丝亮光。
“他从这里逃走了,我们走。”骑士说完大步走出房间。
虽然已经入夜,望神城的街市上依然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服装铺子的门梁上挂着两盏红色的灯笼,把木制的牌匾映得红红火火。
店老板送走了一批客人,微笑着正要走回店里,却发现门边一直倚着一个白色的高大人影。那人的脸藏在袍子兜帽的阴影里,看不见。可是这身袍子老板却认识,正是今天卖出的那一件。
老板对那人说:“这袍子是一个小时前对面旅店的店员替您在我这里买的吧,不错,蛮合身的啊。”
“是的。”对方的眼神一直停在旅店的门内,回答也只是应付而已。
老板笑笑,进店去了。
街对面,进去不久的十多名骑士又走了出来。一句话没有说,跨上各自的战马冲开人群就离开了。
顾幽拉低了帽檐,穿过街道,走进旅店大堂。
“这位大爷,请问需要什么?”依然是那个店员,只不过说话时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没有褪去的波澜。
顾幽放下兜帽,说:“是我,那些人是找我的吗?”
店员说:“不是,他们是例行检查的,每个星期都会有一次。大爷您应该饿了吧,先请坐一会儿,我叫厨房给您弄些好吃的。”
顾幽选了一个位置坐下来,靠在椅子高高的靠背上等待。累了一天,再加上刚才从二楼跳下去又跑回来,确实很饿了。脑袋里依然在想那个怪异的梦,无心再留意身边是否存在着危险。
“她是谁?她想告诉我什么?”他自言自语。
晚餐还没有来,骑士却回来了。当所有的骑士走进了大堂,顾幽才发觉自己被店员骗了。他跟在为首的骑士后面,猥琐地盯着顾幽。原来,他并不是去叫厨房准备晚餐,而是去通知假装离开却隐藏在周围的骑士了。他们是计划好了的。
骑士们纷纷拔出剑,推开挡住自己的桌椅,向顾幽围拢。
还在吃饭的旅客赶忙扔下餐具,退到大堂安全的一侧。他们害怕,却又不忍心错过这么一场好戏。
“你们干什么?”顾幽冷冷地问,,慢慢站起来,一只手紧紧抓住椅子的靠背。
为首的骑士接过下属递来的圆盾,然后说:“我想你比我们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吧。”
顾幽看到后面有一个骑士没有戴头盔,应该他的头上缠了好几层还带着血的纱布。那名骑士走上前来,对为首的骑士说:“团长,就是他。”
“听说,你就是杀死红袍主教的凶手,对吗?”骑士团长说。他是新上任的骑士团长,因为上一届团长的尸体几天前被骑士们在郊外找到。那为团长的喉咙里插着一把断掉的剑,血蔓延了一地,惨不忍睹。当然,他们并不知道是眼前这个白发人杀了自己的老团长。
“我不知道谁是红袍主教,我没有杀他。”顾幽为自己辩护。
团长嘲讽地笑笑,在心里说:我管你是不是真凶,抓了你回去复命就是了。谁叫你打伤了我的人,拿你顶罪,算作对我们的回报。
“我真的没有杀红袍主教。” “这里不是法庭,如果需要辩护,跟我们回去,到法庭上去为自己辩护。”虽然这么说,团长当然知道只要自己和自己的骑士认证白发人就是刺杀主教大人的凶手,那么到了法庭对方是没有任何机会辩解的,会被直接判处死刑。
“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顾幽说。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是法庭,但他明白对于只会动刀动枪的骑士来说,一时的屈服无异于送死。
“那么,你是拒捕咯。”团长说着,举起握剑的手,“光之骑士听令,武力拘捕杀害红袍主教的元凶。如有反抗,杀无赦。”
骑士的包围圈开始缩小。
一名骑士靠近顾幽,用长剑刺来。顾幽躲开剑锋,高高举起坐椅然后用力砸下来。骑士赶忙举盾抵挡。坐椅在圆盾上摔成无数的碎块,而骑士被强大的冲力压倒在地。
又几把剑刺来,顾幽翻到餐桌一边,躲开了。木制的条形餐桌被长剑瞬间肢解,垮塌下去。顾幽从地上捡起两条桌腿,双手各持一根。又一轮剑光扫来,顾幽闪躲不及,用木棍去挡。剑光划过,木棍被削成了好几段。
观众里,有人拍手叫好。
所有的骑士配合着进攻,顾幽找不到一丝反攻的机会,只好一直闪躲,最后快被骑士逼到了墙角。顾幽后退着,突然抓起身旁的最后一把椅子横扫过去。一名骑士没来得及抵挡,头部被打中,身体失去平衡歪倒在另一名骑士身上。
顾幽一个反转身,椅子在自己身体周围画出一个圆环。反应及时的骑士后退躲开了,可仍然有两名骑士的头被砸得眩晕。
骑士队伍正要发起新一轮的进攻,顾幽已经丢下碰得支离破碎的椅子冲向前。一名骑士的头盔被木棍打凹了下去,顾幽在他倒下之前夺下了他的剑。接着,顾幽躲开划来的剑刃,手中的剑如风般刺进了最近的一名骑士的右腕。
骑士的阵法被彻底打乱。
顾幽狠狠一棍打在了一名骑士膝盖骨上,随即夺下他的头盔,再用头盔将他敲倒在地。接着两声闷响,又两名骑士被已经砸变了形的头盔敲倒。
而剩下的几名骑士,胡乱地进攻,再在胡乱中被顾幽打倒在地。
骑士的身躯倒了一地,有的已经晕倒,有的还在抱着伤处呻吟。而一直站在一旁的骑士团长默不作声。虽然头盔罩住了他大半脸,但围观的人仍然可以想象他脸色发青的样子。作为神的守卫,这么多骑士却惨败在一个人手中。满地的身体,满地散落的盾牌和长剑,显得狼狈不堪。
骑士团长向前走了一步,想要为自己的队伍挽回一些颜面,却又没有胜利的把握。
“退后吧,新团长。”一个轻柔的女人声音打破了僵持的时局,所有人的目光转向了大门边声音穿出的方向。
门边,一个年轻的女子静静站立。她穿着淡蓝色的长袍,长长的黑发直直披在身后,随意飘洒。精致白皙的面庞上没有丝毫表情,看上去美丽却冷漠。
“狱奴小姐……”团长的声音变得若有若无。看样子,女子是一个她尊重的人。而在自己尊重的人面前,自己的面子全丢光了。
“交给我吧。”狱奴说,没人看到她移动脚步,她却走到了骑士团长的身前。
顾幽望着她美丽晶莹的眼眸,没有动。
剑声嘶鸣,狱奴站在顾幽身前,纤细的手扬起,手上银色的剑形状如长蛇来回弯曲。剑轻靠在顾幽的脖子一侧,凉如冰雪。而顾幽白色的瞳孔死死盯着狱奴那对洁净透明的眸子,仿佛连眼神和表情都被冻结。
“你是谁?”狱奴对顾幽那双白色的瞳孔很好奇。
“你……是……谁?”顾幽生硬地说。
神经病。狱奴在心里骂了一句,然后对骑士团长说:“把他抓起来。”
骑士团长收好剑,走过来。刚想伸手扣住顾幽的肩膀,顾幽却像发了疯似的抬起拳头就砸在了他的脑门上。团长后退了好几步,眼里只剩下茂盛的金花朵朵绽放。他捂住头对地上的骑士大骂:“没有死的,快给我起来。”
人群里,又是一群轻笑。
骑士团长觉得自己的脸算是丢到家了,众目睽睽之下,自己竟然连一个小女子都不如。
狱奴强忍住笑,对骑士团长说:“这个人可是个危险品。”
“我非打死他不可。”骑士团长说。
“不,先不要打。把他抓起来,关上几天,不要审问,也不要拷打,我自有安排。”狱奴淡淡地说。顾幽恍然觉得,她的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你是谁?”顾幽又问了一次。不知为什么,他觉得眼前这个女子给自己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虽然她和那些讨厌的骑士是一伙的,但他觉得,她不是坏人。
“带走。”狱奴没有回答,而是对骑士下令。接着,顾幽感觉后脑像是被什么敲了一下,视线就急速跌落下去。 4 文 / 穆紫轩
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在旅店了。
脑袋昏昏沉沉地疼,鼻尖嗅到什么东西发霉了的气息。顾幽坐起来,看到自己是在一间阴暗潮湿的小屋里,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看上去很笨重的木门。
身上依然穿着那套白袍,却被潮湿的地板擦上了许多难看的污痕。
“我在哪里?”
他扶着冰冷的石墙站起来,脑袋依然硬生生地疼。
慢慢走到门边,一边用拳头锤打着厚厚的木门,一边喊:“你们为什么抓我?为什么?”
只喊了几声就没有力气了,肚子很饿,而且喉咙干渴沙哑。他无奈地摇摇头,靠着门慢慢坐下来。房子里的空气似乎都有了重量。
不知道过了多久,木门上传出几声轻响。接着,木门下方开出了一道一尺长宽的小门,一个装着粗米饭的破碗被一只手推进来。
顾幽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赶忙趴下身来喊:“放我出去,为什么抓我?”
“不知死活!”一个沙哑的声音后,小门被重重关上了。顾幽那低沉的声音被重新关在了潮湿狭窄的房间内。
几天都是这样,定时有人来送饭,但是除了一句“不知死活”什么也不说。顾幽只好时时闷坐在墙角,无聊了就拿出黑色的石头看上一会儿,困了就地睡去。
时间对于他来说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因为在房间内始终昏暗,没有昼夜的分别。他曾试过用自己的力量打破木门,可是几次都以筋疲力尽告终。于是,只好浑浑噩噩地活着,任命运主宰。
终于有一天,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那时候,他正蹲在墙角祈祷:“神啊,请拯救我……”
木门缓缓开启,接着他听到狱奴的声音:“神会拯救你?真是笑话。”
顾幽向门外望去,狱奴依然穿着洁净的长袍。而她的身后,跟着几个骑士。骑士团长也在其中。
“为什么抓我?”顾幽有气无力地说。
狱奴向房间内走了一步,正要说话,却发觉差点忘了自己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她对身后的骑士下令:“你们先下去吧。”
“狱奴小姐,让我们留下保护您。”骑士团长说。
保护?顾幽冷冷一笑,就凭他也想保护狱奴?
骑士团长显然听到了顾幽的冷笑,他的拳头握得咯咯直响。但迫于狱奴在这里,不好发作。狱奴的语气依然清冷刺骨:“我说了,你们先下去。今天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审问杀害红袍主教的真凶。
审吧,反正我没有杀,再怎么审我也不会承认。顾幽想着,把脸瞥向一边。
“是,狱奴小姐。”骑士们弯腰鞠躬,然后转身离开了。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尽头,脚步声还在原地回旋。
狱奴走进房间,随手合上门。
“你信神教?”她问。
顾幽以为她一开口就会一针见血地问自己是否杀死了那什么主教,没想到她却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顾幽懒懒地回答:“穿白袍的年轻人说,神能拯救我们。”
狱奴点点头,“那么,你认识红袍主教吗?”
“不认识。”
狱奴安静下来,盯着顾幽的侧脸,说:“你不是杀死主教的凶手。”
终于听到一句人话。顾幽心想。
“不想听听我为什么这样判断?”狱奴又问。
我才不想听那些和我没关系的东西,只要你们知道主教不是我杀的就很好了。虽然这样想,但顾幽却出于自己的意料之外附和着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我检查过主教大人的遗体,他是被法师杀死的。用光剑,瞬间洞穿他的心房。”
顾幽仔细回味了一下狱奴的话,依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他决定放弃了解那些深奥的东西,于是聪明地换了个话题:“但是,他们——也就是那些骑士,他们每次见到我就说是我杀了红袍主教。” “那不能全怪他们,因为他们若是找不出杀死主教的凶手就会受到处罚。所以,他们走上了极端,认为只要抓到一个人就可以顶替凶手送他上死刑台。”
这什么破烂逻辑,而更破烂的是,自己还是这个逻辑的最终受害人。顾幽听狱奴的意思,仿佛她并不和那些骑士是一起的。他问:“那么你呢?也会受罚吗?”
“这不是你该问的。”狱奴冰冷的声音犹如一盆冷水把顾幽心里刚升起的热情浇灭了下去。房间里重新被死一般的沉静笼罩。顾幽不愿再说话,原以为狱奴的脾气会比那些骑士好很多,可没想到她也是一个冰罐子。
过了好一会,顾幽终于坚持到了胜利,狱奴先说话了:“老实回答,你是谁?”
“我也不知道。”不知道这个答案她是否理解,但他确实不知道自己是谁,这是实话。
“你是谁?”狱奴又问了一次。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实情,却因为狱奴连问了两次而使得顾幽说话的语气里掺进了几许做贼般的心虚。他明白,自己不可能把关于自己没有记忆的所有讲给她听。当然,更不可能把刻着自己名字的黑色石头交出去。谁也不知道,秘密召唤并刺杀拥有这样的石头的那帮人与光之骑士是否是一伙的。
“那好,我没有很多的耐心。我说过的,前面几天对你不审问不拷打,而后面的日子我的手下怎么做我就管不了了。”狱奴说完转身,推开了木门。她本以为可以通过恐吓让顾幽老实交代,但显然罪犯的心够硬,直到她都走了好远也没有听到他的求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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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睡了多久,或许又过了一天。
木门外传来几个微弱的脚步声,顾幽知道,拷打的人来了。那些被自己打伤的骑士报仇来了。他站起来,挥舞拳头试了一下,手臂没有什么力量。况且,在这么狭小的房间里,自己手无寸铁,很难有胜利的可能。只好默默祈祷,希望对方来的人不会太多。
门外传出铁栓的声音。接着,门的上方开出了一道小窗,一个冰冷的头盔出现在小窗外——骑士标准的头盔脸。
“你,过来。”从小窗传进的声音有些古怪,也有些耳熟。
“是叫我吗?”顾幽不想理睬他。
对方沉默了两秒,然后说:“这里面除了你还有别人吗?快,走过来!”
顾幽站了起来,他想,若是不走过去,自己的听觉还得忍受那古怪刺耳的腔调。他慢慢走了过去,随时防范着对方偷袭。但是,对方并没有偷袭。直到顾幽走到门边,头盔里的嘴才再说话:“问你几个问题。”
随便问,反正我不知道自己是谁。顾幽哼了一声。
“第一个问题,住得还舒服吗?”
顾幽盯了头盔一眼,心想,这是什么问题?
“快回答,住得舒服吗?”
“舒服。”顾幽轻轻说,审问自己的人八成是一个疯子。
“第二个问题,喜欢吃什么肉?”
“随便。”
“随便,那就牛肉吧。第三个问题,牛肉喜欢红烧还是清炖。”对方继续问。
顾幽把脸瞥向一边,心想,要是再问三个问题,我就一拳砸坏你的脑袋。“红烧。”
“是吗?可是我听说红烧牛肉没多大营养。第四个问题,这个问题你应该比较清楚,天字号房间一天的房价是多少?”
顾幽捏紧了拳头,“不知道,但是我给了店员两个红魔晶,还没住两个小时就被你们这些混蛋抓到了这里。”
“天啊!我不是叫你节约点花吗?”对方咆哮起来。
顾幽转过头看着那个头盔,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头盔被一只手摘了下去,露出那张熟悉的脸——炼舞。炼舞有些激动地说:“两个红魔晶啊,你把它们当成什么了,一次性就给了人家?你知不知道现在这世道赚钱很难的?两个啊,那是红魔晶啊!”
“喂,你怎么会在这里。”顾幽苦笑。
“早知道就不要给你那么多了,两个红魔晶给了人家却被抓来住牢房。”炼舞继续大呼小叫。
“先别说了,能放我出去吗?”顾幽说。
“放,当然放,我本来就是来放你的。”炼舞说完打开了门,顾幽看到,他穿着全套的骑士铠甲。炼舞说:“我打翻了一个骑士,穿上他的盔甲。然后,轻松地来到这里。我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来救你,明明看中了一名客户,却听路人说杀死红袍主教的凶手被抓到了,是一个白头发的年轻人……”
“先别说了,等我们出去了我慢慢听你说。”顾幽打断炼舞的话。
炼舞递给顾幽一套盔甲,说:“先穿上,我可不希望我们是杀出去。穿上这套盔甲,不但在牢狱里行动自如,而且在牢狱门外还可以顺便偷匹马。”
“想得很周到。”顾幽淡淡地笑了,用拳头轻轻敲敲炼舞的肩膀。 5 文 / 穆紫轩
黑暗里,有了人的脚步声。很多个脚步声,同样的急促,却不同轻重,不协调地凑在一起。厚重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淡蓝色的影子率先飘近阴暗潮湿的牢房,后面跟了很多银白色的身影。
“什么时候发现的?”为首的女子语气听起来有些气愤。
“报告狱奴小姐,今天……今天早上才发现。”一名骑士回答。
狱奴再看了看牢房里的地板,上面确确实实只剩下了一件白色的袍子。在守卫这么森严的大牢里,没想到顾幽竟然能逃出去。她问后面的骑士:“你们有谁看见他逃出去了?”
“没……没看见……”
“没看见?那么大一个活人,你们竟然说没有看见他出去?”狱奴转过身,淡蓝色的袍尾旋转起来像一朵娇艳的花。
“但是……但是他的衣服……还在这里……”一个骑士小声说。
狱奴指着地上的衣服,说:“没错,我看见了,衣服确实还在这里。你们想告诉我什么?你们想说犯人通过遁地术逃脱了吗?或者,犯人融化了,只剩下一件衣服还在这里?”
不再有人接话。
狱奴知道,顾幽绝对不可能使用了遁地术。首先,她看出顾幽根本不会法术。更何况,这座牢狱里有教会里的首席法师神之主教施下的法术封咒,在这里是施展不出任何法术的。那么,顾幽究竟是怎么逃出去的?是守卫的失职吗?
正在思考,牢房外的通道里又传来了慌乱的脚步声。狱奴走到木门边,看到是骑士团长带着一帮人赶来了。
“你来晚了。”狱奴冷冷地说。
“狱奴小姐。”团长鞠了一躬,然后小声说,“事情查清楚了。”
“事情?什么事情?”
团长让到一边,对后面的人说:“把他们拖过来。”
接着,两名骑士各拖着一名一丝不挂的男人走了过来。狱奴看到,两个男人都鼻青脸肿,头上的血已经凝固成黑红色。
“他们是谁?”狱奴问骑士团长。
团长的脸色很难看,犹豫了一下才说:“他们……他们都是……我团里的骑士……”
“真是废物!”狱奴骂了一句,“怎么会这样?”
团长只好把一肚子气撒在光着身子的男人身上,他恶狠狠地说:“怎么会这样?自己说!”
其中一个男人说:“我们在一家酒馆喝酒,遇到一个年轻人。他说,请我们喝酒。开始我们问了,问他有什么企图。可是他说,没有什么,只是自己想考进光之骑士团,所以预先交几个朋友。谁知道,他把我们灌醉以后,就……就……”
“巡逻时间出去喝酒,该怎么处罚我想你们自己也知道。拖下去!”狱奴背过身去。
“拖下去,打五十皮鞭。”团长说,“其他人也退下吧。”
两个男人被拖向黑暗通道的另一侧,其他的骑士向狱奴和他们的团长鞠躬后也离开了。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远离,最后牢狱的深处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狱奴没有说话,团长也不敢说什么。自己的骑士团在狱奴小姐面前已经丢足了脸。
“我还真以为犯人会什么仙术可以无视神之主教大人的封印而逃走,没想到真相却这么有趣。犯人的帮手灌醉你那两个失职的部下,然后脱下他们的衣服自己穿上。真高明的计谋啊,他竟然知道骑士在这座牢狱里是出入自由的。”狱奴没有转回身,说。她的声音,在黑暗的深处被拉得悠长。
“狱奴小姐……”团长想说些什么为自己以及自己的光之骑士团辩护,可是却发觉自己现在辩护只能引出更多的火药味。
“今天的骑士团长,停止你那愚蠢的计划吧。把心思放在捉拿真正的凶手上,不要耍小聪明。你随便找一个人顶替刺客,或许法庭会相信,可是你认为教会的高层是那么好欺骗的吗?”狱奴转过来,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嘲讽。
团长的头放得更低了,汗水直流。不可否认,面前的狱奴小姐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而且,她那一句“今天的骑士团长”足以让团长担忧。今天的骑士团长,那么明天,还能保住自己的团长勋章吗?
“那么……这个犯人怎么办?他……他和他的同伴打伤了我们很多伙伴。”团长小心地问。
“那是你们自找的。至于这两个人怎么处理,暂时你不要操心。向你的下属发布命令,没有特殊原因不要再和这两个人发生冲突,他们两个不是一般的人。如果是他们先闹事,那么我不会放过他们。”狱奴说,“再声明一遍,教会的高层希望你能尽快抓到刺客。不要再耍小聪明了,行不通。”
“是,狱奴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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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匹马载着他们的主人离开了望神城。
马匹在古城的废墟里停了下来,骑士翻身下马,动作看上去稍稍不够熟练。
“哈哈,这衣服不错,一路走过来都没有人拦我们。而且,你有没有看到街上那些人看到我们都躲得远远的,好像很敬畏我们的样子。”炼舞笑着说,一边还低下头欣赏自己身上的铠甲。
“他们,敬畏这身衣服。”顾幽摘下头盔,盘在头顶的白发倾泻而下。
“喂,戴上,戴上。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发现你逃跑了,可能正在满城搜查呢。你这白头发太显眼了,很容易被发现的。先说好,下一次你再被抓我是绝对绝对再绝对不会去救你了。”
顾幽点点头,无奈地重新把头盔扣在头上。
炼舞来了块石头坐下来,扬起脸,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顾幽掏出黑色的石头,说:“我想知道自己是谁。”
“你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吗?”
顾幽摇头。
“仔细想想,说不定你能回忆起什么东西的。”
“没用的。一年了,我努力去想,可是记忆里一片空白。我来望神城,就是希望在这里能找到一些记忆的痕迹。可是,没想到在这里发生了这么多事。”顾幽双手捂住头。
炼舞说:“这样子啊。那就不要想了,反正也想不起来。很多事情我想忘记反而忘不掉呢,做个没有负担的人多潇洒啊。”
顾幽苦笑一下,表情又突然变得严肃。他说:“我想起一点,就一点……”
“是吗?想起了什么?你说,慢慢说,别激动,千万别激动,慢慢来。”炼舞一下站了起来,他让顾幽别激动,可自己的动作显得比顾幽还激动。
“一个梦……”顾幽想起了在旅店里做的那个梦,“梦里,我看到一个女子,她对我说不要管她,快走。”
“一个女子……”炼舞托着下巴,突然凑过来问,“漂亮吗?”
“什么?”
“我是说……你还记得她的样子吗?”
顾幽抬起头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仿佛沉入了那个梦中。好久,才轻轻说:“看不清,我看不清楚她的脸。”
炼舞的眉毛抬了一下,“真可惜……她只给你说了那一句话吗?”
“是的,只说了那一句话。后来我醒了,光之骑士就来抓我了。” 炼舞像是想起了什么,说:“我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还好你说起旅店让我想起来了。你不是说给了店员两个红魔晶吗,被他坑了。现在,我们就去把钱找回来。”
“还去?”顾幽怕再遇到光之骑士,以及那个叫做狱奴的女子。
“当然去,这是我的钱啊。没事,我们穿成这样,没有人敢阻拦我们。到时候你就跟着我,不用说话,一切看我的。”炼舞一边说一边胡乱比画着手势,仿若一位运筹帷幄的大将军。
顾幽还在迟疑,如果结局没有炼舞想象的这么完美,而是两个人都被拘捕,到时候就没有人来救他们了。
“还在考虑什么?如果你害怕了,留在这里等我。”炼舞说着就要上马。
顾幽拉住炼舞的肩膀,说:“我们一起。”
炼舞总算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有点害怕顾幽让自己一个人去。他笑笑,握住顾幽的手,说:“好,我们一起杀他个天翻地覆。”
他们正要上马,又一匹马向这里跑来。
骑士跳下战马,看看顾幽和炼舞,然后问:“你们是哪个分队的?”
顾幽扭过头去看炼舞。炼舞笑笑,故作轻松地说:“一分队的。”
“一分队?现在为什么没有去巡逻?”骑士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继续说:“把你们的编号报一下。”
顾幽悄悄走到骑士身后。
炼舞会意一笑,对骑士说:“编号……没错,编号。”
骑士抬起头,“少罗嗦,说编号!”
“编号嘛,一二三四五六七。”
“什么?”骑士有些生气了。
“什么什么?七六五四三二一。”炼舞却越来越轻松。
骑士吼起来:“小子,耍我是吗?你会被收回骑士的荣耀!”
“别……别生气……我是跟您开玩笑呢……编号,我说。我的编号……小心你后面。”
“你说什么?”骑士咆哮起来。
炼舞仰起头笑,而顾幽从后面抱了一块石头砸在骑士的头上。骑士的话刚说完,就软软倒了下去。炼舞笑完了,对顾幽说:“怎么这么久?我都快急死了。”
顾幽耸耸肩膀,“没有找到合适的石头。”
“干得不错,上马。”炼舞拉紧缰绳翻上了马。
城内,那家旅店里已经没有一个顾客。店员倚在门边,他身后的大堂地上还堆着被骑士砸坏的桌椅。店员对门内桌子边的男人说:“我们还是把大堂打扫一下吧,生意还得做啊。您看堆成这样,谁还敢来这里住店啊。”
“这你别管,”男人说,“他们砸坏了我们的东西,迟早也得赔。我们就把东西堆在这里,免得他们到时候不认帐。”
“他们会赔吗?”
“不赔,不赔我告他去。什么骑士啊,跟强盗似的。”男人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店员正要问男人上哪去告,突然跟见了鬼似的跑进店里,慌慌张张地说:“来了……来了……他们又来了……”
“谁来了?”男人看着店员慌乱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强盗……不……骑士……”
男人的手一抖,杯子跌落在自己身上,茶水溅了满身。“天啊,怎么又来了,怎么这么晦气啊?”
两名骑士大步走进大堂,男人赶忙绕过桌子,走到骑士面前说:“我的大爷们,求你们了,别在砸了。小店今年的营生都被你们给砸没了。”
店员也赶忙过来迎接,只是他不明白,刚才还耀武扬威的男人怎么现在像个在求饶的犯人。
其中一个骑士说:“你不要紧张,今天我们不是来打架的。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
顾幽想,炼舞这语气和身姿演得很像正牌的骑士。
“您问,您问,小人绝对不敢有半点隐瞒。”男人膝盖弯曲,几乎要跪下去了。
“我问你,昨天那个白头发的人住店时给了你多少钱?”
男人看看店员,然后说:“一个红魔晶。”
炼舞把手放到男人肩上,狠狠地说:“看来,我不给你点刑罚你是不会说实话的了。”
男人跪倒在地上,眼泪落了下来。“两个,是两个。小人看那人有点像傻子,私自藏了一个。小人说的可是大实话了,请大爷饶小人一命啊。”
店员看看男人,也跪了下去。
“钱上交,我可以饶你一命。”炼舞伸出手。
男人赶忙从身上掏出一个红魔晶和一小把蓝魔晶,放到炼舞手掌上。炼舞把钱塞到自己腰间的口袋里,然后说:“不够不够,还有的呢?”
男人指了指店员。店员也赶忙掏出一把蓝魔晶递给炼舞,然后说:“小人昨天为白发罪犯买了一套衣服,只剩下这么多了。”
“那么衣服呢?”炼舞问。
“衣服……衣服被白发犯人穿走了。”
炼舞回过头,瞪着顾幽,问:“衣服呢?”
顾幽回瞪了炼舞一眼,心想这小子是不是忘记自己在演戏了。炼舞一下明白过来,赶忙对店员点点头,然后说:“没错,衣服是罪犯穿走的。好了,今天就问到这了。以后做生意要讲诚信,知道吗?”
“知道,知道。谢谢大爷饶命之恩。”两个人一边点头一边回答。
炼舞回转身,拉着顾幽就走出了旅店。 刚走出店门,顾幽的身子突然像是被法术定住了。店外的街心里,他又看到了那个淡蓝色的身影——狱奴。
顾幽拍了炼舞后背一下,然后对三米之外的狱奴鞠了一躬,说:“狱奴小姐好。”
炼舞也赶忙鞠躬,问好。接着,换成顾幽拉着炼舞向旅店右侧的巷子快步走去。
“站住。”狱奴跟着他们走了几步,“两位骑士大人,你们的马不要了吗?”
炼舞走到马身边,说:“谢谢狱奴小姐提醒。我们两人正在忙公务,所以要马上离开了。”
顾幽手心里捏出了汗,炼舞一定还不知道狱奴与光之骑士的关系。竟然说出在忙公务,骑士有什么公务狱奴会不知道?顾幽转过身去,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发人,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啊。”狱奴说。
正要上马的炼舞吃了一惊,赶忙走到顾幽身边来,小声地问:“顾幽,这是谁?”
“不清楚,好像是骑士头头。”顾幽抓住炼舞的手腕,说:“跑。”说完,他拉着炼舞,很快拐进了一条没有人的小巷。
“跑什么跑?打呀。打得她落花流水。”炼舞一边跑一边喘着粗气说。
“打不过。她……”话说了一半,后一半卡在喉咙里。冗长的曲折的小巷,被一堵突兀出现的约两人高的砖墙截断了。
“死路——完了——”炼舞叫了一声。
“两位,继续跑啊,怎么不跑了?”狱奴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
顾幽看看地上,没有任何可以做武器的东西。炼舞从小腿上拔出两把短剑,小声说:“跟她拼了。”
“不要,她很厉害。”顾幽说。
“两位不要紧张,我今天不是来抓你们的。”狱奴又走近了一步,“我只是路过,没想到能见到你们。”
顾幽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这个女子的心里打着什么算盘。而炼舞显得有些急噪,他说:“要打就打,少说废话。”
“我今天不是来打架的。”狱奴扬起两只手,告诉两个男子自己手里没有武器。她轻轻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们,光之骑士不会再无故找你们的麻烦了,那么你们也不要再冒犯他们。不然,事情会很麻烦。”
炼舞哼了一声。
“另外,”她看着顾幽,“我想知道,你是谁?”
“我说过,我不知道。”
狱奴又向前走了几步,“难道你连以往所有的事情都想不起了吗?”
“你怎么知道?”顾幽反问。
狱奴没有回答,而是说:“那么,你见过一块比手掌略小的黑色石片吗?石片的一面刻了一个‘藏’……”
“什么黑色的石片?我没有见过。”顾幽粗暴地打断狱奴的话。虽然他觉得这个女子并不像光之骑士一样讨厌,但终究她和那群笨蛋是一伙的。他很难想象,为什么狱奴会和那群骑士混在一起。
“真的没有见过吗?”狱奴问。
“没有,真的没有。”顾幽说。
炼舞笑着问狱奴:“什么石片?哪里可以买到?多少钱一个?”
“没有见过就算了。”狱奴转过身去,向小巷的出口走去,“希望再见到你们。”
鬼才希望再见到你。顾幽在心里说。而炼舞夸张地说:“好啊,再见,有空大家一起喝茶。”
等狱奴的身影消失在小巷里,两个男子还站在原地。炼舞摘下头盔,问顾幽:“那女子是谁啊?跟你很熟吗?”
“不是很熟……我说过了,她是骑士头头。不要再提起她了。”
“好,好,不提她。不过……她很漂亮啊,名字是……狱奴……狱奴对吗?蛮好听的名字啊。人好看,声音也动听。能不能介绍认识啊?”炼舞继续发花痴。
顾幽不再理睬他,径直向出口走。
“喂——喂——等我一下啊。不就是让你介绍一下嘛,生什么气啊?好,好,不要你介绍,留给你自己吧。”
两个人骑马出了城,由于还没有换下骑士的盔甲,所以仍然出入自由。
他们依然在古城的废墟里停下来。炼舞跳下马,对顾幽说:“休息一下吧,咱们合计一下怎么认识美丽的狱奴小姐。”
顾幽也跳下马,严肃地问:“你说合计什么?”
“别这么严肃啊,活着就要开朗一点。”炼舞找了块石头就要坐下去,顾幽突然拉住他,说:“为什么你每次都选这块石头坐?”
炼舞站稳了,看看身下的石头,上面刻着“梦•墓志铭”。“哎呀,我说这段时间怎么这么晦气啊,原来老是坐到死人的头上。”炼舞骂骂咧咧地换了一个地方坐下去。
顾幽蹲下身子,小心地抚摩着石头顶上光滑的平面。虽然是墓碑,可是除了“梦•墓志铭”就再也没有其它的文字了。顾幽问:“这是谁的坟墓,你知道吗?”
炼舞指着废墟,说:“迪拉王朝,公主梦的坟墓。”
“迪拉王朝?”顾幽问。
炼舞瘪着嘴,说:“你真该去历史班补习一下了。迪拉王朝统治了这颗星球近千年,然后在几百年前被自然和谐与自由的信奉者推翻。这座废墟便是迪拉王朝的国都,不过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
“那么……为什么这座墓碑上没有正文呢?”顾幽对这些比较感兴趣。
“因为,正文在心里。”炼舞说,“这座墓碑是王朝诗人亚哲尔为公主梦立的。诗人爱上了公主,本来应该是完美的童话。只是,公主还没有满十八岁就生病死了。王朝诗人伤心欲绝,为爱人刻下了墓碑。墓志铭的正文没有刻出来,是因为诗人不久之后把正文埋在心底离开了。”
“死了?”
“没错。诗人喝了很多酒,烧毁了自己很多诗集,然后第二天他的尸体被宫女发现在自己的卧室里。”
“他是怎么死的?”
“传说他心碎了。其实,他是用法术冻结了自己的所有内脏。”炼舞一直笑着把这个悲伤的故事讲了出来,“所以,直到今天,墓碑上依然只有一行题字。”
顾幽不说话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
炼舞说:“很专情的诗人,不是吗?不过,有人说他是疯子。但是我觉得他够幸运了,为爱死去,总比活着亲眼看着自己所钟爱的王朝被推翻舒适。”
顾幽点头又摇头。
“不说这些老掉牙的故事了,咱们合计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什么接下来?”
炼舞说:“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你的记忆,怎么找回。还有,我们是不是开家什么店一边赚点钱,我再一边做点业务。”
顾幽说:“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寻回我的记忆。或许,破解那个梦能知道些什么东西。还有,狱奴怎么会知道我身上有黑色的石头?”
“那你去问她呀,顺便可以再见她一面。”炼舞始终嬉皮笑脸,特别是说到狱奴时,脸上笑得像开了一朵花。
“不能,或许她和暗杀这块石头的拥有者那些人是一伙的。她那样问我,也许是在故意试探我。”顾幽一听到那个女子的名字就有些头疼。确实,她太强大。
炼舞继续幻想:“要不,我们开一家店,专门帮客户打架,反正你这么能打。”
顾幽不理睬炼舞。
“你不喜欢打架吗?或者……让我想想……帮别人打家劫舍也行。”
顾幽站起来,跃上马背。
“哈哈,跟你开玩笑呢,别生气啊。喂,等我一下。”炼舞也爬上了马背。 6 文 / 穆紫轩
漫无目的地在森林间行走,各种鸟的叫声盈满他们的耳朵。森林里有着一种奇异的香味,没有香水的浓郁,淡雅得给人一种很舒适自然的感觉。
炼舞贪婪地吮吸着清新的空气,双眼微闭,表情虔诚得像是在参加一种宗教仪式。
像是树叶之间轻细的摩擦声,短短的一瞬,没有回音。
“什么声音?”炼舞突然睁开双眼。
“没有什么声音。”顾幽认为是炼舞多虑了,自己一直注意着周围,除了来自森林本身细碎的声响不再有其它声音。
炼舞翻下马,把缰绳绑在一棵新生的小树上,然后对顾幽说:“下马,跟我来。”
顾幽以为炼舞又是在开玩笑,不理睬他。
又是一声轻响,接着传入耳鼓的是铁器尖细的声音。炼舞不再管顾幽,从小腿上拔出短剑就向声音传出的方向跑。顾幽赶忙跳下马,将马绑好,跟了上去。
两人警惕地跑了好远,寻到了一条已经干涸的河谷边上。谷底长满翠绿的草,沿着河谷延伸的方向铺开。两人趴在河谷边沿的高地上,以半人高的杂草作掩护。
视野里已经没有了人影,只剩下一匹被其腰斩为两段的白马,鲜血喷涌,将周围的地和草都染红了。
炼舞像是听见了什么,对顾幽小声说:“跟我来。”说完,他站起来,半弓着腰,借助杂草的掩护沿着河岸向东跑。顾幽正想问他,为什么当初救自己时偷光芒骑士的盔甲忘记了把武器也卸下来。可是,看到炼舞敏捷的身姿,他只好快步跟上。
河谷向东延伸了不远拐了一个弯,改为向北。就在拐弯处,炼舞停了下来,因为他已经找到了铁器声音的源头。
河谷里,四名全身黑色盔甲的骑士正在追击一名穿红色长袍的奔跑男子。刚才那匹马,应该就是红袍男子的。男子的速度很快,但可以依稀看出他的腿脚似乎不是很好,奔跑起来深一脚浅一脚。他的左手里握着一张同衣服一样颜色的弓,时而回过头来,从弓上射出一支火焰般的箭矢。
而黑甲骑士总是挥舞着手斧将箭挡开。
“你说,我们帮谁?”炼舞问。
顾幽说:“我没有武器。”
炼舞捡了一块石头递给顾幽,说:“还是用这个吧,我觉得你用石头的技术已经很不错了。”
顾幽接过石头,无奈地说:“那我们帮被骑士追杀的人。”在他眼里,似乎世界上所有的骑士都不是好人。
“就这么多定了。”炼舞说完就向河谷底冲下去。
红袍男子突然摔倒在地上,刚要试着爬起来四名骑士已经将他围了起来。马蹄不断扬起,踏下,践踏着丰润的草地。泥块被重重的马蹄带起来,跌落在铺散开的红袍上。骑士们围着红袍男子,却并没有忙着抓住他或是杀死他。只是让自己的马不断践踏着地面,仿佛在告诉红袍男子:我们能把你踏成碎片。
“各位骑士大人,大家中午好。”炼舞跑到离骑士只有二十来步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向黑甲骑士鞠躬。
其中一个骑士看了看炼舞,然后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光之骑士,不管你们现在是否在做公务,让远一些,没有看到我们在办事吗?”声音里满是不屑。
顾幽跑到炼舞身边停下来,炼舞小声对他说:“看样子这几个黑乎乎的人和光之骑士是一伙的,都不是什么好人。你选择帮助红袍男子,看样子没有选错。”
“没有听到吗?走远些!”骑士又说话了。
顾幽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将手中的石头投掷出去。骑士挥舞着黑色的斧头,将石头切成了碎片。接着,那个骑士控制着裹着黑袍的战硐蚬擞淖呃础K?担骸盎斓埃?忝鞘悄母龇钟的?。?
炼舞对顾幽说:“我觉得这几个人好像没有光之骑士好对付啊,怎么办?”
战马突然加快了速度,从顾幽身边擦过。顾幽已经后退了,可斧头砸在了头盔上,脑袋一阵闷痛,头盔也被砸飞了。
头发散落下来,同时坠下的,还有一缕鲜血。
战马冲向炼舞,斧头在骑士手中旋转,已经看不清实体。看到的,是一道斧头残影拼成的黑色圆环。当战马从炼舞身旁划过去的刹那,炼舞突然从马肚子下钻到了战马另一侧。他正要用短剑突袭骑士时,骑士的左手从腰间摘下另一把斧头,划出一道黑色的月牙。炼舞赶忙退开,月牙贴着自己的脑门划过。还好退得及时,斧刃只在头盔上留下一条浅浅的伤痕。 “好快的速度。”炼舞不禁赞叹。
战马的速度慢下来,骑士骄傲地用两把斧头碰击出刺耳的声响。
马的腹部突然渗出几缕鲜血,骑士正想进行下一轮进攻,身下的战马却裂成了两段。骑士重重跌落到地上,而马鞍还完好无损。
原来,炼舞在从马身下钻到另一侧的时候就施展了攻击。
“不错,你还有这一手。”顾幽在一旁捂住头上的伤口说。
围着红袍男子的其中一个骑士向这边喊:“朋友,需要帮忙吗?”
坐在地上的骑士站起来,摆弄着斧头,说:“你们先守住那个人,这边的两个混蛋交给我处理。”
顾幽蹲下去,对炼舞说:“这个人就交给你了,麻烦帮我抢下他的斧头。我需要武器。”
“没问题,两个打一个好像很不公平。我一般喜欢一个打两个,这个混蛋就交给我,你先休息吧。”炼舞学着骑士的样子摆弄着两把短剑,却由于技术不够娴熟一把剑没有抓住掉了下去,险些插到自己脚上。
他弯下腰去拔插在地上的剑,骑士却趁机上前,两把斧头从左右两个方向袭来。
两把剑挡住了横扫而来的斧头,紧接着黑甲骑士的下巴被炼舞一脚踢中。然后炼舞右手的短剑在手里翻动,绕在骑士的左手上,划出几条血痕。骑士的左手松开,斧头落下。接着,骑士的胸口又挨了重重一脚,后退了好几步。
“跟我比速度,你八成有病。”炼舞故意扭动着身姿说。
骑士的斧头从上砸下来,炼舞用剑挡住斧头,又一脚踢在骑士的胸口。同时,骑士的左拳砸在了他的胸口。
两人分别后退了几步,炼舞低下头一看,胸甲被砸出一个浅浅的拳头大小的凹坑。他大喊起来:“这拳头也太重了吧!”
骑士弯下腰想捡起地上的那柄斧头,脑袋却被前一瞬还离自己好几步远的炼舞踢中。身体不禁一歪,冰冷的短剑刺透了骑士肩上的黑甲,剑锋长驱直入,直到只剩下剑柄露在外面。
骑士吃力地扬起右手,手里的斧头却掉到了地上。短剑被炼舞抽离,骑士的身躯重重倒了下去。
旁边的顾幽,几乎看呆了。
炼舞捡起两把斧头,扔给顾幽,然后骄傲地扬起头,说:“别羡慕,这就叫真人不露相。其实我也很能打,至少据目前的战绩看来,我比你能打。”
又两匹战马向炼舞走来。炼舞对顾幽递了一个眼色,说:“快,一人一个,看谁先赢得胜利。”
顾幽依然蹲在地上,懒洋洋地说:“你刚才自己说的喜欢一个打两个,我在这里看着就可以了,帮你加油。”
“喂——怎么可以这样?帮我啊……”炼舞想向顾幽靠拢,却被一匹马挡在了前面。斧头在空气里擦出一丝鸣响划来,炼舞赶忙向后退,可另一名骑士也从后面堵了上来。
“顾幽啊——快帮我啊——”炼舞一边呼喊着一边躲避唰唰飞来的斧刃。
两名骑士把炼舞堵在中间,四把斧头不停进攻。而炼舞只好用两把短剑来作为自己的守护之盾,双手急速变换着姿势档住骑士的进攻,自己却没有进攻的机会。
“顾幽,你这个笨蛋!”还好嘴是闲着的,炼舞时不时骂上几句。
其中一名骑士高高举起斧头,正要重重落下时手腕被莫名奇妙冒出来的斧头撕出一道深深的伤口。甚至还不知道是谁在攻击自己,肩膀上又传出了一阵钻心的痛。紧接着,头上被什么砸了一下,骑士在马背上摇晃了几下就跌下了马。
顾幽随即跃上战马,手中的斧头向侧面还在进攻炼舞的骑士挥舞过去。
躺在地上的红袍男子悄悄抬起左手上的弓,一道红光射出。炼舞身旁的骑士由攻变为了守,力不从心地防范着两个人变幻莫测的攻击。虽然已经发觉来自另一方的力量,可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去防守。红色的光束从他胸口洞穿,骑士黑色的身体落下了战马。
守在红袍男子身边的骑士突然慌了,扬起斧头就要砸向地上的红袍男子。而红袍男子脸色发白,已经无力抵御。只好望着高高在上的斧头,嘴里默默祷告,犹如在等待一场盛大的死刑。
斧头从顾幽手中飞出去,划过骑士的脖子。骑士的手一软,斧头跌落,落在离红袍很近的地方。接着,骑士的身体也掉了下去。
顾幽跳下马,和炼舞一起走到男子身边。男子的嘴角溢出一条血河,顺着脸庞流进了散乱的黑发丛中。男子看看眼前的两个人,说:“你们真是多事的人。”
两个人愕然。
“但是,是好人。”男子吃力地笑了,“朋友,我现在需要找一个医生,但是最好不要进到城市里——你们看到了,有人在追杀我。”
炼舞看看顾幽,说:“你们两个都需要找个医生。上马,我带你们去。” 7 文 / 穆紫轩
狱奴在教堂门前的街心站了一会儿,然后光之骑士团长以及他的十几名部下骑着马来了。
所有骑士下了马,团长走到狱奴面前,声音压抑:“狱奴小姐,有人在平原东南边的河谷里发现了四具尸体。我的人刚从那边把尸体运回来,您要看一下吗?”
狱奴说:“不用看了,告诉我,尸体的身份。”
团长迟疑了一下,说:“从他们的盔甲和武器看来,应该是黑暗骑士。”
听到“黑暗骑士”四个字,狱奴的脸色也稍稍有了变化。她压低了声音,问:“有没有查到是什么人做的?”
“派过去的骑士搜查了附近,没有其他人。四个骑士的马其中一匹被截成了两段,其它三匹不见了。他们仔细看过了,森林有很多的硬土地和荆棘丛,所以没有追踪到马蹄印的去向。”团长顿了一下,“不过,在现场我们找到一个像是被斧头砸瘪掉的头盔。”团长冲身后的骑士招招手,一名骑士小步跑过来,将手中已经严重变形的头盔递给狱奴。
狱奴没有接过来,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了看,皱起了眉头。
“另外,在离现场不远的地方我们还找了三匹马。一匹同样被截成了两段,另外两匹在河岸的树林里,缰绳被绑在了小树上。”
“是吗?从马上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狱奴问。
团长回答说:“河谷里的马倒是没有什么特征,可是岸上的马……”他故意把声音拖长,“岸上的两匹马的马鞍上有光之骑士的标志。”
“又是他们两个。”狱奴说。
“从现场看,除了黑暗骑士和那两个人应该还有一个人。虽然不能确定黑暗骑士就是被那两个人所杀,但是我可以肯定那两个人也参与了此事。或许,他们两个现在正与另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在一起呢。”
狱奴点点头。
团长问:“狱奴小姐,那么我们该怎么办理那两个人?”
“如果见到他们,一定把他们抓住带到我这里来。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你们仔细检查黑暗骑士的尸体,看还能不能找到什么。”说完,狱奴向大教堂的门里走去。
骑士团长却依然站在原地,心乱如麻。终于得到狱奴小姐同意通缉白发男子的命令了,本来可以向他报之前的仇,却又不由地害怕起来。白发男子的身手不在自己之下,而这次又多了两个帮手。黑暗骑士都能葬身在他们的手下,更不要说光之骑士了。一面要找出刺杀红袍主教的真凶,一面还要把白发男子以及他的同伙抓来见狱奴小姐,团长不知道自己有多少的精力能让自己消耗。
教会的高层对于光之骑士始终没有查出真凶的事情一忍再忍,结案的期限也一延再延。可是团长知道,教会的高层就像一头还没有饥饿的猛兽,它迟早会爆发出肆虐的兽性。
狱奴走过教堂宽阔的前厅,那里摆放着整齐的长椅,很多从外地赶来的神教信奉者坐在长椅上安静听教士传教。狱奴沿着前厅边缘的走道走进厅西侧的一道高门,进入冗长的走廊。大教堂有很多这样的走廊,连接着所有的厅堂。走廊约三米宽,两侧的墙上雕满据说蕴藏了神教经典的图案。所以每当讲经结束后就会有很多人走进长长短短的走廊,想从雕画上找到一些神圣的教义。
走出了第一道走廊,狱奴进入了大教堂的重点区域——大厅。这是教堂里最大的一个厅,比正式的足球场还略大。厅里的人不多,但都是熟悉的面孔。一般在大厅里的都是一些教士和老资格的信徒,他们常常在这里讨论一些很高深的思想。
看到狱奴快步走过,厅里很多人都向她微微一笑。狱奴应付着,可是脚步没有丝毫放慢。以往她走过这里时都会停下脚步,虔诚地向大厅的讲台鞠躬,因为在那里放着八位神的雕像。可是今天不能,她必须快点找到她要找的人。“神会原谅我的。”她说着,又拐进了一条走廊。
走过还几条走廊,又走过神义厅,狱奴的腿已经微微发酸。她无奈地想:是谁规定了在大教堂里不可以骑马?
又走了好远,终于走到了教会人员的居住区域——救赎堂。
矮矮胖胖的蓝袍主教正面带着微笑从救赎堂里走出来,遇上迎面而来的狱奴,主教输理了一下弯曲的白胡须说:“狱奴丫头,好多天不见了哦。”
狱奴停下脚步,说:“是啊,主教爷爷,很久不见了。不过,我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办,等我忙完了再去喝您煮的茶。”说完,狱奴又开始快步向里走。
“做事总是那么风风火火的,愿神保佑你。”老人说完,向外走去。
终于看到了那座门,狱奴心想:长途跋涉终于可以完结了。她走过去,敲响了黑色的高门。 “谁啊?”从门里传出一个声音。
“神之主教大人,我是圣之使者,狱奴。”
“进来吧。”
狱奴推开门,一阵暖暖的风从房间里溢出。狱奴走进去,随后关上门。
神之主教的卧室很宽敞,里面摆了许多书架,书架上放着神教最高深的典籍。说是卧室,在狱奴看来这个房间更像是一个藏书馆。亮度适宜的黄白色光从天花板上倾泻下来,洒满整个房间,显得柔和舒适。空气的温度适中,还带着一股淡淡幽香。不愧为神之主教——教会的主事人的房间,进到这里面让人感觉仿佛从头到脚都受到了神圣的洗礼。
书架在房门前围出一小块空地,空地上放着一面宽大的书桌,年轻的神之主教正坐在书桌后的高背椅上,眼神落在天花板上。他的黑发长而顺,束在脑后。雪一样洁净的白袍不染丝毫尘埃。冷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与狱奴给人的感觉完全相反。狱奴让人觉得冷漠,而神之主教洛歌却如他的名字一样让人觉得安详。
“主教大人。”狱奴恭敬地叫了一声。
主教的眼神慢慢放下来,慢慢地,落在狱奴脸上。“圣之使者,光之骑士找到杀死红袍主教的凶手了吗?”
狱奴轻轻一笑,说:“主教大人,您不是已经知道是谁杀死了红袍主教吗考热恢?懒耍??裁椿挂?辉僮肺誓兀俊?
神之主教没有说话。
“主教大人,我今天来是有新的情况向您汇报。”
“说。”
“有黑暗骑士被杀死了。”
“是吗?查出谁是凶手了吗?”主教的声音始终平和,听不出一丝波澜。
狱奴说:“还没有抓到凶手,不过我已经知道是谁了。我还猜测,他们其中一个至少有一个人带着黑色藏字石。”
“那是当然,如果没有发现黑色藏字石,黑暗骑士是不会轻易露面的。”主教说。
狱奴吐吐舌头,不再说话。这位主教大人虽然从不离开大教堂,可是思绪一直灵活。
“既然已经知道谁是凶手,那么就快去办吧。另外,拥有黑色藏字石的人比较危险,你们要小心行事。”
“我已经让光之骑士去抓人了。”
神之主教看了看狱奴,确定她不是开玩笑后,说:“光之骑士?凭他们能做出什么?”
狱奴暗暗一笑,说:“但是除了愚笨无能的光之骑士我们便没有了其他军队。黑暗骑士不受我们控制,而且,我们知道他们是在为教会做事,却不知道究竟是谁统帅着他们。”狱奴直直地看着主教的双眼,想从他的眼神里得到一丝信息。
“不是我。”主教把眼神移开了,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女子的眼神太伤人。
“好,好,我相信不是敬爱的主教大人您。我今天来只是想报告您有黑暗骑士被杀,那么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主教大人,改天见。”狱奴顽皮地笑笑,转身拉开门离开了。
主教望着没有关上的门,狱奴的身影已经消失了。他知道,狱奴是故意不关上房门的,算作对自己善意的挑衅。那个在外面冷若冰霜的圣之使者,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露出小妹妹般的笑容。
主教离开自己的座位,走到门边,关上门。
他不知道狱奴是怎么猜到了刺杀红袍主教的真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狱奴不追问下去,到底是谁统帅着力量强大的黑暗骑士团。只是他知道,真相不会永远沉沦,那些黑暗里的秘密,终有一天会被揭穿。只是,当秘密暴光在人们面前时,他不知道那时候自己与狱奴是敌是友。 8 文 / 穆紫轩
三匹黑马载着三个人跑到了森林深处。
“停,就是这里了。”炼舞拉紧缰绳,黑马长长地嘶鸣了一声停下来。另两匹马也一前一后停下。
顾幽看看红袍男子,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比之前还难看。脸上挂满汗珠,看上去是忍受着很大的痛苦。顾幽对炼舞说:“我们需要医生,你怎么把我们带到这里来了?”
“他不是说不要进城嘛,这里离望神城大概有二十里远了。”炼舞跳下马,将头盔扔到地上,缓慢走着,视线在森林里密集的大树间游移。
顾幽跳下马,当脚接触地面的时候由于地的冲击力头上的伤口又开始剧痛起来。红袍男子的身体趴在马背上,摇摇欲坠。顾幽走过去,托住男子的胳膊肘,把他扶下马,扶到一棵大树下坐下来。
“离城市那么远,医生得多久才能赶过来?”顾幽问,红袍男子的情况看上去很糟糕。
炼舞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如果医生从树上掉下来,那么只要几秒就可以到达你们面前。但是如果他是顺着树干爬下来,那么可能会慢很多。”
都这时候了,炼舞竟然还只会开玩笑!顾幽有些生气,但没有发作。
“就是这里了。”炼舞像在自言自语。他走到一棵并没有什么特殊标记的大树下,拍拍树干,望着藏在繁盛枝叶间的树顶,大声喊:“孤鸣——孤鸣——在家吗——”
没有回音。
炼舞回头对顾幽说:“他应该在家,不过可能在睡觉。”
顾幽不回应,或许真的有与炼舞一样住在树上的怪人。
“孤鸣——孤——”
“大清早的,吵什么啊?”一个小脑袋突然从树背后钻出来,吓得炼舞一声大叫。幼稚的声音又说:“呀……炼舞哥哥是你啊。这么早,找我做什么啊?”
炼舞在小脑袋上拍了一下,说:“都该吃午饭了,你还说大清早。废话少说,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让你帮个小忙。”说完,炼舞用手抓起树后的孩子,把他提到顾幽面前。
顾幽看看穿着整洁的白衣服的孤鸣,没有说话。
炼舞把孤鸣向前推了一步,对顾幽说:“我给你找的医生来了。”
顾幽依然不说话,而红袍男子半闭着眼,发白的嘴唇翕动着,说:“真可爱的孩子。”
孤鸣看看红袍男子,回过头对炼舞说:“他受伤了啊。”
炼舞说:“所以来找你啊。快,救人要紧。”
孤鸣走到男子身边,蹲下去,两只稚嫩的小手托起男子的右手手腕,细小的食指和中指并拢,放到男子的脉搏上。双眼闭上,看上去确实有一点医生的架势。顾幽看看孩子,又看看炼舞,小声问:“他真的医生?”
“那当然,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炼舞骄傲地说。
“我不是医生,我是治愈师。”孤鸣转过头来,郑重地对顾幽说。
炼舞在孩子头上摸了一把,说:“废话少说,他的伤势怎么样?”
孩子把被摸乱的黑发理顺,然后慢吞吞地说:“他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废话,表面上看不到什么伤痕,当然是内伤咯。快,施法吧。”
“哦。”孤鸣答应了一声,两只手摊开,手心向下,朝着红袍男子的身体。淡绿色的光斑从孩子的手心里落下,附着在男子的身体上,越积越多。
孩子的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炼舞的一只手轻轻搭在孤鸣的肩上,另一只手一次又一次替他擦去额头的汗水。
淡绿色的光斑落满了男子的身体,几乎把他埋藏起来。孤鸣两只手掌合在一起,再分开。光斑开始围着男子的身体毫无规律地旋转,悄悄透过袍子,沉入男子的身体。男子的脸色慢慢变得红润,紧咬的牙关也稍稍松开。
当所有的光斑都消失在男子身体上后,男子已经恢复了健康。他站起来,挥舞了几下直郏?钟萌?反妨思赶伦约旱募绨颍?缓笥行┎桓蚁嘈潘频乃担骸靶∨笥眩?胬骱Α!?
“我不叫小朋友,我的大名叫做孤鸣。”孩子说,还没有休息一下又为顾幽治疗。
当治疗法术的光斑消散后,顾幽头上的伤口在不禁意间消失了,只剩下一道发黑的血痕还挂在侧脸。
红袍男子蹲下来,向着孤鸣的方向,却不看他,问:“不是小朋友的孤鸣,多大了啊?”
“六岁。”
“孤鸣才六岁?真厉害。” 孤鸣腼腆地笑笑,对男子说:“你们受伤流了很多血,要注意修养回复。不要谢我,救人是我的职责。”
男子哈哈大笑,“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孩子悄悄用手指站在一边的炼舞。
“谁?”男子又问。
孤鸣把脸凑近男子一些,仔细地看他的双眼。他的瞳孔里没有一丝光泽,像是两滩浑浊的泥沼。孤鸣没有回答,小手在男子眼前挥舞了一下。男子的眼珠始终“看”着一个方向,没有转动。
“没错,我的眼睛看不见。”男子轻松地笑,“但是我的耳朵很好使。”
炼舞走过来,又把孩子的头发抓乱。男子站起来,寻找到炼舞的方向,说:“谢谢两位英雄救了我。”
“追杀你的都是些什么人?”炼舞问。
男子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你放心,我们不是坏人。”炼舞说。
“好吧,我相信你们与骑士团不是一伙的。”男子想了想,说,“我的名字叫做残魂,追杀我的应该是黑暗骑士。”
“黑暗骑士?”炼舞重复着,看看顾幽。顾幽还给他同样的眼色。炼舞说:“以前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骑士。”
残魂笑笑,说:“我也只是知道他们是黑暗骑士,可是并不知道他们属于哪个团体。”
炼舞认为光之骑士追杀自己是因为自己得罪了他们,于是对残魂说:“你是不是得罪了他们?或者换一种说法,他们为什么追杀你?”
残魂突然有些地紧张将手掌放在胸口,然后又松了一口气。
炼舞盯着他胸口的衣服,好奇地问:“很重要的东西?”
残魂说:“关于黑暗骑士为什么会追杀我,我不愿欺骗你们,我知道原因。只是……很抱歉,只是那个原因同时也是我的秘密,所以我不能告诉你们。”
炼舞眨眨眼,说:“这是你的自由。”
残魂的大衣袖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他蹲下身去,手放在地上,轻声说:“差点把你忘了,多多,现在已经安全了,出来吧。”
孤鸣好奇地睁大眼睛,看着残魂的袖口。
袖口动了一下,但没有什么东西出来。
“别害怕,他们不是坏人。他们救了我。”残魂说,语气像是在对自己心疼的孩子说话。
一个长满细细柔柔黄毛的小鸭脑袋从袖口里钻出来,看了外面的世界一眼又赶忙把脑袋塞回衣袖里。
“多多,别怕。”孤鸣嘴角带着笑,蹲在残魂身边。炼舞和顾幽也围了过来。
小脑袋重新钻出来,孤鸣开心的说:“原来是一只小鸭子啊。多多,来,不要害怕。”说着,孤鸣把指尖伸了过去。
小鸭子轻轻咬住孤鸣的手指,身体也慢慢钻了出来。长满黄毛的脖子,后背。幼小的翅膀——翅膀却是黑色的,而且不是鸭子的翅膀,看上去倒像是蝙蝠的角翼!“鸭子”的全身都露了出来,除了古怪的翅膀,它竟然还长了四只像鸟似的利爪。
孤鸣吓得猛地把手指抽回来,大喊一声:“这是什么怪物啊?”
多多也被孤鸣吓了一跳,跳到残魂的怀抱里,眼里含着泪花,楚楚可怜。
“它不是怪物,它是我的眼睛。”残魂摸索着寻到多多的小脑袋,用手指抚摩它的头顶。他站起来,对其他人说:“各位,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不得不离开了。再一次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再见。”
炼舞扶住残魂,说:“我扶你上马。”
残魂轻轻推开炼舞,说:“我眼睛看不见,可还不是瞎子。再说了,多多是我的眼睛,他会告诉我周围的环境。”
炼舞看看残魂怀里的多多,而多多夸张地瞪了他一眼。它是眼睛?炼舞倒要看看它怎么做残魂的眼睛。
残魂走向黑马,虽然脚步不如正常人平稳,但却准确地跨过了好几条从地下冒出来的树根而没有被绊倒。他径直走到黑马旁边,先小心翼翼地把多多放到马背上,然后摸索着抓牢缰绳和鞍桥翻上了马。
“各位朋友,再见。”说完,残魂拍打着黑马,马载着他渐渐消失在了密林里。
“真是怪人。”好久,顾幽才说了一句话。
炼舞点点头,“没错,是够奇怪的,养的宠物也奇怪到了极点。”
“我不是说他奇怪,我是说你们。怎么全都住在树上?”顾幽抬头望着几乎遮掩了天空的繁茂枝叶。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不知道,住在自然中比住在那些城市里舒服多了。”孤鸣抢先解答。
顾幽仿佛想起了什么,问炼舞:“你们就是推翻迪拉王朝的自然和谐与自由崇拜者吗?”
“你现在才问起这个问题,智力跟不上了啊。”炼舞歪着嘴角笑,“今天再给你上一课,下次自然学院开学你一定要和孤鸣同班学习。最好是同桌,到时候孤鸣还可以在学习上帮你一下。”
孤鸣抬头望着顾幽,捂着嘴笑。
炼舞继续说:“几百年前,由于越来越多的平常人对迪拉王朝的奴役制度不满,所以反抗的战争爆发。由于迪拉王朝的支持者除了安于享乐的王宫贵族就寥寥无几,所以反抗战争很快得到完胜。其实迪拉王朝的统治时期就开始有人住进了森林,因为这个星球的人类原本就是信奉自然和谐的,他们的信仰随着战争的推进得到了升华。王朝被推翻后,人们纷纷离开了城市,与自然完全融合,用天赐的世界洗涤自己的心灵。”
“信奉自然?那么那些城市……”顾幽问。
炼舞有些不高兴地说:“那是神教的杰作。一年前神教传开,许多人放弃了自己的信仰归入神教,因为神教的传教士说相信神教的人可以永远安乐,去到一个完美无暇的神之国度。神教的发展非常迅速,一个月间由信奉者的口传遍了森林。”
顾幽有些不敢相信信奉自然的人会这么容易被诱惑。
炼舞看出顾幽的疑惑,说:“本来不会有那么多人相信的,可是他们的神在森林里行了很多神迹。”
“神迹?” “没错,没有人看到过神的身影,那些神却以他们的信徒为媒介医治好了许多病危中的人。于是,大家相信了。他们应神教的无物质分化的教义,交出了自己所有的金钱。”
“交出自己的金钱?”
“是的,所有的金钱。因为相对于物质来说,每个人都更爱惜自己的生命。神教迅速发展,原本被废弃或是推倒的城市又建立起来。只是短短的一年,这片宁静的土地被彻底颠覆了。城市的虚伪和喧嚣你也看过了,我不喜欢那样的环境。”炼舞说。
“那么,为什么你们没有相信呢?”
炼舞笑了,“确实,他们的神很有能力。可是我不喜欢那种拘束的生活,我依然信奉我的自由。”
顾幽扫视了一下平静的森林,说:“现在信奉自然的人还多吗?”
“不多了,但是还有。”炼舞的神色很坚定,“不说这些了,先吃午饭吧。”他拍拍孤鸣的肩膀,说:“有什么好吃的,去,拿下来,这位可怜的哥哥不会爬树。”
孤鸣答应了一声,跑到树边顺着树干爬了上去,动作轻灵。他一边爬一边说:“正好今天我准备了好吃的,稍等一会儿。”
突然,一只黑色的手抓住孤鸣背后的衣服,把他提了起来。孤鸣的身子完全脱离了树干,悬在空中。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枝叶的深处藏了这个黑色的身影。
“啊——炼舞哥哥——救命啊——”孤鸣吓得四肢扑打着大叫。
炼舞跑到树下,正要准备爬,树后传出一个声音:“后退,站回去。不然,那小孩子就会被我的同伴从树上丢下来。”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树后走出来。
炼舞慢慢退回顾幽身边,盯着树后的人穿着的黑色盔甲,说:“黑暗骑士,又是你们!”
“哈哈,黑暗骑士?是谁告诉你我们是黑暗骑士?”又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旁边的一棵大树上轻轻到到地面。几个人都穿着黑暗骑士似的盔甲,可是顾幽仔细一看,他们胸口的铠甲上都雕着一个骷髅形的符号。而黑暗骑士胸口没有符号。
“小子,我们是亡魂战士。”又是一个声音,地上的草地翻涌,一个人从地下钻了出来,草片与土屑掉了一地。他的手里握着一柄黑色的金属十字架,十字架四边等长,每条边都和手掌一样宽。十字架的中心掏了一个圆孔,战士的手指就扣在孔里。
从地里钻出的亡魂战士向顾幽和炼舞走了几步,挥舞一下手中古怪的武器,铁器的声响之后,十字架的四条边顶端各弹出一把长长的剑刃。战士的左手抚摩着锋利的剑刃,阴森森地对面前的两人说:“这种武器叫做十字斩,或是亡魂斩,好看吗?”
十字斩在亡魂战士手中旋转,在旁边的树干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
“告诉我,穿红袍的人到哪里去了?”亡魂战士指着树干上的伤痕,问。
顾幽和炼舞不回答。
“哈哈,够义气啊。”战士的左手抬高,然后对树上的黑影说:“把小孩扔下来。”
炼舞向前跑了一步,却被十字斩挡了回来。战士说:“如果你不想孩子死,告诉我,红袍人去了哪里?”
“卑鄙!放了孩子,如果你打得过我,我就告诉你那个人去了哪里。”
亡魂战士的拳头砸在炼舞的肚子上,炼舞疼得弯下身去。紧接着,又一拳打在炼舞的后脑,炼舞站立不稳,倒在战士的脚边,不动了。
顾幽从腰间取下手斧,突然战士的拳头砸在自己的侧脸。旁边一个战士跑过来,夺下了顾幽的斧头。身前的亡魂战士将十字斩的侧刃抵到顾幽的脖子上,低声说:“你的同伴已经晕倒了。那么,你告诉我,穿红袍的人去了哪里?”
顾幽把脸瞥向一边。
“有意思。”战士怪声怪气地笑起来,“真是有意思!放心,我不会杀你们。我的目的不是杀死你们,我要找到穿红袍的那个人。”
顾幽的拳头狠狠砸在了战士黑色的头盔侧脸上,亡魂战士头歪向一边,嘴里吐出一口血。顾幽正要再给讨厌的对手一拳,可对手在他之前还给了他一个拳头。他眼前一黑,然后意识沉入了让人窒息的黑暗。
黑暗里。
视野的中心,渐渐发白,有了苍白的光亮。
灰白的袍子,黑色的长发飘散开,融进周围的黑暗里。袍尾飞舞,像是有强烈的风从女子的身后吹来。而女子的脸像是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罩住,看不清。
“你是谁?我又见到你了。”顾幽说。
“快走——不要管我——”女子的身影向后飘去,顾幽伸出双手,却抓不住。
熟悉的声音。
“快走——快走——不要管我——”
“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总是出现在这里?告诉我,你想对我说什么?”顾幽大声喊。
“不要管我——”
就在女子的身影快要像上次那样消失在黑暗的深处时,她脸上的雾气像是被风吹开了,那张美丽却冷漠的脸上盈满了忧伤,泪水滑落。
她,是狱奴。 9 文 / 穆紫轩
斜照的光被森林过滤成了淡淡的绿色。傍晚的森林,显得神圣,静谧。
顾幽慢慢睁开双眼,还有些不太适应黑暗后的光亮,想用手掌挡住光线,手却不能用。微闭着眼睛,低下头来,顾幽看到自己身体上缠绑了十几圈手指粗的绳子,把自己固定在了树干上。
“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脑袋还有些晕沉。
对面不远的树干上,他看到了同样被绑着的炼舞。炼舞还没有醒来,头低垂着。顾幽先看看周围,亡魂战士不见了。他对炼舞喊:“喂——快醒醒——炼舞——”
喊了好一会,炼舞摇晃着脑袋醒来,脸上迷茫的表情,像是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顾幽说:“你有办法逃脱吗?”
又过了好一会,炼舞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又看顾幽。突然,像发怒的野兽大吼起来:“那群混蛋,出手真的太重了,我的脑袋现在还在疼。”
“小声点,先想办法逃脱。”
“我们怎么会被绑在这里的?他们没有杀我们?”炼舞问。
顾幽摇着头说:“没有杀,更好。快想办法逃脱啊。”
“我是刺客,或者你可以说我是贼。但是我不是逃脱魔术师啊,被绑得动一下身体都疼,更别说逃脱了。”炼舞试着想把手从绳环里抽出来,可是试了好几次都动不了,手臂上被勒出几条淤痕。
顾幽说:“不要试了,看样子没用的。你森林里还有其他朋友吗?”
“有,但都不住在这里。”
“那么……孤鸣的家人呢?”
炼舞不屑地一笑,说:“不要提起他们,他们都改信神教了,把孩子扔下就直接去了望神城。”
顾幽叹了一口气,“对了,孤鸣呢?”
“他被绑在你后面的一棵树上,还在睡觉呢。不要管他,让他舒舒服服睡吧。”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聊天吧。”炼舞轻松地说。
顾幽不得不承认,炼舞面对困难的心态总是很好,而且总是在困境中把别人的意识引到没用的地方以至于事情变得更加困难。
“好吧,聊天。”但是,在现在顾幽不得不选择妥协,或许只有等到其他住在森林里的人路过这里才能被松开捆缚。“我刚才又做那个梦了。”
“什么梦?”
“那个女子,她对我说不要管她,快走。每次都在被人追杀的时候做这个梦,我觉得很奇怪。”顾幽说。
炼舞想了一小会儿,“仍然看不到她的脸?那多可惜啊。”
“不,这次我看到了。她竟然是狱奴。”
“那不错啊,其实狱奴很漂亮的啊。准备什么时候约她出来喝茶呢?”炼舞不正经地笑着说。
“我们现在说关于这个梦的意思!”顾幽假装生气。
“别生气,别生气,我跟你开玩笑的。好吧,我现在就开始为你解这个梦。人们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你梦里的女子竟然是追杀我们的狱奴,那就说明……说明……”炼舞看着顾幽,顾幽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炼舞继续磨磨蹭蹭,“说明了……”
“说明了什么?”
“说明你平常想着狱奴啊。被我揭穿了你也不要害羞,男人嘛,想着一个女人是很正常的事情。何况,狱奴确实很漂亮啊。对了,什么时候把他约出来喝茶吧,有我在,准保你们事成。”
“混蛋!”顾幽想冲过去揍他几拳。
炼舞大笑起来,“被我说中了吧,哈哈。不过,狱奴好像与我们为敌啊,而你却想着她。这只能说明,你这人有自虐倾向。而且她打架那么厉害,如果你们在一起了,有你好受的,她肯定把你管得服服帖帖。”
顾幽说不过他,又不能跑过去堵上他的嘴,只好把头瞥向一边不理他。
突然,一团嫩黄色的东西落在顾幽肩上。顾幽扭过头去,看到两颗小小的瞳孔也在看他。“嵌喽。”顾幽说。?
小怪兽的嘴张开,动动,然后直点头。
“我的朋友,真抱歉,让你们受苦了。”残魂的声音出现在树后。他扶着树干绕到顾幽身边,摸索到绳子,然后从腰间掏出匕首割绳子。
“你不该回来,他们不会杀我们,他们要找的是你。快离开。”顾幽说。
残魂一边割绳子一边说:“朋友,我的听力很好。感觉告诉我,你们因为我而受到威胁,所以我早就扔下马悄悄绕回来了。那时候那群讨厌的家伙还没走,他们隐藏在树上或是地下等着我。很抱歉那时候我没有出来,因为我知道打不过他们。”
“这不是你的错,不要说抱歉。如果你贸然钻出来,那么现在就没人救我们了。”
“后来,来了一匹马。马上是一个女子,她对隐藏的人说,计划有了改变。之后,他们都离开了。本来我刚才就准备出来救你们的,可是听到你们的对话,觉得很感兴趣。”顾幽身上的绳子被割断了,残魂接着说,“那个被你叫做炼舞的人说得没错,一个男人想着一个女人是很正常的事情。”
“别听他胡说,等一下我非打他的嘴。”顾幽瞪了炼舞一眼。
“那可不是胡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朋友。”残魂友好地伸出手。
顾幽握住残魂的手,说:“我叫顾幽。” 10 文 / 穆紫轩
神之主教的房间里,依然是神圣的静谧。可是,主教的眉头却皱在一起,他已经感觉到,终于有什么不堪的事情发生了。
突然,门被重重推开。四个黑色的身影走进来,最和一个重重关上了门。他们的黑色披风在没有风的房间里依然轻轻飘扬,全身的黑色无法被光照亮,似乎要反噬掉周围的光。
其中一个快步走到神之主教宽大的书桌前,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尊敬的主教大人,请原谅我们的冒失。不过,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你的下属破坏了我们的计划。”
主教望着来人,他的脸藏在黑色的头盔里,看不见。
“发生了什么事?”主教用平和的语气问。
“我们正在抓一个人,你的下属骑马去到现场,然后说,计划有了改变。我们以为是来自上级的命令,于是撤离了。可是刚才,我们才知道那个女子并不是传达命令的人。而且,计划没有改变。她让我们损失了一次很不错的时机!”亡魂战士几乎吼了起来。
“是吗?告诉我,她是谁?”主教说。
“你的下属,圣之使者。”
是狱奴。
主教笑了,说:“连你们也被她骗了,真是有趣。”
亡魂战士将手里的十字架重重拍在桌面上,四柄锋利的剑刃弹了出来。沉重的声音向四周传开,在房间里来回游荡,久久不散。
“我们要惩罚她!”战士大吼。
主教的语气却一直平稳,“你刚才也说了,她是我的下属,那么只有我能惩罚她。你们,没有这个权利。”
“我尊称你为主教大人,可是你不要忘了,你没有权利这样对我说话。”
两双眼睛对视着,互相传达着杀意。房间里安静下来,静得像一个到处游荡着死气的墓穴。亡魂战士的手指扣在十字架中心的圆环里,扣得很紧。但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理智告诉他,虽然主教有所不敬,但他不能与主教为敌——他的敌人是穿红袍的男子。
门被叩响,然后传进狱奴的声音:“主教大人,是我。”
神之主教压低了声音,说:“战士阁下,现在你需要躲藏一下。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亡魂战士停顿了一下,然后说:“主教大人,希望你不要徇私。事情怎么处理,我会看着的。”说完,他回过身对门旁的三个黑影招招手,四个人快步走到一排排书架后面,躲了起来。
“主教大人,你在吗?”
主教整整袍子,说:“狱奴,你进来吧。”
狱奴轻轻推开门,再轻轻关上。她走到书桌前,刚要说话,却听到主教低沉的声音:“狱奴,你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狱奴的嘴张开,却没有发出声音。她没有想到,神之主教这么快就知道了。她的双手扶在书桌边缘,低下头去,发现桌面上有一块小小的伤痕。她警惕地看看周围,然后问:“他们来过了?”
“不要问其它问题,对于你所做的事情,我想听到一个解释。”主教严肃了很多。
“你要什么解释?”狱奴也严肃起来。
“你为什么要向亡魂战士假传命令,难道你不知道这样做会触犯教会法典吗?”
“没错,我假传命令,触犯法典。但是,我不想亡魂战士抓住的那几个人被他们杀死。所以,我引开了他们。”
主教看着狱奴的脸,说:“你在骗我。你知道亡魂战士要抓的不是那几个人,他们只是诱饵。而且,亡魂战士是不会杀死他们的。那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鬼知道亡魂战士会不会丧尽天良以杀人为乐。”狱奴心不在焉。
神之主教的手重重拍在桌面上,吓了狱奴一跳。他的语气终于有了变化,低喉着:“作为神的使者,你说出这样的话是对神的亵渎!”
狱奴不说话了。
主教停顿了好久,语气缓和下去,说:“狱奴,你在保护那几个人,是吗?或者说,你在保护他们其中的一个。我没有说错吧?”
“没错,我是在保护他们。因为他们是我的罪犯,我不想他们被其他人抓住或是杀掉。”
“撒谎。你说他们是罪犯,那么他们犯了什么罪?”
“他们……”狱奴显得有些紧张,“他们越狱,与光之骑士发生冲突。”
“就这些?”主教说,“如果你真的想抓他们,那么以你的实力他们早该被关在牢房里了。狱奴,你依然不说实话。告诉我,为什么保护他们?”
狱奴故意把话题岔开,“对了,我想起来了,他们还杀了黑暗骑士。”
主教笑笑,“既然你都承认他们杀了黑暗骑士,那么亡魂战士就更有权利抓住他们或是杀死他们了。狱奴,我不想继续追问你为什么想保护那几个无关紧要的人,但是我需要告诉你,做你该做的事情,不要去插手黑暗骑士和亡魂战士的事。这次我饶过你,不再追究。但是,如果下一次你再扰乱他们的计划,我就只好把你交给他们处理了。”
狱奴不高兴地点点头,说:“遵命,主教大人。”
“下去吧。这几天就不要出去了,待在教堂里,向新到的信徒传传神教的教义。”
“好。”狱奴答应一下转身就走了,出去后重重关上门。
神之主教已经站了起来,可是当看到门被重重关上后又缓慢坐了下去。从前狱奴离开总是故意不关门,让他可以自己走过去关门,活动一下筋骨。可是这次,狱奴生气了。
“她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这样做。”主教在心里说。
房间另一侧,四个亡魂战士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为首的战士走到书桌前,对主教说:“主教大人,你就这么轻易饶了她?”
“你们都听到了,这次饶恕她,并不代表我会一直对她包容。如果她下一次再犯同样的错误,就交给你们处理了。”
“你是说,她还有下一次机会犯错?”
主教说:“今天的事情既然交给我处理了,你们就得任由我对她作出判决。亡魂战士,去做你们自己的事情吧,不要老是缠在一件小事上了。”
“好,我不再多说什么。不过主教大人,既然我们都是神的子民,希望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敌人。”说完,四个亡魂战士离开了。他们走时,故意没有带上门。当然,这并不与狱奴一样是善意的挑衅。
神之主教看着开着的高门,心里空荡荡的。
他没有站起来,而是挥了一下手,门便关上了。担心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 炼舞把两套白色的袍子递给顾幽和残魂,说:“快换上吧,我们得快些离开这里,不然那帮恶棍又回来了。”
残魂脱下被黑暗战士的斧头撕了好几条口子的长袍,快速套上白袍。顾幽卸下一层层的甲衣,正要穿上长袍,突然一块黑色的石头掉到了草地上。残魂的耳朵动了一下,顾幽赶忙蹲下去捡起石头,然后塞在了袍子的口袋里。
残魂没有问,顾幽也没有说话。
炼舞把裹着黑袍的马牵过来,说:“可惜只剩两匹马了。残魂,你还记得你的马扔在哪里的吗?”
残魂走过去,摸摸马身上的袍子,问:“炼舞,这是黑暗骑士的马吗?”
“对啊。”
残魂重重一拳打在马身上,马痛得嘶鸣一声,炼舞没有抓牢缰绳,战马向着森林深处跑去。炼舞追了几步,残魂却对他说:“不要追,把另一匹马也放了吧。”
“为什么?”炼舞问。
残魂说:“也许望神城里没有这样的马,但是教会的人和光之骑士一定认识黑暗骑士的马。我们不能骑这些马进城。”
顾幽对炼舞点头。残魂又说:“还有,我们换下来的衣服也要藏起来,最好埋起来,不然敌人就会知道我们已经换装转移了。”
炼舞放走了另一匹马,然后把顾幽和残魂换下来的包裹在一起,说:“不能埋,不然挖出来的新土会被别人看出一些痕迹。我把它们藏到树顶的树洞里去,敌人应该不会爬那么高的树去搜寻有关我们的线索。”
衣服藏好之后,炼舞在草地里找了几粒红色的果子,在手掌中拍碎。然后,他走到顾幽身前,用指间蘸着红果的汁水在顾幽脸上点了一个小红点。
“你做什么?”顾幽后退几步。
炼舞说:“别怕,不伤皮肤的。你的白头发太显眼,所以进城的时候必须把兜帽扣上。如果例行检查的人让你摘下帽子,你只用让他们看看你的脸,然后告诉他们你正在长天花,或是麻疹,他们就不敢碰你了。”
“天花?或是麻疹?”顾幽皱着眉头。
“你不愿这样也行,要不我再去找一些黑果,把你头发给染成黑色就行了。”
顾幽走近炼舞,说:“还是天花或者麻疹吧。”
临近傍晚,三个人才走到望神城。果然不出所料,城门口堵着十多个骑士大呼小叫着对每一个进出的人进行搜查。他们的战马绑在一边,本来绑在马背上的盾和短剑都被骑士背在了身上。
“大家不要紧张。”炼舞说了一声,大步走了过去。
“站住,站住,检查。”几名骑士围过来,手里还握着长剑。
“各位骑士大人辛苦了,我们都是来大教堂朝圣的。”炼舞说着,掏出一把蓝魔晶,塞给其中一名骑士。虽然神教的信徒都是不需要花钱的,可是对于这帮骑士来说,他们需要钱供自己花天酒地。
骑士收下钱,说:“蛮懂规矩的,可是检查还是要的。”说完,他收好剑在炼舞身上马马虎虎地从头摸到脚。炼舞庆幸没有把短剑放在腿上,不然被搜到就惨了。
另一个骑士走到顾幽面前,大声对他说:“把帽子摘下去。”
炼舞开始紧张起来。顾幽没有说话,稍稍仰起头,让骑士可以看到自己藏在阴影里的脸。骑士看到了兜帽里的脸,上面布满让人觉得恶心的红色斑点。骑士后退了几步,强烈抑制住想吐的欲望。他问:“你脸上是什么?”
“天花,或是麻疹。”顾幽老实地回答。
“到底是天花,还是麻疹?”又一个骑士走过来,问。
炼舞哭笑不得,他怎么也想不到顾幽会笨到把他之前的原话给搬了出来。他眼珠一转,对问话的骑士说:“骑士大人,我们现在也不清楚他脸上到底是天花还是麻疹,所以想到望神城里找一位医生来医治。听说,真神可以赐福给我们,所以我们也是来乞求神的福气的。”
骑士没有说话,走到残魂身边,检查了残魂身上没有铁器后,指着他背后的弓,问:“这是什么东西?”
炼舞跑过去,拍拍弓,说:“玩具弓,您看,连弦都没有,只是一个玩具。”
骑士点点头,说:“好了,你们进城吧。”
三个人刚走进城门,城外又走来了一个老人和一个年轻的女子。两个人穿戴得都很朴素。一名骑士搜查了一阵老人,骂了起来:“身上一分钱没有还想来朝圣?你懂不懂规矩?”
接着,骑士在女子白皙的脸上摸了一把,说:“小女孩长得不错啊。陪大爷我们喝喝酒吧,算作过路费,怎么样?”
“骑士大人,不行啊,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还太小。”老人挡在女子前面,“我们今天不进城了,马上就走。”
骑士给了老人一耳光,老人站立不稳,倒在了地上。
女子哭着蹲下去,扶住老人,喊:“父亲——父亲——”
骑士把女子拉了起来,抱在自己怀里,说:“别哭,跟大爷我走。”
女子对着骑士吐出一口口水,骂道:“坏蛋,为什么打我父亲。”
骑士擦去头盔上的口水,哈哈大笑。他得意地说:“小姑娘蛮辣的,我喜欢。以后就跟着大爷我了,保你吃好喝好。”
顾幽转过身去,炼舞赶忙把他拉住,小声在他耳边说:“不要去,我们不能暴露身份。”
“可是就让那群混蛋如此嚣张吗?”
“顾幽,人我们要救,但不是现在。”残魂拉住顾幽,说,“我有办法,我们先走。”
“救命啊——救救我们——”女子的呼喊声撕心裂肺。
而顾幽被炼舞和残魂拉着,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女子在骑士的怀抱里哭闹却不能挣脱。他雪一样白的通红瞬间像燃起了火焰,灼烧着他的心。
城门口,骑士拖着女子向城内走。而地上的老人伸出手,死死抱住骑士的腿。另一个骑士走上前,一脚踢在老人的手腕。老人的手松开了,骑士还骂了一句:“老东西,找死!”
“救……救救我的女儿啊……求你们……放开她……”老人干涩的嘴唇颤抖着,昏黄的眼里落下两行浑浊的泪水。
骑士抱着哭闹的女子,对其他人说:“今天到此结束,关上城门,大家一起到顺神酒馆去喝酒,我请客。”
墙角,炼舞按住顾幽,残魂拍了拍手。
多多飞过城墙,寻到击掌声的方向,很快落进了残魂的怀抱。残魂在多多耳边轻声说:“多多,跟着那群骑士,看他们把女子带到哪里去了。”然后,残魂把多多放在地上。多多拍拍黑色的翅膀,向骑士的方向跟去。
残魂轻松地笑笑,对顾幽说:“今天晚上,我们又有事情做了。现在先去找一家旅店吧。”
顾幽对残魂点点头,心里依然有些担忧。他说:“对不起,我太卤莽了。可是,当我看到女子被欺负的时候,心里好疼,好疼。”
“你是不是对女孩子都这样啊?”炼舞说,“不过,我刚才仔细看了,那女孩子长得蛮可爱的。对比一下,好像比你的狱奴还可爱啊。”
顾幽不理睬炼舞的疯言疯语。
残魂笑着说:“我看不到女子的脸,不过听她的声音应该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子。今天,我们救她救定了。顺便也好好教训一下那帮穿着骑士铠甲的混蛋。”
顾幽点点头。
残魂拍拍顾幽的后背,说:“轻松点,不要太紧张。对了,我想问一下,你的狱奴是什么人?是你的妻子……还是女朋友?应该也是很美丽的人吧。”
“没错没错,她的狱奴很漂亮的。不过,有点凶,连我们的顾幽都有些怕她。”炼舞继续煽风点火。
顾幽冷冷地说:“谁相信你的疯话。” 11 文 / 穆紫轩
多多落在残魂的肩上,嘴凑到残魂的耳边。
炼舞急迫地问:“怎么样?他们在哪里?”
仔细听了一会儿,残魂说:“多多告诉我,那帮骑士把女子带到了顺神酒店,他们现在在二楼的六号包间喝酒。”
炼舞一把将多多抓了过来,强行把多多的嘴按到耳边。过了几秒,炼舞说:“为什么我听不见它在说什么?”多多被炼舞的手卡得难受,张开嘴在炼舞的耳朵上咬了一口。炼舞痛得将多多扔了回去。
残魂说:“轻点,它也会记仇的。你听不懂它的语言,是因为你不懂使用精神力。”
“好了,我们出发吧。”顾幽说。
炼舞对顾幽说:“到时候不要太心急,慢慢来。”
“我听你们的。”顾幽说完就向旅店外走。
顺神酒店是望神城里最大的酒店,也是生意最好的酒店。不过,来这里花天酒地的,除了光之骑士就是一些还没有归附神教的有钱人。
天已经黑了,酒店的门口挂着好几串灯笼,红色的柔光将酒店门外的一小片区域映得暖意十足。一楼的大堂里,许多店员端着大大小小的盘子来来往往。酒杯碗盏碰出阵阵脆响,书写着一篇奢侈的曲谱。
三个人走进酒店大堂,一个穿黑衣,两个穿白袍。
一名店员马上迎过去,满脸的笑都快溢出。店员躬着腰,说:“几位是第一次来吧,欢迎欢迎。请问,在大堂订座还是到包间?”
“二楼,包间。”炼舞说。
顾幽小声问炼舞:“我们来吃饭的?”
炼舞说:“别急,我已经安排好了。”
店员说:“三位,正好二楼还剩下五号包间没有被订,请跟我来。”
店员始终躬着腰,把三个人带到了二楼的五号包间里。炼舞随便点了几个菜,店员就退下去了。
很快,菜上来了。店员将菜摆在桌子上后就退出了包间,再轻轻关上房门。
残魂说:“我们可以开始了。”
炼舞端起一个盘子,疯狂地向嘴里拨了几口菜,囫囵吞下,说:“你们也吃点,这可是钱买来的。”
顾幽拉开门,走了出去。残魂对炼舞笑笑,也摸索着走出去。
六号包间内,骑士们的头盔和武器扔了满地。一个骑士抱着泪流满面的女子,将酒杯递到女子嘴边,醉意浓浓地说:“来,喝一口。”
女子把脸瞥向一边。
“够辣,哈哈,我喜欢!”骑士将酒送到自己嘴里,仰起头吞下。下巴的山羊胡上挂着晶莹的酒滴,骑士放下杯子,宽厚的嘴唇贴到女子细嫩的脸上。女子反感地躲闪,却始终挣不脱骑士的怀抱。
另一个骑士为抱女子的骑士把酒满上,两眼却一直盯着女子精致的脸看。他用舌间舔舔上嘴唇,说:“恭喜大哥得到美人,但是大哥也不要忘了兄弟们啊。”
其他人也开始起哄。
山羊胡的男子说:“那是当然,怎么会忘记大家呢。来,每个人都来亲她一口。”
骑士们站起来,笑着,推着,要把满是酒气的嘴凑过去。
突然,门被踢开了,一个白色的身影闪进来,捡起地上一个空酒坛砸碎在一名骑士头顶。骑士们还在吵着要亲美人,又两个身影窜进来,两名骑士被头盔砸翻在地上。
长着山羊胡的男人最先发觉事情不对劲了,忙放开女子满地找剑。女子哭着躲到了墙角。男人摸到一把剑,用尽全力却拿不起来。原来,顾幽的脚正踩在剑上。男人吼叫一声,抓起一个酒坛。顾幽拳头挥出,穿过酒坛,落在男人的鼻梁上。酒从坛子的穿孔倾泻而出,男人倒在了地上。
很快,所有的骑士都倒在地上不动了。
顾幽转过身,对女子说:“你安全了,快离开吧。”
女子的泪水弄脏了她的脸,她感激得嘴唇轻颤,说不龌袄础K?韧淝??鸵?蛳吕础A段柘蚯白吡艘徊剑?鲎∨?樱?缓蟠优圩永锾统鲆惶跏志睿?莞??K?担骸安灰?颍?酒鹄础D米牛?劝蜒劾岵粮伞!?
女子抬起手,手指还在颤抖,捏不稳手绢。
炼舞扶稳女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擦掉女子脸上的泪水,再把她散在脸上的头发整理好。这时,他才看清,她真的很美。眼睛大大的,黑色的眸子像盈满了水。小小的嘴唇轻抿着,白皙的脸上没有一丝杂质。
女子意识到眼前年轻的男子正盯着自己看,眼珠转到一旁,脸微微泛起了一层红晕。
炼舞也发觉自己的失态,放开女子,对顾幽说:“我们送她离开吧。”
残魂说:“不可以,我们现在回隔壁包间,继续吃饭。”
炼舞差点忘了,自己不可以与女子一起出现在大堂,以免给别人留下线索。他对女子说:“你快点走吧,今天晚上先找一处旅店住下,明天就出城去找你的父亲。”说完,炼舞掏出一颗红魔晶,塞到女子手里。
女子不要,炼舞却固执地说:“收下,你一个人,无亲无故的,需要这些钱。快走吧,去找一家旅店。”
女子点点头,稍稍平静下来。“谢谢,谢谢你们三位。”她说着,眼泪又要掉下来。
“快走吧。”顾幽对她说。
女子转过身,就要走出房门时却又扭过头来,对顾幽说:“你的手受伤了,要赶快处理伤口。”说完,离开了包间。 顾幽抬起右手,拳头被酒坛划出了几道伤口,血与酒混在一起,伤口针刺般的痛。
三个人回到自己的包间又坐了一会才离开。其间炼舞一直没有说话,手里握着那条手绢,眼神涣散。直到快要走回旅店了,残魂推推顾幽故意说:“炼舞啊,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呢?好像平常就你话最多的吧。”
顾幽也难得地幽默一次:“炼舞,你什么时候有用手绢的习惯了?大男人带条手绢在身上,多别扭。反正你那条手绢也脏了,扔掉算了。”
残魂继续说:“炼舞才舍不得扔呢,说不定以后连洗都舍不得了。”
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炼舞的脸发烫,红霞从脸庞一直染到耳根。他终于说了一句话:“刚才那家什么顺神酒店真够黑的,才点那么几个菜,而且都没怎么吃,收了我那么多钱。”
残魂一路嘲笑着炼舞,三个人走回了旅店。走到楼道里,残魂还在不依不饶地开炼舞的玩笑。而炼舞只好闷着不吭声,掏出钥匙开门。
推开门,正要走进去,隔壁房门开了。
刚才的那个女子走了出来,对三个人说:“我听到你们的声音了,所以……所以……出来看看。”
残魂咳了一声,说:“不好意思,我有些累了,先进去睡觉了。”
残魂走进房间,发觉顾幽还站在门口,于是对着地板重重踏了一脚。顾幽明白过来,说:“我……我也睡觉了。”
刚要向房里走,女子却叫住顾幽。她说:“你手上的伤还没处理啊,你们先等我一下,我去找些医疗用品。”说完,她向自己的房里走了。
炼舞瘪瘪嘴,走进了房间。顾幽觉得有一些尴尬,只好跟着炼舞走了进去。
房里一共放了三张床,有两张是炼舞订房时为了节约房钱非让店员增加的。他说,三个人在一间房内,热闹。
炼舞在自己的床上躺下来,偷偷将手绢塞回了衣服的口袋里。顾幽坐到炼舞身边,摘下兜帽,说:“炼舞,你还没问她叫什么名字呢。”
“我没那种想法。”炼舞说。
“平时开我的玩笑,怎么今天没什么语言了呢?”
开着的门被人敲响,是那个女子。她对着里面问:“我可以进来吗?”
残魂装作睡着了,顾幽也故意不回来,看着炼舞。炼舞坐起来,说:“进来吧。”
女子走进来,刚看到顾幽的白发还吃了一惊。她走到顾幽身边,脸上带着惊异,小声说:“我找到了一些绷带,帮你包扎一下吧。”
顾幽说:“让炼舞来吧,他会包扎。”
女子将绷带递给炼舞,说:“原来你叫作炼舞啊,真好听的名字。”
炼舞接过绷带,顾幽伸出右手,炼舞小心地将绷带缠紧在顾幽的伤口上。炼舞对女子笑笑,说:“那么你呢?”
“那么你呢?”女子同时问顾幽。
顾幽抬起头,看看女子,又看看炼舞。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可是残魂依然不出来帮忙解围,躺在床上偷笑。
女子说:“不好意思。我的名字是融月。”
“融月,真好听的名字。”炼舞说,然后指着顾幽,“他叫做顾幽。”
融月点点头,问顾幽:“你脸上的红点……是画的吗?”
顾幽不回答,偷偷掐了炼舞一下。炼舞帮忙回答:“没错,是画的。”
“为什么画成这样啊?真有意思。”
炼舞又挨了一下掐,在女孩子面前疼却不敢表现出来。他心里一边诅咒顾幽一边回答:“因为他很喜欢把自己弄得像疯子,他说,这是艺术。”
肩膀上又被掐了一下。 12 文 / 穆紫轩
清晨,接到顺神酒店店员的报告,骑士团长迅速穿好了铠甲戴上头盔向外赶。他一边出门一边在心里骂:“混蛋,一群饭桶,就会为我找麻烦!”
团长骑上马向城南奔去,他的身后跟着一小队骑士。
队伍在酒店门外停下来,心急如火燎的团长恨不得直接骑着马冲到事发现场。团长跳下马,对其他人说:“你们在这里等着。”说完,跑进了酒店。他可不想太多的人跟着自己去看笑话。
店员带着团长上楼,团长一边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今天早上。我们想骑士大人们一定是喝了个烂醉,早上想给他们送几床盖被,可是推开门却发现他们全都被打伤了,包间里很乱。”
“昨天晚上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没有,都是一些食客。而且,一直没有人听到他们的包间内有打斗的声音。昨天晚上和大人们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女子,不过后来女子早早离开了。”
说着,已经走到了包间外。包间的门开着,一股刺鼻的酒味被从包间开着的窗口吹进的风带出来。团长捂着鼻子,看到包间内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乱上好几倍。酒坛坏了好几个,酒洒了一地。头盔和武器散落在地上,泡在酒里。骑士的身躯东倒西歪,每个人额头上都带着血迹。
团长忍住怒气,对店员说:“你先离开吧。”
店员看看团长,小步跑开了。
团长走包间,一脚踢在躺得最近的一名骑士肩上。“混蛋,起来!”他看着骑士的侧脸也泡在地上的酒水里,觉得自己的面子都被这群下属丢光了。
“混蛋,谁打我?谁敢打我?”骑士被踢痛了,身体微微动了一下。
“全部给我站起来!”团长大声吼。
刚才还在骂的骑士全身一颤,赶忙爬起来。由于动作太急,脑袋撞到了桌角上。他捂着脑袋,对团长鞠躬,然后分别叫醒其他人。
所有的人刚才还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分钟或全笔直地站在团长面前。只是,他们的衣官不整,头发散乱,看上去像是总是蹲在街角的乞丐。
“全都是混蛋!”团长气得给了长山羊胡的男人两耳光。
“一共有三个人,他们很厉害。真的很厉害,一拳打倒我们一个兄弟。”男人以为团长为他们被别人打倒而生气,竭力为自己辩护。
又两个耳光打在脸上,男人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变得浮肿,嘴角滑下一缕鲜血。团长气愤地骂道:“真是蠢货,饭桶!谁让你们到这里来喝酒的?你们哪里来的钱?不但聚众喝酒,还嫖娼,你们真是把骑士团的脸丢光了!”
男人想说他们没有嫖娼,可是却突然想到不好解释那女子的来历。而且,强抢民女的罪名可比嫖娼大多了,应该是死罪。
“赶快给我回总团去领受处罚,晚了一步就滚出骑士团!”团长说完就走,却又突然转过身来,小声对骑士们说:“这件事情,不要让狱奴小姐知道。”
团长下了楼,将一个红魔晶放在柜台上,对柜台里的店员说:“今天的事情,你们不要乱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不然……我听说死人最会保守秘密。”
店员听团长这么一说,哪还敢收钱。他伸出手,将钱推到团长身前,说:“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啊?什么也没有啊。”
团长点点头,“很好,钱还是收下吧。”
团长走出酒店,抬起头来,脚步突然乱了方寸。最害怕见到的人却还是出现了。狱奴小姐骑在马上,站在外面待命的骑士小对前面,像是在等着团长下来。团长后面,那几个骑士一窝蜂地跑出来,看到狱奴后,吓得站在团长身边,大气都不敢出。
狱奴的马向团长走过来,团长的头上掉下了一滴汗。
狱奴却没有训斥骑士团长,而是冷静地问山羊胡男人:“谁做的?”
基于刚才挨了团长四个耳光的教训,男人直接认罪:“是小的们不守骑士规矩,到这里聚众喝酒,还……还……嫖娼。”
团长气得想把男人撕碎,然后自己找个地洞钻下去。本来想要蛮着狱奴小姐,这个笨蛋却把所有的事情倒了出来。
狱奴的表情依然平静,她说:“我不是说这个,你们犯了什么错由你们的团长处理。我是问你,是谁把你们打伤的?”
“三个男人,很厉害,一拳……”男人还没说完,又挨了团长一个耳光。团长气得浑身发抖,对男人骂:“笨蛋,滚回去领受处分!”
“是,是。”一帮人脑袋点得向鸡啄米,赶忙跑过街角,消失在清晨的街道上。
“你们也先去做自己的事情吧。”狱奴对团长说,然后拉着马缓慢地向着长街西边走去。
骑士团长暗自庆幸,狱奴小姐没有大发脾气。不过,他知道这笔帐狱奴小姐一定记下来了。他爬上自己的马,带着骑士队伍离开了。
街道稍稍安静了下来。
狱奴骑在马上,漫不经心地任由战马随意向前走。她一直在想,袭击光之骑士的三个人到底是谁?
“是他吗?应该是吧。”她自言自语,“他们本来只有两个人的,可是后来又从黑暗骑士手里救下了一个人。现在应该是三个人了,没错,是他们。可是,他们是怎么进到城里的呢?光之骑士已经很严格地把守城门了,为什么他们进城了我没有得到消息呢?另外,他们现在在哪里呢?”
狱奴一直思索着,就连有四个人从自己身边擦过都没发觉。
四个人都穿着男式长袍,兜帽盖在头上。其中一个穿黑袍,另外三个穿白袍。有一个穿白袍的男人看上去稍稍矮小,袍子松散地裹在身上,袖口很长,显得有些别扭。
黑色的身影回头看看,狱奴已经走远了,然后对旁边的白袍人说:“顾幽,我早说他认不出来嘛,你非担心那么多。你瞧瞧,我刚才还故意贴着她的马擦过,她竟然都没一丝反应。”
残魂说:“你胆子真是够大,就没有想过如果被发现我们的努力就白费了。对了,刚才那个马上的人就是狱奴吗?可惜我看不见。” “她真漂亮。”融月说,“不过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她现在心不在焉地在想什么,所以才没有发现我们。虽然我没有和她交往过,可是她的脸和装束告诉我,她是一个很精明的女子。”
“确实精明,比贼还精。”炼舞说,“融月你刚才说她现在在想什么事,我知道她在想什么。”说着,炼舞挑衅似的对顾幽笑笑。
顾幽不理他,默默走着。融月问:“是吗?那你说,她在想什么?”
炼舞一只手搭上顾幽的肩膀,却被顾幽打了下去。炼舞骄傲地说:“还能想什么,美丽的狱奴姐姐当然是在思念我们英俊帅气的顾幽哥哥啊。”说着,炼舞还夸张地用手拂了一下自己的头顶,仿佛那句话里的“英俊帅气”是在形容他自己。
融月低下头,扑哧一声笑了。
一队骑士迎着四个人跑了过去,激起满街的黄尘。融月吓得不自觉地抓住了顾幽的袖口,抓得紧紧的,顾幽觉得有些别扭,只好装作不知道。
离城门已经不远了,四个人停下来。顾幽对融月说:“融月,我们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快去寻找你的父亲吧。我们就在这里,看着你出城。”
融月不说话,依然抓住顾幽的袖口。炼舞站在一旁,看向城门,也不说话。顾幽抓住炼舞的袖口,拉过来,塞到融月手里,顺便解救了自己被握湿掉的袖口。残魂轻笑着,把顾幽拉到几步之外。
炼舞看着融月,笑笑。融月还他一个微笑。好一会儿,炼舞才磨出一句话:“要走了?”
融月点点头,虽然对方是明知故问,但她还是答道:“是啊,要走了。”
“哦,要走了。”说了这句,炼舞又没话了。两个人就那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道别。
路过的人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两个男人站在街心对视,一个抓着另一个的袖口。有的人还指指点点,小声议论。而残魂和顾幽只好背过身去,装作和那两个人不认识的样子。残魂小声地说:“这不是我们的错,谁让炼舞想出叫融月穿男人衣服出城的。”
“要离开了?”
“是啊,要离开了。”
“哦,要离开了。”
两个人把“走”字换成了“离开”又重复了一次死板的台词,让顾幽和残魂觉得头痛。
残魂小声为炼舞加油:“笨蛋,快说啊,说些有建设性的语句啊!”
“我……我真的走了。”接着,融月转向顾幽和残魂,“谢谢你们的帮助,我现在就要走了。”
顾幽和残魂挤出一丝笑,与融月挥手道别。
融月松开炼舞的袖口,准备离开。炼舞却又抓住了融月的袖口,让远远观看的人觉得恶心至极。融月问炼舞:“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事了……你走吧。”炼舞一点点松开手里的衣袖,恋恋不舍的样子。看他那架势,像是恨不得从袖口撕下一片布留着作纪念。
终于,袖子从炼舞的手里脱落出去,融月轻轻说:“我走了。”说完,向城门走去。
“回头,回头。”炼舞嘴里念。
融月走了几步,像是听到炼舞在说什么,回过头来,问:“你说什么?是在跟我说话吗?”
“没……没有……”炼舞捂住自己的肚子,说:“我没有说话,可能是肚子饿了。你听,是肚子在叫。”
融月转过头去,走远了。走出了城门,身影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顾幽和残魂遗憾地走到炼舞身边,顾幽说:“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这时候,炼舞突然扬起手臂对城门的方向招了招,用很忧伤的声音说:“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神经病!”顾幽和残魂一致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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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奴在黑衣男子的带领下由裴罗商会的门厅拐进花园,再走进漆黑的长廊。长廊里没有任何照明工具,给人一种很压抑的感觉。而前面的黑衣男子的身影完全融进了黑色,看不见,只能听到轻缓的脚步声从前面传来。
走了好远,依然是漆黑。狱奴小心地踏出每一步,甚至有些后悔来到这里。黑衣男子始终没说一句话,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狱奴有些不适应这样的环境,她想说句话来赶走死亡般的气氛。
“裴罗商会的总部很大嘛,走了这么远都走不到头。”
可是,对方却没有回音。
真是奇怪的人!狱奴握紧剑柄,随时防范着对方。
正当她要提出今天还有别的事情暂时不见裴罗爵士时,男子停了下来,敲响了一道门。狱奴反应不及时差点撞在男子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