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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发表于 2009-2-18 02:41

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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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说来,岳爷爷终究不够英雄,的确。
  岳爷爷选择了律法,视黎民百姓无物,毅然赴死。
  我接着说:“而我们,却要在出手前审慎判断一个人当不当杀,简直一天到晚都在违法,都在考虑是否该给予坏人改过机会,一堆的煎熬,我已开始感到压力沉重。”
  阿义突然插嘴:“杀死刑犯的为什么不是受害者家属?我看他们虽然希望坏人死掉,可也没种自己动手啦!真正动手干掉那些死刑犯的,就是领钱做事的刽子手,他们也不必考虑那么多,反正杀人是他们的工作,他们也没得选择,砰砰两下就OK了。”
  我忍不住说:“那叫法警吧,说刽子手好难听。”
  阿义说:“反正一样是杀人,军人跟警察都可以推说是谁谁谁叫他这样干的啦。”
  嗯,将杀人的心理负担推给制度,仿佛制度本身真是正义的,而正义只是借着自己手中的板机轻扣,传送出去,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制度真是强而有力的正义靠山。
  而我们师徒三人的所作所为,背后的靠山不是可以依附的制度,而是模模糊糊的正义。
  模模糊糊,却热血澎湃。
  相当真实、有血有肉的正义。
  却也模糊得令人不安。
  没有人,包括师父自己,可以说服我何者当诛、何者当诫,杀人的手长在我腕上,什么都要自己来。
  执行正义的大侠,这真是充满生命不确定性、价值惶恐的良心事业。
  正当三人抢着捞起最后一碗四神汤的汤水时,阿义突然大叫:“干!电视!”
  小贩也被阿义的叫声吓了一跳,回头看了我们一下,这一看,小贩也露出疑惑的表情,又转头看了看挂在摊贩车上的电视,又看了看师父。
  电视上,一个妇人正拿着一张照片哭诉,而照片立刻被摄影机定格放大。
  照片中,是妇人跟一个老人坐在公园凉亭中,那老人的脸很迷惘,身上穿着一件青绿色的唐装。
  那老人,绝绝对对、万无一失,就是师父!
  师父也傻了眼。
  那妇人在镜头前哭诉着:“……所以请善心人士帮我留心一下,我爸爸这几年神智不清的,已经好久没回家了,不知道现在在哪里,请……”
  师父用力放下大碗,发狂大吼:“操妳奶奶的!谁跟你神智不清!”
  我跟阿义吓了一大跳,只见电视中的妇人继续哭着,而电视底下出现一组电话跟住址。想必是师父家里的电话跟地址。
  师父满脸通红,指着电视破口大骂:“你这疯婆子霸占我的窝!还赖我是你爹!操她祖宗!整天盯着我咒我!逼老子躲得远远的!”
  我看了看阿义,阿义也是一脸窘迫。
  小贩赶紧把电视关掉,但师父似乎骂上口了,继续大吼:“你们两只兔崽子明天跟我去员林!把那疯女人干掉!就为了正义!”
  我跟阿义唯唯诺诺,唉,那女人不晓得是谁,那么倒楣要被师父干掉。
  师父紧握着拳头,嘶吼着:“臭三八!明天就是妳的死期!”
  我赶紧付了餐钱,跟阿义死拉着像小孩子一样抓狂鬼叫的师父离开。
  跷课。
  不为了练功,不为了行侠仗义,而是为了去员林。
  去员林,去杀一个自称是师父女儿的倒楣鬼。
  师徒三人坐着公车(本来师父要一路踏着商店招牌跟电线杆去员林的,但被我强力阻挡下来),一路上没说没笑,谈不上心情好或不好。
  对于那女人是不是师父的女儿,我自己是疑信参半的。
  疑的是,师父深爱着三百年前的花猫儿,甚至我跟阿义在练功时,师父都会唱着奇怪的山歌思念花猫儿师母。也因此,花猫儿师母死后,师父应当不会再娶,也不会平白生了个女儿。
  另外,师父从秦皇陵中爬出后,也不过几年的时间,怎会生出一个年纪可以当我MD女儿?
  不过,要是那女人是师父以前的干女儿,那就另当别论了。
  也许师父记性不好(不是也许,师父就是常常忘东忘西的),忘了有这号人物也说不定,更说不定的是,师父可能跟他的干女儿吵过大架,负气跑出员林的窝,现在只是当着我们的面不好意思承认罢了。
  毕竟被指说“神智不清”,对师父的伤害一定很大。
  师父既不肯在功夫上露一手,又有一套三百年前的血腥往事,自然被别人当作是疯子了。也难怪师父要生气。
  而阿义信不信呢?
  阿义是这样说的:“管他的,反正师父想杀就杀,我也管不着,也没办法管。”
  就这样,三人下了公车,我跟阿义跟着怒气冲冲的师父,快速往一条破巷子中钻去。

狗蛋 发表于 2009-2-18 02:41

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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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巷子很传统,典型的传统。
  这里是员林的哪里,并不重要,因为这种巷子爬遍了台湾每一块土地,可说是最坚强的人文地理样貌,绵延着古老的生命力。
  而师父,这一个暴跳如雷的老人,在这几条错综的巷子中,似乎是个相当相当知名的大人物。
  “天啊!是老疯癫!”拿着菜篮的胖妇人楞了一下,转身报讯去。
  “哇!关家他家那老家伙回来哩!”坐在门口摇扇子的老人叫。
  “啊……疯子……哇……”一个小孩子哭到摔倒。
  “昨天晚上的深夜新闻有报……”两个八婆窃窃私语着。
  “姓关的疯子……”抽着福禄寿香烟的汉子,瞪大眼睛。
  师父的脸色越来越低沈,我简直不敢多看一眼。
  师父该不会真要杀那自称他女儿的妇人吧?我一直抱持着阻止师父的心意,所以才跟阿义一同跷课来员林的。
  但师父的情绪却极度恶劣,身上也散发出不断膨胀、又快速压缩的杀气。
  我能阻止得了师父去杀一个不当杀的妇人么?
  我看了看阿义,阿义的神色也罩着一层霜。
  “师父,你不会真要杀了那……”我说。
  “废话!”师父破口大骂。
  “可是她罪不当……”我又开口。
  “罪不当杀?该当的!”师父的杀气简直像爆米花一样,霹哩趴啦作响。
  这下惨了。
  等一下我该偷袭师父,让师父先清醒一下吗?
  “就是这间!”师父指着一栋三层楼的老房子,接着猛力敲着门。
  尽管师父可以一掌将门轰得稀烂,但师父还是“咚咚咚咚咚”地,卯起来敲门。
  我向阿义使了个眼色,再看看师父的后脑勺跟背。
  阿义点点头。
  很好,要是那妇人一开门,我就一掌击向师父的背窝,阿义掌力轻多了,则负责挥掌干师父的后脑勺,让师父暂时昏倒,冷静冷静。
  这时,门打开了。
  我跟阿义双掌齐出!
  但,师父突然往后弹射两步之距,躲开我跟阿义的掌力。
  我跟阿义耳根一热,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时,师父的眼神却陷入重重迷雾,不理会下手偷袭自己的徒弟。
  师父不仅眼神陷入迷雾,身上急速膨胀、又不断急速收缩的杀气顿时流泻无踪。
  就像一颗疯狂涨大的鸡蛋,蛋汁一下子从内挤破蛋壳,流光光了。
  重要的蛋黄也一道流光光了。
  流光光,所以只剩下脆脆的蛋壳。
  师父,他不仅杀气流光光了,连灵魂也一并流泻散去。
  他只是张着嘴,看着门边的妇人,那个号称自己女儿的妇人。
  那妇人眼睛盛满泪水,张口叫了声:“爸!”
  师父的身体簌瑟地抖着、激动着。
  妇人走了过来,拉着师父说道:“爸!你都跑去哪里了!”
  师父哑口不言,只是“咿咿咿”地发出怪声。
  我跟阿义傻了眼,正想唤师父回神时,妇人看了我们一眼,感激说道:“是你们送我爸爸回家的吗?请进请进!”
  说着,妇人拉着僵尸一般的师父,带着我们两师兄弟进门。
  房子不算小,虽然旧了点,但却收拾得很干净。
  妇人倒了几杯茶,热切地说:“谢谢你们两个,你们是在哪里找到我爸爸的?”
  阿义支支吾吾,我只好乱说一通:“我们这几天在……在学校附近,就是八卦山附近,常常看到这个老先生……然后,然后就看了昨天深夜的……”
  这时,瘫在椅子上的师父突然有气无力地开口:“操!妳为什么说是我女儿!”
  我一傻眼,师父的精神一振,狠狠地说:“见鬼了!你霸占这个窝,还胡说八道些什么!阿义!替师父毙了她!”
  妇人脸上浮现深沈的无奈,说:“他一定又跟你们说,他是从什么三百年前的明代来的,对吧?”
  我跟阿义脸上堆满尴尬,说:“对。”
  妇人叹了口气,说:“他这个病已经好几年了,偶而还会到处乱跑,说什么要去找徒弟教武功,这两年半更是全不见踪影,更早之前,他还说他跑到日本去,唉,没护照没钱怎么去?”
  阿义突然爆口道:“师父多半造了小船,翻了就用走的。”
  妇人奇怪地看着阿义,我急忙岔开话题,说:“老先生真的是妳爸爸?”
  师父在一旁咬牙切齿,身子却软软地陷落在椅子上,形成奇怪的矛盾。
  不等妇人回答,师父气呼呼地说:“我把窝让给了你也就罢了,你竟说老子神智不正常!”
  妇人同情地看着师父,递了杯热茶在师父面前,说:“爸,这房子是几年前凯汉买的,是你不住台北老家,也不想再住在安养院,过来跟我们住的。”
  师父鬼吼:“什么凯汉!凯汉是谁我不认识!”
  妇人擦了擦眼泪,说:“凯汉是你的女婿,我的丈夫啊!”

狗蛋 发表于 2009-2-18 02:42

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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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满脸不屑,妇人却慢慢地从木桌抽屉中,拿出好几本相片簿,说:“爸,你瞧,这是我们一起照的照片,你又忘了?”
  师父瞄了相片一眼,说:“我忘了,我记得清清楚楚!”随即又抓狂大叫:“又想让我上当!根本没这瞎事!”
  我跟阿义接过相簿,翻开看,里面是师父的“全家福”,一张张和乐融融的照片,照片中的师父笑得挺开心,穿的衣服有唐装、格子衬衫、西装,还有白色汗衫等等,不像现在千篇一律的霉绿唐装。
  师父的头发并不是现在的花白,还掺杂着几缕黑丝,身旁常常有个老妇人在一旁陪着,而所谓的女儿(年轻版),则常常偎在两人中间。
  但照片的日期,却有些奇怪。
  有许多泛黄的照片,右下角的日期都是1974年之前的。
  这可真是怪了。
  依照师父的说词,他是在1974年秦皇陵被发现时,从墓里爬出,重见天日的。
  但这些照片,有的甚至是1960年代拍的,照片中的师父着实年轻了好几岁!神采奕奕的!而年轻版的妇人则穿着毕业服,搂着师父!
  师父在一旁看着我跟阿义疑惑的表情,气得大叫:“你们这两条狗崽子!还不快快为民除害!替天行道!”
  我歉然地看着师父,而妇人开口了:“我爸是从大陆跟国民政府一起过来的,在台湾娶了我妈妈,做的是户政事务员,本来什么都好好的。”
  妇人哀伤地说:“但,我爸他自从妈死后,就一直很不开心,身子也变得有些毛病,虽然搬来跟我们住了一段时间,但他的身子却越来越坏,当时,我跟我先生事业正忙,现在想起来也都得怪我们,唉……我们只好将爸暂时送进台北的老人安养院,没想到,爸一进去没几个月,就突然神智不清,直嚷着自己是古代的侠客,还从安养院中跑了出来,又跑回来这里。”
  我简直无法插嘴,只能听妇人继续说:“一开始我以为爸是老人痴呆症,耍性子,但他却直嚷着我们占了他的房子,又说不认得我这女儿,我先生很生气,跟他大吵了一架,爸就这样走了。”
  妇人怜悯地看着师父,说:“爸有时还会回来,站在家门口呆呆站着,但一看到我开门出来唤他,他不是慌张地逃跑,就是傻傻地让我拉了进来,过几天又跑得无影无踪。”
  师父生气大叫:“放屁!放屁!放屁!”
  妇人看着师父,又流下眼泪,说:“爸,你这两年不知道去了哪,一次都没回来过,叫我好担心!凯汉也很后悔对你生气!爸!那两个小孙子很想念你,你知道吗?他们放学回来后,你就可以看到他们了!”
  师父看着妇人的眼泪,楞了一下,随即像泻了气的皮球,哀怨地缩在椅子上。
  此刻,两段故事在我脑中毫不留情地撞击着。
  一段,是师父的玄异故事,简直没有相信的空间。
  但师父就是师父,师父身上的武功也丝毫不假,甚至,蓝金也真来找过师父!
  另一段,是眼前妇人哭哭啼啼诉说的故事,还有照片为证。
  照片半点不假,里面的的确确是幸福的全家三人合照,很多都是师父应该还埋在土里时所拍的。
  这两段故事并非像齿轮般彼此咬合着,而是像两台笨重又超速的砂石车,歪七扭八地撞在一块。
  我忍不住问:“师父,不,老先生是什么时候从安养院逃走的?”
  师父闭上眼睛,我从他身上窜出的气流知道,他对我的问题感到相当不满。
  妇人想了想,手指慢慢地一只只张开、压下,说:“九年了吧,快十年了。”
  今年是1988年,剪掉九年,正是1979年,距离师父破土而出更已有五年时间!
  太怪异了,我跟妇人借了枝笔,在纸上画了几个时间点,想了想,突然说:“师父!我忘了你说你出土几年后,才从中国大陆渡海来台湾?”
  师父闭上眼睛懒得理我,只是用手指比了个“五”。
  1974加上5,也正好是1979年!
  将两个版本稍稍融会贯通一下:师父从安养院逃出来,大喊自己是古代大侠的时间,正好是师父从中国大陆渡海来台的同一年,在这之前,两个版本南辕北辙搭不上线(一个人在台湾、一个人在中国大陆),但在那1979年之后,两条线才完好地贴着。
  “师父,你既然以前五年都待在中国大陆,为什么会知道员林这个……这个窝啊?”阿义问。
  真是个大哉问!

狗蛋 发表于 2009-2-18 02:42

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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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这样的大哉问,师父没说话,只是“哼”一声带过。
  仿佛这个问题轻如鸿毛。
  我受不了师父龟缩的态度,又问:“师父,阿义问你为什么知道这个地方?”
  师父冷冷地说:“这地方是我来台湾住的第一个地方,这女人说得东西乱七八糟,鬼扯!瞎说!谬论!无一可信!”
  师父像个歇斯底里的小孩子。
  妇人又叹了口气。
  自从我们进门,她已经叹了非常多次气了。
  遇到这样的情况,谁都会不断叹气。
  妇人站了起来,走到书柜上,搬了一大本陈旧的书册下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拿给师父,师父看了一眼,没好气问道:“看什么?走开!”
  妇人只好打开书签插着的那页,说:“爸,这是你们户政事务人员的员工连络册,你瞧,这是你。”
  师父瞪着连络册,说:“根本不像我!”
  妇人只好将册子拿给我跟阿义,我跟阿义一看,乖乖,什么不像?简直像透了!
  不过奇怪的又来了!
  年轻版的师父大头照下,名字不是师父自称的“黄骏”,而是“关砚河”。
  姓黄跟姓关,差别很大。其中必定有个是假的?!还是两个都是真的?!
  这真是匪夷所思,幸好,名字的问题跟之前的问题比起来,只能算是个小疑问。
  不过一连串的疑问加在一块,就像是杯胡乱调的杂种酒一样,难以下咽。
  这时,门铃响了。
  妇人请我们坐一下,便去玄关开门,只见一个红光满面的老人冲了进来,开心地大声嚷嚷:“老关!你可回来啦!我听街坊说的,就一个劲来看你!”
  师父忍不住睁开眼,淡淡地说:“你是老几?我不认识。”
  老人哈哈一笑,说:“老关!你真忘啦?难怪这两年跑得不见人影!”
  妇人跟我们解释道:“这个先生是我爸的老同乡,当初一起跟国民政府过来的,也一起在户政事务所做事,后来我爸搬来跟我们住的期间,他也搬了过来,是我爸拜把的好兄弟。”
  师父听到这里,又动了肝火,说:“他奶奶的!”
  老人拉着缩在椅子上的师父,热切地说:“老关!等会叫小梅腾个饭,咱俩喝壶好酒!”
  师父瞪着老人,老人依旧笑着说:“当初你进安养院那鬼地方,我可是够义气地陪你进去住了几个月,就怕你在里头无聊没伴,哇你这家伙这几年却在外头好生逍遥!”
  我又想起一个疑点,于是紧张地问道:“师父,你记得安养院吗?”
  师父大声说道:“怎不记得?!我在海底走太久了,走得迷迷蒙蒙的,后来累了就让海潮带着我,一边休息一边辛苦地闭气,后来我给冲上岸后,简直昏死过去,我一觉醒来后,就躺在见鬼的什么安养院里头!”
  师父越说越激动,吼道:“见鬼的安养院!里面的人都说我疯了!操你娘!要不是老子禁杀无辜,个个尸横就地!”
  号称师父挚友的老人,连忙安慰师父说:“没的没的,老关你歇息一下就没事了!”
  师父嘶吼道:“什么老关!老子是黄家村长大的!”说着,师父伸手虚点老人的“叮咚穴”跟“不讲话穴”,老人被封住气血,就这样不能动弹,有口不能言。
  我心头的疑惑堆迭堆迭,心烦意乱,阿义则道着头苦着脸。
  突然,我灵机一动。
  “师父!我帮你杀了她!”我指着妇人大叫。
  师父大吼:“快快快!下手莫留情!这疯婆子快把我搞死了!”
  妇人惊讶地看着我,我跳下椅子,爆出全身杀气,伸掌奋力往妇人胸口轰去!
  “崩!”
  我全力一击下,汹涌的力道却被吸入一块大海绵中。
  大海绵不是别人。
  就同你猜的,是惊慌失措的师父!
  师父的掌及时贴着我的掌,将我的力道接了过去,霎时,师父额冒白气,往后退了两步,伸出另一只手往空中一击卸劲。
  毕竟那一掌是我的倾力之钧,师父若是将我硬生生震开,我一定大受内伤,但师父照单全收的结果,即使师父的内功深湛,在不运功抵御的情况下,也必受小伤。
  我的计画算是成功了。
  为了试探师父对这名妇人的感情,我不惜冒险一击,要是师父不阻止我,我便将没有收势的强大掌力硬是打入妇人身后的墙上,要是师父阻止我了,便证明师父的心底深处,有着对妇人难以割舍的情感。
  而师父出手阻止了。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师父一边咳嗽,一边挥着手。
  我看着咳嗽的师父,说:“师父,她真的不是你女儿?那你为何要阻止我杀她?”
  师父并不回答,一手抓着我,一手抓着阿义,急步走出这栋快把师父窒息的房子,留下那名号称师父女儿的妇人,呆立在客厅。
  师父看着前方,拎着我俩师兄弟,熟捻地在巷子中转来转去,转出了巷道,师父终于将我俩放下,咳嗽了几下,说:“师父终究不愿对不当杀之人,痛下杀手,唉……”
  就这样,员林是个充满问号的地方。

狗蛋 发表于 2009-2-18 02:42

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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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一个杀人者,会是怎样的心情?
  也许是厌恶,或带点害怕吧。
  但,若杀人者是自己的心上人时,那种感觉绝非三言两语可以形容的。
  特别是,那个杀人者还打算继续累犯时,那种感觉就更加复杂了。
  乙晶现在的心情,就很复杂。
  “你才国三。”乙晶忧愁地说。
  “你也是师父的徒弟,你知道的。”我低着头。
  乙晶跟我,就坐在篮球架下,看着阿纶、阿义等人打篮球。
  阿义只要一拿到球,就卯起来灌篮,从下场到现在已经灌了十七次篮了。
  “可是你才国三。”乙晶重复地说着,身上的气充满了矛盾的味道。
  “大侠没有分年龄,你也是师父的徒弟,你知道的。”我说。
  “杀人是什么样感觉?”乙晶叹了口气,又说:“其实我根本不想知道,无奈,杀人的人是你,不是别人。”
  我抓紧乙晶的手,说:“没有人有权力决定另一个人的生死。”
  乙晶盯着我的眼睛,说:“既然你这么想,为什么还杀人?你心里应该知道,无论如何,这个世界跟师父的武侠世界已经很不同很不同了!”
  我继续说道:“就因为没有人有权力决定另一个人的生死,所以随意断人生死的坏蛋,就不能让他继续留在世界上。”
  乙晶的手抓痛了我,说:“我知道那种人很坏,我也知道以暴制暴有时候是情非得已的,但有必要杀人吗?”
  我点点头,说:“有必要。”
  乙晶有些生气,说:“那不也一样在断人生死?”
  我摇摇头,说:“不一样,坏蛋的生死是自己断的,只是由大侠来动手。”
  乙晶气呼呼地说:“你杀了人,不就跟那些坏蛋一样?”
  跟那些坏蛋一样?
  我笑了。
  乙晶楞了一下,然后也笑了。
  乙晶知道,一个杀了人的大侠,还能这样悠然跟自己心爱的人坐在一起,这个大侠心中,至少是自认坦坦荡荡的。
  也至少,还笑得出来。
  阿义赏了一个高个子火锅,随即又灌了篮,嘘声四起。
  乙晶幽幽地说:“其实,我最怕你心底不舒坦。”
  我懂,我也怕自己的坦坦荡荡是强装出来的。
  但我深知,只要乙晶在我身边,我就不会是杀人魔王,而是大侠,总是笑嘻嘻的大侠。
  “但我也怕你开心。”乙晶低着头。
  这句话,模模糊糊的,我心中却揪了一下。
  “睡觉前难免会想东想西,只有那时候才会有点闷。”我说,看着乙晶乌溜溜的头发。
  “那怎么办?”乙晶说。
  “以后会习惯的吧。”我说。
  “杀人的事,还是不要习惯的好。”乙晶若有所思。
  “我是说杀人后的心情调适,总会慢慢习惯过来。”我解释。
  “那样更不好。虽然你觉得坦坦荡荡比较没有负担,但,”乙晶认真地看着我,说:“杀了人,还是难过一下比较好。”
  我若有所悟,说:“我有点懂你的意思了。”
  “杀人的事,以后还是要让我知道,虽然我说不定还是会生气,但你就是要让我知道。”乙晶坚定地说。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夕阳越沉越低,篮球场上依旧持续着没品的清一色灌篮打法。
  突然,阿义不留情地抄截了阿纶的球,虽然阿纶是阿义的队友。
  “等一下一起练点剑法再回家好不好?”我说,这真是奇怪的约会方式。
  “不行啦,你不想继续升学,我可一样,我妈帮我找了新的家教老师,今天第一次上课,七点。你要不要一起听?剑法等课上完再一起练吧。”乙晶看了看表。
  “喔,没兴趣。”我说:“大侠不用念书。”
  乙晶笑着说:“今天上的是英文,大侠要杀外国坏人,就要懂英文。”
  我哼了一声,说:“大侠杀洋鬼子,希哩呼噜就杀光光了,要懂什么英文?”
  乙晶一脸哀怨,说:“男大侠不关心女大侠的未来。”
  乙晶对外文极有兴趣,将来想念南部的文藻语专,至于更远的未来,乙晶就没有头绪了,或许,当一个很聪明又高学历的女侠也说不定。
  如果乙晶去念文藻,我们简陋却勇冠全球的凌霄派,也会移阵到风光明媚的南部,到那里行侠仗义。
  我背起书包,说:“你去上你的课吧,那样也好,我想再去员林一趟。”
  乙晶也背起书包,说:“为什么还要再去一次?”
  我皱着眉头,说:“我想知道师父到底是谁、到底出了什么事等等,我想帮助师父。”
  乙晶说:“应该的,不像某人只会欺负弱小灌篮。”
  阿义没有听见,只顾着抄截跳来跳去的球,不论球在谁的手里。
  于是,我送乙晶下山后,就跳上公车,在暮色中往员林前进。

狗蛋 发表于 2009-2-18 02:42

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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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在员林的“家”,僻处深巷,我虽来过一次,却也着实找了好久才找到。
  我站在门口,听见房子里细细碎碎的笑声、电视声、还有筷子声,大概是在吃晚饭了吧,于是我站在门口发呆,直到筷子声停了,餐餐盘盘的敲击声开始了,我才上前按门铃。
  门打开了,是个穿着国小制服的男孩子。
  “我有事找你妈妈,可以进去吗?”我说,微笑着。
  小男孩往后大叫:“妈!有人找妳!”
  收拾碗筷的声音停了下来,“师父的女儿”从厨房探出头来,看见是我,便匆匆擦干手,唤我进客厅。
  “师父的女儿”,我还是暂且称她“妇人”好了,虽然我心中已经认定她的的确确是师父的女儿,因为那几本相簿中的照片万分不假,在1988年时,我也根本没有什么电脑合成照片的概念。
  妇人简单地向我做了家庭介绍:正在嗑瓜子的男人,是她先生,而两个正在电视机前摇头晃脑的,则是她的一双子女,分别念小学三年级跟一年级。
  “我爸爸他人还在你那边吗?他有地方住吗?吃得好不好?”妇人眼中带泪,但他的先生则是一脸不耐。
  我点点头,诚恳地说:“你爸爸他人很好,现在住在我家,没有人身体比他还健康了。”
  妇人匆匆到抽屉里翻出皮夹,拿了五张千元大钞塞在我手里,说:“请你好号照顾我爸爸,他脾气不好,你费点心思劝他回家,不要让我再担心了,况且我心中有件事非找到我爸爸不可。”
  我坚决不收这些钱,况且,我身上最不缺的三样东西,其中有一项就是钱。
  “我今天来,是想再多问问你爸爸的事,因为我始终都想不透是怎么一回事。”我说,将钱塞回妇人手里。
  妇人请我坐下,为我倒了杯茶,说:“想问什么?难道我爸爸又做出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师父是不断地在做。
  但,的确是有奇怪的地方。我突然想起了师父在秦皇陵中被蓝金气剑刺穿的伤口,那伤口可是千真万确的。
  我说:“你爸爸跟我提到过他手上的伤口,你对那个伤口有印象吗?”
  妇人没有片刻犹豫,说:“当然有印象,那两个圆圆的大疤痕,我从小时候看到现在了,那是八年抗战时,我爸爸在大陆所受的伤。”
  这个答案跟师父的答案搭不上边,但我早有心里准备,并不觉得特别意外,只是忍不住又追问:“是怎样受的伤?刀伤?被子弹打到?”
  妇人说:“我爸爸说,那是日本人丢了颗手榴弹,爆炸后石屑插进手掌心,害他差点残废。”
  我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虽然,我依旧深处于疑惑的泥沼。
  妇人难过地说:“当初真不该将他送进安养院,让他得了老年痴呆症。”
  妇人的先生突然不悦地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他要是回来了,还不是整天疯言疯语?”
  妇人低头不答。
  我尴尬地喝着热茶,小声地问:“妳爸爸他……他以前学过什么国术没有?他很喜欢谈这方面的事。”
  妇人摇摇头,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爸爸他以前根本没学过这方面的东西,也看不出他有兴趣,但他失忆以后,就沈迷在另一个他捏造的世界里。”
  我忍不住细声道:“你没想过你爸爸真的会武功?”
  妇人说:“没想过。”
  我失笑道:“那天你爸爸好像露了一手,把他以前那个老朋友点穴了,让他不能动弹不是?”
  妇人叹道:“那件事叫人生气,你们走后,我跟邻居将气得差点中风的李大伯送到医院急诊,幸好李大伯休息一下就好转多了,没被我爸气死。”
  我本想解释那位号称师父同乡老友的老人,不是中风而是被暂时封住血脉,但这太麻烦了。
  太麻烦了。
  我认真说道:“你爸爸绝无可能会真的功夫吗?”
  妇人肯定地说:“我爸爸身体一向不好。”
  我拿起杯子,递给妇人看,杯子里的热茶不但很热,还热到蒸蒸沸腾,不断冒泡。
  妇人感到讶异,说:“怎么会这样?”
  我小声地说:“这是你爸爸教我的本事,他自己的本事更大。”
  妇人不可置信地说:“你刚刚加了什么在茶里?”
  我说:“是气功。”
  妇人的脸有些不悦,说:“气功?”
  我说:“你爸爸是气功大师。”这个说法,已经比武林第一高手要社会化的多。

狗蛋 发表于 2009-2-18 02:42

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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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妇人想要接话,却一脸“不知道该怎么接起”的样子。
  我只好转移话题,说:“你有没有听那个中风的老伯伯说过,在老人安养院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妇人摇摇头,却又想起了什么,我说:“什么旁枝末节、 零零碎碎的事都可以跟我说,因为我觉得在安养院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你爸爸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此时,嗑瓜子的男人有些恙怒,说:“跟小孩子说这么多做什么?叫警察把你爸爸带来家就是了,把地址留下来就可以了。”
  妇人想了一下,说:“我爸在安养院的期间,整天喜欢找人下棋,也喜欢找人打麻将,至于有几个老伯伯在练太极拳跟舞剑之类的活动,他反而没多大兴趣,这些都是李大伯跟我说的。”
  我边听边点头,这都没什么特别的。
  妇人继续说道:“后来,有几个国际扶轮社的外国年轻人去安养院当一阵子义工,我爸爸还很热切地招呼他们跟他下棋、象棋,他们都是外国人,我爸爸也真够耐性,不只教他们学围棋跟象棋,还同他们学西洋棋。”
  师父真是好兴致。
  妇人喝着热茶,说:“爸就是这副热肠子,听李大伯说,爸后来西洋棋也下得挺好。”
  我只是点点头,不难想象师父逼着别人学围棋、学象棋的那股干劲。
  妇人有些想笑,继续说:“只是没想到,我爸爸才刚刚教会他们下围棋,就有一个聪明的年轻人连赢我爸爸好几盘围棋。”
  我没下过围棋,不太知道这样初学现卖的本领有多么厉害,但我了解一个下了好几十年围棋的老人,突然被一个新手痛宰的话,一定是幅极其惨烈的画面。
  妇人慢慢说道:“那个年轻人后来便常常跟我爸爸下棋,应该说,被我爸爸死粘着,磨着他下棋,一天总要下个十几盘,这棋越下,我爸就越不死心,尤其是那个年轻人有时候会同时跟五、六个人下棋,其中总有一两盘是盲棋,或夹杂着象棋。”
  我问道:“盲棋?闭着眼睛下?”
  妇人也颇懂围棋的样子,说:“就是不看棋盘跟棋子,直接靠记忆下棋,这非常非常困难,更何况是一人对多人,那孩子真是天赋异禀,更何况是个新手,这真叫人难以置信。”
  妇人突然眼睛一亮,说:“那孩子有副好心肠,后来我爸爸逃出安养院后,他每年都会寄新年卡片到这里来问候,前天还来过这里,说是来台湾观光,借着机会再来看看曾经教他下围棋的爸。”
  我听着听着,心中盘算着如何测试师父会不会下围棋。
  后来,又同妇人聊了些师父的陈年旧事后,我便起身告辞,直到妇人送我到门口时,我才猛然想起刚刚进屋子时,妇人跟我说的话。
  “你说你有急事要找你爸爸,是什么事啊?要不要我转告他?”我说。
  “我也不太清楚,总之是件大事,请你务必转告我爸爸,催他快点回家。”妇人歪着头,皱着眉头。
  这真是莫名其妙。大概是思父心切吧。
  “我会的,再见。”我说。
  “再见。”妇人关上门。
  回到彰化,已经快十点了。
  我跳上大破洞,不见师父的踪影,但我听到师父的鼾声。
  “装自闭。”我打开衣柜,师父果然缩在柜子里酣酣大睡。
  “怎不到床上睡?”我摇醒师父。
  师父揉揉眼睛,说:“心情不佳。”
  我拉起师父,指着床说:“你先睡,我跟乙晶讲一下电话再睡。”
  师父打了个哈欠,说:“怎么你跟阿义今天都偷懒不练功?”说着,慢慢躺在床上。
  我不理会师父的问题,只是问道:“师父,你会下围棋吗?”一边拿起话筒,坐在角落。
  师父闭上眼睛,含含糊糊地说:“会啊,我师父教过我的,不过他自己棋艺不精,所以我那一手也不怎么样。”
  我点点头,正在拨电话时,师父突然像遭到雷击一样,从床上弹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说:“干嘛?”
  但,我立刻明白师父为何会惊醒的原因。
  “有杀气。”我警觉着,拿起放在床底下的两把铁尺。
  “是高手。”师父沉着脸道,接过一把铁尺。
  “这杀气好恐怖。”我心惊着,这杀气何止恐怖?简直是鬼哭神号!
  “一切小心。”师父眯着眼。
  师徒两人辨别方向后,便窜出大破洞,往杀气的源头冲去。
  踩着招牌、电线杆,师父将我抛在后面几公尺,我在后面看着师父的背影胡思乱想……
  这股杀气好杂,杂乱中的杂乱。
  不安的杀气节奏。
  没有节奏的杀手气息,更叫人不安。
  这年头哪来这么多武林高手?!

狗蛋 发表于 2009-2-18 02:42

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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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停了下来。
  我也停了下来。
  因为杀气不见了。
  杀气本是气,要迅速无端端消失在空气之中,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是释放杀气的人死了。
  第二,是杀气超绝地急速隐匿。
  第一点是不可能的,而第二点,更显示出杀气主人的鬼影无踪。
  师父站在已经打烊的服饰店的招牌上,眼睛盯着前方的深黑小巷。
  我站在电线杆上,双脚在发抖。
  坦白说,我的武功已经挺不错了,但我仍然无法控制双脚的悲鸣。
  因为我感觉到一双藏在黑暗中的手,正机械式地向我们招手。
  刚刚的杀气,只是打招呼的一种方式。
  或说是一种招魂的仪式。
  这跟冲杀在黑道枪火间的恐惧感,是截然二秩的。
  “师父?”我怯怯地说:“你瞧那团杀气走了吗?”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师父的眼睛依旧盯着那条暗巷。
  “那是好人还是坏人?有可能是好人吗?”我问,手中的铁尺轻颤。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师父的嘴角有些笑意。
  “那该怎么办?”我问,这问题简直乱七八糟。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师父终于笑了,又说:“你今晚话特别多。”
  “没,那就进去吧。”我咬着牙。
  “你进去,一分钟后师父就跟在你后面。”师父将铁尺收在腰上。
  什么?一分钟?
  “别开玩笑。”我有点发冷,说:“弟子学有未逮,不克前往赴义。”
  师父认真说道:“这年头高手不易觅得,只是跟枪林弹雨决斗的话,武学终究会没落的,你想变成在每个时代都适任的大侠,就要勇于跟危险缠斗。”
  我更认真地说:“真的不要。”
  师父的眼睛发出光芒,说:“要学会战胜恐惧,而不只是柿子挑软的吃。”
  我的眼睛发出更璀璨的光芒,说:“我发誓以后吃柿子时,一定挑最硬的吃,但不要想叫我一个人进去,你明明知道我还不够资格进去。”
  师父大笑:“只是找适合自己程度的敌人打斗,怎么可能当大侠呢?在江湖上打斗讲的是搏命,又不是比赛。”
  这道理我当然很懂,但实践起来不只需要勇气,还需要不要命。
  但我要命。
  师父坐了下来,说:“况且,搏命之际讲的不是势均力敌,而是身心俱技。你要相信正义之心,仁者无敌,并不是句口号。”
  我也坐了下来,说:“仁者无敌,皆大欢喜,世界和平,鼓手称庆。”
  我看师父一脸苦笑,只好又说:“师父,说什么我都不会一个人进去的,国文老师说得很好,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咱俩一块进去冲杀冲杀。”
  师父有些诧异地看着我,说:“两年前你还是说话结结巴巴的老实头,现在怎么油腔滑调起来?”
  此时,杀气斗盛,从巷子深处激然撞出,厉厉作响。
  师父抽出腰间铁尺,站了起来,说:“人家在催我们了,要一起走,便一起走吧。”
  我也站了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
  师徒两人跳在清冷的街上,慢慢地、非常缓慢地踏进死神掌里的暗巷。
  慢慢地。
  慢慢地。
  慢慢地。
  装馊水的塑胶桶、发呆的猫、发臭的便当、正在滚动的米酒瓶。
  还有一个坐在圆圆东西上面的流浪汉。
  流浪汉没有头。
  不过他有张很像头的椅子。
  “邪恶。”我暗暗怒道。
  这下子,真的是敌非友了。
  “沉住气。”师父缓缓说道,铁尺指着地上,这是师父的剑式。
  我收敛心神,铁尺反抓在胸前,这是名震天下的“乙晶剑法”的剑诀。
  “有东西!”我心想,一件物事从天摔下,我们迅速往旁边一闪。
  “碰!”
  一个尸体摔在我们面前。
  尸体没有爆榨出什么血,因为尸体的血已经流干了……尸体身上都是刀伤,刀刀痛苦却绝不致命。
  这样的手法,不,应该说,这样凶残的兽性,只有一个人做得出来。
  “在楼上。”师父冷冷地说,看着尸体被抛下来的窗口。
  窗口打开着,里面透着昏黄色的微光,漾着异样的血腥味。
  那一户人家,该不会被屠灭了吧?
  昏黄的灯光中,挥着黑色的手影,然后,一道黑影又摔出窗口。
  “碰!”
  是个小孩。
  小孩的骨头根根刺出皮肤,显然被“蓝金”使用重手,折尽虐杀。
  我不再感到害怕。
  我只觉得自己怒火奔腾,快着魔了。
  “有些不对劲。”师父突然开口。
  “嗯?”我应道,铁尺炙烫。
  此时,窗口边的手影再度扬起,又丢下一条尸体。
  “碰!”
  尸体重重摔在我们面前,这条尸体……没有眼睛……
  “小心!”
  尸体弹起,袖中弹出寒光!
  此时,一道凌厉的杀气从天骤降,两方夹击!
  杀手有两个!
  乙晶剑法,初遇强敌!
  假尸的剑平稳而单纯、单纯而直接……直接刺向我的喉咙。
  我的脑袋一面空白,但我的身体却一点也不空白。
  铁尺骤然弹出,身子轻轻往旁半步,闪过致命一剑之际,弹出的铁尺居然削下假尸的手腕。
  正当我骇然不已时,我的身体突然溜滴滴往前一倾,一掌惊天霹雳地击在尸体身上,但假尸悍然如山,不为所动,霎时我的身体陡然往后一跌,胸口沈闷欲昏。
  假尸的手不知何时印在我的胸口,震得我五内翻腾,手脚冰凉。
  而师父呢?
  师父手中的铁尺不见了,站在我身旁。
  他的铁尺钉在另一个杀手的“飞龙穴”上,那可是人体十大好穴之一。
  那个杀手捧着铁尺,坐倒在馊水桶旁,脸上也是两个黑色大窟窿。
  “你是谁?”师父看着站着的假尸。
  假尸生硬地说:“蓝金。”
  师父摇摇头,说:“不可能,刚刚被我杀的家伙,武功都比你高。”
  假尸举起左手,那只没被我削断的手,手掌微微震动。
  师父冷冷地说:“况且,蓝金不会扮尸体,不会耍计谋,他只是个行尸走肉的恶魔。”
  假尸突然大叫“啊……”,往前冲出,师父杀气大盛,双掌往前一轰,无招无式,无巧无妙,纯粹的刚猛无匹!
  假尸“筐琅”一声巨响,脊椎骨像橡皮筋般往后弹出,胸前肋骨顿时射向四方。
  假尸变成真尸,上半身一块块粘在巷壁上,下半身则呆呆站着。
  “没事吧。”师父蹲下来,搭着我的脉。
  “想哭。”我虚弱地说。
  “好险刚刚没让你一个人进来。”师父深深吐了一口气,背起了我。
  “你也知道?”我勉强笑着,然后就在师父的背上睡着了。

狗蛋 发表于 2009-2-18 02:42

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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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会不会死?”
  这是我睁开眼睛时,第一句话。
  “会。”师父断然说道。
  “好倒楣。”我又闭上眼睛。
  “但不是现在。”师父笑着,然后,我的身体缓和了起来。
  凌霄派关于内伤的疗伤法门,就是卯起来传送内力,然后强健筋脉。
  真是太随便了。
  幸好我的内功扎实,加上那假尸先被我劈了一掌,要不,我的肋骨稳断的干干净净,像虾味先一样酥脆,散在地上。
  我在师父彻夜输功的治疗下,第二天早上,居然便无啥大碍,我搭上书包后,便撇下不断打哈欠的师父,上学去。
  一路上,我很认真地在思考:为什么有那么多个自称“蓝金”的无眼人?
  武功奇高这问题就先搁着,但为什么通通都要自称蓝金?
  既然自称蓝金,为什么要把眼窝掏空?
  天底下就只有一个蓝金,这是当然的。
  但为什么一群武林高手要群起效之?甚至要把眼窝掏空?
  难道是不愿意让人看见他们并没有蓝色的眼珠子,便索性将眼珠子挖掉?
  况且,为什么会有一群超级高手要模仿蓝金?
  这样一想,我的手掌登时盗出冷汗。
  或许,真正的蓝金并未被师父杀过?师父杀的四个“蓝金”里,并没有真正的蓝金?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蓝金究竟在玩什么把戏?耍弄师父?但从师父对蓝金的描述中可以清楚知道,蓝金是一头凶暴的杀人鬼,并不热衷于伎俩的运用。
  不过,这一切都非常不对劲。
  不对劲的地方,不在于蓝金是不是幕后的黑手,而是,师父到底是谁?这才是一切的关键!
  师父口中的蓝金,是同他一起跨越三百年时空障碍的魔物,但,师父自己可曾真跨越三百年?
  师父真的是从三百年前沉睡到1974年,也就是十四年前吗?
  如果师父只是一个爱幻想的现代武林高手,那么蓝金究竟是谁?
  如果师父只是一个爱幻想的现代武林高手,那么师父的武功从何而来?
  既然那么多个蓝金武功都高来高去的,他们的武功又是从哪里来的?
  不知不觉,我的心情非常黯淡,这种被秘密压迫的感觉,比起“某一天,我们这些好人要面对可怕的坏人”这种恐惧感跟使命感,要仿徨、无奈得多。
  面对秘密,尤其是师父的秘密,那种无力感使我一路叹气连连。
  我是大侠,不是侦探!
  一进教室,我坐在位子上,因为没开始早自习,于是我一边吃着蛋饼,一边跟后座的乙晶聊起昨晚的两件大事:第一件,师父女儿告诉我的零零碎碎,第二件,当然是暗巷死斗的劫后余生。
  当然,阿义也拉个张椅子,一边啃着饭团,一边大叹错失死斗的机会,一边庆幸我没邀他去员林做无聊的探索之旅。
  但乙晶听着,却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眯着眼睛看着我。
  “怎么了?”我说,我有些气馁,毕竟我期待着乙晶问我身体有没有好一点之类的话。
  “没什么,只是有点近视的样子。”乙晶说着,然后继续看她的英文单字本。
  “我的胸口还有点痛。”我说,此刻,我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乙晶,妳……妳擦了香水?”我奇道,毕竟乙晶从没擦过香水,况且,当时的国中生要是擦香水上课,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嗯。”乙晶笑着:“香吗?”
  我点点头,硬着头皮又问:“你在生什么气?还是没有生气?”
  乙晶轻蹙眉头,说:“为什么要生气?”
  我只好说:“毕竟昨晚我跟师父又杀了两个坏人。”
  乙晶点点头,说:“杀人?那样不好。”
  我点点头,悻悻然地转了过去,因为乙晶的表情实在冷淡。
  她一定非常生气……
  可是有什么法子?那两个可是杀人高手啊!
  就这样,乙晶跟我足足冷战了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里,我都趴在桌上睡觉练功,而乙晶连下课都在背英文单字,不来睬我。
  甚至放学时,乙晶也收拾好书包,一个人默默地走在我前面,直到我送她回到她家的巷口,她都没有回头看我一眼,更没说过一句话。
  好惨。
  我简直想一掌轰掉自己的头。
  “谢谢你。”乙晶站在门口,终于转身跟我说话了。
  “啊?”我有些错愕,但还是很高兴。
  “我家到了,谢谢你送我回家。”乙晶微笑着。
  “……不客气。”我摸着头,又说:“吃完晚餐后,我教你基础的轻功好不好?很好玩的。”
  “轻功?”乙晶眯着眼,楞了一下,又说:“我等一下有家教课,再见。”
  我呆在门口,看着乙晶关上房门。
  乙晶还是在生我的气!
  我叹了一口气,看着自己的影子发愁。
  不知道这样装忧郁装了多久,也许,我期待乙晶可以从窗户看到我这张苦脸吧。
  “怎么了?”一个清朗的声音。
  地上的影子多了一个。
  我转头,看见一个高大的外国金发青年,拿着几本书,穿着鹅黄色的衬衫、刷白牛仔裤,站在我身后。
  我认得他!
  是两年前,那个好狗运躲过我“纸飞机特攻”的鱿鱼小子!
  这鱿鱼小子又长高了不少!外国人的DNA是怎么一回事!
  “我认得你。”那金发青年微笑道,说:“你是乙晶的朋友。”
  “男朋友。”我恙恙地说。
  黄昏的阳光撒在我俩中间,他高大英挺的身子,伸出了友谊的手。
  “幸会幸会,你我真是有缘人,我现在是乙晶的英文家教。”金发青年亲切地握住我的手,说:“没请教贵姓大名?”
  这鱿鱼小子居然当了乙晶的家教!我顿时大受打击!
  说不定乙晶根本没生我气,而是被这洋鬼子迷了心窍!今天还擦什么鬼香水!才教一晚就变了个人似的!
  “颜劭渊。”我勉强挤出笑容,说:“你中文说得好棒!”
  “我叫Hydra Smith,”金发青年的笑无比灿烂,说:“很高兴又遇见你。”

狗蛋 发表于 2009-2-18 02:42

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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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踩着被夕阳撕长的影子,落寞地回家。
  一路上,那金发帅哥亲切的微笑像斧头般砍着我的颈椎,一直砍一直砍,砍得我抬不起头来。
  只要是女孩子,都会被那样天真璀璨的笑容迷住,就连我,在那双清澈的蓝眼的注视下,竟也不由得自惭形秽。
  功夫超强跟魅力一点也搭不上边,尤其是在这个派出所林立的现代社会。
  回到家,我双眼无神地坐在床上盘坐,无奈地喟叹,直到满身是血的师父跃上大破洞,我才恍然回过神来。
  师父一看到我,便慢慢地坐倒在地上,不住地喘气。
  我惊讶地看着师父唐装上晕开的血渍,还有师父身上散发出的混乱气息。
  “师父!”我将手贴在师父的背上,急运内力帮助师父调节内息。
  “我受伤了。”师父静静地说,一边闭上眼睛。
  “先别说话吧!”我仓皇地说,幸好手掌察觉到师父体内的乱流虽然不安地鼓荡,但气道依旧强健有力,不像是深受重伤的样子。
  “我休息一下就妥当了。”师父闭着眼睛,呼吸渐渐平稳,又说:“刚刚在追查一个邪恶的省议员的劣行时,居然在大马路上遇到三个武功高强的杀手。”
  我心中一凛,说道:“都是没有眼睛的杀手?”
  师父点点头。
  我急切地问道:“都是自称蓝金的杀手?”
  师父点点头,说:“三个一同向我出手,我也不客气,出手杀了两个半。”
  又是无眼人!
  “幸亏那三个自称蓝金的超级杀手,并不像我印象中的蓝金那样,杀艺登峰造极,所以为师毙了两个半,只受了点小伤。”师父的脸色渐渐红润,紧皱的眉头间却浮现出迷惘的刻痕。
  “先疗伤再说话吧?”我的内力已然不弱,一股股真气游走在师父的人体十大好穴间。
  “渊仔,你说说,为什么跑出这么多个蓝金?”师父困惑地说,体内的真气引导着我灌入的内力注入九山大脉。
  “管他几个蓝金,一个一个都给毙了。”我说。
  虽然有这么多“蓝金”,但我猜想,真正的蓝金未曾出现过。
  这么多“蓝金”,说不定就像我一样,是“真正蓝金”的徒弟,奉师命来追杀师父的!
  “说得好,管他是真是假,光是自称蓝金这点,就足以毙TMD!”师父深深吸了口气,体内百穴同时一震,骨胳喀喀作响,巨大的内力急速膨胀收缩,随又被吸进百穴间,看来师父的内伤几乎已经痊愈了。
  “你的身体真是旺健。”我叹道。
  “那还用说?”师父慢慢睁开眼睛,说:“其实你的心思跟师父或许相同,这两天出现的杀手,跟两年前出现的杀手一样,都不是真正的蓝金。”
  我点点头,师父解开唐装的扣子,露出背上的新伤痕,我立刻拿起广东苜药粉撒上半罐。
  “还有吗?”我问。
  “没了,他们只能伤到我这点皮毛。可惜我内息翻腾不畅,无法追杀另一个重伤逃走的杀手,眼睁睁看他逃了。”师父说着,眼睛再度闭上,说:“不过一个失去下半身的人,又能逃得了多久?”
  “师父,我想,那些自称蓝金的无眼杀手,他们挖掉眼睛并不是偶然的,他们的目的是想让你误以为自己真杀了蓝金!或者,他们想让你不知道真正的蓝金是谁!”我说,看着师父铺满背上的白粉,从衣柜里拿出另一件唐装。
  另一件唐装也是绿色的,是我跟阿义去年中秋,买给师父的礼物。
  “你说的有理。”师父接过唐装,慢慢地穿上。
  “那些无眼杀手,恐怕是真正的蓝金训练出来的。”我说。
  “我知道。”师父慢慢睁开眼睛,锐利的目光破然而出。
  师父站了起来,看着大破洞外,火红的夕阳被紫黑的庞然压下,说道:“你果然信守诺言,找我来了,那些邪恶的玩偶就是你派来试验我的吧?”
  我点点头,心中怦怦而跳。
  师父自言自语道:“我已准备好与你最终一战,因为我已将正义的种子播下,即使身死,正义依旧会在这个新时代发芽,庇荫人心。”
  我有些骄傲。
  原先惧怕的黑暗阴谋,在师父的背影下,我感到身上流有正义传承的血脉。
  若,功夫的真义是除暴安良,那么,我又何须惧怕自己的天职?
  强大的责任总是随着强大的力量而来。
  这是强者应当的勇气。
  师父转过头来,说:“跟阿义说说,明天起向学堂请长假,凌霄派要特训。”
  我大叫:“是!”
  师父笑着说:“这次,我们师徒三人,都要变得更强才行!”
  当然。
  要变得更强!

狗蛋 发表于 2009-2-18 02:43

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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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跳!跳!跳!跳!跳!跳!跳!”
  三个小身影,背着巨大的身影,在树上飞跃着。
  阿义的背上绑着半块水泥柱。
  我的背上用铁链绑着两块水泥柱。
  师父的背上,用极粗的铁链重重绑上一条大铅块。
  从工厂偷来的大铅块。
  八卦山的初晨,浇灌百树的不是露水,而是凌霄派的汗水。
  “乙晶……小师妹……放学会不……会来看我们练功……啊?”阿义上气接不着下气,在蜂群的追赶下喘着。
  是的,蜂窝是练习轻功的地雷,怕被咬就不要学轻功。
  “……”我实在心烦。
  “会……还是……还是不会?啊!BOX!”阿义的屁股已经插上几只勇敢的虎头蜂。
  “不会吧!”我大叫,脚下一缓,蜂群随即逼近。
  “吵架啦?师父给你们调停调停!”师父的汗水浸透了衣服,被上的巨大铅块几乎扯断了厚重的铁链。
  “不要跟我说话!我要专心练功!”我说,心情又往下沉了不少。
  “傍晚找你的花猫儿一起吃火锅吧!”师父笑道:“凌霄派要和和睦睦的。”
  “我们没吵架!”我说,心想:要是只是吵架的话,那还算是幸运的了。
  我害怕的是,乙晶正被那金发帅哥迷得团团转。
  跳了一个早上后,师父选了块荒山野地,要我跟阿义轮流跟他架招。
  “渊仔,记得你前天晚上那一战吗?”师父说。
  “记得,九死一生。”我说。
  “你经过严格锻炼的身体,比起你的意念还要迅速得多,所以出招闪电,以无念胜有念。”师父说。
  的确是的,要是等我谋定而后动,前天晚上我就死在假尸的突击之下了。
  我的身体至今,还强烈记得那瞬间弹出的急剑,削断假尸手腕的快劲!
  “你出招急如闪电,除了你的身体超越你的意念之外,最重要的是,你瞬间激发的杀气,能在关键时刻大大提高你的武功。”师父微笑:“这点关乎天生资质,在这一点上,我跟阿义是及不上你的。”
  阿义摇摇头,说:“师父,你大概有点糊涂。”
  我回忆着那晚的血战,说:“所以,现在我们要练习出招于意念之前?”
  师父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阿义的怪剑颇有创地,但出招的速度却慢上你的乙晶剑法七成,需要练习无念胜有念的,是他不是你。”
  我有些领悟,又有些迷惑。
  师父看着我们两人,说:“功夫的至高境界,是有念胜无念,而非无念胜有念。”
  我尝试地说:“要能做到以念运剑、以念行招,才是随心所欲的境界,而不是无意识的攻击防守。”
  师父点点头,说:“意念要凌驾在招式之前,招式又要能疾风电转,才能以一敌百,才能在危机之前做出种种判断。”
  阿义揉揉眼睛,说:“好深奥,总之我要练习无念胜有念吧?”
  师父说:“对,你向师父进招,要有搏命对抗的觉悟喔!”
  我问道:“那我呢?”
  师父将树枝丢给阿义,说:“你在一旁看着,观想自己的身法与剑速,跟师父对抗的样子!”
  阿义叹道:“师兄真是轻松,而我……”说着,阿义突然飞剑刺向师父眉心,大叫:“看我的无念胜有念!”
  师父轻松闪过,笑骂:“这叫乱七八糟剑。”
  阿义的怪剑在师父的周身穴道前暴起暴落,师父的身法,则鬼魅般贴着阿义身法的破绽滑动,仿佛随时可以取下阿义的性命。
  我在一旁观想着自己跟师父身法相迭交错的样子,背上不禁冒出瀑布般的冷汗。
  师父真的非常可怕!
  师父的剑尖只是指着地上微摆,但师父的身法跟杀意的念向,却使得阿义狂风暴雨般的招式犹如土风舞般可笑,转瞬间已经将阿义杀了七十三次。
  以前师父要我跟阿义要自行创建出属于自己的剑招,因为自己创出的剑法,才是真正随心而动的最强剑法,武侠小说中主角跟着破旧秘笈练功,反而是拾人牙慧,是武功的最最下层。
  所以,师父从不要我们学他的身法,也极少纠正我们的身法。
  因为身法没有什么对错,常常,身法的破绽仅仅是“速度”不够的问题。
  师父的身法跟杀意令人目眩神迷,令人寒毛直竖。
  我的意念一开始还能跟得上师父的身法,还能以自己的意念跟师父对上一两招,但后来师父使出全力飞转时,我说什么也跟不上师父的影子。
  时间慢慢跟着大太阳移动,阿义已经死过上万次了。
  我的视觉融入在师父跟阿义的剑影里,突然,我抄起地上的树剑,大叫:“换手!”

狗蛋 发表于 2009-2-18 02:43

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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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义一楞,师父随即用树剑点了他的“叮咚穴”,再轻轻一掌将阿义推出剑圈,迎接我的乙晶剑法!
  我一剑递出,师父的身法飞动,我意念电转,身法低掠,先一步封住了师父的身法去势,师父的脚步一滞,瞬即飘开。
  “很好!再来!”师父大喜,手中的树剑破空飞出,我一笑,身影随即跟着剑力冲出。
  中午的烈日下,我初踏入武学最高的境界,两柄树剑忽快忽慢地交谈着。
  时而搏斗、时而细语、时而震耳欲聋,时而,生命在光辉灿烂中消逝。
  幸好,我的生命仅仅消逝了三十七次。
  “很好,继续坐在一旁观想,等会再试试你的新领悟!”师父喜不自胜,又说道:“阿义,换你上!这次要更快更快!”
  阿义刚刚冲开穴道,早已跃跃欲试,一拿起树剑就上。
  我坐在一旁,静静地融入剑风中。
  傍晚(是的,我们一直比剑到傍晚),师徒三人便玩起抛接大石的游戏。
  不过这种游戏一点也不有趣,还非常地累人。
  我们将清晨背着的水泥块用内力垂直抛向天空,然后使尽力量接住它,然后,再抛一次。
  师父也显得颇累,毕竟不断地抛接不知重量的大铅块,需要极强的内力。
  抛出水泥块,一点也不难,但要垂直抛出就很难,要不断地垂直往上抛就更是难上加难,但是,等到水泥块急速下堕时,要接着它,就不只是力量够不够的问题,而是“有没有种”的问题了。
  接不好的话,轻则断骨、内伤,重则被压扁。
  这种练功方式趋近病态,但,更病态的不是练功方式本身,而是……
  这个抛接巨石的游戏,是我提出来的……也许我跟师父真有一点相像吧?这真是凌霄派勇愚的好传统。
  就这样,师徒三人像神经病一样,在八卦山最荒凉的地方,迎着耻笑我们的落日,不断地向天空掷着沉重的骰子,然后更沉重地接住。
  “不要停啊!”师父打气着:“强健的臂力可以使出招更加平稳快速!”
  当然。
  这样练臂力的方式,更可以激发出体内早已不存在的内力,比起海底练剑是种不同的成效。
  新时代的健身男女房中,地上常摆着轻不隆咚的哑铃,有些人还在脚上绑着短铅块慢跑健身,我只能说,他们真是一群幸福的孩子。
  不过没关系,维护他们的幸福,就是需要我在深山中进行一次又一次莫名其妙的特训,就是需要我在一次次的土石流中逆击滚滚而落的崩石,就是需要这样艰苦锻炼下的真功夫。
  “累了吗?”师父大叫。
  “不累!”我说,脚几乎已经站不稳了。
  就这样,就这样。
  凌霄派就这样在八卦山里特训了两周,每天直到晚上七、八点,才飞踩着招牌、电线杆回到大破洞睡觉,免得我跟阿义的家人以为我们失踪了。
  也免得乙晶找不到我。
  虽然我是多此一举了……乙晶根本没找过我。
  一次也没有。
  师父一直问我乙晶跟我之间究竟是怎么了,还要我去找她,但我就是心里烦透了,也下不了决心去找乙晶。
  我多希望乙晶能主动关心一下正在特训的我。
  特别是,这两周我根本没去学校,乙晶难道都不会想我吗?还是功课真的太忙了?忙到跟家教形影不离?!
  “真是的,晶儿是女孩子家,你应当自己去找人家才是!”师父抢过火锅,说:“还吃?!不给你吃!”
  我摸着肚子,说:“我还没饱呢!”
  阿义说:“师父说得对,你快去找乙晶吧,趁我们跟蓝金决一死战前,把处男好好破掉,人生才不会有遗憾。谁知道我们会不会死掉?还是被蓝金一剑切掉小鸟?”
  师父疑惑地说:“什么是处男?”
  阿义说:“处男是一种虚名,师父你就别太在意了。”
  师父“喔”了一声,还是不让我吃火锅,说:“你去找晶儿说说话,师父才让你吃火锅。”
  我没好气地说:“出去就出去,难道我没钱买吃的?”
  说着,我跃下大破洞。
  慢慢地走向不曾陌生的方向。
  那个方向,通往我最心爱的人。

狗蛋 发表于 2009-2-18 02:43

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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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乙晶的窗户是亮的。
  我看了看门铃,又看了看窗户。
  然后只看着窗户。
  “你在做什么?”我闭上眼睛,感受着乙晶身上传来的气息。
  乙晶的气息,是一股能将我暖暖包围的能量。
  “我来看你了。”
  我一脚踏上她家院子前的小树,轻轻翻上窗缘,像只忐忑不安的小雀,偷偷在窗口窥探着。
  当我的眼睛瞄向房内时,我的呼吸静止了。
  手脚也冰冷了。
  乙晶躺在床上,吃吃地笑着。
  这种笑,只有在我偷偷呵她痒时,乙晶才会这样可爱地笑着。
  但现在,乙晶的身边并不是我,而是一双清澈发亮的蓝眸子。
  蓝眸子笑着,乙晶也笑着,笑得双眼都发光了。
  星辰般蓝眸子的主人,正是高大英挺的英文家教,HydraSmith。
  Hydra坐在乙晶的身旁,任乙晶躺在她的大腿上,他两只淡红色的唇片微动,呢喃着、呢喃着。
  我运起内力,想听个明白,却发现Hydra突然不再出声了,只是不断拨弄乙晶的秀发,而乙晶依旧看着Hydra的眼睛发笑。
  此时,我发现鼻子酸得厉害。
  然后,心跳也停了。
  心爱的人,躺在莫名其妙的人的腿上,这样银铃般的笑声。
  此刻,我只想战死。
  让飞蝗般的飞箭钉满我枯槁的身躯,让巨雷般的剑气轰垮我不再跳动的心房,让我的头颅,随着血花飞舞在树林里,滚到不知名的山谷。
  我想力战到死。
  这样的结局,才是属于我的结局。
  本来,结局不该是这样的。
  本来,我有无论如何都要血战归来的勇气与自信,但现在,上天的意思我已明白了。
  我会战死。
  也因为如此,所以上天安排了一个好人,代替我照顾乙晶。
  让这样的好人,接收了乙晶天使般的笑声。
  我看着看着,双手飞快点了“不哭穴”,不让眼泪夺眶而出。
  我不哭,因为我想说……上天,你错了。
  你彻底错了。
  没有人比我更爱乙晶。
  也没有人能代替我照顾乙晶。
  所以,我会活着回来。
  回来娶我的花猫儿。
  你尽管冷眼旁观施加在我身上的命运吧,上天,还有你这个DNA不干不净的洋鬼子,我在拼命特训捍卫社会正义时,你却在这里抱着我的最爱。
  就在我想转身跃走时,Hydra突然低头,轻轻在乙晶的唇上一吻,我全身一震,杀气如原子弹爆炸。
  Hydra这一吻,令乙晶慢慢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
  Hydra将乙晶的头放在枕头上,站了起来,为乙晶盖了条软被子,满意地整理他那粉红色的衬衫,有意无意地看着窗外,看着窗帘后面的我。
  我没有回避他的眼神。
  我为何要回避?
  Hydra笑了笑,从手提包中拿出一只木头盒子,一只雕工相当精美的木头盒子。
  难道是求婚戒指?!
  我的拳头绷得出血。
  只见Hydra将木盒子打开,我却傻了眼。
  如此精致的木盒子里面,放的竟然不是戒指、宝石,而是两条蓝色的蚕宝宝。
  Hydra在木盒子里养了两条蚕?全身发蓝的蚕?
  可怕的是,那两条蓝蚕啃的,并不是桑叶,而是一只小蝎子,或者说,半只小蝎子。
  Hydra笑了笑,摸着他那两条奇怪又恶心的烂宠物,说:“It's time to play。”
  It's time to play what?play each other?
  那两条蓝蚕听了,竟拉拔起蠕蠕的身子,直条条地站了起来,像小蛇吐信般昂然。
  就在我感到诡异与毛骨悚然时,我竟有种“我非杀了这家伙不可”的冲动。
  这是什么感觉?
  从站到窗口偷看屋里到刚刚,我从未想过要以自己的功夫杀了这情敌,但现在,我却有种难以压抑的杀意……不,不是杀意!
  我发现,我不是想杀了他。
  我是想逃走!
  当我发现这一点时,我简直无法置信自己身体的第六感。
  我对眼前的男人,打从心里畏惧着,连手脚都在发抖。
  “凭什么我要怕他?怕他夺走乙晶?怕他那两条烂蚕?”我自问着,伸手点了大腿内侧的“不要发抖穴”。
  两条蓝蚕持续昂然着,一动不动。
  一动不动。
  “轰隆!”远方一阵巨响,一栋民宅冒出熊熊黑烟,我转头一看,火焰冲破窗口,随即被屋内压缩中的空气吸了进去。
  是瓦斯爆炸!
  我翻身冲往爆炸现场,想赶往火场救人,但,我一边飞跃一边暗暗吃惊,那火场中有个深陷烈焰的强大杀气!
  这样的情节已经上演了四次!
  那强大的杀气该不会?
  该不会又是没有眼睛的刺客吧?!
  “小心!杀气有两个!”师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随即与我同行。
  “你们等等我!不要跳太快!”阿义急切地从一旁跳出,丢了一柄开山刀给我。
  “开山刀?”我微微讶异。
  “对付这么厉害的敌人,拿扯铃或树枝我可不放心!”阿义嚷着,自己的腰上也挂了一柄开山刀、一柄生鱼片刀。
  “动作快一点,那两个杀气正把火场里的人杀掉。”师父感应着远处的火场。
  “来不及了。”我说,脚步停了下来。
  “可恨。”师父也停了下来。
  师徒三人,就站在火场的正下方,火场在三楼,黑烟不断涌出的三楼。
  “既然伤者都被杀光了,我们要不要等他们自己下来?”我问,看着师父。
  师父看着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说:“不行,如果在街上开战,必然伤及无辜!”
  我点点头,说:“那就上吧!别让人家等太久。”
  阿义拿起双刀,说:“对,别让他们活太久。”
  三人不理会围观群众的眼神,悍然拔地窜上三楼,隐没在浓浓黑烟中。

狗蛋 发表于 2009-2-18 02:43

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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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烟致命,浓烟里的剑更致命。
  “闭住一半的气。”师父说道:“这里真适合决一死战,跟秦皇陵底下很像。”
  我跟阿义闭住气息,凝神招架浓烟中的伪死神。
  “这次会是真的蓝金吗?”阿义的语气有些局促。
  “就算是假的,也是强到不行。”我手中的开山刀反手横卧胸前。
  “既然都很强,不如直接挂掉真的。”阿义说
  “让我拨开云雾见青天!”师父双长齐翻、大袖裹风,黑烟顿时向我们四周急速退散,走廊的尽头,隐隐约约可见两个踩着尸首的凶神。
  凶神目不视物,因为他们果然没有眼珠子。
  但凶神毕竟知道我们发现他们的位置,两柄武士刀冲出黑烟,向我们猛冲!
  师父一笑,师徒三人也冲向凶神!
  决战的终点站,就在走廊的正中央。
  而一切的动作,都在走廊的正中央迟缓下来,或者说,心灵上的迟缓。
  迟缓迟缓,震栗的感觉却加速着。
  师父手中的两把铁尺射出,一柄插中凶神的臂膀,一柄则被武士刀震落。
  而另一个凶神的武士刀上,还冒着烈焰,向阿义劈去。
  阿义矮身闪过,但背上却中了凶神一脚,整个人给踢向焦黑的墙壁,那一瞬间我的开山刀扑向凶神,凶神却飞快地以武士刀击开我这一刀,此刻浓烟再度将我们卷入,我心一慌,喉尖顿时一痛,赶忙纵身往后一弹,勉强躲过致命的封喉。
  师父呢?
  仓皇间,我无暇大叫救命,因为武士刀斩开浓烟向我劈落!
  斩开浓烟的惊天一刀!却也露出凶神的身形!
  念先于动!
  我撩起开山刀,刀劲带动身法,迎向武士刀的暴风圈!
  “我先刺到的。”阿义说。
  “什么?你说什么?”我说。
  “真的。”阿义拔出生鱼片刀,血登时从创口中喷出。
  “是我先得手的。”我说,不必拔出开山刀。
  因为我的开山刀没有刺进任何凶神的身上,而是直接朝他的颈子来一记全垒打。
  虽说是全垒打,但在这浓烟中我也不晓得头飞到了哪里。
  “要不是我的刀刺进他的背心,你能砍到个屁?”阿义喘着气,看着师父从浓烟中走出。师父太强,我也厌倦描写被师父揍垮的凶神变成什么样子。
  我们没事,师父当然也没事。如果扣掉他额上的刀伤的话。
  不过,我们三人的头发跟眉毛,全都烧到卷起来了。
  “快走!不然会被当成纵火犯。”阿义说,三人赶紧冲到屋壁,一起猛力“崩”出一个大缺口,跟着火舌喷出浓烟密布的战场。
  “MD,帮我把背上的火吹掉!”阿义在空中哭喊着。
  “不要!”我勇敢地回绝。
  “我也不要!”师父笑着说。
  回到大破洞,师父拿着小刀,将我眉毛、头发烧焦的部份剃掉,然后换我帮阿义剃,不过我的手“不小心”滑了几下,便将阿义的两道眉毛剃得干干净净,还顺手点了阿义的“叮咚穴”,趁他不能动弹时,拿起麦克笔在他的额头上画了一条很有男子气概的眉毛。
  为什么我只有画一条呢?
  因为师父在一旁严肃地看着我画眉毛时,说:“这样画好丑。”所以师父接过了麦克笔,亲自为阿义画上另一条比较娟秀的眉毛。师父总是比较细心。
  我本来还想帮阿义的额头,画上杨戬的“第三只眼”,但因为师父说阿义已经在哭了,就只好算了。
  当然,阿义冲破穴道后是非常生气的,不过他也只能像疯子一样乱吼乱叫,因为他打不过我们两个。
  功夫的世界就是那么现实,打不过人家,就只能任人摆布。
  等阿义又哭又闹地抓狂完后,师徒三人坐在地板上发呆,师父才严肃地说:“刚刚我对付的那个刺客,在临死前要我去找我那假女儿,说完才断了气,好像是帮人传话的样子。”
  我这时跳了起来,懊丧地说:“啊!我居然忘了告诉你!你那个……那个假女儿,要我托话给你,说有急事找你!我一直都忘了这件事!”
  师父“哼”了一声,说:“不打紧,反正她又不是我的女儿。你什么时候去员林的?怎不跟我说?”
  我红着脸说:“我忘了说。”
  阿义摸着光溜溜的眉毛,说道:“那个刺客要师父去找师父的女儿,喔,假女儿,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他把师父的女儿给杀了?还是学真正的蓝金,把那一家子给杀光光了?”
  师父的脸一阵发白,说:“杀了干净,省得我自己动手。”
  我看出师父心中其实是很紧张的,于是我拉着师父的手,说:“虽然很晚了,但是我们还是去一趟员林吧。”
  师父犹疑着,赖在地上不肯走。
  我只好说道:“功夫助人不分对象,只要是好人就该救,不是吗?”
  师父点点头,说:“这么晚了,怎么去?”站了起来,换了件没被烧焦的唐装。
  我从抽屉掏出一把钞票,说:“用钱去。”
  五分钟后,师徒三人便在计程车中,吩咐司机快快冲向员林。
  这是我们师徒三人,最后一次前往员林。

狗蛋 发表于 2009-2-18 02:43

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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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烟致命,浓烟里的剑更致命。
  “闭住一半的气。”师父说道:“这里真适合决一死战,跟秦皇陵底下很像。”
  我跟阿义闭住气息,凝神招架浓烟中的伪死神。
  “这次会是真的蓝金吗?”阿义的语气有些局促。
  “就算是假的,也是强到不行。”我手中的开山刀反手横卧胸前。
  “既然都很强,不如直接挂掉真的。”阿义说
  “让我拨开云雾见青天!”师父双长齐翻、大袖裹风,黑烟顿时向我们四周急速退散,走廊的尽头,隐隐约约可见两个踩着尸首的凶神。
  凶神目不视物,因为他们果然没有眼珠子。
  但凶神毕竟知道我们发现他们的位置,两柄武士刀冲出黑烟,向我们猛冲!
  师父一笑,师徒三人也冲向凶神!
  决战的终点站,就在走廊的正中央。
  而一切的动作,都在走廊的正中央迟缓下来,或者说,心灵上的迟缓。
  迟缓迟缓,震栗的感觉却加速着。
  师父手中的两把铁尺射出,一柄插中凶神的臂膀,一柄则被武士刀震落。
  而另一个凶神的武士刀上,还冒着烈焰,向阿义劈去。
  阿义矮身闪过,但背上却中了凶神一脚,整个人给踢向焦黑的墙壁,那一瞬间我的开山刀扑向凶神,凶神却飞快地以武士刀击开我这一刀,此刻浓烟再度将我们卷入,我心一慌,喉尖顿时一痛,赶忙纵身往后一弹,勉强躲过致命的封喉。
  师父呢?
  仓皇间,我无暇大叫救命,因为武士刀斩开浓烟向我劈落!
  斩开浓烟的惊天一刀!却也露出凶神的身形!
  念先于动!
  我撩起开山刀,刀劲带动身法,迎向武士刀的暴风圈!
  “我先刺到的。”阿义说。
  “什么?你说什么?”我说。
  “真的。”阿义拔出生鱼片刀,血登时从创口中喷出。
  “是我先得手的。”我说,不必拔出开山刀。
  因为我的开山刀没有刺进任何凶神的身上,而是直接朝他的颈子来一记全垒打。
  虽说是全垒打,但在这浓烟中我也不晓得头飞到了哪里。
  “要不是我的刀刺进他的背心,你能砍到个屁?”阿义喘着气,看着师父从浓烟中走出。师父太强,我也厌倦描写被师父揍垮的凶神变成什么样子。
  我们没事,师父当然也没事。如果扣掉他额上的刀伤的话。
  不过,我们三人的头发跟眉毛,全都烧到卷起来了。
  “快走!不然会被当成纵火犯。”阿义说,三人赶紧冲到屋壁,一起猛力“崩”出一个大缺口,跟着火舌喷出浓烟密布的战场。
  “MD,帮我把背上的火吹掉!”阿义在空中哭喊着。
  “不要!”我勇敢地回绝。
  “我也不要!”师父笑着说。
  回到大破洞,师父拿着小刀,将我眉毛、头发烧焦的部份剃掉,然后换我帮阿义剃,不过我的手“不小心”滑了几下,便将阿义的两道眉毛剃得干干净净,还顺手点了阿义的“叮咚穴”,趁他不能动弹时,拿起麦克笔在他的额头上画了一条很有男子气概的眉毛。
  为什么我只有画一条呢?
  因为师父在一旁严肃地看着我画眉毛时,说:“这样画好丑。”所以师父接过了麦克笔,亲自为阿义画上另一条比较娟秀的眉毛。师父总是比较细心。
  我本来还想帮阿义的额头,画上杨戬的“第三只眼”,但因为师父说阿义已经在哭了,就只好算了。
  当然,阿义冲破穴道后是非常生气的,不过他也只能像疯子一样乱吼乱叫,因为他打不过我们两个。
  功夫的世界就是那么现实,打不过人家,就只能任人摆布。
  等阿义又哭又闹地抓狂完后,师徒三人坐在地板上发呆,师父才严肃地说:“刚刚我对付的那个刺客,在临死前要我去找我那假女儿,说完才断了气,好像是帮人传话的样子。”
  我这时跳了起来,懊丧地说:“啊!我居然忘了告诉你!你那个……那个假女儿,要我托话给你,说有急事找你!我一直都忘了这件事!”
  师父“哼”了一声,说:“不打紧,反正她又不是我的女儿。你什么时候去员林的?怎不跟我说?”
  我红着脸说:“我忘了说。”
  阿义摸着光溜溜的眉毛,说道:“那个刺客要师父去找师父的女儿,喔,假女儿,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他把师父的女儿给杀了?还是学真正的蓝金,把那一家子给杀光光了?”
  师父的脸一阵发白,说:“杀了干净,省得我自己动手。”
  我看出师父心中其实是很紧张的,于是我拉着师父的手,说:“虽然很晚了,但是我们还是去一趟员林吧。”
  师父犹疑着,赖在地上不肯走。
  我只好说道:“功夫助人不分对象,只要是好人就该救,不是吗?”
  师父点点头,说:“这么晚了,怎么去?”站了起来,换了件没被烧焦的唐装。
  我从抽屉掏出一把钞票,说:“用钱去。”
  五分钟后,师徒三人便在计程车中,吩咐司机快快冲向员林。
  这是我们师徒三人,最后一次前往员林。

狗蛋 发表于 2009-2-18 02:43

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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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晚上十二点半了。
  “幸好大家的声息都在。”我说,因为师父的女儿一家人的气息都在。
  “按电铃吧?”阿义按下电铃,自言自语说:“这么晚了,真是不好意思。”
  门后一阵声响,拖鞋劈哩趴拉地踩着,然后门打开了。
  是个睡眼惺忪的男子,师父蓬头垢面的女婿。
  “爸?”男子看见躲在我们身后的师父,讶异地说。
  “爸什么?谁是你爸?”师父无奈地说道。
  男子揉着眼睛,要我们进屋,大声地说:“阿梅!妳爸!”
  我们进了客厅,师父的女儿立刻跑了出来,惊喜地说:“爸!你回来啦!”
  师父脸上青筋暴露,说:“爸什么爸?”
  我忙道:“你说你有要紧的事要告诉师……妳爸?”
  师父的女儿点点头,看着师父,说:“爸!幸好你回来了!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师父微怒道:“爸什么爸?”
  师父的女儿用力握住师父的双手,呆呆地说:“我……我忘了。”
  我们师徒三人张大了嘴,这简直莫名其妙!
  “关太太,最近你有没有跟什么特别的人接触?或是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例如遇见力气很大的人?走路跳来跳去的人?”我一直问着,毕竟无眼刺客要师父寻她女儿,一定有什么讯息交给她传达才是。
  师父的女儿呆呆地看着师父,搔着头,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关太太?”阿义忍不住出声。
  此时,师父的女儿眼睛一亮,大声说道:“我想起来了!等我一下!”说着,便跑进厨房里,出来时手中竟已多了把菜刀。
  “啊?”师父疑惑道。
  “哈!”师父的女儿俏皮地笑了出声,菜刀往脖子上用力一抹,速度之快、诡谲之极,竟令三个武功高手来不及出手阻止,鲜血爆出深深的伤口,像把疯狂的红色仙女棒,不停耀出夺目血花。
  师父凌空击点了她的肩上的“老山穴”与“资本穴”,快速封住颈边血脉,但妇人妖异地笑着,一边跳起活泼的健康操,一边说道:“黄骏!三百年前的血战未结,你我终须一决胜负,今日送上大礼一份,而终战日期,就定在三夜后吧!八卦山大佛前,零时零分见!”
  妇人的声音极为洪亮,根本不是妇人原来的声音,而是一个似曾相似的男子声音……这段话从妇人的口中说出,简直就是台录音机,生动地演出录音者的讯息。
  更骇人的是,妇人一边畸形地跳着健康操,还一边笑着,看得她先生吓得缩在椅子上。
  “对了,忘了告诉你,这样点穴是没用的。”妇人突然立正站好,双手中指刺入胸前的“般若穴”、“维它穴”,师父刚刚封住的血脉顿时崩溃决堤,妇人的颈子里的暴血,就像瀑布般泻下!
  “阿梅!”师父慌忙地扶住妇人,五指飞快地在妇人周身血脉要穴上疾扫,但妇人依旧格格地笑着,双手竟然发疯般乱点身上的穴道,将封住的血脉又一一重新刺开,不多久,妇人的笑声逐渐僵硬,最后只剩下微弱的干笑。
  “怎么会这样?!”我惊呆了。
  “师父?!”阿义也跌在椅子上。
  师父看着脸色苍白的妇人,双臂发抖,眼神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悲恸。
  妇人的笑声停了。终于停了。
  师父紧紧地搂住妇人,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只有抽抽咽咽的干嚎。
  “蓝金……”师父激动地大吼,将妇人的尸身猛力地抱住,抱住,像是失去了世界上最亲的人一般。
  师父终于放声大哭,这一哭,当真是断肠裂心!
  我跟阿义默默地在一旁看着,心里的激荡跟着师父的哭声高低起伏,我看着师父哭天抢地的样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与悔意,我的眼眶也湿了。
  “蓝金!你死定了!按照师父愤怒的程度,你至少要死上一千遍。”阿义叹道。
  当时,在客厅的血泊中,我心中只有替师父难过的份,直到我们将师父架离屋子时,我才想到关于妇人几近变态的自残行为,其中不可理解的不可理解。
  蓝金这家伙,恐怕是以类似“大漠英雄传”中的“移魂大法”,蛊惑了师父的女儿,要她在传达命令时斩断自己的喉咙!
  最后的敌人,竟如此令人不寒而栗。
  说不定,那些无眼怪客,也是这样受到蓝金操弄的!甚至连眼珠子都可以挖得干干净净!
  “蓝金!我要将你銼骨扬灰!”师父在计程车内,龇牙咧嘴地大吼着。

狗蛋 发表于 2009-2-18 02:43

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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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躺在床上,将身子蜷进被窝深处。
  师父哭得累了,哭得伤透了心。所以,根本不必追问那妇人究竟是不是师父的女儿。
  我跟阿义坐在大破洞洞口,双脚在洞外摇摆着。
  还有三个晚上,就到了正义与邪恶对决的末日。
  只是,这个末日是属于正义的,还是属于邪恶的,就不得而知了。
  以前在看电视影集、卡通、警匪电影时,尽管邪恶的势力在剧情过程中不断地打压正义的一方,但我们都清楚明白,最后的胜利永远是属于代表正义出击的英雄们。
  马盖仙永远能用身边的零零碎碎突围,将坏蛋绳之以法。
  无敌铁金刚永远站在夕阳下,站在废墟与怪兽的残骸上。
  蓝波尽管伤上挂满伤口,但他永远记得站起来,用子弹将恶势力打爆。
  但,现在呢?
  代表正义出击的,是凌霄派掌门人,还有初窥武学最高境界的大弟子、刚刚有点心得的二弟子,至于甜美可爱的三弟子,则窝在恶心养蚕人的怀中。
  这次,正义能得胜?
  当主角换成是自己时,相信胜利变成一种奢侈。
  面对阴招百出的新蓝金,师父能再度险中求胜吗?
  或者,挑明着说,我会死吗?
  “喂!我会死吗?”阿义说着,摸摸额头上两条个性迥异的眉毛。
  “会。”我简洁地说。
  “我就知道。”阿义苦笑,看着手掌厚厚的茧。这些茧都是苦练下磨出来的。
  “人人都会死,你也会死,但不是这个时候。”我笑着。
  安慰别人,比起相信胜利,要容易、也安心得多。
  “我们约好,以后一起病死、老死,好不好?”阿义认真地说。
  “嗯,总之拖得越长越好,至少也要长过三天。”我点点头。
  “我决不会死,因为我还是处男。”阿义坚定地说。
  “这是个活着回来的好理由。”我笑说。
  “的确是的。要是我这两天去嫖*,我一定会有死而无憾的龟缩心态,那样的话简直是百死无生。”阿义笑了。
  “照你这样说,我简直未赌先输、有去无回。”我落寞地说:“乙晶被她的外国家教泡走了,百分之百被泡走了,我现在出战的话一定非常勇敢。”
  “不会吧?乙晶很爱你啊!连路边的野猫野狗都看得出来!”阿义惊呼。
  “她躺在那个家教的怀里,还嘻嘻嘻嘻地笑着,那个家教还亲了她一下。”我恨恨道:“这都是我今晚出去找乙晶时偷看到的。”
  “你真的很倒楣,出征前竟发生带绿帽的惨事,简直是惨上加惨。”阿义指着自己的眉毛说:“比这个还惨上一百倍!”
  我点点头,哀伤地说:“真搞不懂乙晶,怎么一声都不说,就这样移情别恋,好歹我那么爱她,她无论如何都要让我知道才是。”
  阿义拍着我的肩,说:“都怪这两周的超级特训,害你没去上学,跟乙晶相处的时间少多了。”
  我看着逐渐天明的深蓝夜幕,说:“等到出战前一夜,我再到乙晶面前,做一场惊天动地的演说,看看能不能打动她的心,给我活着回来的力量。”
  是的,请给我活着回来的力量。
  给我一个无论如何,都要拖着将死之身回来的理由。
  请你给我。
  “爸,今天一起吃饭好不好?”
  我盛好饭,摆好碗筷,走到一堆烟雾跟酒气中,看着正在赏鉴奇石的爸爸。
  爸爸惊奇地看着我,好像在打量一件稀世珍宝一样。
  毕竟,我已经有一年多没跟他讲过“借过”以外的话。
  “好啊,大家一起过去。”爸显得相当开心,那些叔叔伯伯也笑着称赞我。
  “我只想跟你和妈一起吃饭。”我的目光诚挚,也很坚定。
  爸没有迟疑,转头跟烟雾中的死大人们说:“你们慢慢看,我先陪小鬼吃吨饭啊!”
  “谢谢爸。”我说,开心地走到隔壁房间中,轰隆轰隆作响的麻将桌。
  妈正在跟一群妖怪洗着麻将排,我走到MD身边,说:“妈,今天一起吃饭好不好?”
  妈吓了一跳,看着我,又看了看四周的妖怪,随即站了起来,笑说:“你们慢慢玩,老娘要陪孩子吃个饭。”
  那群妖怪不满道:“三个人怎么打?三缺一啊!”
  我趁妈喜孜孜转身出房时,右手抄起两颗麻将,轻轻一捏,两颗麻将顿时碎烂,我瞪着那群妖魔鬼怪,说:“以后我妈打牌输了,我会这样帮你们的鼻子美容。”
  妖魔鬼怪遇到钟馗,只有低头假装思考的份。
  “想什么?没脑袋要怎么想?”我冷冷道,对于这几个整天找我妈打牌的烂人,我早就想一一除掉了。
  “渊仔!快来吃饭啊!”妈热切地叫着。
  “来了!”我笑着。
  三个人,完完整整的三个人,此刻终于真正坐在一起,吃着热腾腾的晚饭。
  虽然场面有些尴尬,但爸跟MD眼中,都流露出对我的关爱与喜悦。
  这才是一个家啊!
  爸跟妈不断夹给我的菜,堆得整个饭碗都是菜,我吃着吃着,眼泪忍不住就掉了下来。
  “怎么了?”妈心疼地看着我,自己的眼眶却也微红了。
  “爸、妈,有件事我一直都想说,我不喜欢家里整天都有一堆客人在。”我擦着眼泪,眼泪却不断涌出,多年来压抑的情绪终于溃堤。
  “那……”爸有些发窘,妈却笑着说:“以后妈跟爸会注意的。”
  “我想天天都在一起吃饭,就三个人。”我还是在哭:“再加上师父,就是你们一直以为是我学校老师的老先生。”
  “好好好,以后我们三个人天天一起吃晚饭。”妈也哭了,爸则傻傻地笑。
  “谢谢爸,谢谢妈。”我想笑,却还是在哭。
  我不想封住“不哭穴”。
  因为,我需要痛哭一场。
  因为,我可能只会吃到,三天全家团聚的晚餐。
  有些事,有些朋友,有些感情,在人的一生中都是精彩夺目的连场好戏。
  但是连场好戏的幕后,是一个家。
  永远都是一个家。
  这个家放逐了我好几年,我也抛弃了这个家好几年,甚至,我还崩落了房墙,将我心中的家打出一个大洞,这个大洞是眺望远方的,是叛逆的,是同家庭对抗的自我意识。
  于是,寒风时常刮进来,大雨时常洒进来,烈日往往烫熟一切。
  我拥有的,仅是师父的恩情、阿义的友情、还有不复存在的,跟乙晶之间的爱情。
  我一直都缺少一个家。
  所幸,在决一死战的前夕,我的家又回来了,或者说,我又回到了家里。
  所幸。

狗蛋 发表于 2009-2-18 02:43

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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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决战前三天,大家所作的事,其实可以写上好几千字。
  阿义这种钢铁好汉,也变得婆婆妈MD,这三天中不断跟学校的女孩子告白,希望乱枪打鸟,能意外得到一个价值三天时光的恋情。
  不过他没有办到。
  因为奇异笔的墨水很强悍。
  师父最不婆妈了,除了晚上跟我爸妈一起吃饭外,他整天都在外面奔波杀坏人,那三天特种行业风声鹤唳,黑道人人自危,黑金议员纷纷出国避难。
  师父是这样说的:“要杀就要快!”
  显然,师父对这场最终死斗的态度是相当保守的,这点尤其令我们很紧张。
  “师父!会赢吧?”阿义问。
  “当然!”师父总是大声说道:“我要替那女人报仇!要替师父报仇!替花猫儿报仇!”
  “那为什么赶着把坏蛋杀光?”我问。
  “杀坏蛋还需要理由吗?”师父吼道,又冲出去挂了两个黑道头子。
  终于,最后一天,晚饭后。
  七点半,距离零时零分,只剩四个小时半。
  凌霄派,江湖上第一大派,正盘坐在大破洞中,闭目养神。
  “记住,打不过就逃!你们是正义的种子,不能就此覆灭。”师父语气坚定,说:“师父有无比的信心,可以在此役诛杀蓝金,但万一有太多的无眼刺客围攻我们的话,凌霄派恐怕……恐怕寡不敌众,这时候就一定要逃跑,留得青山在,柴会烧不完。”
  “蓝金应当很自负,怎会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努力这样想着。万一真有五、六个无眼刺客围攻我跟阿义,我跟阿义完全没有生还的可能。
  “就怕他转了性。”师父慢慢吐纳,说:“但放心,蓝金跟师父之间的对决,不会超过半柱香,甚至在出手瞬间就会生死力判,一旦师父挂了蓝金,再多个行尸走肉的无眼刺客,也奈何不了师父,你们只需要撑一会儿就行了。”
  “说得容易。”阿义看着三人中间的兵器。
  两把开山刀、两把生鱼片刀、还有一把从工厂偷出的长条钢片。
  长条钢片,自然是师父的兵器,非常刚强,稍具韧性,边缘细薄锋利,在师父的手底下绝对是把好剑。
  “渊仔,还有一点时间。”师父微微笑。
  “还有一点时间。”阿义附和着。
  “那我走了,要等等我,大家一起上八卦山!”我站了起来,将开山刀跟生鱼片刀用厚布包裹着,再用细绳绑在身上。
  “替我向晶儿问声好。”师父笑眯眯地从怀中掏出一只绒布盒子,掷向我来。
  我接住绒布盒子,问道:“给乙晶的?”
  师父哈哈一笑,说:“打开来看看!”
  我打开盒子,一只极美的钻戒依偎在盒子中央,闪闪发光!
  我心中莫名感动。
  “自己看着办吧!听说这是这个时代的定情物。”师父得意地说:“师父去劫恶济贫弄来的,十足真货!”
  我笑了笑,说:“那就试试看吧,死马当活马医。”说完,我便跳出了大破洞,兴奋地冲向爱的方向。
  “给我一个理由!”我大声说道,身影飞快。
  乙晶的窗口,仍然透出橘黄的灯光。
  我闭上眼睛,仔细地审查乙晶房间里的动静。
  “养蚕的好像不在楼上,好极。”
  我心中一喜,轻轻踏上院中的小树,燕起燕落,停在窗户边。
  窗户没有了窗帘,于是我大方地推开了窗户,跳了进去。
  乙晶呢?我心爱的乙晶呢?
  乙晶抱着窗帘,躺在床上鼾睡着。
  她发红的俏脸,看得我不忍唤她醒来,而我的手中,却几乎要把钻戒盒捏爆。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乙晶吗?
  还是?
  正当我端详着乙晶熟睡的模样时,我的“叮咚穴”突然一窒,我诧异之余,全身果然无法动弹。
  我竟被暗算了!但我居然没有发现任何声息或杀气!?
  我无法转过头来,但我看到一到高大的黑影将我的影子包住,似曾相似的声音优雅地响起:“渊,终于等到你了。”
  那个声音,那个在我背后的声音,是养蚕人Hydra的声音。
  但那个声音,却也是师父的女儿割掉自己的喉咙时,所发出的声音!
  我的脊椎骨一阵冰冰凉凉。
  “辛苦你了,接下来故事会怎么发展,全看你的啰!”Hydra抓着我的臂膀,将我面朝向他,再轻轻推着我,让我坐在乙晶旁边。
  Hydra一身雪白的长大衣,典雅地坐在书桌上,他的脸庞苍白却强健,他的笑容依旧迷人,他的眼神依旧蓝光饮动。
  他的手指细长洁净,捧住他天使般的脸。
  “It's time to play the final game。”Hydra嘻嘻笑着,仔细地看着心脏快要无力的我

狗蛋 发表于 2009-2-18 02:43

第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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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深夜,就要决战了吧?”
  Hydra贼兮兮地笑着,连眼睛也在笑着。
  那一对清澈皎蓝的明眸,笑着。
  这是什么异样的感觉?
  为什么我竭力想闭上眼睛?
  没有杀气、没有敌意,我却害怕得想吐。
  人的一生中,或许都有另一个人是自己的劲敌。
  如同毒蛇遇到貘、豹子遇到狮、鳄鱼遇到巨蟒。
  但是,我的劲敌给我的感觉,却像是一只兔子。
  一只彬彬有礼的兔子。
  而我面对这只天使洁白的兔子时,我的胃翻腾、喉干渴。
  因为我是条胡萝卜。
  我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那一双蓝眸子。
  令我想起一个战栗的名字。
  “需要自我介绍吗?”Hydra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沈默着。因为我一旦开口,牙齿将会剧烈撞击出颤抖声。
  “我是远渡重洋,来到台湾验收成果的,”Hydra咬着手指,兴奋地说:“你猜猜看!你猜猜看!猜猜我是谁?!”
  我看着小孩子般的Hydra,真是诡异莫名。
  我继续沈默着,因为我已经分不清楚眼前的人究竟适合方神圣。
  这样飞扬跳脱,这样小孩子气,会是我心中深深畏惧的强敌吗?
  “猜一下!包准你一猜就对!”Hydra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你……你到底是谁?”我慢慢地说,心中的惧意却没跟着Hydra的笑声减弱一丝半分。
  “猜一猜!不猜的话多可惜!”Hydra笑弯了腰,吸吮着手指,笑道:“难得这么好猜,快猜快猜!快猜快猜!”
  猜?
  我只想闭上眼睛。
  Hydra的笑声停了。
  “叫你猜!你就猜!”Hydra的眼神精光爆射,手指被咬出鲜红的血液,吼道:“快猜!快猜!有这么难猜吗?!”
  这吓人的模样突兀地在Hydra的脸上挤出,我的心脏简直要滑入胃里。
  Hydra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登然转和,竟是满脸歉意。
  “对不起。”Hydra跳下桌子,走到我面前,洁白又鲜红的手指轻轻托住我的下巴,温柔地说:“刚刚太凶了,是我不好,不过,你可以猜一猜我是谁吗?”
  我的下巴冰凉。
  要是我不猜,我的下场不难想象。
  于是,我发抖地说出我深惧的名字:“蓝金?”
  “答——”Hydra兴奋地往后一跳,又跳回窗边的桌子上,说:“……对啦!”
  我快晕了。
  眼前的翩翩美男子,“居然”是屠灭百年前武林世界的“冷屠子”,蓝金!
  说是“居然”,是因为这样的结果是没有道理的。
  我无法置信这样忽笑忽怒、咬着自己手指的人,竟会是师父回忆中那冷血无情的鬼魅。
  但无法置信,表示我不得不信了。
  我竟然被蓝金制服在斗室中,毫无脱险的可能,加上,床上还躺着我心爱的乙晶,更是绝无突围而出的希望。
  我的死期到了。
  我的四肢百骸,就要被蓝金一片一片刮了下来,每一个穴道、每一条血脉,都将会被刺得稀烂,我会被迫捧住自己的内脏。
  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也许等一下,我就没有眼睛可以流泪了。
  “哭什么?”Hydra怜惜地看着我,说:“蓝金也许很残暴,但他总会听我的,也许你会快快乐乐地走出这里也不一定,当然,这都要看你的表现。”
  我勉强说道:“什么表现?”
  我一点一滴,积聚着体内的真气,缓慢地推着被封住的“叮咚穴”。
  虽然机会渺茫,但总须一试。
  临死之前,我至少要拼死将乙晶送出去。
  “你问错了问题。”Hydra神色不悦地说:“我刚刚说,蓝金也许残暴,但他总会听我的。你不觉得这句话怪怪的吗?你应该从这句话中发现疑问,然后好奇地问我问题才是,而不是只关心自己的死活。”
  我楞了一下,眼前的杀人魔王似乎有些神经错乱。
  “那……”我含含糊糊地说着,心中却无法思考什么叫我应该问的问题。
  人在极端恐惧之下,逻辑通通会集中在“我要怎么生存下来”这样的关键问题上打转,因此对Hydra这种语意上的奇怪之处,逻辑是完全无法处理的。
  Hydra的眼色一沉,冷冷地说:“你要仔细地听我说话,好好向我展示你的挑战资格,这就是你的表现,表现良好,你就是主角,表现不好,你师父就是主角,而对于配角,在我的故事中,都是担任被凌迟的炮灰。”
  这段话依旧是莫名其妙到了顶点,但我总算抓住一个大重点:要是我不好好听他说话,然后发问的话,我就会死得很凄惨。
  为了乙晶,我一定要尽量拖延时间,冲破穴道。

狗蛋 发表于 2009-2-18 02:43

第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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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深夜,就要决战了吧?”
  Hydra贼兮兮地笑着,连眼睛也在笑着。
  那一对清澈皎蓝的明眸,笑着。
  这是什么异样的感觉?
  为什么我竭力想闭上眼睛?
  没有杀气、没有敌意,我却害怕得想吐。
  人的一生中,或许都有另一个人是自己的劲敌。
  如同毒蛇遇到貘、豹子遇到狮、鳄鱼遇到巨蟒。
  但是,我的劲敌给我的感觉,却像是一只兔子。
  一只彬彬有礼的兔子。
  而我面对这只天使洁白的兔子时,我的胃翻腾、喉干渴。
  因为我是条胡萝卜。
  我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那一双蓝眸子。
  令我想起一个战栗的名字。
  “需要自我介绍吗?”Hydra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沈默着。因为我一旦开口,牙齿将会剧烈撞击出颤抖声。
  “我是远渡重洋,来到台湾验收成果的,”Hydra咬着手指,兴奋地说:“你猜猜看!你猜猜看!猜猜我是谁?!”
  我看着小孩子般的Hydra,真是诡异莫名。
  我继续沈默着,因为我已经分不清楚眼前的人究竟适合方神圣。
  这样飞扬跳脱,这样小孩子气,会是我心中深深畏惧的强敌吗?
  “猜一下!包准你一猜就对!”Hydra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你……你到底是谁?”我慢慢地说,心中的惧意却没跟着Hydra的笑声减弱一丝半分。
  “猜一猜!不猜的话多可惜!”Hydra笑弯了腰,吸吮着手指,笑道:“难得这么好猜,快猜快猜!快猜快猜!”
  猜?
  我只想闭上眼睛。
  Hydra的笑声停了。
  “叫你猜!你就猜!”Hydra的眼神精光爆射,手指被咬出鲜红的血液,吼道:“快猜!快猜!有这么难猜吗?!”
  这吓人的模样突兀地在Hydra的脸上挤出,我的心脏简直要滑入胃里。
  Hydra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登然转和,竟是满脸歉意。
  “对不起。”Hydra跳下桌子,走到我面前,洁白又鲜红的手指轻轻托住我的下巴,温柔地说:“刚刚太凶了,是我不好,不过,你可以猜一猜我是谁吗?”
  我的下巴冰凉。
  要是我不猜,我的下场不难想象。
  于是,我发抖地说出我深惧的名字:“蓝金?”
  “答——”Hydra兴奋地往后一跳,又跳回窗边的桌子上,说:“……对啦!”
  我快晕了。
  眼前的翩翩美男子,“居然”是屠灭百年前武林世界的“冷屠子”,蓝金!
  说是“居然”,是因为这样的结果是没有道理的。
  我无法置信这样忽笑忽怒、咬着自己手指的人,竟会是师父回忆中那冷血无情的鬼魅。
  但无法置信,表示我不得不信了。
  我竟然被蓝金制服在斗室中,毫无脱险的可能,加上,床上还躺着我心爱的乙晶,更是绝无突围而出的希望。
  我的死期到了。
  我的四肢百骸,就要被蓝金一片一片刮了下来,每一个穴道、每一条血脉,都将会被刺得稀烂,我会被迫捧住自己的内脏。
  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也许等一下,我就没有眼睛可以流泪了。
  “哭什么?”Hydra怜惜地看着我,说:“蓝金也许很残暴,但他总会听我的,也许你会快快乐乐地走出这里也不一定,当然,这都要看你的表现。”
  我勉强说道:“什么表现?”
  我一点一滴,积聚着体内的真气,缓慢地推着被封住的“叮咚穴”。
  虽然机会渺茫,但总须一试。
  临死之前,我至少要拼死将乙晶送出去。
  “你问错了问题。”Hydra神色不悦地说:“我刚刚说,蓝金也许残暴,但他总会听我的。你不觉得这句话怪怪的吗?你应该从这句话中发现疑问,然后好奇地问我问题才是,而不是只关心自己的死活。”
  我楞了一下,眼前的杀人魔王似乎有些神经错乱。
  “那……”我含含糊糊地说着,心中却无法思考什么叫我应该问的问题。
  人在极端恐惧之下,逻辑通通会集中在“我要怎么生存下来”这样的关键问题上打转,因此对Hydra这种语意上的奇怪之处,逻辑是完全无法处理的。
  Hydra的眼色一沉,冷冷地说:“你要仔细地听我说话,好好向我展示你的挑战资格,这就是你的表现,表现良好,你就是主角,表现不好,你师父就是主角,而对于配角,在我的故事中,都是担任被凌迟的炮灰。”
  这段话依旧是莫名其妙到了顶点,但我总算抓住一个大重点:要是我不好好听他说话,然后发问的话,我就会死得很凄惨。
  为了乙晶,我一定要尽量拖延时间,冲破穴道。

狗蛋 发表于 2009-2-18 02:44

第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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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金也许很残暴……但他总会听我的?
  “你刚刚说,你是蓝金,但是……”我看着笑颜逐开的Hydra,说:“你既然是蓝金,为什么又要说蓝金总是听你的?怪怪的地方就是指这里吧。”
  Hydra满意地说:“对。请继续保持这种好奇心。”
  我看着弥勒佛般的Hydra,猜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在他的眼中,我似乎只是他的玩具。
  “一个人的一生,就只有一个可能,也就是说,人的一生就像是一条毛线,尽管人生的旅程波折起伏,也只是使得毛线弯弯曲曲,最多只是缠在一起打结了,但,毛线终究是毛线,终究只是一条毛线。”Hydra慢条斯理地说。
  “嗯。”我仔细听着,生怕遗漏了什么。
  “嗯?”Hydra笑笑地看着我。
  “虽然只有一条,但大家都一样,也很公平。”我说,但我知道Hydra一定有什么奇怪的谬论。
  “公平?当初遇到你师父时,我才十二岁,那时我随国际扶轮社的扶青团来台湾,在安养院陪你师父下棋解闷,应该说,你师父教我下围棋,围棋,哈,这么有趣的东西,让我着实沈迷在其中好一阵子。”Hydra闭上眼睛,回忆着。
  Hydra是那个“师父女儿”口中的围棋天才?!
  不!不对!
  “不对。”我赶紧说:“你在三百年前跟我师父就是师兄弟了,怎会是那个跟我师父下围棋的孩子?”
  “很好很好,但请听我话说从头。”Hydra笑嘻嘻地说:“人的一生只有一条道路,不能回头、不能重来,这实在是太残忍了。你师父在我下棋时,常常感叹自己的人生,他,关老先生说,他的一生自从失去伴侣后,唯一的女儿就弃他不顾,将他送到安养院了此残生,他的人生自此走入死胡同,真是感叹万千啊!”
  关老先生?“师父的女儿”说的是真的?
  那么,师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三百年前的老鬼附身作祟?
  “那样的人生,就算是乖乖走完了,也没什么意思了不是?”Hydra耸耸肩,说,“于是,我决定给你师父第二条毛线,一个崭新的人生。”
  我问:“你让鬼魂附身在师父身上?”我暗暗冲击穴道,但穴道里的血脉依旧僵凝。
  “这样说还挺贴切的,但,我上哪里找三百年前的孤魂野鬼?”Hydra拨着自己的头发,那一头金光闪闪的头发。
  “不然是怎么一回事?师父身上的武功明明是真的!”我说道,又说:“我身上的武功也是真的!你点穴的位置也是凌霄派的手法,你是蓝金的徒弟?”
  “根本没有凌霄派。”Hydra怜悯地看着我,说:“即便有,也是关老先生自己创的,从你开始才算第一代弟子。”
  我静静听着,这其中一定隐藏着武林中邪恶的大秘密。
  Hydra双手抓着桌缘,双脚轻轻晃动,说:“你知道催眠吧?”
  催眠?
  “知道。”我说。
  Hydra点点头,笑说:“催眠是我此生最大的乐趣,也是我人生游戏中最大的筹码,催眠可以轻易地改变一个人的行为,但那是指半生不熟的催眠技巧……你知道吗?是技巧!仅仅只是技巧而已。但,我的催眠不是技巧,而是种艺术,登峰造极的艺术。”
  Hydra的蓝色眸子异常光亮,说:“登峰造极的艺术,就是编织出另一条人生的毛线,开创崭新的人生风貌!这也是关老先生汲汲渴求的崭新人生!新的!冒险的!宿命的!挑战的!轰轰烈烈的!”
  我呆呆地看着Hydra,那一个激情中的Hydra。
  Hydra哈哈大笑,说:“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如何懂得变幻人生的极致艺术?这可说来话长了。总之,遇到关老先生这么样感叹人生的老人,我总是要帮他一帮,让他往后的人生能够充满挑战,比起在安养院中缠人下棋的生活,要来得精彩夺目!”停了一停,Hydra叹口气说:“就当作报答他教我下围棋吧。”
  我一愣一愣的。
  Hydra催眠了师父?怎么催眠?给师父新的人生?新的……武侠人生?
  当时我听得不明不白,所以心中的感觉甚至谈不上愤怒,只有一连串的问号。
  Hydra歪着头看着我,说:“我知道你还是不懂,毕竟催眠的力量要达到这样艺术的境界,是多么令世人难以理解啊!”
  “你是说,你催眠了师父?”我问。
  “是。”Hydra祥和地说:“连他一身武功,都是我耗尽心神,陪他渡过数十年流血流汗的脑中苦练,才在几日间飞快地习得强大的力量,踏入中国人幻想中的秘境,功夫。”

狗蛋 发表于 2009-2-18 02:44

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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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脑中苦练?
  “……”我痴傻地看着Hydra,不能明白他的意思。
  Hydra看我一脸呆样,忍不住笑说:“你这呆子,你不记得关先生的女儿是怎么死的?”
  师父的女儿一边跳着血舞、一边传达着“蓝金”的话,那种妖笑的可怖模样叫我如何忘记?!
  “是你!”我惊叫:“你催眠了她!你要她在师父面前自杀!”
  催眠的力量竟然如此可怖!不是我原先想象的移魂大法!
  Hydra假装惊喜地说:“真聪明!但这不过是基础中的基础,这种催眠基础只能平时拿来玩玩,上不了大场面。因为它只能摧毁一个人的人生,却无法开展另一个人生,开展人生的催眠,才是艺术!也就是我施加在关老先生身上的奇异力量!”
  我的怒气随着底牌翻开的一瞬间,暴涨到的极致。
  Hydra显得十分开心,他托着自己坚挺的下巴,愉快地诉说一段令人不寒而栗的往事。
  ※        ※        ※        ※        ※
  那一年,1979年,秦皇陵出土后的五年,我来到了台湾,来到这一块将与我的多重人生,展开强烈联系的土地。
  我可以感觉得到,这会是一块很有趣的土地,就在我遇见围棋高手关先生后,这种感觉就更确定了。
  关老先生给了我一个美妙的灵感,使我与他的之间的游戏,从方城之战,提升为两人人生中的命运对决。
  我关怀关老先生内心对人生的不满,于是,我想起了当年在蝉堡中得到的宝贵知识……非常大量的中医原理、以及满柜子的武侠小说。我的中文,也就是在那陈旧的斗柜中学习来的;至于蝉堡是什么样的地方,要是你有幸成为故事的主角,那就是你必须调查的秘密了。
  以前我总是利用中医关于穴道、气血循环的知识,为自己的身体做些简单的强化,并不多去钻研,因为在我初步的研究里,中医虽然能与西方医学并驾齐驱,但在操控人体极限上,毕竟不能与巫毒系统相提并论。
  但在与关老先生的谈话中,我发现关老先生对于大量的武侠小说了若指掌,特别的是,关老先生对于“正义”自有一套独特的见解,更是令我深感佩服。于是,我尝试性地问他:有机会的话,愿不愿意当个武侠小说中的侠者?
  命运使然,关老先生哈哈大笑,说:这是当然!
  既然得到这么开朗的答复,身为挚友的我,当然就决定实验中医与武术的结合,甚至,我也拿自己本身,一同参加这场创造巅峰武学的计画。
  怎么实验呢?
  我与关老先生僻处无人打扰的幽室,由我先将关老先生催眠到完全接受我一切思想的地步,再将关先生原先的人生塞进他脑中的记忆密库,深深锁住。
  然后,我,以一个记忆操弄师的角色,在自己的脑中划出一块处女地,纯净地接受一切指示,与关先生一起进行的脑中苦练,进而型塑出与关先生,不,是与黄骏大侠,其命运的黑暗相应者。
  黑暗的相应者,蓝金,我创生的另一人格,就这样诞生了。
  什么叫脑中苦练?我揣摩着穴道原理与人体强化的秘诀,将以前学会的养生气功做了大幅度的修改,再将修改后的经脉运行的修行技巧……也就是中国人所说的内功修习,灌输到“黄骏”与“蓝金”的脑中世界。
  这个脑中苦练,比起创生出莫须有的记忆,要来得艰苦许多!因为我下达的命令,往往是:这套内功,你已日夜不缀修行了五年,特别是在海里的艰苦练习,使你更上一层楼!
  这样长达五年的指令,必须在一天、甚至是几个小时间,于脑中不断地压缩膨胀,使大脑快速地经历五年修习内功的岁月,使人体在深沉潜意识中疯狂学武,即使我俩都静静地坐着,但瞳孔像警示灯一样快闪着、汗水大量涌出、筋脉颤抖不已,使我们都在极限中超越自己,在短时间内说服身体拥有惊人武功的假事实。
  弄假成真。
  这就是人脑的秘密之一。
  人体的潜能存在于脑中的秘密,这个秘密能带给我多大的乐趣,我不知道。探索人体的极限,或说是人脑的极限,不过是为游戏增添乐趣罢了。
  就这样,我与关老先生每天都关在幽室里,双目交视静坐,一同飞快苦练不存在的凌霄派内力绝学,今天练五年的份量,明天也许就练十年、八年,往往练到虚脱、呕吐,我一度担心关老先生会撑不下去,而,关老先生的确撑不下去,他的记忆完全被挤到不知名的地方。但,黄骏活了下来,成为顶尖的武林高手。
  同时,我脑中的蓝金一角,也茁壮成一个足以与黄骏对抗的杀人机器,拥有跟黄骏匹敌的高强武功。
  于是,我喜慰地为两个死对头创造出前所未有的人生,一点一滴,从小时候的生活,讲述到习武的苦乐、情爱、江湖种种,甚至为两人添上交缠三百年的悲哀命运,当作游戏的开展。
  创造人生的过程,显然有趣多了,因为我不只掌握了他人的人生,我甚至可以凭空捏造出许许多多的悲欢离合,我,就是黄骏的上帝。
  当然,我特别为黄骏多添了一段从秦皇陵爬出,在中国大陆一边回复元气、一边寻徒的五年记忆,是以黄骏正式替代关老先生而活的时间,是从1979年当时算起,在设计上,黄骏是在台湾海峡被暗流冲到岸上昏迷不醒,醒来时竟发现自己身在安养院中,其疯狂的行径与说词,当然会被当作是疯子了。
  为了增加黄骏的孤独感,我为他设计的个性中,加入了无可救药的死脾气,也就是决不肯在一般人面前展示功夫的坚持,这一点坚持会令黄骏苦无他人相信他,也令黄骏饱受被当作疯子的对待。
  当然了,我也从许多武侠小说中,随意摘下几个虚构的名字,拼凑成许多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塞进黄骏的武侠记忆中,让他虽然无法展示功夫,但当他在单单讲述自己的生平时,也会被认为是老人痴呆。
  因此,黄骏不断自我孤立,只有一点点关先生模糊的残留记忆,引导他回到女儿的住所,尽管如此,黄骏的冒险人生还是压倒性地侵吞关先生无聊的人生,让他逃离了员林,开始他的觅徒计画。
  让他开始,与不存在的命运无穷的对抗。
  让他开始,以不存在的灵魂活着。
  让他开始,跟我玩。

狗蛋 发表于 2009-2-18 02:44

第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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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可以夺走师父的人生!”我咆哮着。
  “夺走?哈,我是换一个新的给他!”Hydra笑的不可开支。
  八点半,距离决战只剩三个小时半。
  但决战的凶兽,就坐在我前面,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
  “你生气的样子真令我满意!”Hydra擦着眼泪,喘着气说:“每次遇到这种时刻,都是游戏的高潮啊!”
  我的杀气被阻遏在封住的穴道中,但我的脸已经扭曲,声音也越来越大:“你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为何要平白无故地捉弄我师父!”
  Hydra跳下桌子,振臂喜道:“你真是笨啊!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我是在回报关先生教我下棋的恩情!所以我才决定丰富他的余生!让他轰轰烈烈地死去!”
  我大声叫道:“师父不会输的!”
  Hydra挤眉弄眼,笑说:“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我气愤地说:“你等着被师父轰成碎片吧!你派出来的那些没有眼睛的混蛋,一个一个都被师父给杀光了!”
  Hydra满足地说:“你猜到那些符尸是我派出去测验你们的?真是孺子可教啊。蓝金跟黄骏分手后,我就无从得知黄骏武学的进境了,于是随意派出一些符尸骚扰你们,看看这场游戏是不是够资格一直玩下去。”
  我冷冷地说:“我不知道你所说的游戏是什么意思,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游戏到今晚就会结束了。以你的死作为收场!”
  Hydra打量着我,好像端详一件有趣的玩具,说:“你恨我吧?”
  我憎恶的表情难道没告诉你?
  我大声说道:“再怎么恨你也只有今天晚上了!有种你不要挟持我,午夜零时爽快跟我师父决斗!”
  Hydra点点头,说:“我正想跟你商量此事。”
  我怒道:“难道你没种?!”
  Hydra摇摇头,笑着说:“这是一场游戏,要是游戏的对象死了,那就没什么意思了,是不是?”
  我大吼:“师父不会死!”
  Hydra疑惑地看着我,说:“但是师父要是不死,那你就死定了。我正想询问你的意见,我俩一起决定未来故事的走向,好不好?”
  一起决定故事的走向?
  我只觉得怒发冲冠!
  “听我说,仔细地听。”Hydra的声音有种魔力,他认真地说:“提供以下的故事走向给你做参考,第一个故事,虐杀了你跟乙晶,把你们的尸首丢在黄骏面前,让符尸传话给黄骏,约定十年后再战。关于这一个故事,你觉得好不好?”
  我愤怒地大叫:“不好!你根本不敢跟我师父打!”
  Hydra认真地说:“我也觉得不好玩,跟一个老家伙缠斗太久,搞得我兴致缺缺,加上黄骏已完全认为自己是黄骏了,也就不存在记忆矛盾的痛苦,这样的游戏已经该收场了,主角也该换手了是吧?”
  我的真气一直冲撞着“叮咚穴”,嘴里嚷着:“总之你跟我师父打过!不要窝在这里欺负我们两个!”
  Hydra皱着眉头,说:“第二个故事,是换个主角,当然了,这主角不能是武功低微的阿义,而是应该是你大力担纲。这个故事的主轴是复仇,而不是黄骏故事中的正义,而这个故事的发展以黄骏的惨死作为开始,以你我再度相逢的未来作为结束,你看怎么样?这个故事好多了吧?”
  我简直无法体会眼前的魔物在想什么!
  我恨恨地说:“你到底要什么?钱?权力?还是只是想杀人!”
  Hydra微微笑,说:“都不是,那些我说要就要的东西,都只是游戏的筹码,而不是游戏本身。我要的,就是游戏,作乐于人间,享受在规则边缘,浸淫在计画良好的游戏世界。”
  Hydra顿了顿,蓝眼深澈不可探知,说:“一切都要按照计画来,若是有别的角色能偶有佳作,突破我的游戏设计,那也是游戏的重大乐趣之一。渊,你愿意担任故事二的主角吗?让我们一起将游戏无限开展,从今以后,你就为了复仇活下去,踏着我的影子追上来!”
  我没有办法思考。
  因为我的语言能力已被怒火烧光。
  回应Hydra的,只剩一对火红眼。
  “看样子,答案已经心照不宣了,你的确是复仇的最佳人选。”Hydra“咯咯咯”地笑着,又说:“那我们来讨论一下故事的细节吧。关于阿义这类角色看似可有可无,不过他可以扮演触媒式的关键要角。”
  我不说话,我的内力已经渐渐浸入“叮咚穴”。
  “你是那种看见重要的人死掉,就会变强的那种主角吗?”Hydra双手合十,期待地说:“让我们实验一下,说不定暴涨的杀气能让你的武功更上一层楼,就让阿义在黄骏的故事里死掉吧。”
  我语气冷淡地说:“故事二的开头,是你跟师父的死斗?”
  Hydra摇摇头,说:“我规划好了,是我杀死黄骏,不是死斗。”
  我冷笑,说:“只要师父挂了你,阿义就不会死,我也不用当复仇者,乙晶一醒来,就可以在你身上吐口水了。”
  Hydra苦笑道:“你怎么这么偏执?我怎么可能让故事走到那种地步?你瞧瞧,我有这么多被我蛊惑的符尸,就算有三个黄骏也是死路一条。原本上次我来台湾时,我就打算跟黄骏决战,但瞧他收了你做徒弟,我觉得这或许是个新的游戏契机,便让他多教你两年功夫,这两年间我也制造出更多个帮手。”
  说着,Hydra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子,这一个木盒子比上次的大了三倍,Hydra打开木盒,里面居然爬满了一团蓝色的怪蚕!至少有十几只怪蚕!
  Hydra笑嘻嘻地说:“上次让你偷看过一次,你却还不知道个中奥秘,这是身为主角必须改进的。这些蚕是海地蛊术的法宝,每一条蚕,都代表一个无眼杀手,也就是符尸。必须透露给你知道一些资讯,以免你不知道自己肩负的挑战有多么艰巨。”
  Hydra继续说道:“这些蚕咒所控制的符尸,都是武功高强的上佳杀手,为我在世界各地执行各种任务,而他们的诞生取代了第一代效率低微的符尸,这当然要感谢黄骏跟我共同研发出的武学速成法,让我在短时间之内产制足以跟世界上所有的军队匹敌的特战队。你以后想接近我,想杀了我,就要通过重重难关,他们有些在我活动的城市栖伏,有的散布在世界各地,随时接受我的符令召唤。”
  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十几个武艺高强的符尸,的确不是师父所能对抗的。
  但……....
  “仁者无敌。”我静静地说。
  相信正义,相信正邪对抗的必然结果,这是我对师父,对正义的绝对信任。
  “真天真。”Hydra幽幽地说:“不过要当一段热血故事的主角,的确,就是需要天真,需要傻劲。”
  Hydra好像突然想到什么,说:“对了,我们正谈到黄骏故事的最后高潮,你说说,除了师父跟阿义,还要死哪些人你才会奋发图强练武,以消灭我为终生职志?你家人?整个彰化?乙晶?”
  要死哪些人?
  这是个决不能够回答的问题。
  Hydra诡异地笑着,说:“都不想,是不是?谈谈乙晶的下场吧?你觉得乙晶的尸首应该怎么处理,才能扩张黄骏这阶段故事,最后高潮的戏剧张力?!”
  “你动不了乙晶的。”我冷冷地说。
  “怎么说?”Hydra兴致盎然地问。
  “因为。”我说,最后一步了!
  “啊?”Hydra疑惑道。
  因为我已经冲破穴道了!
  “崩!”

狗蛋 发表于 2009-2-18 02:44

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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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绝无仅有的一掌。
  带着无限希望,肩负所有机会的霹雳一击!
  Hydra中掌!
  没有分毫犹豫,我使出刚刚在脑中千回万转、排练再三的动作。
  一得手,左手飞爪勾住乙晶,甩身往墙上一劈!
  破墙而出!
  我在星空下没命似地奔逃,心跳的好快!
  真是不可思议!我居然真逃了出来!
  我一边撒尿,一边抱紧熟睡的乙晶,在大街上狂奔,唯恐一旦冲进小巷小弄,反而称了Hydra的意。
  我甚至不敢往后看,不敢确定Hydra是否就在身后一招的范围内。
  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就在我的耳边!
  就这样咬着牙,竭尽力量地飞跃着,直到大破洞里的光芒映在我的脸上,我才感受到师父跟阿义柔和的气息。
  我猛力将乙晶往大破洞一掷,喊道:“师父接住!”
  乙晶平稳地飞进大破洞中,我跟着冲进大破洞中,回身就是倾力一掌!
  “你杀空气啊?”阿义感到莫名其妙。我的身后并没有人。
  “怎么了?乙晶她?”师父抱着乙晶,关切地问。
  我惊魂未定,刚刚与Hydra在乙晶房中的一切,依旧在我脑中盘桓不去。
  更令我不安的是,我拒绝回忆的那一瞬间。
  那一瞬间,我的右掌烙印在Hydra心口的那一瞬间,Hydra好像笑了。
  整个晚上Hydra都在笑,但在那一瞬间,Hydra的笑多么自信,多么理所当然。
  他知道我解穴的时间!我很清楚,但我拒绝承认。
  那太可怕了。
  我仿佛一掌打开Hydra精心设计的棋盘,坐在他对面,按照他指示的步骤搬动旗子。
  我走进了Hydra莫名其妙的游戏。
  “怎么回事?你又遇到无眼杀手?”师父急切地问:“乙晶怎么摇都摇不醒?”
  “摇都摇不醒?”我楞了一下,随手在乙晶可能被封住的穴道上翻了一翻,说:“乙晶没被点穴啊!”
  这时,师父轻轻拍着乙晶的脸,但乙晶依旧睡意香浓。
  我感到一阵冰冷的寒意。
  “我刚刚遇到了蓝金,是他把乙晶弄成这样的。”我试着冷静下来,摸着乙晶的脸,说:“也许他点了一个师父不知道的穴。”
  师父急问:“怎么会这样呢?天啊!还有什么穴可以点得乙晶昏迷不醒?绵羊穴、早睡早起穴、锁梦穴都没被点中啊!”师父一阵手忙脚乱,搭着乙晶的手脉说:“脉像平和稳健,乙晶只是睡得很熟?会不会不须解穴?等到十二个时辰后,穴道就会自解?”
  不!穴道不会自解!
  因为根本不是点穴的手法,是催眠!
  Hydra催眠了乙晶!
  我回想起两周前夜探乙晶的画面,乙晶倒在Hydra怀中发笑的模样,乙晶的笑其实颇为呆滞……我心中一凛:Hydra到底对乙晶说了什么?到底催眠了乙晶什么?!这两周以来,Hydra
  “师父,我有件事要说。”我急促的呼吸竟无法平静下来。
  “快说!是关于蓝金的事?”阿义警戒地看着洞外。
  我愣了一愣。
  怎么说?
  说:师父,你是不存在的,你是被蓝金制造出来!你取代了关老先生的人生,但,你无须与蓝金一斗!因为你跟蓝金根本没有三百年前的恩怨纠葛!
  要这样和盘脱出?
  或是说:师父,我们快逃!蓝金手底下有好多好多怪物!我们斗不过他的!留得青山在,柴会烧不完,你自己也说过的!
  要这样逃得一乾二净?
  这就是我所相信的正义?
  我登时明白Hydra中掌时那诡异一笑的自信。
  Hydra早就决定让我带着乙晶逃走,因为他知道,即使我逃了,对他的游戏计画也无所妨害。
  Hydra知道,若我向师父说出我所知道的一切,师父一定会在决战前一刻陷入迷惘与痛苦,师父坚信的大侠身分将会被绞碎,也就绝无胜机。
  Hydra也知道,我是无法逃了。因为他施在乙晶身上的睡眠魔咒,恐怕还需要他提供解咒的法门,也就是……打倒他再说!
  “快说啊!”阿义紧张地说。
  师父的眼神也非常热切。他等这一刻,已等了三百多年。
  对师父来说,这三百多年再真实不过。
  我甚至听到师父的心跳砰然作响,他的斗魂在血液里燃烧。
  “蓝金带了很多他的手下,也就是那些无眼怪物,师父,看来这是一场血战,避无可避。”我说,眼泪快流了下来。
  “嘿!我就知道老子就要死在今晚了。”阿义爽快地说。
  师父一笑,抓着我的肩膀,说:“避无可避,说得好。今次凌霄派即使要死绝,也要歼灭这为祸国家社稷的首恶!”
  阿义大大方方地说:“我从没想过自己是这么重要的人,能够用这么*的名义死掉,总比当个流氓被枪杀,要划算多了!”
  我看着师父,看着阿义,看着床上的乙晶,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双膝一跪,我瘫在地上。
  为这个无意义的游戏死掉,多么不值!
  面对游戏巨大钢铁的齿轮,多么无助!

狗蛋 发表于 2009-2-18 02:44

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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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十点半。
  我搂着昏睡的乙晶,蜷缩在床上。
  师父,端详着手中的尖锐钢片,默然。
  阿义,正在看着傍晚租来的漫画,他说:“再不看,就没得看了。”
  我不知道阿义现在在想什么。
  面对这样傲慢、空虚的正邪对抗游戏,年纪轻轻的我们,可叹。
  一天前。
  “以前我的梦想,是当一个很厉害的流氓,不过最近我跟你挂掉不少个流氓,哈!”阿义这样笑着。
  “现在呢?现在的梦想呢?”我问。
  “我想当一个大侠,就跟师父一样,或许没有师父厉害,但是可以活得很痛快!活得很踏实!”阿义的眼睛闪耀着光芒,说:“所以我并不怕死,因为我的梦想一直在实现着,我并没TMD舍弃梦想,刚好相反,我是以大侠的名字,随时可以死掉!”
  “谢谢你。”我说,我的心突然也很畅快。
  “谢啥?”阿义说。
  “我也要以大侠的身分死去,或是,以大侠的身分活下去。”我说。
  阿义猛然醒悟,说:“对喔!还是以大侠的名字活下来才对,我们约好要老死的!”
  十一点。
  我紧紧抱住乙晶,感受她未能表达的一切。
  我的四周仿佛下起倾盆大雨,乙晶拿着荷叶躲在我怀中,两只大熊正在我们身旁缠绵。
  那场大雨,丛林中,我跟乙晶的第一个吻。
  “等我回来时,你就醒了,好不好?”我吻着乙晶。
  乙晶的眼泪滑出紧闭的双眸。
  十一点半。
  师父背起了钢剑。
  阿义将漫画放进袋子里。
  “帮我还。”阿义说。
  “自己还。”我跳下床。
  师徒三人互看一眼,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很高兴师父收我当徒弟,三生有幸。”阿义说。
  “这两年多来,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我说。
  “师父没白收你们,你们一定要活下去,继续散播正义的种子。”师父说。
  三人击掌,轻轻跳出大破洞。
  八卦山,大佛前广场,十一点四十二分。
  终于,到了这个时候。
  我们站在大佛的头顶,俯瞰着底下的环境,以及无眼怪物可能进击的方向。
  没有夜游的路人,没有谈情说爱的情侣,Hydra自然将一切都布置妥当。
  但,突兀的是,广场下方有一大群西装革履的绅士、淑女,正坐在铁椅子上,窃窃私语着。
  这些绅士、淑女,手中各自拿着乐器,小提琴、大提琴、小喇叭、横笛、竖笛、手风琴、小鼓、大鼓、铜钹……甚至,还有一架大钢琴!
  不过,这个奇怪的乐团,都是有眼珠子的。
  他们的神色之间透露着古怪,但即使古怪,他们仍像平常人一样聊着天,谈论着今晚的怪异音乐会。
  于是,我们倾耳静听着底下的谈话。
  “到底要我们作什么?一个观众也没有?”拿着指挥棒的男人,摸着自己的翘胡子,神色迷惑。
  “不过团长,大家都收到支票了,虽然没有观众,但……”抱着大提琴的女人说。
  “收了人家的钱,当然要准时开演啊!”拿着指挥棒的团长坐在石阶上说。
  “会不会……是奏给死人看得那种啊?”拿着铜钹的男人在发抖。
  “傻子,你看到坟墓了吗?”拿着竖笛的女人不屑地说。
  “不管这么多了,连钢琴也搬上来了,就当作练团也好!今晚零时准时开演。”团长说。
  “也是,一个人三十万元一晚,就算是奏给空气听也值得。”拿着小提琴的卷发男笑着。
  “不过等一下要奏什么啊?”打大鼓的胖子问。
  “不知道,那外国人也没说,我想想……就奏命运交响曲吧?反正下个月就要公演了。”团长说。
  就这样,乐团七嘴八舌地乱聊,在大佛前乱成一团。
  “蓝金搞这些人来的?”阿义戒备着,仿佛这些绅士、淑女随时都会化身杀手似的。
  “我看是的。”我看着手表,十一点五十二。
  “耍花招就是没真本事,大家别慌,慢慢下去,别惊动了这些老百姓。”师父冷静地说,带着我们从大佛背面游下,再漫步接近乐团,乐团的椅子圈跟乐师,就聚在大佛前广场台阶的下方。
  团长看见我们走进,忙走过来说:“请问……等一下是要演奏给你们听吗?”
  我摇摇头,说:“请你们来演奏的人,等一下就会到。”
  团长点点头,整个团开始有点朝气,毕竟现场乙有三个观众。
  突然,一大群白鸽从远方的夜空振翅飞来,煞白了星空!
  “好多鸽子!”阿义呢喃。
  “小心,零时将届。”师父不理会盖满半个夜空的鸽群,眼睛盯着广场下的长阶梯。
  “哔哔哔哔哔哔……”我的表响了,今晚才校正过的。
  零时零分。
  该来的,来了。
  我所能期待的,只有一个结局:正义得胜,游戏终止。
  期待强悍的师父,能就此终结这个傲慢的游戏,让悲剧停留在今晚,不再有谜题,不再有迷惘,不再有人牺牲自己的人生,跟虚无的自我搏斗。
  “仁者无敌!”我默念着,手中紧握着刀。
  一个穿着长白大衣,扎起短马尾的金发男子,慢慢地从广场下方慢慢拾阶而上。
  慢条斯理地、不急不徐地,他的步伐轻飘,有着自信的节奏感。
  “好久不见,你老了。”Hydra露出动人的笑容,站在乐团旁。
  “蓝金?”师父的眼神飘过一缕疑窦,却随即沉敛,说:“你不是蓝金,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双残酷的蓝眼睛,你不是他。”
  两个宿敌的中间,只隔着一排阶梯。
  “你真有眼光,我的确不是蓝金。”Hydra顽皮地笑着,说:“请容我安排蓝金的出场,稍安勿躁。”
  “你就是……”乐团团长躬身问道。
  “你好,请你们等一下开始表演,不要间断,不要走调,不要中途离席,这样的要求应当很低。”Hydra笑着。
  “这样的要求一定能令你满意。请问要演奏什么曲子?我们带了许多乐谱,有莫札特的……”乐团团长正要接下去说,却被Hydra挥手阻止。
  “想听些什么?骏兄?”Hydra问道,看着脸色肃穆的师父。
  “随意。”师父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Hydra的眼睛。
  “那就来一首,虚竹传奇的“万水千山纵横”吧!”Hydra整理着白大衣,耸耸肩,说:“这样的气势才适合跨越三百年的命运对决啊!”
  团长听了曲名,有些傻了,但随即应声说:“没问题,这曲子我们也练过,熟得很。”
  Hydra突然又开口:“对了,还要请你们预备演奏“两忘烟水里”,我会再给你们指示。练过吗?”
  团长忙说:“练过练过。”
  Hydra若有所思地说:“有些场面需要有称景的好曲子,悲悲凉凉的味道。”
  我冷言道:“那首歌讲的不是悲凉,而是儿女情长。”
  Hydra一笑,说:“那也无妨,味道够就行了。何况,你待会抱着乙晶小姑娘时,大可以再哼哼。团长,等到我一上台阶,就开始奏乐!”
  团长赶紧举起指挥棒,所有团员振奋精神,蓄势待发。
  师父点点头,我跟阿义立刻跳上旁边的两头石狮子,为这场惊天动地的对决护法。
  “你要代替蓝金出战?”师父淡淡说道,扬起手中钢剑。
  “来了,别急。”Hydra的笑容急速内敛,上身突然下坠,弯着腰,驼了背,双手没有骨头般摆动,而英挺的长大衣垂丧到地上,好似一只发颤的白羊皮,这样的体态似乎压窄了骨架,整个身体缩了起来。
  羊皮下,是双阴蓝狠戾的狼眼。
  狼的骨头正“辟哩趴啦”爆响,长大衣的袖口弹出一柄血红军刀。
  “是你。”师父痛声说道:“我等今天,等了三百年啦!”
  “拿你练剑,再好不过。”蓝金的眼神爆射出我无法想象的战意,血红军刀指着地,鲜红得仿若随时都会滴下浓血。
  好惊人!
  狂暴的杀气从蓝金的身上排山倒海地轰出,我几乎无法站稳。
  阿义蹲了下来。
  连感觉迟钝的阿义,也感受到了蓝金撕裂天地的杀气!
  师父的双眼一眯,大叫:“蓝金!”身上顿时爆发出极为悲怆的杀气。天地同悲的杀气。
  两股举世无双的杀气,在彼此的眼神交会下,炸开!
  蓝金的血红军刀奔上台阶!
  师父的森然钢剑窜下台阶!
  万水千山纵横!

狗蛋 发表于 2009-2-18 02:44

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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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剑交锋!
  石阶,登时在两个绝世高手的脚下碎开!
  师父等了三百年的,不是双刃交锋的光辉灿烂。
  他要的,只是蓝金的命!
  钢剑没有漫天飞舞,师父的剑招单纯追着蓝金的要害,凌厉。
  蓝金的军刀就像一条灵动的毒蛇,缠住师父的钢剑,随时攀上剑身索命。
  两个人都没有避开对方的招式,一刀换一剑,一剑回一刀,交击出的火花就像两人身旁千百只的萤火虫,致命的萤火虫。
  转眼间,两人在气势磅礡的“万水千山纵横”下,向彼此递出上百招,骇人的是,两个人的脚从未离开破碎的地板,四只脚钉在石阶上,决不退让,决不闪躲,只有狂猛的轰杀。
  师父的下巴爆裂,右肩洒出烈血,左耳不知道飞到哪里,但师父的双脚依旧强悍地踩在地上,他的双眼从不看着翻飞的血红军刀,他只盯着一双蓝眼。
  师父手中的钢剑从未替自己着想,每一剑都力求毙命,毫无保留地直取要害。我简直无法置信。
  蓝金似乎也无法置信。
  所以,蓝金怪叫一声,往旁跳开师父狂风暴雨的剑圈。
  师父并没有立刻追击,他只是看着逃开的蓝金。
  “师父他……”阿义紧张地看着师父。
  师父周围的地上,都是雾状的血滴,但蓝金看起来却毫发无伤。
  那些血,都是从师父身上喷出来的。右肩、右前臂、左耳、下巴、左大腿,都渗出鲜血。
  但师父在笑。
  “蓝金,你变弱了!”师父大笑,额头流下泊泊血红。
  蓝金的眼神露出不屑,军刀平举齐胸,低声说:“不瞧瞧地上的血,是谁的?”
  师父深深吸了一口气,笑说:“不瞧瞧逃开我手中利剑的,是哪只王八?!”
  蓝金冷冷说:“死吧。”左肩骤低,整个人向师父卷来,师父猛力一跳,在空中举起钢剑,奋力往蓝金头上一劈!
  蓝金并不架招,长白大衣往后急纵,避开师父的青天霹雳。
  “当王八当上瘾啦!”师父大叫,尚未落地,钢剑即追着蓝金的喉咙疾刺,蓝金突然缩身,往师父的左侧掠去,师父立即往右滑走,但蓝金的军刀已带上师父的左胸,师父一笑,左指凌空一点,蓝金立刻往后一弹。
  师父的左胸大概断了几根肋骨,我担心断骨会伤及心脏。
  蓝金也不好过,他的脸十分苍白,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看样子是被师父的气剑给震伤了。
  “再来过!”师父长啸,右手钢剑暴起,左掌鼓袖飞拍!掌剑双绝!
  蓝金右手军刀横劈,左手飞指击气!两人身影飞快地缠斗、眼花撩乱,石阶顷刻间崩坏,碎屑飞舞在广场间,我的脸上也被喷到了尖锐的石屑,还有,热热的血花。
  剑气、掌气、剑劲、掌劲,只要结结实实挨上一记,立刻死得不能在死。
  “崩!”
  两人齐叫,双掌在半空中紧密相迭,随又轰然分离。
  师父左脚尖猛力按住破碎的地面,稳住,鼻孔冒出两道鲜血。
  蓝金左膝微屈,军刀低鸣,耳孔冒出血泡。
  此时,两人静止不动,师父将钢剑插在阶上,伸手封住心口附近的小血脉,慢慢闭上了眼睛。蓝金也将血红军刀斜插在阶上,单膝跪下,死盯着师父,缓和呼吸。
  两个绝世高手,就在两把凶器的后面,一站一跪,等着,什么。
  下一次他们拔起刀剑,就是其中一方再也拿不起刀剑的时候。
  乐团,“万水千山纵横”开始走调。
  “天啊……”抱着大提琴的女人终于忍不住大叫,丢下大提琴开跑。
  “我不行了!”大鼓停了下来,大胖子拿着鼓棒也要逃。
  团长苍白着脸,说:“快回来!拿了钱管他们做什么!”
  其他的团员犹疑不定着,个个脸色惊惶地演奏着壮阔的武侠经典。
  “跑了钱就拿不到啦!”团长一边指挥着,一边大声说。
  此时,开跑的女人不跑了。
  大胖子也不跑了。
  因为没有头的人,很难跑。
  两个无眼怪物,Hydra口中的符尸,正提着两颗背信的头颅,站在乐团前面。
  我跟阿义暗暗心惊:终于来了!
  团长看见团员个个睁大眼睛,疑惑地转头一看,这一看,团长吓得跌坐在地,两个无眼怪物将两颗头颅在手中用力一压,头颅顿时破裂碎烂,血水跟脑浆唏哩哗啦地落在地上。
  “请继续。”一个无眼怪物生硬地说。
  “是……是……”团长吓坏了,却没吓傻,赶紧跪在地上大叫:“大家别停下来!”
  不会有人停下来的。
  每个团员都铁青着脸、流着泪、吞着口水,用力地演奏着“万水千山纵横”。
  两个无眼怪物,就直挺挺地站在乐团前,僵硬地听着不敢走调的武侠配乐。

狗蛋 发表于 2009-2-18 02:44

第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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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阿义分站在两座石狮子上,在波澜壮阔的配乐中,看着音乐无法侵入的破碎石阶区。
  军刀的气势画出一个圆。
  钢剑的气势也画出一个圆。
  两个圆无形地对战着。
  军刀厉厉,魔鬼的气焰大盛,立刻就被钢剑射出的正气给压制;正气的气圆一旦向外奔驰,也马上被邪气的魔掌推开。
  两人的内力正无影无踪地较量着,也许,获胜的关键不在于内力本身,而是气势。
  偏偏,这两人绝非容易气馁的草料。或说,绝不气馁。
  师父的眼睛依旧闭着。
  蓝金的眼睛依旧狠戾地盯着师父。
  “我很想再问问你。”
  师父突然叹了一口气,打破剑拔弩张的紧绷气氛。
  蓝金没有说话。
  师父深深说道:“我们小时候虽然话不多,可也是一块习武、一块玩耍长大的,但,你为什么突然变得丧心病狂?”
  蓝金楞了一下,竟说:“我忘了。”
  蓝金当然忘了。
  因为这段往事根本不存在。
  身为Hydra的人格之一,蓝金,只是为了游戏而存在,为了游戏不得不凶残,说起来,蓝金只是师父的影子,他的存在只是一个虚无。
  师父还有正义,但蓝金有的,是什么呢?
  “忘了?”师父的眼皮微微晃动,语气悲哀。
  “我只记得,我很坏,残忍。”蓝金的眼睛蓝光铄铄,强烈的杀意中,竟有一抹莫名的凄凉,又说:“不过不重要,你我今夜,一定要有一个人躺下。”
  师父微微点头,说:“不错。”
  蓝金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说:“那就拔剑吧。”
  一触即发的势态!
  “等一下!”
  我大声吼道。
  师父的指尖已经微微碰到钢剑。
  蓝金的指尖也靠在军刀握柄。
  “干嘛?”师父的眼睛慢慢睁开。
  蓝金不语,低头怒目。
  “蓝金!我有话问你!”我鼓起勇气。
  “说。”蓝金面无表情说。
  “蓝金!要是你战胜我师父,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我大声问道。
  师父的眼睛微眯,蓝金的眉头一皱。
  “消灭天下群雄,独霸武林!”蓝金大声说,手指竟轻轻发颤。
  有机会!
  我有机会破解Hydra安排妥当的游戏结局!
  “天下的群雄就我们师徒三个!天下再也不是以前的天下!根本没有武林!”我大声喊道:“再没有其他的高手了,你心里明白!”
  蓝金默默听着。
  师父也静静听着。
  “败尽天下英雄,然后尝尽无穷寂寞?”我吼着这个武侠小说中的老问题。
  不论蓝金多么凶残,但,他究竟会厌倦屠杀没有武功的常人吧!这或许是Hydra设计这个人格时,所犯的错误?
  希望这个问题,能在生死交错的瞬间,困惑住蓝金千分之一秒。
  时间,竟这样停住了,许久,广场中只有精神百倍的“万水千山纵横”。
  “若是你胜了,你要做什么?”蓝金突然开口。
  这个问题,当然是问师父来的。
  “我要继续维护正义,杀光天下*淫掳掠之徒。”师父的眼睛充满自信,说:“只要有不义的地方,就会有凌霄派的正义之剑。”
  “如果坏人都给你杀光了,你又要做什么?”蓝金的声音有些寂寥。
  “你今天的话特别多。”师父的脸上有些寂寞。
  “你,又,要,做,什,么?”蓝金一个一个字,努力地说完整个句子。
  “真有那么一天,我会自尽。”师父的眼睛波光流动。
  “自尽?”蓝金疑惑。
  我也很疑惑。
  “花猫儿等我等了三百年,”师父流下眼泪,竟伸手慢慢擦去,又说:“我舍不得让她再等下去了。”
  在这个生死关头,师父竟慢慢地拭泪,而蓝金,竟不动声色地看着师父将眼泪擦干。
  “既然如此,”蓝金慢慢地说:“我就送你去见她吧!”用力抓住握柄。
  “不急!”师父用力握住钢剑。
  最后的最后。
  再没有多余的最后。
  就这一击!

狗蛋 发表于 2009-2-18 02:44

第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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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刻。
  对于习武之人来说,看见这样精彩绝伦的决斗,胜过苦练多年。
  我看着最后这一击,感受着最后这一击。
  这一击,原只存在于中国人的幻想中,只存在于天马行空的小说里。
  师父手中的利剑,已成为虚幻的物事,师父整个人都融入凛冽的剑气中。
  蓝金白袍扬起,刀气侵吞了魔鬼的灵魂,蓝金化身成一柄血红的狂刀!
  “信以为真”的力量,让这鬼哭神号的一击,跨越出梦境。
  跨越出梦境,轰在彼此的身上!
  两条深深的皱纹,撕裂了广场的石板,长及大佛的跟前,与乐团裂成两块的大钢琴。
  脆碎的裂缝上,依稀还冒着血烟。
  一条手臂,在地上挣扎痉挛。
  “筐琅!”
  一把军刀,断成两截的军刀,在天空螺旋盘桓,许久才落在地上。
  师父的钢剑,却仍紧紧握在手中,即使师父的左臂只剩下血红的断袖,但,师父没有倒下!
  倒下的,是蓝金!
  师父强悍地挺起胸膛,目光炯炯有神,英气逼人。
  蓝金的脸原本就苍白,倒在地上的他,整张脸更呈现回光返照的死灰,他的白色的衬衫与白大衣上,铺满了玫瑰色的味道。
  师父的罕世神剑,已经在蓝金的胸口到丹田处,杀出一条深长的致命创伤。
  鲜血不断从蓝金的创口中汨汨涌出,我几乎要振臂狂呼!
  师父破解了Hydra的邪恶游戏!
  一切都结束了!
  师父看着倒在地上的强敌,等了三百多年,终于,师父能够俯瞰着蓝金,多么令人痛快的视角!
  蓝金冷冷地看着师父,连为自己点穴止血的力气都没有,漠然。
  师父也没有说话,只是将剑轻轻插在腥红的地上,为自己的断臂封穴止血。
  “结束了。”我对自己这么说。
  剩下的无眼怪物再多个,我也心无所惧了,何况广场下方,只有两个没有灵魂的空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谁在笑?
  蓝金低着头,轻轻晃着脑袋,畅快地欢笑。
  他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散在一堆血红中,但他在笑。
  我可以感觉到,蓝金的生命正在消失中,而倘在血泊中的躯壳,正替换进游戏的始作俑者,Hydra。
  应该的。
  应该由他来迎接死亡。
  但Hydra迎接死亡的方式,却是充满赞叹的欢笑声。
  “你不该笑的。”师父淡淡说道。
  “但我笑了。”Hydra努力停止笑声,脸上的表情变得古怪。
  “那就死吧!”师父右手握住钢剑,拔起的瞬间,Hydra全身要害已笼罩在师父的剑气中。
  我睁大了双眼,眼看师父的剑将地壳削开。
  但原本倒在地上、垂死的Hydra已经不见了!
  不对!
  “在上面!”我大叫!
  师父吃惊地往上看,Hydra正挂在夜风中,沾染着鲜血的长白大衣迎风摇曳,好像跟地心引力完全脱轨地飘荡着。
  Hydra妖异地微笑,两只脚像是踩着柔软的空气垫,不可思议地滞空!
  “好高强的轻功!”我感到讶异,却不怎么担心。
  不过是垂死的挣扎罢了。
  但,我的脊椎骨马上感到莫名的压迫感。
  Hydra的蓝色眸子慢慢缩在瞳孔里,他胸前的致命伤口,也不再涌出鲜血,那欢畅的笑声也停止了。
  Hydra,已经不再是Hydra了,我知道,我强烈知道。
  师父瞪大眼睛,钢剑横胸,看着挂在清爽夜风中的“Hydra”,不能置信。
  “Hydra”浅浅地笑,散发出贵族般优雅的气质,和一身白色与血红形成的绝望,产生令人不安的对比。
  阿义发楞道:“妈呀,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的眼珠子变了!”
  眼珠子变了!
  “Hydra”那一双皎蓝的眼眸,已经消失了。
  “Hydra”的眼睛,正发出碧绿色的晶芒!
  “凡吃我肉喝我血的人,就有永生在他们里面,到末日我会叫他们复活。”“Hydra”轻轻念道,他的声音极富磁性,字字清晰。
  惊怖的是,他始终没有落下地面!
  “你不是蓝金!”师父隐隐发觉不对,大叫:“你是谁!”
  “Hydra”优游在夜空中,弯下腰,右手平放在腰前,左手摆到背后,彬彬有礼地来个西洋式的鞠躬,说道:“夜的王者,亡灵的向导,时间长河中静谧的存在,初次见面,再见。”
  我的手脚冰冷。
  因为,我看见“Hydra”口中尖锐的犬齿。
  完全出乎意料的强敌……
  但,师父的杀气暴涨,丝毫没有半点惧色,钢剑随身越上夜空,大叫:“把你劈下来!”
  师父的钢剑劈出,“Hydra”却再度在师父眼前消失了。
  “后面!”我惊叫!
  这一次,人在半空中的师父,却没能来得及回身防御……
  天啊!
  师父的腹部,伸出一只血淋淋的细手,师父张大嘴巴,慢慢地转过头,看着身后的真正魔物。
  “Hydra”倒立着,在空中倒立着,慢慢抽出*住师父身体的血手,任师父迷惘地坠落,摔在地上。
  “师父!”
  “师父!”
  我跟阿义同时冲到师父身旁,阿义抱起师父,我火速封住师父腹腔的血脉,叫道:“师父!撑着!”说着,阿义跟我一人一掌,各自贴住师父的背心,灌输宝贵的真气续命。
  “嘿……”师父摇摇手,示意我们别白费力气了,他的心脉正凌乱地悲鸣。
  “师父!”我终于哭了出来,赶紧用内力护住师父的心脉。
  阿义气急败坏地大叫:“混蛋!”,看着“Hydra”缓缓降落,他的碧绿眼眸,在一次睁眼闭眼中,又瞬间恢复成原先的水蓝。
  他身上的伤痕、原本孱弱的气息,也一同消失了,奇异的力量使他完全走出死亡的召唤,以完美的姿态站在我们眼前。
  Hydra又回来了。
  Hydra喜慰地说:“想不到,黄骏真能击败他命运中的宿敌。”
  “你说什么!你这个卑鄙的小人!”阿义怒道:“你使妖术害死师父!”
  Hydra不理会阿义,笑笑地看着我说:“你也帮了你师父一把,看来,我是该修改蓝金的个性,使他完全没有一点感情?无论如何,恭喜你师父达成毕生的心愿,可喜可贺。”
  我怒目盯着Hydra。
  Hydra神色歉然,说:“对不起,为了与下一个主角,你,继续我们之间正邪对抗的游戏,所以虽然蓝金几乎没命了,我也只好唤出我另一个更强大的存在,将你师父的角色清除,免得我死了,就没办法继续跟你玩了。”
  阿义忍不住拿起开山刀,大吼:“听不懂!”冲向Hydra,一刀刺向Hydra的心窝,我大叫:“快逃!”
  但,Hydra已经将阿义的右手臂抓住,用力折断,阿义惨叫中却奋力飞脚踢向Hydra的鼠蹊部,Hydra放开阿义的手,避开这一踢,转身往阿义的脖子上轻轻用手刀飞快一斩,阿义口吐鲜血,倒在地上乱滚。
  “放过他!我陪你玩!”我嘶吼着,左手贴着师父背心,右手的开山刀却底着自己的脖子,大叫:“你杀了他,我就自杀!你就找别人玩!”
  Hydra看着我,赞叹道:“好有魄力!好险我没有蓝金厉害,出手轻了许多。”
  此时,阿义大叫,左手拿起开山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看着Hydra;Hydra耸耸肩,看着我苦笑说:“可惜,你是那种死了越多人,就会越强悍的那类型。”
  Hydra手指划出!
  “不!”我竭声嘶吼。
  阿义的开山刀掉在地上,脖子喷出鲜血,Hydra笑嘻嘻地舔着手指,站在阿义身旁。
  “干……”阿义摀住脖子,坚强地骂道,眼睛渐渐翻白。
  “阿义!”我痛哭失声,Hydra拎住阿义的脖子后,往我这边轻蔑一抛,我用力接住阿义,封住他的颈脉,哀恸地发不出声音。
  “嘿。”阿义有些得意地看着我,我却无法挤出一点微笑送他。
  师父的身体突然一震。
  “坐下。”师父气若游丝地说。
  我哭道:“我要替阿义跟你报仇!”
  “坐下。”师父细声说道。
  “师父叫你坐下,一定是大有道理的,快快坐下。”Hydra认真地说,拍拍手,大声喊道:“乐队,两忘烟水里!”

狗蛋 发表于 2009-2-18 02:44

第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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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刻。
  对于习武之人来说,看见这样精彩绝伦的决斗,胜过苦练多年。
  我看着最后这一击,感受着最后这一击。
  这一击,原只存在于中国人的幻想中,只存在于天马行空的小说里。
  师父手中的利剑,已成为虚幻的物事,师父整个人都融入凛冽的剑气中。
  蓝金白袍扬起,刀气侵吞了魔鬼的灵魂,蓝金化身成一柄血红的狂刀!
  “信以为真”的力量,让这鬼哭神号的一击,跨越出梦境。
  跨越出梦境,轰在彼此的身上!
  两条深深的皱纹,撕裂了广场的石板,长及大佛的跟前,与乐团裂成两块的大钢琴。
  脆碎的裂缝上,依稀还冒着血烟。
  一条手臂,在地上挣扎痉挛。
  “筐琅!”
  一把军刀,断成两截的军刀,在天空螺旋盘桓,许久才落在地上。
  师父的钢剑,却仍紧紧握在手中,即使师父的左臂只剩下血红的断袖,但,师父没有倒下!
  倒下的,是蓝金!
  师父强悍地挺起胸膛,目光炯炯有神,英气逼人。
  蓝金的脸原本就苍白,倒在地上的他,整张脸更呈现回光返照的死灰,他的白色的衬衫与白大衣上,铺满了玫瑰色的味道。
  师父的罕世神剑,已经在蓝金的胸口到丹田处,杀出一条深长的致命创伤。
  鲜血不断从蓝金的创口中汨汨涌出,我几乎要振臂狂呼!
  师父破解了Hydra的邪恶游戏!
  一切都结束了!
  师父看着倒在地上的强敌,等了三百多年,终于,师父能够俯瞰着蓝金,多么令人痛快的视角!
  蓝金冷冷地看着师父,连为自己点穴止血的力气都没有,漠然。
  师父也没有说话,只是将剑轻轻插在腥红的地上,为自己的断臂封穴止血。
  “结束了。”我对自己这么说。
  剩下的无眼怪物再多个,我也心无所惧了,何况广场下方,只有两个没有灵魂的空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谁在笑?
  蓝金低着头,轻轻晃着脑袋,畅快地欢笑。
  他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散在一堆血红中,但他在笑。
  我可以感觉到,蓝金的生命正在消失中,而倘在血泊中的躯壳,正替换进游戏的始作俑者,Hydra。
  应该的。
  应该由他来迎接死亡。
  但Hydra迎接死亡的方式,却是充满赞叹的欢笑声。
  “你不该笑的。”师父淡淡说道。
  “但我笑了。”Hydra努力停止笑声,脸上的表情变得古怪。
  “那就死吧!”师父右手握住钢剑,拔起的瞬间,Hydra全身要害已笼罩在师父的剑气中。
  我睁大了双眼,眼看师父的剑将地壳削开。
  但原本倒在地上、垂死的Hydra已经不见了!
  不对!
  “在上面!”我大叫!
  师父吃惊地往上看,Hydra正挂在夜风中,沾染着鲜血的长白大衣迎风摇曳,好像跟地心引力完全脱轨地飘荡着。
  Hydra妖异地微笑,两只脚像是踩着柔软的空气垫,不可思议地滞空!
  “好高强的轻功!”我感到讶异,却不怎么担心。
  不过是垂死的挣扎罢了。
  但,我的脊椎骨马上感到莫名的压迫感。
  Hydra的蓝色眸子慢慢缩在瞳孔里,他胸前的致命伤口,也不再涌出鲜血,那欢畅的笑声也停止了。
  Hydra,已经不再是Hydra了,我知道,我强烈知道。
  师父瞪大眼睛,钢剑横胸,看着挂在清爽夜风中的“Hydra”,不能置信。
  “Hydra”浅浅地笑,散发出贵族般优雅的气质,和一身白色与血红形成的绝望,产生令人不安的对比。
  阿义发楞道:“妈呀,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的眼珠子变了!”
  眼珠子变了!
  “Hydra”那一双皎蓝的眼眸,已经消失了。
  “Hydra”的眼睛,正发出碧绿色的晶芒!
  “凡吃我肉喝我血的人,就有永生在他们里面,到末日我会叫他们复活。”“Hydra”轻轻念道,他的声音极富磁性,字字清晰。
  惊怖的是,他始终没有落下地面!
  “你不是蓝金!”师父隐隐发觉不对,大叫:“你是谁!”
  “Hydra”优游在夜空中,弯下腰,右手平放在腰前,左手摆到背后,彬彬有礼地来个西洋式的鞠躬,说道:“夜的王者,亡灵的向导,时间长河中静谧的存在,初次见面,再见。”
  我的手脚冰冷。
  因为,我看见“Hydra”口中尖锐的犬齿。
  完全出乎意料的强敌……
  但,师父的杀气暴涨,丝毫没有半点惧色,钢剑随身越上夜空,大叫:“把你劈下来!”
  师父的钢剑劈出,“Hydra”却再度在师父眼前消失了。
  “后面!”我惊叫!
  这一次,人在半空中的师父,却没能来得及回身防御……
  天啊!
  师父的腹部,伸出一只血淋淋的细手,师父张大嘴巴,慢慢地转过头,看着身后的真正魔物。
  “Hydra”倒立着,在空中倒立着,慢慢抽出*住师父身体的血手,任师父迷惘地坠落,摔在地上。
  “师父!”
  “师父!”
  我跟阿义同时冲到师父身旁,阿义抱起师父,我火速封住师父腹腔的血脉,叫道:“师父!撑着!”说着,阿义跟我一人一掌,各自贴住师父的背心,灌输宝贵的真气续命。
  “嘿……”师父摇摇手,示意我们别白费力气了,他的心脉正凌乱地悲鸣。
  “师父!”我终于哭了出来,赶紧用内力护住师父的心脉。
  阿义气急败坏地大叫:“混蛋!”,看着“Hydra”缓缓降落,他的碧绿眼眸,在一次睁眼闭眼中,又瞬间恢复成原先的水蓝。
  他身上的伤痕、原本孱弱的气息,也一同消失了,奇异的力量使他完全走出死亡的召唤,以完美的姿态站在我们眼前。
  Hydra又回来了。
  Hydra喜慰地说:“想不到,黄骏真能击败他命运中的宿敌。”
  “你说什么!你这个卑鄙的小人!”阿义怒道:“你使妖术害死师父!”
  Hydra不理会阿义,笑笑地看着我说:“你也帮了你师父一把,看来,我是该修改蓝金的个性,使他完全没有一点感情?无论如何,恭喜你师父达成毕生的心愿,可喜可贺。”
  我怒目盯着Hydra。
  Hydra神色歉然,说:“对不起,为了与下一个主角,你,继续我们之间正邪对抗的游戏,所以虽然蓝金几乎没命了,我也只好唤出我另一个更强大的存在,将你师父的角色清除,免得我死了,就没办法继续跟你玩了。”
  阿义忍不住拿起开山刀,大吼:“听不懂!”冲向Hydra,一刀刺向Hydra的心窝,我大叫:“快逃!”
  但,Hydra已经将阿义的右手臂抓住,用力折断,阿义惨叫中却奋力飞脚踢向Hydra的鼠蹊部,Hydra放开阿义的手,避开这一踢,转身往阿义的脖子上轻轻用手刀飞快一斩,阿义口吐鲜血,倒在地上乱滚。
  “放过他!我陪你玩!”我嘶吼着,左手贴着师父背心,右手的开山刀却底着自己的脖子,大叫:“你杀了他,我就自杀!你就找别人玩!”
  Hydra看着我,赞叹道:“好有魄力!好险我没有蓝金厉害,出手轻了许多。”
  此时,阿义大叫,左手拿起开山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看着Hydra;Hydra耸耸肩,看着我苦笑说:“可惜,你是那种死了越多人,就会越强悍的那类型。”
  Hydra手指划出!
  “不!”我竭声嘶吼。
  阿义的开山刀掉在地上,脖子喷出鲜血,Hydra笑嘻嘻地舔着手指,站在阿义身旁。
  “干……”阿义摀住脖子,坚强地骂道,眼睛渐渐翻白。
  “阿义!”我痛哭失声,Hydra拎住阿义的脖子后,往我这边轻蔑一抛,我用力接住阿义,封住他的颈脉,哀恸地发不出声音。
  “嘿。”阿义有些得意地看着我,我却无法挤出一点微笑送他。
  师父的身体突然一震。
  “坐下。”师父气若游丝地说。
  我哭道:“我要替阿义跟你报仇!”
  “坐下。”师父细声说道。
  “师父叫你坐下,一定是大有道理的,快快坐下。”Hydra认真地说,拍拍手,大声喊道:“乐队,两忘烟水里!”

狗蛋 发表于 2009-2-18 02:45

第八十一章



--------------------------------------------------------------------------------

  “坐……”师父的嘴角发颤,严肃地说。
  乐团曲风丕变,哀柔辗转的两忘烟水里。
  “师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呜……”我抱住师父,眼泪决堤。
  我完全不知道该想什么、该做什么,我只是哭。
  天啊!
  怎么会是这种下场!
  “渊……”师父的眼神颇有责备之意,慢慢说道:“总是……这样的……一个传一个……”说着,师父勉力将手掌贴在我的胸口,示意我好好扶住他。
  我胸口一震,暖洋洋的磅礡真气流泻进我的飞龙穴里,我登时明白我该做什么。
  我看着奄奄一息的师父,我无法拒绝他的好意。
  因为从师父掌中传进我气海的,不是好意,而是一份艰巨的责任。
  我的飞龙穴无法容纳如此精纯博大的内力,于是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师父的内力引导进九山大脉,再散至周身百穴。
  师父看着我,微笑说:“你懂事了。”又看看躺我腿上得意的阿义,说:“你……真是的……也……也好……”
  阿义的眉毛上下跳动作乐,师父忍不住笑了出来。阿义用奇异笔画出的怪眉毛还是没能擦掉。
  我看着他们俩,眼泪与鼻涕再度爬满脸上,我紧紧扶着师父,用力拉着阿义的手,师父的浩瀚内力与他的生命力,川流不息地闯入我的气海。
  “渊……师父……知道你明白了……嘿……”师父的内力突然疲软,断断续续地抽动,我咬着嘴唇,说道:“我明白!”
  师父点头,慈父般的眼神,说:“不要被复仇……冲昏了头!你……求的是……”
  我点头如捣蒜,哭说:“我知道!求的是正义!”
  师父满足地说:“有种东西……叫……叫正义……正义需要高强功夫!”
  我“哇”一声哭了出来,因为师父的手垂了下来,慢慢地放在阿义的手心上,阿义用力抓住师父的手,不肯放开。
  师父的头靠在我的肩上,细声呢喃着:“师父带阿义走啦!阿义,你瞧见了吗?站在村口大树下的,就是花猫儿啊!你听听?花猫儿唱着我们的曲儿,跟我挥挥手……三百年……了……花猫儿……花猫儿终于等到……我……我……”
  我孩子般大哭,不能压抑地大哭,听着师父逐渐模糊的气语,听着师父孱弱地吟着小曲,他跟花猫儿的小曲,渐渐的,我再也听不到师父的声音。
  “来世英雄再见!”我大声喊着,中气十足,冲破乐团的靡靡之音。
  我喊得很大很大声,因为,我要将声音喊到天上。
  师父走了。
  两年半的欢乐岁月,随着师父的歌声,消散在夜风里。
  师父就是师父,不是任何人创造出来的师父。
  任何人都无法创造任何人。
  师父他终于如愿,与他牵挂三百年的花猫儿在一起了。
  “来世英雄再见!”我再次哭喊着,震撼大地的喊着。
  1986年。
  那年,我十三岁,一个不吉利的年纪。
  那年,张雨生还没死,王杰正红,方季惟还是军中最佳情人,他们的歌整天挂在我的房间里。
  那年,我遇见了他。
  那年,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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