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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发表于 2009-1-15 03:05

沈醉天作品《女生寝室》续集《灵异校园》

[size=2]灵魂没有了庙宇,雨水就会滴在心上
         ——里尔克
  1、
  深秋。凌晨。南江医学院。
  黄嘉雯独自走在寂寥的街道上,身影被昏暗的灯光拉得长长的,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墙上,飘忽不定,仿佛一条蜿蜒爬行的蛇。
  事实上,黄嘉雯本来就像一条蛇,一条妖媚入骨的美人蛇。紧身黑皮衣,蓝色牛仔裤,将她本来就有些夸张的性感身材勾勒得玲珑有致。微黑的脸蛋,泛着青春期特有的嫣红,再加上那头迷人的蓬松卷发,野性十足。
  “你是个魔鬼!”
  每天晚上,她都会听到这句感叹。老板、客人、乐手、侍应生,各式各样的男人。
  她是个领舞者。
  男人们感叹时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芒,刺得她不敢直视。她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性,或者爱,但她不在意。
  她知道自己是一个容易引起男人性幻想的女孩,尤其是在迪吧领舞时。五彩缤纷的灯光映射下,她披着件吊带低胸裙,裸露着小蛮腰,踏着激烈奔放的音乐节奏,如蛇般肆意扭曲自己柔软的身体。挺胸,摆臀,眼波流转,嘴唇微翘,简直就是一个天生的尤物,举手投足间自然有一种狂野不羁的雌性魅力,挑逗得男人们口干舌燥心跳加速浮想翩翩。
  一晚一百元,小费另算,这是老板给她的报酬。不多,对于身为学生的她来说却也不少。
  她没忘记自己的身份,南江医学院的大三学生。她是家长眼中的乖乖女,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同学眼中的传统女生,文静,典雅,好学,不谈恋爱,对一切陌生男孩敬而远之。这种女生,在大学原本快要绝迹了,谁又能想到,她竟然会去兼职做个领舞者。
  有时候,黄嘉雯也想过,自己去迪吧当领舞者,究竟是为了钱,还是为了领舞这项工作本身?她不缺钱,家境殷实,家人寄来的钱足够她日常开支了。可是,她就是喜欢这样。白天是明媚动人的天使,晚上是诱人犯罪的魔鬼。她也曾感到困惑,自己怎么会有两种迥然不同的性格?说是双重性格患者,却不像,一直是清醒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特意去看了点心理学的书籍,若有所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另一面,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心理隐疾,每个人都需要渲泻。这样也好,至少,能让自己心理健康些。
  现在,路上已经看不到行人了,偶尔会驶过红色的出租车。天空灰蒙蒙的,沉沉地压着南江市,让人喘不过气来。不知什么时候起,夜色中开始飘起了淡淡的灰雾,仿佛池塘的污水一般,夹带着腐烂的气息,缓缓弥漫,笼罩着这个城市。空气似乎被凝滞了,显得有些坚硬。偶尔拂过的夜风,绝望的阴冷,如冰一般直往骨缝里钻,寒意直透心窝。
  这鬼天气!黄嘉雯打了个哆嗦,紧了紧黑皮衣的领子,加快了脚步。南江医学院的大门就在不远的前方,时隐时现,给人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仿佛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随时都会幻灭。
  黄嘉雯心里隐隐不安。以前,每次跳完舞后,神清气爽、英姿飒飒,自我感觉仿佛充了电一般。但今天从迪吧出来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精神恍惚,全身似乎散了架一般疲惫不堪。
  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黄嘉雯越想越怕,抖搂精神,小跑起来,寂静的街道上只听到她高跟鞋的“哒哒”声。她跑得很费力,气喘嘘嘘,完全不像平时那样轻松。也许,是她太累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体会有如此累赘,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拽着她,看不见摸不着,但能感觉到。她的卷发、她的黑皮衣、她的手提包、她的高跟鞋,此时都显得过分的沉重。
  忽然,她停了下来,脸色有些发白。她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哒”、“哒”、“哒”……和她的脚步声一模一样,只是节奏慢了许多,音量弱了许多。是她脚步的回声?但这里怎么可能会有回声?黄嘉雯的心悬了起来,提到了嗓子眼,情不自禁地靠到了灰色的墙壁上。墙壁厚实坚固,撑住了她身体的重量。
  黄嘉雯屏住呼吸,提心吊胆,东张西望。附近没有其他人,依然是一片寂静,寂静得可怕。这种寂静,让人莫名地联想到死亡。传说,人死后,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那个未知的世界总是令人惶惶不安。就在她停下脚步靠在墙壁的时候,那个怪异的脚步声消失了,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她侧耳聆听了一会,依然没有听到。难道,幻觉?黄嘉雯稍稍松了口气,正要放弃聆听重新前行,怪异的脚步声再度响起来。“哒”、“哒”、“哒”,不紧不慢,很有节奏,越来越近。
  黄嘉雯眼睛都不眨一下,盯着声音的来源。对面的夜雾中,缓缓走来一名瘦高身材的女人。这么晚,会是什么人在街道独行?黄嘉雯握了握暗藏在皮衣口袋里的带鞘小藏刀,强自镇定,调节呼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缓缓前行。走近时,她偷偷瞥了一眼对面的女人,满脸沧桑,呆滞木然,华丽的浓妆却掩饰不住衰老的痕迹。原来只是一名风尘女子。黄嘉雯摇了摇头,对自己的胆小感到好笑。
  黄嘉雯没有注意到,那名女子也偷偷瞥了她一眼,嘴角挂着丝不易觉察的诡笑,眼睛陡然明亮起来,如金属般闪闪发光。两人错肩而过后,这名女子不是继续前行,而是身体渐渐褪色,融入了淡淡的灰色夜雾中。一片细小的白纸被夜风卷起,诡异地飘飞,却丝毫没有被女子的身体所阻碍,在她的体内盈盈起舞。
  这一切,黄嘉雯都没有看到。
  几分钟后,她到了南江医学院。医学院规定,每晚十一点关门,现在都凌晨了,铁门紧闭,看门的老人早就沉入了梦乡。黄嘉雯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微微一笑,沿着医学院的围墙走了两百米,拐进一个小巷,寻到医学院的另一处小门。小门也是关着的,但防卫措施显然和铁门没得比。黄嘉雯手脚并用,如猴子一般敏捷地爬上铁门,翻过,轻轻一跃,落在松软的草地上。
  医学院的雾气更浓,也许是里面植物更多更密集的原因。这些年,医学院领导还是很重视校园环境建设的,在保留原来规模的基础上还引进不少成型乔木,香椿、梧桐、杨柳、樟树,各种常见树木都移植了一点,就是没有榕树。不是不想移植榕树,而是移植了几次榕树都不能存活,谁也不知道原因。有人说医学院的水土特征不适合榕树生长,但月亮湖边上的小树林其实就是由一棵古老的榕树衍生而来的,冠盖云集,遮天蔽日,茂盛的很,无数的枝条倒垂下来,钻入土中,独树成林,颇为壮观。
  雾气中似乎还有些腥味,是那种腐败的腥味,令人作呕。这种腥味,应该是从月亮湖里飘出来的。月亮湖原本是南江医学院的最著名的几大自然景观,清澈明净,柳暗花明。但是那年突然刮来一场近乎疯狂的暴雨,暴雨没有间断地下了三天三夜。雨停后,学生们惊奇地发现,月亮湖竟然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暗黑色,如浓墨一般,并且开始散发出那种腐败的难闻腥味。[/size]

狗蛋 发表于 2009-1-15 03:05

2、
  真难闻!黄嘉雯伸手挥了挥,想要拨开眼前肮脏的灰雾,结果自然是徒劳的。雾气迷蒙,丝丝缕缕,仿佛有灵性的生命般,萦绕着她不肯离去。黄嘉雯掩住鼻子,加快脚步,匆匆走向女生宿舍。
  然而,她没走几步,就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究竟是什么不对劲?她却不清楚。只是隐隐感到,自己哪里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做错了什么?手提包带了,钥匙没丢,路没走错。在南江医学院读了两年书,这条路就是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的。可是,她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感到不安。
  她猛然间停下脚步,直觉告诉她,应该停下来想想。然后,她听到有人呼出一口粗气。背后有人?这么晚,背后怎么会有人?会是谁在她的背后窥视着她?黄嘉雯心思一动,已经明白了。
  她没有做声,继续前行,在一个拐角处,突然急速转身,差点撞到别人的怀中。
  暗地跟踪她的是一个脸上还留着几分稚气的男生,长得倒也帅气,分边长发,鼻梁挺拔,眼若朗星,黑亮黑亮的,白色夹克,白色牛仔裤,站在忽浓忽淡的迷雾中,竟然隐隐有种飘逸出尘的味道。唯一可惜的是,他的神情却不是那种飘逸出尘的傲岸,而是初涉情场的羞涩之色,低着头,一步三晃,腼腆地走过来。
  黄嘉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是你。”
  这已经是她第七次“遇”到这个白衣男生了。最近一段时期,几乎每周都有那么一天,她翻越小门回到医学院,总能发现这个白衣男生。一开始,她还以为仅仅是巧合。后来她渐渐明白,这个白衣男生是在特意等她。他冒着风寒站在医学院的小门的角落里等她,只为在暗处默默窥视着她。
  白衣男生走近了,站在黄嘉雯面前,似乎做错了事的孩子般,想要说话,可张着嘴,结结巴巴,吐出了几个字眼,模模糊糊,黄嘉雯根本就没听清。
  “你在说什么?”黄嘉雯歪着头,面露微笑,恶作剧般地紧紧盯着白衣男生,似乎要用眼神从他身上搜出什么似的。
  白衣男生益发紧张了,一阵冷风掠过,他全身竟然开始颤栗起来,颤栗得骨头都发出“叽咯”之声。
  黄嘉雯笑了,笑得东倒西歪。她没想到,白衣男生面对她时竟然会这么激动。
  “亏你还是男孩……”下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以免伤了他的自尊心。
  白衣男生摆了摆手,好容易才止住了自己的颤栗,断断续续地说:“你别误会,我只是受凉了,有点冷……”
  黄嘉雯打断了白衣男生的话:“好了,我不想听你解释,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再见!”
  说完,她也不管白衣男生的反应,径直转身而去。都已经凌晨了,她只想快点回到自己的寝室睡觉休息,不想节外生枝。
  “等等……”白衣男生追了上来,却不敢与她并排走,只是尾随着她。
  “还有什么事吗?”黄嘉雯头都没回。
  “嗯,这天气,有些反常。”白衣男生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完整的话。
  “天气反常,和你有什么关系?无聊!”黄嘉雯没好气。这个男生虽然长得不错,但情商却显得过于苍白。
  爱情是一种博弈,势均力敌才能长久,他还不配当她的对手。
  “你真的没有发觉?这雾气的味道很古怪。”
  “有什么古怪,还不是月亮湖里的腥味?”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月亮湖的石桥上。越过石桥,沿着湖堤,穿过小树林,就是女生宿舍了。
  此时的月亮湖,仿佛是一面黑镜,张着暗黑的镜面,平放在石桥下,一动不动。镜面中,一点涟漪都没有,死气沉沉。黄嘉雯对着湖水耸了耸鼻子,哇的一声差点吐了出来。这里的雾气,果然特别腥臭。
  她紧跑几步,越过石桥,沿着月亮湖的堤面前行。后面的白衣男生跟着跑了过来,不知道是胆子大了起来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竟然走上前,与黄嘉雯并肩而行。
  “我就说这雾气的味道古怪吧,你还拼命闻,真笨。”
  黄嘉雯哼了一声,没理他,身子稍微往湖堤的外面移了移。如果她还保持原来的路线,白衣男生就要被她挤下湖里去了。
  白衣男生见黄嘉雯不理他,也不再说话。两人沿着湖堤默默而行。
  湖面悄无声息的被划开,一双双诡异幽长的手臂从暗黑的湖水里探出来。这些手臂,几乎全是骨头,只是附了一点尚未腐烂的肌肉,黑黝黝的,也不知沉在水里泡了多久。连接着这些手臂的,是一些仅仅披了一张皮的骷髅头,尖嘴猴腮,乱发遮面,有的甚至连眼珠都没有,看不到只好拼命吸着鼻子寻找。
  它们在找人,活生生的人。
  黄嘉雯就是活生生的人。她根本就没去看月亮湖,眼睛望着前方,心里思考着如何处理身边这个白衣男生。
  水里的骷髅们发现了黄嘉雯,一个个哑然狂笑,争先恐后地游向她。在她身边的湖水里,不时伸出一双双幽长的手臂妄图绕过白衣男生去拉扯她的腿,想要拉她到湖水里,却无一例外地被白衣男生一一踢飞。水鬼们的手臂遇到白衣男生的脚后,都露出痛苦之色在水里翻天覆地,仿佛接触的是一块灼热的重金属般。
  可惜,这一切,黄嘉雯都没有看到。
  湖堤的尽头,是那棵老榕树衍生的小树林。黄嘉雯站在小树林面前犹豫了一会,拐弯绕道而行。
  “怎么了?为什么不直接穿过去?穿过去不就是你们女生宿舍?”白衣男生有些奇怪。
  黄嘉雯白了他一眼:“这棵老榕树快死了。”
  白衣男生微微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就知道。这棵老榕树太老了,暮气沉沉,一点生机也没有,天天在掉树叶,大片大片地掉,全是灰黄失去水分的新叶,不死才怪。”
  “就因为这样你才每次都绕道而行?”
  “嗯,我讨厌死亡,讨厌死亡的气息。”
  “我看不是吧,是你怕我对你有非份之想,在小树林里占你便宜。”白衣男生突然笑了,脸上现出两个酒窝,看上去竟然有点邪气,而这点邪气却让他原本稚气的脸多了几分独特的男性魅力。
  “我怕你?”黄嘉雯斜睨了他一眼,“还不知道谁占谁便宜呢!”
  说真的,黄嘉雯其实根本就不害怕眼前这个男生。这个男生长得还算讨人喜欢,真要亲近她的话,她还不想拒绝呢。古人说男才女貌,其实现在的女生喜欢男貌胜过男才。
  就给他一个机会吧。黄嘉雯改变了主意,不再绕道,而是直接穿越小树林。在她的身后,白衣男生嘴角浮现一丝诡异的冷笑,胜利者的笑容,似乎在嘲笑卑微的生物般。
  风很冷,迷雾渐渐飘散,校园里的各种乔木呜呜作响,仿佛细微的哭泣一般。月亮湖里的骷髅们一个个失望地看着黄嘉雯的背影,摇了摇头,叹息着,悄悄的潜入湖水中。
  这夜的天气,真的有点反常。

狗蛋 发表于 2009-1-15 03:05

 3、
  老榕树弯着腰,驼着背,巨大的身躯显得苍老不堪,树皮斑驳断裂成一块块,伤痕累累,仿佛一个受尽了风雨沧桑的老人,不能承受生命之重。
  黄嘉雯站在老榕树面前,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无端生出许多怜惜之情,为老榕树的命运?或是为自己的生活?她缓缓走上前,闭着眼睛,伸手轻轻触摸老榕树。
  “你在做什么?”白衣男生脸上露出诧异之情,但是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带着几分邪气的笑意。
  “嘘——”黄嘉雯阻止了他的问话,“别吵,我试试能不能与它交流。”
  老榕树的树皮粗糙而干裂。其实,不仅仅是树皮,原本郁郁葱葱的苍翠树叶几乎全部掉光了,只留了一些新叶还有几分绿意,即使这点绿意,也是夹杂着几许枯黄。
  医学院的校工们曾从月亮湖中引来湖水浇灌,但无论浇灌了多少水,老榕树还是不可救药的衰败下去。有人建议砍掉一些细小的气根,让养分集中提供给主躯干。这个建议却被医学院的领导枪毙了。老榕树之所以珍贵,正是因为那些气根形成的独木成林现象,如果将这些气根全部砍掉,如同一个毁容后的美女,再精美的化妆也不能挽救她原来的风韵。
  “怎么样,感觉到什么没有?”白衣男生诡笑。
  “没有,也许它睡着了。”黄嘉雯有些失望,“其实,我一直相信,一个生命与另一个生命之间的思想交流,有很多沟通的方式,并不一定要靠原始的言语来表达。”
  “是吗?”白衣男生不置可否。
  “比方说,传达情感有很多种方式,除了我们常用的听觉、视觉、触觉、味觉、嗅觉外,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预感,这也就是所谓的神秘第六感吧。但这种预感,又是用什么器官去感知?难道是我们的心灵?”黄嘉雯蹙着眉,眺望着小树林后面的女生宿舍,若有所思。
  “想那么多做什么,你现在的样子,就像……”白衣男生似乎看到一件极可笑的事情,忍不住放声大笑。
  “笑什么,弱智!”黄嘉雯有些恼羞成怒,跺了跺脚,恨恨地准备离去。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了一些异常。
  小树林里竟然没有一丝雾气,显得特别明净,那股难闻的腥味也没有了,倒是若有若无地散发着淡淡的植物香气。而就在小树林外,灰雾依旧,盘旋在外面不肯散去。
  黄嘉雯倒吸一口冷气,身子晃了一下。她移动步伐,踩着沙沙作响的枯叶,想要迅速穿出这诡异的小树林。
  她没走几步,一个身影拦住了她。白衣男生似笑非笑地问:“怎么了,这么快就要走了?不再试试与老榕树交流思想?”
  黄培雯此时才发觉白衣男生脸上诡异的邪笑,根本不是男生调情的那种笑容,而是饿狗发现骨头般的狂喜。他的眼睛,绿幽幽的,闪闪发光。他的脸,镀上了一层绿色的油彩。
  恐惧如潮水般汹涌澎湃,迅速湮没了黄嘉雯。她仿佛滔天巨浪中的一叶扁舟,孤寂无助,任命运的漩流将她卷入深不可测的茫茫海底世界,无法呼吸。
  “咦?你怎么好像在打哆嗦?奇怪,这里并不冷啊。”白衣男生拂了下流海,又恢复到那种腼腆羞涩的少男模样,“其实,你应该再试一试的。传说,这棵老榕树是早已得道通灵。”
  黄嘉雯面色苍白,强自镇定:“是啊,我再试一试,你离我远点,不要妨碍我。”
  “没问题。”白衣男生退后了几步。
  黄嘉雯一边慢慢靠近老榕树,一边寻思如何逃离小树林。其实,小树林并不大,几十平方米,但枝节盘旋,枝叶茂盛,交错在一起,宛如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仅有两条小径可以进出,其中一条是前往女生宿舍的,但被白衣男生挡住了。
  黄嘉雯留意到另一条出路,深吸几口空气,调节好呼吸,突然间发力狂奔。但她才跑出几步,就迷失了方向。
  冷风乍起,寒意袭人。
  一条条榕树枝随着冷风伸延出来,诡异地弥漫纠缠,遮住了小径,挡住了黄嘉雯的去路。
  黄嘉雯的心沉了下去,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她似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你不觉得,这里风景独好?”那些榕树枝似乎欢迎贵宾般自动让开一条路,露出白衣男生那张笑兮兮的脸。
  风景?黄嘉雯现在哪有心情欣赏什么风景。她现在脑子里想的全是如何逃跑。
  “你看这月色,多好!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黄嘉雯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奇怪,老榕树的正上方,竟然真的挂了一轮满月,圆而且大,只是那颜色,竟然是妖异的血红,红得妖艳,妖艳欲滴,仿佛不似人间。故老相传,红月时必有妖邪之事发生,妖狐拜月、野鬼画皮、借尸还魂,等等,诸如此类,都是一些可怕的匪夷所思的可怕故事。
    “你就是这棵老榕树变化的树妖?”黄嘉雯壮着胆子问,反正她也没有退路了。
  白衣男生干咳了几声:“是的。既然你猜到了,我也不瞒你。你看,我是多么孤独,在这里静静地呆了上百年了,从来都没有一个人理我。你是第一个尝试与我交流的,所以,我要你留下来陪我。”
  “不,我不愿意!”
  “没用的,我已经决定了。其实,我也必须这么做。你也看到了,如果我再吸收不到养分,难以熬过这个冬天。对于我来说,最好的养分就是你。”
  “我?”
  “是的,就是你。”树妖的脸上甚至露出了几丝抱歉的神情,“知道我为什么能活这么久吗?是因为这里的土壤肥,而土壤肥的原因是这里曾经专门用来埋葬医学试验尸体的。但这么多年,我再也没吃到新的尸体了。”
  “不——”黄嘉雯狂叫,发疯般直往小树林外面冲去。但她根本就冲不出去,一条条榕树枝宛如巨蟒一般缠住了她,仿佛蜘蛛吐丝一把将她捆得结结实实。
  此时,树妖已经走到了老榕树面前,融了进去。而黄嘉雯,则被送到老榕树巨大的躯干面前。
  老榕树伸出枝条,接过黄嘉雯。黄嘉雯无助地望着老榕树,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枝条紧紧勒着黄嘉雯,吐出浑浊的白色树液,腐蚀断她修长的双腿、双手。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四肢被树液融化,融入老榕树的躯体之中。
  树妖的笑靥在老榕树躯体中若隐若现,笑着安慰她:“没事,很快就好了。我们就永远不会分离。你的身体,并入了我的身体,我们的灵魂,将永远相守,直至永恒。”
  痛,痛彻心扉。黄嘉雯竟然没有昏迷过去,意识格外清醒。诡异幽长的树枝再度伸延出来,勒着她的脖子,将她的头颅与她的躯干分离。树枝仿佛就是老榕树的手,拉开她的肚皮,探入她的胸腔、腹腔,将她的心、肝、肺、肾等内脏器官一一扯出来,贪婪地吸吮。
  黄嘉雯只剩下头颅。榕树枝轻轻抚摸着她,宛如情人的指尖,温情缠绵。树妖的头颅从榕树躯干中探出来,深情地吻着她,舌尖灵敏。黄嘉雯的头颅沉入忘我的迷醉之中,随着树妖的头颅嵌进榕树躯体中,重重树枝卷了起来,遮住了这一幕。
  最后,树丛中传来轻微的“喀嚓”——这是头骨破碎的声音。
  第二天,医学院的学生惊奇的发现,那棵濒临枯萎的老榕树竟然一夜之间精神焕发,绿意浓浓,苍翠挺拔,谁也不知道原因。而医学院的大三学生黄嘉雯则莫明其妙地永远失踪了,警方地毯式搜查的结果,只是在老榕树附近找到她的金属钥匙串。

狗蛋 发表于 2009-1-15 03:06

4、
  “真的假的?”说这话的是一个正当妙龄的女生,容貌清秀,虽然并不特别漂亮,却有一种清醇纯粹的味道,看得出是那种娇生惯养涉世不深的城市女孩。
  她叫陈安琪,刚进南江医学院的新生。坐在她对面草地上的男生叫梅干,人如其名,精干结实,肤色黝黑,个子虽然不高,身上的肌肉却是一块块仿佛铁疙瘩似的,坐卧行立都是一副虎虎生威的气势,朝气蓬勃。
  梅干是医学院保卫处领导的校卫队成员。这些年随着社会风气的沉沦,医学院里偷盗抢劫打架等一系列犯罪现象屡见不鲜,凭保卫处那几个保卫人员根本忙不过来。于是,医学院从学生中挑选适合的人选,组织校卫队,在晚间进行安全保卫和治安巡逻工作。
  梅干还有个外号,叫“超人”。他的朋友叫他超人,并不是因为他的体魄强健。他有一个特长,擅长把握女生心理,追女孩子很有一套。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无非是脸厚心黑,甜言蜜语,对目标女生死缠烂打,偶尔用上几招,投其所好,欲擒故纵,假装痴情,诸如此类的求爱技巧,居然成功率颇高。这也难怪,女人本来就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感性重于理性。如果说男人是用脑子来思考问题的,女人则是用眼睛和耳朵来思考问题,太喜欢幻想不切实际的美梦,太容易被虚伪的表演感动。那些刚进医学院的女生,好不容易脱离家庭的束缚,正梦想着经历一场轰轰烈烈海枯石烂的爱情童话,遇到梅干这种嘴里抹了蜜的情场老油条,想不陷进去也难。陈安琪就是被梅干用老乡的名义接触交往,经过一系列看似偶然的邂逅,被梅干灌足了迷汤,竟然对他产生好感,两人关系渐渐亲密起来。
  梅干原本想约陈安琪去看恐怖电影的,被她婉言拒绝了。他不死心,硬是拉着陈安琪坐在校园的草地上讲恐怖故事给她听。陈安琪胆子虽然小,却特别喜欢听恐怖故事。梅干的口才本来就不错,一个简短的恐怖故事被他绘声绘色地娓娓道来,竟然让陈安琪听得兴味盎然。医学院是十点钟吹熄灯哨,现在却已经十一点多了,校园里一片寂静,根本就看不到人影。远远的食堂旁边的小卖部亮着一盏小灯,黯淡的黄色光芒在夜风中摇摆不定。
  “当然是真的!”梅干夸张地跳了起来,“不信,你去打听打听,几年前是不是有一个叫黄嘉雯的女生,她是不是莫明其妙地失踪了。医学院的老生们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要知道,这件事,就是我们医学院十大灵异事件的树妖吃人事件。”
  “十大灵异事件中的树妖吃人事件?”陈安琪双手抱胸,缩成一团,似乎真的感到害怕了,语音也有些颤抖,“我听老乡们说,我们学院有个恐怖的441女生寝室,一下子死了好几个女生,全是莫明其妙的自杀,原因至今都没查清楚。”
  梅干点了点头,一脸严肃:“不错,女生宿舍里真的有一个441女生寝室,这也是十大灵异事件之一。”
  陈安琪侧着头,看着梅干,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听说441女生寝室还住着两位女生,一个叫方媛,一个叫苏雅,她们怎么那么大的胆子,还敢住在那里?而且传说她们都很漂亮,是我们学校的校花,你见过没有?”
  梅干脑海里马上浮现方媛与苏雅两张明艳动人的容颜,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悠悠神往:“是啊,这两个女孩子真是特别,明明长得清丽脱俗,人见人爱,却偏偏都性情古怪。一个恃才傲物,从来不给别人半点颜色,傲然独行。一个看上去平易近人,却聪明得过分,无论你怎么努力也无法接近。如果这辈子能和这样的女孩好好恋爱一场,下辈子当牛当马都值得。”
  “是——吗——”陈安琪的口吻里明显流露出几许酸味。
  梅干毕竟是情场老手,马上察觉到陈安琪的不快,口风一变:“这两个女孩漂亮是漂亮,但和你没得比,你比她们可爱多了。”
  明知道是恭维的话,陈安琪心里还是觉得挺受用的。她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转移话题:“十大灵异事件?还有哪些灵异事件?说来听听!”
  梅干想了一会:“我也是道听途说的,除了树妖吃人事件,441女生自杀事件,还有月亮湖水鬼事件,食堂剁刀声音事件,解剖楼僵尸复活事件,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陈安琪半信半疑,心里很矛盾。一方面有些害怕,一方面又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犹豫了一下,继续问:“既然有这么多灵异事件,你怎么还敢加入校卫队晚上巡逻?”
  梅干嘻嘻一笑,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附近没人,这才神秘兮兮地凑到她面前,压低声音:“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一个通灵者。”
  “什么?通灵者?” 陈安琪瞪着梅干,不敢置信。
  “其实,每晚过了十二点,我都能看到这些幽灵在校园里游荡,我的职责,就是约束它们,不让它们出来害人。怎么?不相信?告诉你,我早就和它们混熟了,交上了朋友,几乎无话不谈。”梅干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陈安琪才不相信他的鬼话:“切,当我三岁小孩啊,拿这个来骗我!”
  “不骗你!可惜现在还早,它们要过了午夜十二点才能出来。你要是不信的话,就和我等到十二点,到时候我把我的灵力借点给你,你就能看到他们了。”
  “不了,我还是回去了,都这么晚了。”
  “那,好吧。”
  梅干也不想勉强。对他来说,这只是一场游戏,他不想过快的结束。现在他与陈安琪的关系,如同做爱前的爱抚,美妙,惬意。他还想让这种感觉多维持一段时间。
  两人从草丛中站起来,默默前行。橘黄的弯月孤零零的悬挂着,月光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一座座建筑怪模怪样地矗立在阴影中,仿佛一张张巨大的死人的脸,诡异地盯着两人。夜风习习,全然没有一点清爽的意思,显得浑浊而沉重。一些树叶被压迫得簌簌作响,仿佛在低声的哭泣,无奈地被割裂,脱离母体的连接哀叹着飘舞、飞旋、坠落。是那种不甘心的坠落,拼命地想要抓住空气。似有似无的气体在缓缓流动,暗黑,腥臭,仿佛有灵性般,时而聚集时而分散。
  陈安琪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重重地呼吸了几声,脸色有些怪异。
  “没事,是月亮湖那边传过来的腥味。”梅干对陈安琪解释,他以为陈安琪害怕这种味道。
  陈安琪没有反应,呆呆地站在那里,宛如石雕,一动不动。
  “怎么了?”梅干握了握陈安琪的手,冷得出奇。他顺着陈安琪的目光望去,穿过月亮湖的湖水,望到那片黑黑的小树林。
  小树林里什么也没有。
  “现在,是不是过了十二点?”陈安琪喃喃地说,似乎站都站不住,身躯一软,靠到了梅干肩上。
  “不知道。镇定点,安琪,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肯定过了十二点,不然,它们怎么会出现?”陈安琪的脸仰起来,面对着梅干,目光清澈,“梅干,答应我,不要丢下我不管。”
  “你说什么傻话!刚才我和你说的,都是骗你的。这世界,哪来的幽灵!哪有那么多的灵异事件……”梅干突然硬生生地中断了话语。
  他清楚地看到,小树林的中间,悬浮着一个白色的影子,阴森森的,怪异地舞动着肢体,缓缓飘来。它的脚下,是一片虚无的空气。

狗蛋 发表于 2009-1-15 03:06

5、
  一个人,怎么可能悬浮在空中?梅干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他的视力一向很好,月色又是如此皎洁清冷,他清楚地辨别出,那的的确确是一个人影。
  冷汗,一点一点地渗了出来。陈安琪被吓懵了,目瞪口呆地望着白影,歪歪斜斜地靠在梅干身上。在梅干的想象中,她的身体是柔软而娇腻的,现在的感觉却僵硬而沉重,仿佛一块梭角分明的坚硬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的双腿在打颤,发软,难以承受两个身体的重量。
  忽然,一阵诡异的冷风急速掠过。梅干打了个冷颤,骨头发出细微而沉闷的相互磨擦声。在这一瞬间,诡异的白影似乎换了个身姿,正对着明亮的月光。梅干呆呆地看着白影,瞳孔急速扩张,似乎发现极为恐怖的事情,身体颤栗得益发厉害了。
  陈安琪几乎要晕过去了。沉寂如水的深夜,她这样一个初涉尘世的娇弱女孩,胆子本来就小,根本就不敢多看一眼那传说中的树妖。
  现在,她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梅干身上。她很清楚,梅干是喜欢她的。她也清楚,梅干胆子一向都很大。她更清楚,梅干应该带她逃离这里,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所以,她低声下气地哀求他,不在丢下她。
  可是,梅干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哀求。他先是在发呆,呆呆地望着白色的人影,仿佛魂魄出窍般,木桩般的一动不动。然后,他开始颤抖,疯狂心悸的颤抖,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全身的关节磨擦得“咯咯”直响。颤抖中,两人都失去支撑摔倒在地上。芬芳而略带腥味的泥土味扑鼻而来。
  陈安琪想爬起来,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她的身体仿佛被诅咒般,站都站不起来。人类是在亿万年的进化中学会了调节自己身体的平衡,直立行走,而绝大多数的智慧动物都没办法做到这一点。受惊过度的陈安琪,却丧失了调节身体平衡的能力。
  试了几次,陈安琪放弃了努力。她明白,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她的心理。她的心理过于慌乱,神经系统过于紊乱。她侧过脸尽量避开诡异的白影,大口大口地吞吐空气。
  梅干的情况比她也好不了多少,他仿佛一条被扔在泥土的鱼,还在不停地颤抖。时间一点一滴地逝去,几分钟也如几个世纪般漫长。梅干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小,终于恢复正常了。
  然后,梅干接下来做的事,让陈安琪撕心裂肺,欲哭无泪。
  梅干扔下陈安琪,一个人爬起来逃跑了!
  他跑得很急,根本就没有回头再望一眼。风声在耳边呜呜作响,身后隐隐传来陈安琪的哭泣声。但此时,他根本就顾不上了。
  一个声音在重重地撞击他的心灵: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是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遇到树妖?树妖怎么可能是那种模样?难道南江医学院那些灵异传说,都是真的?
  梅干连想都不敢想下去了。现在,他唯一的念头,是尽快地躲避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绊了他一下,将他绊倒。梅干再次听到陈安琪的声音——这次是凄厉的惨叫声,在声调最高的时候被硬生生地腰斩了,给人的感觉是声音也被突然吞噬掉。梅干连滚带爬,挣脱了那些疯长的野草的纠缠,才跑了几步,却撞到另一棵香樟树上。他的喉咙里翻滚着一股子腥甜味——那是鲜血的味道。
  跑了好一会,远离了小树林,感觉比较安全了,梅干这才敢停下脚步,扶着墙壁弯腰喘气。他也跑不动了。
  偷眼望向身后,小树林朦朦胧胧,一团黑影模糊。那个诡异的白影不见了,陈安琪也不见了。难道刚才,全是幻觉?不,不是幻觉!如果说自己看到的是幻觉,那陈安琪也看到怎么解释?现在,她又去了哪里?怎么会突然消失了?按理说,即使陈安琪能站起来逃跑,也应该是跟在自己身后,而不是傻得自投罗网跑向小树林。除非——除非她已经被传说中的树妖所摄走了!
  梅干隐隐有些心痛。他并不想当懦夫,只是那种时候,身为平常人的他,出于本能,只能先保全自己。他想起了刚才听到的惨叫声,声音里充满了痛苦与恐惧,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恐怖的声音。这个声音,必将成为他的噩梦,伴随着他一生一世。
  梅干不知如何是好。转回头去救陈安琪,却始终鼓不起勇气。打电话报警,和警察说遇到了树妖?警察会信才怪!报告给学校?学校的老师们会不会把他当作神经病?
  左思右想,梅干决定还是先回到校卫队的办公室找队友徐天。徐天是南江医学院的新生,按理说新生都加入不了校卫队,但徐天却是个例外。据说,徐天颇的逻辑思维能力很强,在没有考进南江医学院之前,就已经在推理界崭露头角,发表了几十万字的推理作品,这在推理创作薄弱的中国算是极为难得了。尤其难得的是,徐天不但能写,现实中也善于应用各种推理技巧,读中学时曾经协助学校成功侦破几起校园盗窃案。正因为此,一向坚持原则的保卫处长曾国勇对徐天也格外欣赏,破例邀请他加入校卫队。
  梅干放眼望去,校卫队办公室的灯还是亮着的。他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也不知摔倒多少次才跑到。
  戴着黑框眼镜、面容儒雅清秀的徐天坐在办公桌前看一本推理小说。是普璞的《不可能犯罪》。这本推理长篇,在新浪文学大赛拿到了后半程冠军,是喜欢模仿的推理小说创作圈中难得一见的本土原创精品。梅干冲进办公室时,徐天正看到了一个小高潮,猛然间发现梅干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
  “怎么了,梅干?怎么这副模样?”徐天搬来一张椅子让梅干坐下。
  “我……我遇到了树妖……”梅干没有坐下来,而是可怜兮兮地望着徐天。
  “树妖?”徐天重复了一次,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略微思考了一会,接着问,“呃,遇到了树妖……你没事吧……”
  他的思维转得也快,没有继续追问事情的经过,而是直接问结果。
  “我没事……只是……”梅干吞吞吐吐着说,“只是,我本来是和陈安琪一起的,她现在不见了……”
  “你是说,你把她一个人扔下来了,对吧。”徐天冷冷地说。
  “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我真的很怕……”梅干几乎要哭出来。
  “走吧!”徐天从抽屉里找出一个手电筒。
  “去哪里?”
  “去找陈安琪!我们一起去!”徐天的口吻不容反驳,拽着梅干走出校卫队的办公室。
  也许是有人做伴,梅干的胆子也大了起来,默默地领着徐天往回走。
  夜色凄凉,阴沉沉的校园里暗潮涌动。两人不紧不慢的缓缓前行,缄默不语,宛如两个幽灵般。风渐渐得变冷了,月光下的树影斑驳不定。
  徐天望着眼前的梅干,心里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命运,是那样深不可测,谁也无法预知。在梅干的面前,他尽量显得镇定沉静。但他似乎嗅到一种神秘的气息,诡异而邪恶,预示着他,等待他的,将是一场可怕到极点的噩梦般际遇。
  树影交错的角落里,一只不知名的昆虫坠入蜘蛛编织的陷阱中,拼命的挣扎,却无法逃脱被吞噬的命运。蜘蛛欢快地从阴暗中现身,抓紧昆虫的身体,贪婪的吮吸,任昆虫的身体在爪子里神经质般地抽搐。

狗蛋 发表于 2009-1-15 03:06

6、
  手电筒的光芒微弱地闪烁着,驱逐眼前那层淡淡的暗黑色。校园的小路弯弯曲曲,茫茫然看不到终点。两旁的乔木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漠然地凝视着他们。
  五分钟后,梅干停住了脚步。
  “我和陈安琪好像就是在这里发现树妖的。”梅干眺望月亮湖对面的小树林,黑朦朦的,除了那棵老榕树和它衍生出来茂盛枝条,什么也没看见。
  “这里?”电光在地面上微微晃动,徐天蹲下来仔细地翻动路面的野草,在一些稚嫩的野草发现了被压倒的痕迹,“看来是实里没错了,但是,陈安琪呢?”
  “陈安琪……”梅干嚅嚅地说,“她会不会被树妖摄去了?”
  “你真的相信树妖的存在?”徐天冷笑。
  “我……”梅干放低了声音,“我知道你不信,可是,我真的看到了……”
  “算了,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徐天在地上摸索,找出一块琥珀色的蝴蝶发夹碎片,拿到梅干眼前。
  “是陈安琪的!”梅干一眼认出了这块碎片。这块琥珀色的蝴蝶发夹,梅干拥抱着陈安琪时不知偷看了多少次,自然不会看错。
  徐天站直身躯,望着小树林,若有所思:“才十多分钟,没有机动车辆的话,即使是被人抓走的,也跑不了多远。”
  医学院的校园都用围墙围住了,只有一个正门一个小门。现在是深夜,正门紧闭,人都出不去,更别说车辆了。徐天他们是从正门的方向走过来的,如果陈安琪是被人抓走的,不可能背着她翻越围墙,只能从另一个方向逃逸。
  “追!”徐天也不管梅干是否愿意,自己一个人突然发力加速跑了起来。跑过小石桥,绕着月亮湖的湖堤,很快就跑到了小树林面前。
  徐天在小树林面前停住了。
  现在已经是深秋,别的乔木都已经开始落叶了,可这棵老榕树却看不到一点凋谢的意思,依然生机勃勃,竟然还在冒芽,树叶也充满了鲜嫩的新绿色,仿佛一个绝色的妙龄女子。
  这棵树,怎么长得这么茂盛?难道真的会吃人?传说,人的尸体是绝好的肥料,新坟上的野草往往长得最茂盛。
  梅干还没有跟上来。徐天回头望,看到梅干似乎不愿意走平坦的湖堤,而宁可走在坑洼不平的石路上,不时瞄几眼死水微澜的月亮湖,眼神游离不定。显然,他很害怕。他在害怕什么?难道害怕月亮湖中会浮出什么东西?
  从小树林这边可以望到小门那边,一马平川,没有一点遮挡物,但也没发现陈安琪的身影。穿过小树林,就是女生宿舍了,铁门紧闭,还有值班的宿舍老师,按理说陈安琪不太可能往那边去。
  徐天心思一动,莫非,陈安琪就隐藏在小树林里?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走进小树林。
  小树林比外面要黑得多,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一条条幽长的树枝盘旋成各种古怪的姿势,占据了小树林里面的空间。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子榕树特有的清香,沁人肺腑。
  徐天在手电筒的映射下轻轻拨开遮住去路的枝条,慢慢靠近老榕树的主干。他走得很慢,走了好几分钟,才走到榕树下的主干面前。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耳边传来凄惨的嚎叫声:“放开我……放开我……”
  是梅干的声音。徐天心里一紧,转身疾步往回走,手电光芒四身乱射,终于映射到惊弓之鸟的梅干。
  原来,他被老榕树幽长的树枝缠住了,不知怎么搞的,胡乱挣扎,夹在或粗或细的树枝中,反而无法动弹了。
  徐天暗自好笑,帮他拨掉面前的树枝:“冷静点,只是些树枝,有什么可怕的。”
  “不是,徐天,这些树枝,好怪,真的会缠人!”梅干惊魂未定,心有余悸,紧紧跟着徐天,不敢乱走动。
  “我看,是你心理作用吧。一个大男人,还是校卫队的,胆子怎么这么小?”
  “不是的,我说的是真的,这些树枝,仿佛有灵性,故意缠在我身上的。”梅干咕噜不停,“我看,这棵树太邪,不然,怎么会这样,深秋还这么茂盛严密,很多人都说,这棵树修炼成精了,会吃人,陈安琪说不定就是被它吃了……”
  “别说了,烦不烦?”徐天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梅干的胡言乱语。
  他皱了皱眉子,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除了榕树的香气,还有一种令人压抑的气味,把空气熏得沉甸甸的。在小树林里多呆一会,都有种沉沉欲醉的感觉。
  至少有一点梅干没说错,这棵老榕树,的确有些邪。
  “发现了什么没有?”梅干不肯闭上他的嘴,不断说话也是缓解紧张心情的一种方法。
  徐天摇了摇头。两人在小树林里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再次站到了老榕树主干的面前。
  “要不,我们先回去吧,等天亮报告给学校?”梅干掩饰不住心里的恐惧。
  不知为什么,徐天总是觉得心里不踏实。梅干的表现也反常,他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却对小树林恐惧得过分。难道,仅仅是那些树妖的传说?但现在,却不是怀疑他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陈安琪,是生是死都要找到陈安琪。
   “不行,一定要找到陈安琪,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提到“尸”字,徐天打了个寒颤,怎么冒出这么一句话?他吸了吸鼻子,压抑的气味仿佛更浓了。
  “陈安琪,她死了。”徐天仰视被郁郁葱葱的榕树枝条遮住的天空,面色平静,似乎在叙述一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小事。
  梅干一哆嗦,身子晃了几晃,差点摔倒:“徐天,你别吓我,你怎么知道她死了?”
  徐天苦笑,他总算知道那股压抑的气味是什么,那是死亡的气味。他没有回答梅干,而是把手电筒笔直向上映射。
  陈安琪就隐蔽在那些盘根错节的榕树枝条中,长长的人影夸张的扭曲着,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攀附在树枝中,仿佛一只麻花。长发遮去了她的半边脸,耷拉着脑袋,眼睛翻白,口唇张开,舌头软绵绵地垂落出来,嘴里流出一些腥臭的液体,诡异地俯视着他们。
  刚才,徐天就站在陈安琪尸体的正下方,腥水滴落在他身上,所以断定陈安琪已经死亡,而且死亡地点就在老榕树上。
  徐天偷偷望了一眼梅干。梅干傻傻地站在那里,张着口,形成一个半圆形,整个人被吓呆了。虽然他一直认为陈安琪被树妖摄去,也隐隐猜测到陈安琪已经身遭不测,但亲眼看到这种陈安琪死亡的惨状,一时之间还是无法接受。
  陈安琪,原本是那么青春美丽,惹人怜爱,短短十几分钟,却变成了一具丑陋腥臭的尸体。
  从一开始,徐天就不相信什么树妖传说。他甚至有点怀疑梅干。但梅干的表现,虽然有疑点,却怎么也不像是凶手。看到梅干这种模样,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幽幽地叹了口气:“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报警!”
  在梅干报警的时候,徐天用手电筒仔细搜索现场。老榕树的根部,残留着几个血写的数字——“441”,歪歪斜斜,触目惊心,扭曲得仿佛如陈安琪的尸体般。可以想象,这几个字是在极度痛苦中写出来的。
  “441?”徐天在心里喃喃自语,目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榕树枝,望向441女生寝室。此时,居住在441女生寝室的方媛和苏雅正沉浸在美梦中,根本就不知道一场毁灭一切的恐怖飓风即将卷进她们年轻而多难的生命。

狗蛋 发表于 2009-1-15 03:06

 7、
  柔软的月光仿佛缓缓流动的溪水一般,轻轻泻进441女生寝室,抚摸着方媛绝美的脸。她睡得很熟,侧着脸,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桃红雪白的脸蛋晶莹剔透。由于天热,方媛仅穿着一身纯白的贴身内衣,玲珑有致的身体流淌着一种女性特有的神秘曲线美。此时的她,仿佛是一潭秋水,清新、凉爽、纯净。又或者是一座绿山,苍翠、深沉、坚韧。
  441女生寝室是南江医学院传说中最恐怖的邪门地方。2003年的一个秋天晚上,居住在441女生寝室的女生程丽突然跳楼自杀,谁也不知道原因。当晚另一个女生许艳被另一个女生则被惊吓得精神失常。从此,441女生寝室里就怪事不断,晚上哭泣的女人声音、时隐时现的鬼影,阴风阵阵,冷气森森。居住在441女生寝室的女生们仿佛被人诅咒般,成绩下降,精神恍惚,怪病横生,噩运连连。迫于学生的压力,医学院迁出女生,将441女生寝室封锁关闭。
  方媛是2004年新生入学的时候来到南江医学院了,因为迟到被安排到441女生寝室居住,与她同时住进寝室的还有憨厚质朴的徐招娣、活泼可爱的秦妍屏、古灵精怪的陶冰儿、清丽脱俗的苏雅。从此,她噩梦般的大学生活开始了。住进441女生寝室的第一天,原本密封的寝室里竟然出现一只诡异神秘的黑猫,而帮她们打扫卫生的老校工听到猫叫后突然发烧昏死过去。当晚,女生们在寝室里连接上宽带,从学校网上得知程丽自杀事件,并且看到程丽临死的恐怖场景。方媛做了一个诡异的梦中梦。在梦中,寝室的水房里出现了一具棺材,棺材里爬出来的女人长得和她一模一样。她逃到卧室里,发现徐招娣、秦妍屏、陶冰儿、苏雅都是已经死了的程丽、许艳这些幽灵变化的。而她自己,竟然也变成了一个幽灵。后来,441寝室的这些女生们和她一起举行古老邪恶的祭祀典礼,所用的祭品竟然是她的生命!
  方媛被噩梦惊醒,惊魂未定,却意外地得知同寝室的其他女生们也在做几乎相同的噩梦,梦中都出现了跳楼自杀的程丽鬼魂。为解开谜团,女生们去南江市的佛学胜地绳金塔寻求高人指点,找到遇到擅长解梦的沈瞎子。沈瞎子运用西方心理学与他失去视学而特有的直觉来解剖女生们的心理状况,告诫她们要正视自己的心灵世界。
  晚上秦妍屏沐浴的时候,黑猫的身影再度浮现。陶冰儿装神弄鬼吓唬秦妍屏,没想到秦妍屏却真的被神秘的怪物咬了一口,晕倒在卫生间里差点淹死。救醒秦妍屏后,女生们追打黑猫,可黑猫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441女生寝室。半夜,方媛在睡梦中时断时续的女生哭泣声惊醒。声音来自水房,却不是寝室里的任何一个女生。方媛去水房查看,声音消失了,什么人都没发现,只看到被咬伤失去行动能力的黑猫。善良的方媛经不住黑猫的苦苦哀叫,收养了它。为解开心结,她开始着手调查程丽自杀事件。
  在班主任老师秦月的介绍下,方媛在医学院的图书馆谋得了一份兼职,从而认识孤独而博学的图书馆管理员萧静。秦月打听到许艳的精神病治好了,并且改名换姓后依然留在南江医学院继续求学。方媛找到许艳,从许艳口中得知程丽曾经有个男朋友叫李融,并且还与联谊寝室的唐天宇、同班的学生会干部章明、李融的好友万海关系密切。
  当晚,李融来图书馆借书,方媛偷偷跟踪他,在解剖大楼的地下室门口遇到同样怀疑李融的许艳。两人进入地下室,却被人反锁在里面。深夜,许艳狂性大发,试图谋害方媛。方媛千辛万苦躲过许艳的追杀,逃出地下室,却在解剖大楼的出口遇到行踪诡异的李融。方媛怀疑这一切是李融串通许艳设计谋害她,许艳并没有真疯,而是故意装疯,从而脱逃杀人的刑事责任。奇怪的是,李融并没有使用暴力手段伤害方媛,仿佛完全不知情的局外人般。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许艳突然从解剖大楼的楼顶坠落身亡。
  警方的调查排除了李融作案的可能性,也没有从解剖大楼里发现其他人迹,初步定性为自杀。方媛不信警方的结论,在唐天宇的帮助下再度跟踪李融进入解剖大楼的地下室,却中了别人精心编织的陷阱。李融与唐天宇自相残杀,方媛孤立无援。千钧一发之际,萧静与秦月赶到地下室,解救了方媛。万海无路可逃,自杀身亡,并且留下遗言:一切只是开始。  
  果然,事情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唐天宇在护理病房中突然发疯,逃出来诅咒441寝室的女生们。秦妍屏半夜梦游,差点扼死方媛,被黑猫破坏后在寝室里割脉自杀。陶冰儿和方媛一起玩笔仙游戏,结果回家后没过两天就用煤气自杀了,自杀时有人看见萧静在陶家附近出现。方媛开始怀疑萧静,和秦月以及她的男朋友何剑辉一起去质询萧静,萧静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因病死亡。
  方媛陪徐招娣去见笔友,结果她的笔友却对方媛兴趣十足而对徐招娣不冷不热。失望而归的徐招娣回到寝室蒙头大睡,结果一睡不醒,成了植物人,医生们找不到任何解释。苏雅找方媛陪她一起去郊外扫墓,回来的时候方媛去找曾经给女生们解梦的沈瞎子。沈瞎子却已经死了,叮嘱了他人引方媛去见佛学高僧夷大师,在夷大师的指点方媛拂尘顿悟,隐隐猜测到441女生寝室的玄机所在。
  深夜,苏雅似梦非梦,仿佛看到已死的恋人出现在她面前,诱导她自杀。性格坚强的苏雅没有听从劝诱,清醒后没办法动弹。满脸凶相的章明试图强奸她,却在善恶一线间选择了善良,撞在墙壁上把自己撞晕。然后,原本已经死亡的萧静出现在苏雅面前。
  方媛担心苏雅的安危,匆匆赶回寝室,在女生宿舍门口黑猫挡住,引她到一间奇怪的教师宿舍,里面有个密室,摆满了方媛的照片。原来,这是何剑辉的住处。真相大白,何剑辉通过种种手段得到程丽遗留下来的奇珍异宝——血玉,并且疯狂地爱上了方媛。走火入魔的何剑辉利用血玉与催眠术,诱导441寝室的女生们自杀,以满足他变态的心理需要。得意忘形的何剑辉向方媛示爱,叙述了所有事情的经过,并且偷偷对方媛进行催眠。洞悉一切故意诈死的萧静带领警察拘捕了何剑辉。何剑辉并不死心,临走时对方媛说,他会再来找方媛的。果然,因为没有法律依据,何剑辉无法定罪,只能强行关押在精神病院。他却趁看守不备从精神病院逃了出来。(详情见《女生寝室》)
  方媛有种预感,何剑辉一定会回来再找她。可是,何剑辉逃出精神病院已经一年多了,始终没有在方媛面前出现。警方也找不到何剑辉的踪影,仿佛从此世间消失般。本以为一切都烟消云散,谁也想不到,南江医学院会突然发生命案,现场遗留下来的线索指向441女生寝室。难道,那个变态恶魔何剑辉回来了?

狗蛋 发表于 2009-1-15 03:06

8、
  凌晨五点十分,天蒙蒙亮。匆匆赶回到保卫处办公室的曾国勇头痛欲裂,仿佛千百根细针在脑袋里乱扎。
  自从部队转业分配到南江医学院后,他就一直担任学校保卫处的处长。以前,他在部队当侦察兵连长时,雄赳赳气昂昂,说一不二,嗓门如雷,气势如虹。但很快,他就发现部队的那套在这里完全不适用。如果说部队是一团热火,那学校保卫处就是一块冷冰,一边是热情激昂一边是严峻冷静,两者的工作理念截然不同。部队的工作,需要的是信仰、激情、斗志。保卫处的工作,需要的是威吓、利诱、挑拨。这个身体彪悍的优秀军人,适应力极强,没有迷惘多久就实现了角色转变。他的战友,有些甚至到现在也无法在社会上找到准确定位,生活落魄精神空虚。这些年,他却过得有滋有味,南江医学院基本上没出过影响力大的恶性刑事案件,441女生寝室事件的真相也只限极少部分人知道,更多的只是当作一种荒诞不经的灵异传说,学校领导对他的保卫工作还是满意的。可是,何剑辉逃出了精神病院。凭着以前当部队侦察员的敏感,他隐隐猜到441女生寝室事件不会这么轻易结束。现在,他所担心的终于来到了。
  梅干还在结结巴巴紧张叙述事情的经过,言语中不时插入为自己辩解的理由,虽然这些理由现在看来是那样苍白。他的叙述,也是漏洞百出,不时出现树妖这个字眼。徐天则比他沉静得多,坐在一旁,不时插嘴补充几句。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复述了。
  对面坐着两名年轻的警员,深沉锐气的男警员萧强,英姿飒爽的女警员冯婧。萧强静静地坐在那里,只是聆听,一言不发,眼神平和。如果不是穿了那身警服,没准会被人当成医学院的学生。冯婧则在记录完两人的口供,检查后拿给梅干与徐天两人核对。两人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各自签上自己的名字与手印。
  “暂时就这样了,梅干,你没事就先回去休息吧,回去好好想想,想到了什么再告诉我们。有什么事我们也会再找你的。”萧强冷冷地说,言语中透着怀疑。
  梅干察觉到了萧强的不信任,有些犹豫,吞吞吐吐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出来。曾国勇看不下去,轻轻拍了拍他肩头,以示安慰,他这才叹了口气,眼神黯然,郁郁离去。
  徐天冷眼旁观,不露声色随梅干悄悄离开,却被萧强叫住:“徐天,你等一下,我还有事问你。”
  徐天站住了:“我所知道的,都清清楚楚地记录下来了,还有什么事要问我?”
  萧强盯着他看了几秒,微微一笑:“你业余时间喜欢写推理小说,经常在《少年侦探》、《推理》这些小杂志发表作品吧,好像还加入了北京侦探推理文艺协会,对不对?”
  徐天十分惊讶。这是他与萧强的第一次见面,他怎么对自己的事情这么清楚?如果说他知道自己在什么杂志发表推理作品可能是偶然看到的,但自己加入北京侦探推理文艺协会的事情却极为隐秘。要知道,北京侦探推理文艺协会可是最近才成立的第一家系统而权威的民间推理社团,会员大多是当代著名的作家、影视人员、法律精英,对会员的要求比较高,并不是写几篇推理作品就能加入的。徐天是机缘巧合才侥幸加入,自知功底浅薄,身份卑微,一直低调处理没有对外声张,萧强怎么知道的?
  萧强似乎看出了徐天的疑问:“你是不是很奇怪,我怎么对你的事情这么清楚?你不是喜欢写推理小说的吗?不如现场推理一下吧,也让我开开眼界。”
  徐天听出了萧强的弦外之音。一直以来,他们这种幻想创作的推理写手就得不到具体从事刑侦工作的专业人士的认可。的确,由于生活经历与工作经验的缺乏,推理写手的创作或多或少地存在细节描写的臆想与盲点。不可否认的是,推理更多的仅仅是一种逻辑思维的智力游戏,这与现实中的刑事侦察的证据原则相背离。
  徐天瞄眼偷看似笑非笑的萧强,心思一动,已经明白了:“萧警官也是北京侦探推理文艺协会的成员吧。”
  萧强微微一惊。徐天的智商高他是知道的,但他不知道徐天的智商会高到如此程度。
  曾国勇一副苦瓜脸,正郁闷难耐,哪还有心情去管什么推理协会,闷声闷气地问:“萧警官,你看,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萧强对冯婧使了个眼色,冯婧会意,点了点头,代萧强回答:“曾处长,我们对外公布的初步结论是自杀。”
  “自杀?”曾国勇皱了皱眉头,“真的是自杀?怎么可能?你们相信梅干那小子的胡言乱语?”
  冯婧解释:“我们已经到现场看过,拍照取证,基本上还中采纳他的证词。考虑到医学院的特殊性,为了方便我们查案,只能暂时宣布为自杀,希望曾处长协助我们做好死者家长与相关学生的思想工作。”
  “这样也好。”曾国勇舒了一口气,“免得学校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影响教学。具体的工作我会向学校领导汇报,竭力配合你们的调查工作。”
  “那就谢谢曾处长了。”
  “哪里的话,还要多谢二位,希望能尽快查出真凶,绳之以法。”
  萧强缓缓翻阅着冯婧递过来的供词、现场照片及各种相关材料,看完后抽出其中一张照片,问:“441是什么意思?”
  曾国勇凑过来看了看照片,是那张在小树林里血写的“441”三个大字。血液已经干涸了,显出丑陋的紫黑色,仿佛有灵性般,被晚风吹得歪歪斜斜。
  “441?我们这里用441做代码的只有一个“女生寝室,是指学生宿舍第四幢第四楼第一间寝室。这条线索,不知道是凶手留下来的还是死者留下来的。”
    “441女生寝室?”萧强喃喃自语,似乎想起来了,“听说,前两年,有间女生寝室出现了用催眠诱人自杀的恶性事件,就是这间441女生寝室?”
  “是的。那个犯人是学校女教师秦月的未婚夫,原本关押在精神病院,两年前从那里逃脱了,仿佛人间蒸发般,至今音信全无。”
  “那现在441女生寝室还有人住吗?”
  “有,怎么没有?441女生寝室还住了两个女生,一个叫方媛,一个叫苏雅,都是我们学校大名鼎鼎的人。本来还有一位女生的,叫徐招娣,因为害怕迁了出去。”
  “大名鼎鼎?”萧强不解。
  曾国勇有些尴尬,教师的身份让他不好直说:“你问徐天吧。”
  萧强转脸望向徐天。
  在曾国勇与萧强交谈的过程中,徐天一直静静地站在阴影中,仿佛一块石头般,缄默不语,显出与他年龄不相称的老成。
  萧强没让他走,他就不走。没有人注意他,他就不说话。他不喜欢张扬,宁可躲在暗处偷偷观察别人。如果不是曾国勇问到,他还会继续沉默下去。实在躲不过需要开口了,他依然一脸慎重:“学校一直流传着441女生寝室的灵异传说。而且,方媛与苏雅都长得很漂亮,是那种气质独特魅力四射的漂亮,一个聪慧过人,善解人意;一个清丽脱俗,孤傲绝美,都是校花级女生。方媛的学习成绩非常好,近两年她们系的第一名都是她包揽的。苏雅则是远近闻名的文学才女,作品在网络上广为传播,出版发行了四本书。两个女生都很受男生欢迎,都没有谈恋爱,是不少男生的梦中情人。”

狗蛋 发表于 2009-1-15 03:19

10、
  441女生寝室现在只剩下方媛与苏雅两人。在同一间寝室相处了两年,方媛渐渐了解了苏雅。其实,苏雅的个性并不如她外表那样孤傲,如果是她欣赏的人,她可以和颜悦色甚至笑靥灿烂。只可惜,苏雅的眼光实在太高,想让她欣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直到现在,整个医学院里也挑不出三个人来。幸好,方媛是其中一个。自从被夷大师点化后,方媛的思想境界达到了另一种高度。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山水自然,她亦自然,能入世,也能出世。不造作,不矫情,不愤怒,不仇视,不怨天尤人,不攀比虚荣。名也好,利也好,不过是心灵之树的遮眼枝叶,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无论顺境逆境,保持一颗平和的心,善对他人,善对自己,在尘世中修炼自己的心灵。
  快速传播各种稀奇古怪的恐怖传说一直是南江医学院的优良传统。一开始,还只是在少部分消息灵通的学生中流传。到了中午,树妖杀人的流言几乎覆盖了医学院的所有角落。也不知这些学生是从哪挖掘到的信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也许,医学院中不知情的只有方媛与苏雅——没有人愿意告诉她们。
  下课的铃声一响,方媛就紧抓着苏雅的手,把她当作犯人般押解到学校的食堂。方媛不这样做,苏雅肯定会扔下她独自溜出学校到外面吃饭。苏雅有洁癖,而且很讨厌学校的食堂,宁可饿肚子或者吃零食也不愿意去食堂就餐,在学校食堂吃饭的次数却屈指可数。也不知道苏雅是有心还是无心,反正现在她是越来越苗条了,像根竹竿似的,随随便便一阵风都可以把她吹得飘起来。
  “我看你的病症就是没吃过苦。今天就当是忆苦思甜,在这里吃上一餐。这么多人都吃了,就你不能吃?我还真不信,这食堂的饭菜,会吃死人?”方媛看不得苏雅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苏雅苦笑,看到方媛态度如此坚决,想想她也是一番好意,不好争辩,任她拉进食堂。
  南江医学院的食堂里面是乱得不能再乱了,此时正是用餐高峰。食堂早就被学校承包给别人了,上缴费用,盈亏自负,一切以市场经济来说话。承包商也不是傻子,自然在饭菜里面打主意了,不但贵,而且好吃的菜就那么点量,稍微来晚点连渣滓都没有,只能去吃别人剩下的各种特色菜了,什么“八仙过海”、“青山绿水”、“五光十色”,都是一些没卖完的剩菜按荤、腥、素分类混在一起的大杂烩,节约精神在承包商这里得到了最大体现。
  还好来得早,方媛与苏雅总算能打到几份新鲜饭菜,寻了个桌子坐下来。方媛对吃倒也不挑剔,事实上,她也没有挑剔的本钱。学费都是假期打工赚的,生活费只有图书馆兼职的那点微薄薪水,再加上每学期的头等奖学金,入不敷出,能吃好穿好顺顺利利读完这个大学就很心满意足了。
  方媛早上吃得少,现在的确饿了,风卷残云般,吃得喷香,转眼却看到苏雅蹙着眉头对着饭菜发呆:“苏雅,你怎么不吃?”
  “吃,我在吃……”苏雅小心翼翼地舀了几粒饭,轻轻放入唇中,慢慢咀嚼。
  “这个,苏大小姐,你是吃饭,还是在数饭?”
  “边吃边数。”
  “……”
  苏雅用鼻子嗅了嗅方媛帮她打的几份菜,糖醋排骨、油淋青菜、红烧鲫鱼,每道菜都舀了一点点放入口中品尝,却都一一吐了出来。
  “糖醋排骨的糖与醋都过期了,甜不甜酸不酸,倒是有点苦。排骨倒是名副其实,只见排骨不见肉。油淋青菜不如叫清煮青菜,直接用自来水清煮的,硬是没发现一点油星。红烧鲫鱼倒真是红烧的,只是这鱼,怎么一股子腥臭味?是污水里面毒死的鱼吧。”
  方媛用看外星人的眼光上下打量着苏雅:“你什么时候跟着星爷去当食神了?苏大小姐,这不是五星酒店,是学校食堂,你就不能将就点?”
  “不能!”苏雅的回答倒也干脆,“我是吃不下去。与其吃下去恶心死,不如你直接杀了我吧!”
  方媛没来得及回答,邻近的桌子倒有人叫了声,“杀人啦”,声音尖锐,吓了她一跳。
  叫“杀人”的是一位稚气未脱的年轻女生,扎着羊角辫,两只大眼睛亮闪闪的,分明是个古怪精灵的主。在她的旁边,坐着几个年龄仿若的女生,看衣着打扮与模样,似乎都是刚进医学院的新生。
  羊角辫很满意刚才尖叫的效果,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是真的,我的一个表哥在南江公安局上班,他亲口告诉我的。就在昨天,小树林那里,出现了树妖,害死了一个叫陈安琪的女生。怪不得早上那么多人围在小树林里,学校把小树林里圈了起来不准学生进去。”
  “不是为情自杀吗?老师们都这样和我们解释的,还劝告我们不要在学校过早谈恋爱。”
  “切,那是骗你这种没脑子的笨蛋。为情自杀?不过是怕引起学生恐慌影响学校声誉与教学,现在的人,还有几个想不开,为情自杀,这么老土的理由编出来都有人信?我表哥说了,陈安琪肯定是被杀的,至于是被什么所杀,是人还是妖,现在还没有定论。”
  “不会吧,真的有树妖?你表哥是警察,怎么会相信这些?”
  “所以说可怕啊。我表哥一开始也不信,但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几件怪事,想不相信都不行。什么怪事?别急,听我慢慢说。第一件,证人信誓旦旦说,看到了悬浮在半空中的树妖。你们知道那个证人是谁吗?就是传闻中陈安琪的男友梅干,当时的唯一现场证人,如果是他说谎,被查明了,他就有杀人嫌疑。你想想,他敢说谎吗?”
  “悬浮在半空中的树妖?他看清了,真的是悬浮在半空中的?或者,是不是他的幻觉?”
    “不可能!梅干将他说的做了口供,签字画押,白纸黑字,如果说谎,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再说了,树妖杀人事件这又不是第一次,以前就有一位叫黄嘉雯的女生被树妖杀了。”
  “是啊,我也听说了,黄嘉雯更惨,尸体都没找到,据说是被树妖吃掉的,血皮骨肉,一点都没剩下,只找到了榕树下面的一串金属钥匙。”
  “第二件怪事,陈安琪的尸体像蛇一样缠在老榕树上,缠得很紧,几乎和榕树融为一体,扭曲的角度不可思议,即使专业的舞蹈演员都做不出来。警察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的尸体抬下来。按理说,人死后,尸体会变得僵硬,不可能像她那样做出高难度的动作缠绕在榕树枝上。我看,只有一个解释,她的尸体,是被树妖吸在榕树上的,还没来得及吃就被人发现了。”
  “第三件怪事,陈安琪的眼睛永远也闭不上,一直是睁开的。有个警察,出于好心,特意抚摸她的眼睛闭上,可没过几分钟,她就自动睁开了,恶毒地盯着你,阴冷诡异,令人不寒而栗。”
  “第四件怪事,警方在现场没有发现一点人为的痕迹,唯一有价值的线索,就是出现了‘441’三个血写的字,而这三个血字,你们猜是谁写的?对了,就是陈安琪自己写的!”
  羊角辫说得煞有介事,绘声绘色。同桌的女生们听得一愣一愣的,既感到刺激好奇,又害怕恐慌。听得入神,桌上的饭菜都没动几口,都快凉了。

狗蛋 发表于 2009-1-15 03:19

 11、
  由于隔得近,女生们的对话方媛听得清清楚楚,听到“441女生寝室”三个字时不知怎的心里突然一沉——仿佛从十几级台阶上猛然踏空,无从着力。她已经很久没从其他女生口中听到这个熟悉的字眼,这两年老师们同学们都是用“你们寝室”来代替“441女生寝室”。她们知道,对于方媛与苏雅来说,“441女生寝室”这个名词具有某种不可言传的杀伤力,轻易令她们联想到死亡的悲伤。秦妍屏、陶冰儿,曾经是那么值得珍惜的好朋友,青春热情,善良可爱,却因为一块传说中的血玉和一个心理变态的男人而永远离开了这个尘世。
  苏雅察觉到了方媛的异常,斜睨了几眼邻桌的女生们,眼珠转了几转,有了主意。她大大方方地走到女生们桌前,寻了座位坐下,笑容可掬,对羊角辫说:“其实,你说的这件事还真不算回事。你们都是刚进南江医学院的吧,知道我们这个医学院的另外一个名字吗?灵异学院!学院里的灵异事件多着呢,数不胜数,区区一件树妖杀人事件,在以灵异事件著称的我们学院还真排不上号。”
  女生们半信半疑,望着一脸笑容的苏雅,谁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虽然素不相识半途杀出,但苏雅好歹是她们的学长,笑得又是那么灿烂可亲,也不好给她脸色看。她们并了解苏雅矫矫不群的性格,她笑得越矫情,笑得越开心,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越可怕。
  羊角辫吐了吐舌头:“学长,刚才我说的你都听到了?这还不可怕啊,那怎样才可怕?要知道,那些怪事,用现在的科学都没办法解释。”
  苏雅冷哼一声:“我倒不这么认为。现在,我就来解释给你听。第一件怪事,是悬浮在空中的树妖吧。梅干在深夜看到的,姑且不论有幻觉的可能,即使他真的看见了,那么晚,仅凭那点朦胧的月色,他能确认是个人影?再退一步说,即使是人影,他能肯定一定是悬浮在小树林前?如果有人用镜子反光,算准角度,刻意而为,想要做出身体悬浮在空中的效果并不难。”
  “镜子?反光?”羊角辫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金田一少年事件簿》中似乎用过这个方法。”
  苏雅微微一笑,继续说下去:“第二件怪事,更是法医的常识性问题了。一般人只知道人死后尸体会变得僵硬,其实在刚死时尸体会变得很柔软。凶手可以随意扭曲变得柔软的尸体,将尸体缠绕在榕树枝上。等到人们发现后,尸体已经开始变得僵硬,紧紧缠绕在榕树枝上,当然很难分开。”
  “啊……”显然,女生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法医知识,张大了嘴,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盯着口若悬河自信满怀的苏雅。
  苏雅心里在冷笑,脸上却依然春风满面:“明白了吗?那么我们来谈第三件怪事,尸体的眼睛为什么会永远闭不上?道理很简单,肌肉萎缩与热胀冷缩的综合效果。即使是死人,天气热的话,角膜、眼睑肌肉的萎缩以及眼球的发胀等综合效果能撑开眼皮,这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死不瞑目,这种现象,从古至今屡见不鲜。”
  “那陈安琪为什么要留下‘441’三个血字?要知道,441女生寝室可是我们学校的第一凶宅,鬼气森森,听说前两年接连死了四五个女生,都是莫明其妙的自杀!”
  “你们想过没有,陈安琪留下‘441’三个血字,也许并不是特指441女生寝室。如果真是特指的话,凶手怎么可能会没发现?他为什么发现了却不掩饰?这反而说明了凶手恰恰与441女生寝室无关。”
  “那这三个字代表了什么意思?”
  苏雅略微思索一会,说:“我看,说不定这是陈安琪留下的隐秘暗示。将441女生寝室与老榕树连接起来,画根线,延伸过去,后面就是教师宿舍。陈安琪有可能是暗示凶手是来自教师宿舍的。而凶手一时之间没有猜测到陈安琪的真正用意,误以为陈安琪被吓疯了才写下‘441’三个血字,他自然乐意别人将这件事与一直有恐怖灵异传说的441女生寝室联系起来,误导警方侦察的视线。”
  女生们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苏雅。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苏雅就是苏雅,寥寥几句话,就镇住了这些头脑简单的女生们。
  苏雅笑了:“所以,看问题,不要那么片面,动不动就往灵异鬼怪方面去联想。咦,怎么不吃饭了?快点吃,饭菜都凉了。”
  的确,女生们听得太投入,碗里的饭菜都没动几下。好在天气热,冷了也没关系。苏雅提醒后,这才各自扒了几口。
  苏雅故意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怪你们,毕竟你们刚进医学院。知道吗?医学院十大灵异事件中有一件是关于食堂的。食堂被承包后,承包商为了赚钱,节约费用,请的都是低价的员工。其中有一个厨师,个子比较矮,大概只有一米五几吧,身体很壮实,做事也卖力,所以很讨承包商的欢心,让他当了员工的小头目,管理整个食堂。食堂里有个外省来的打工妹,正当妙龄,眉清目秀,倒也有几分姿色。矮厨师就喜欢上了打工妹,时常利用手中的职权吃她的豆腐。因为怕失去工作,打工妹默默承受,不敢声张,没想到这样反而助长了矮厨师的欲望。他故意安排两人深夜在厨房加班,想要借机奸污她。打工妹不肯,竭力反抗。争斗中,矮厨师居然杀死了打工妹,然后开始处理尸体。”
  说到这,苏雅特意停了一下,目光暧昧地看着一个女生的饭菜:“矮厨师先把打工妹那身白嫩的皮剥下来,切成碎片,晒成油黄色,然后做成酸菜炒猪皮。”
  那个女生正打了份酸菜炒猪皮,幸好还没吃,听苏雅这么一说,脸色霎时变得异样苍白。
  “剥完了皮,矮厨师再把打工妹全身的肉都剔了出来,剁碎,扔进大锅里炼,炼成油渣,加上点辣椒就成了我们食堂里的一道名菜。”
  一个女生刚吃完最后一块麻辣油渣,余香犹在,现在却在翻江倒海,隐隐作痛。
  “打工妹的骨头也不能浪费,仍然剁碎了,煮成排骨汤。只是排骨汤的味道不太好,学生们不爱喝,卖不出去。索性大方点,用红糖白醋裹着炸一下。虽然酸不酸甜不甜的,但正好掩盖人骨的异味。”
  刚才把糖醋排骨啃得欢的女生实在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羊角辫还算镇定:“幸好我只吃了青菜……”
  苏雅似乎想起了什么:“啊,我忘记说了。矮厨师用打工妹的肉炼出来的油并没有浪费,而是用来专门炒菜,尤其是那道油淋青菜,更是保留节目。你吃的时候没感觉到?可能是油放得太少了,这也不能怪他,人肉是酸的,加多了油,味道就太明显了。”
  最后一个正常女生羊角辫也被彻底击败了,低下头干呕,青筋暴出。
  苏雅幽幽说:“最后,打工妹只剩下一个头颅了。矮厨师把这个孤零零的头颅放透明的空瓶子,注满福尔马林,封闭,埋在食堂的某个地方。所以,如果你在深夜路过食堂时,能听到里面传来清晰的剁刀声,一刀比一刀猛,回响阵阵,连绵不绝。如果你再仔细聆听,你还能聆听到风中传来打工妹的悲叫声,凄惨无比。这就是医学院十大灵异事件的食堂剁刀声音事件。”
  女生们面面相觑,一个个呆若木鸡。
  “好了,故事讲完了,我也要走了。对了,忘记告诉你们,我叫苏雅,恰好就住在前两年自杀了四五个女生的441女生寝室,欢迎你们有时间来441女生寝室找我。”

狗蛋 发表于 2009-1-15 03:19

12、
  说完,苏雅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女生们,径直离去。女生们一个个瞠目结舌,惊魂未定,竟没有一人反唇相讥。
  方媛已经收拾好餐具,等苏雅一起去洗。苏雅毫不怜惜地把那些饭菜全部倒进泔水桶,皱着眉,苦着脸,显出一副极度讨厌的神情。
  “苏大小姐,你那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点?毕竟,她们还是一群孩子。”
  “孩子?方大小姐,你多大了,叫别人孩子?我过分?她们就不过分?没事瞎传什么流言蜚语,捕风捉影,无聊不无聊!”
  “这也不能怪她们,昨晚陈安琪的自杀事件,确实也太诡异了。”
  “有什么诡异的,不过是以讹传讹,添油加醋,胡编滥造,遇到稍微恐怖一点、复杂一点、难以捉摸一点的事情,就用鬼怪灵异来解释。”苏雅根本就没把刚才的事放心上去,一副不屑的口吻。
  方媛叹了口气,说:“其实,你刚才的解释,也很牵强。你想想,半夜三更,在我们医学院,谁能拿着那么大一面镜子到处跑?而且,还要不被梅干他们发现,谈何容易?至于‘441’三个血字,你想想,如果你是凶手,站在小树林里,看到了这三个字,肯定会望一眼我们寝室,如果凶手是来自我们寝室后面的教师宿舍,怎么能容忍留下如此明显的证据?”
  苏雅一怔,沉吟片刻,感觉方媛说得不无道理:“我并没有想得太多,当时气这些小女孩们动不动谣传我们寝室的事,只是随便假设。我的假设有漏洞,并不代表她们说的就是对的。总不至于,你也会相信树妖传说这种无稽之谈吧!”
  方媛笑笑:“当然不相信。好了,不说这个了,走吧。”
  两人走出略显阴暗的食堂,外面的天空明朗朗的,虽然是深秋,艳阳高照,暖暖的阳光明媚而清脆,全然没半点寒意。男生女生的衣着五彩缤纷,青春华丽,仿佛一群翩翩起舞的彩蝶,你追我逐,不时发出清爽朗笑或银铃娇笑,宛如一串串轻快音符随风飘舞。
  方媛仰起脸来,天空是湛蓝湛蓝的,棉花般的白云一团团簇拥着飘浮,一只大雁孤独地飞翔着。失群的它,蜷缩着爪子,伸展着脖子,哀鸣着寻觅远去的同伴。
  有风吹过,悄无声息,旋起满地的枯叶。走在前面的苏雅突然站住了,扯了一把方媛。
  方媛回过神来,眼神望向前方。原来,在女生宿舍的门口的树荫下,竟然坐着一个男生,全然不顾来来往往的女生们的惊诧眼神,怔怔地凝视着441女生寝室。
  方媛认出来了,男生是以前追求过自己的梅干,也是昨晚陈安琪神秘死亡事件的男主角。他坐在这里做什么?不会是在等她吧!
  还没等方媛想清楚,梅干已经发现了她,霍然站起身,疾步赶过来,面对着方媛。果然不出所料,他是特意来找方媛的。
  “方媛……”梅干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怯怯的瞟了一眼苏雅,欲言又止。
  梅干纠缠方媛时,在苏雅手上吃了大亏。方媛是那种外柔内刚的女孩,看似温柔娴静,弱不禁风,其实个性独立,很有主见,做事从不拖泥带水。梅干虽然是情场老手,却始终无法打动方媛的心,那些所谓的恋爱秘籍,也只能骗骗入世未深渴望浪漫爱情的小女孩,用在方媛身上是毫无效果。被方媛拒绝后,梅干还不死心,一而再、再而三的死缠烂打,激怒了喜欢清静的苏雅。苏雅可不像方媛那样好说话,直接把梅干追求方媛的伎俩以及求爱信全部贴到了学校的论坛上,并且引经据典,旁征博引,运用她如花妙笔,狠狠地点评一番,最后的评价是一个字——“呸”!结果可想而知,那段时间,梅干成了医学院的名人,成了南江医学院女生们研究情场骗子的典型案例。
  梅干受此奇耻大辱,恼羞成怒,不肯善罢甘休,暗中准备报复苏雅。可不知为什么,却一直迟迟没有动作,反而对苏雅忌惮几分,再也没有招惹她。至于原因,却不得而知。只是南江医学院里一直传说,苏雅在外面结交了一些身份诡秘的朋友,个个都很有本事。
  “找我有什么事?”方媛并不想刺激梅干,和颜悦色地问。
  “陈安琪自杀的事你想必知道了吧。但还有一些事情,可能和你有关。我想,我有必要让你知道。”梅干几乎是鼓着一口气说完的,眼睛不敢与方媛直视。看来,陈安琪的死,对他打击很大,仅仅几个小时,他似乎苍老了许多,脸色黯淡无光,原本风风火火的他现在说话都吞吞吐吐,目光游离,东张西望,就像个受惊过度的老鼠。
  方媛不知道梅干的用意,问:“有这个必要吗?”
  “有!怎么没有必要?相信我!真的,请你相信我。我知道,我在别人眼中,要么就是杀人嫌疑犯,要么就是胆小的懦夫,无论是哪种,都不值得信赖。但我从来没骗过你。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的,你就当听一个故事好了。”梅干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方媛不忍,好歹与梅干相识一场,看不得这么大的男生泪水涟涟,故意微笑着说:“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尤其是你讲的故事。只是,这里不大方便,来来往往的人太多。要不,我们坐到蘑菇亭里去说吧。苏雅,你也一起来。”
  苏雅懒懒地答应了一声,颇不情愿,她一向有午休的习惯。
  三个人走向月亮湖边的蘑菇亭。在经过小树林时,方媛特别留意梅干。梅干远远的靠边行走,尽量远离小树林,从始至终,望都没望小树林一眼。
  快到蘑菇亭时,梅干停住了脚步,说:“方媛,我们还是去草地里说吧,蘑菇亭那边湖水的味道太难闻了。”
  方媛望了望月亮湖,正当中午,湖水看上去并不是太黑,只是沉沉的视线穿不透湖水,仅仅停滞在湖面几厘米的深度。湖中一条鱼也看不到,倒是一些暗黑色的藻类,疯狂地生长,到处蔓延。
  最终,方媛寻了一处浓浓树荫的草地,坐在那里静静地听完梅干的遭遇。梅干讲得很慢,时断时续,脸上不时掠过惊惧的神情。看得出,昨晚的经历对他来说过于可怕,以至于他一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令人奇怪的是,对于陈安琪的死,他并没有太多的伤心。想想,却也不难理解,情场浪子的梅干怎么可能会对容貌平平的陈安琪动真情?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场爱情游戏罢了。可惜,这游戏还没走到尽头就夭折了。
  “方媛,我当时看到‘441’三个血字时差点晕了过去。字写得歪歪斜斜,我却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陈安琪写的字!是她在极端痛苦中咬破自己的手指写出来的字!我想,她那时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可还要承受这么大的痛苦写出这三个血字,绝不是没有理由的。警方以为陈安琪写这三个字是在暗示凶手的身份,我和他们的推断恰恰相反,陈安琪应该是在暗示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441女生寝室中的你们!”
  苏雅冷笑:“你倒是好心,特意来通风报信,好伟大啊!”
  梅干胀红了脸,青筋暴出:“苏雅,我知道你从来就不相信我,我也不指望你相信。我说这么多,是为了方媛。再告诉你们一件事,我们学校,绝不像看上去这么美。这几年,学校其实已经失踪了很多女生,校方和政府顾及影响,低调处理,一直瞒着大家,所以才有这么多灵异传说。陈安琪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方媛看着眼前声色俱厉的梅干,心里已经相信了他的话。梅干没必要煞费苦心地编造谎言来欺骗她们。
  苏雅却突然站起来,转身,对着邻近一棵乔木大声说:“听够了没有?一个大男人,鬼鬼祟祟躲在那里偷听,像话吗?”

狗蛋 发表于 2009-1-15 03:20

 13、
  乔木的背后,闪出一个身材魁梧的男生,虎背熊腰,凛凛生威,仿佛一座黑铁塔般。梅干个子虽然不高,身体却强壮,可是和这个男生相比没得比,天壤之别。
  “原来是你!”苏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认得这个男生,他叫韩军,大四,学校篮球队与校卫队的队长,学会生的骨干成员。
  在南江医学院里,有一些特别的学生名声在外。擅长文学写作的苏雅是一个,擅长逻辑推理的徐天是一个,擅长组织协调的周伟是一个,而擅长篮球运动的韩军也是一个。尤为难得的是,韩军并不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物。他自身的组织领导能力不错,很能团结身边的队友。他的功课也是拔尖的,几乎没看到他看什么书,但考试就是名列前茅。据说他们班第一次上解剖课,个个吓得要死,他却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坐在最前排,观察之仔细,笔记之详细,连解剖老师都叹为观止。
  就是这样一个杰出的男生,却躲在树后偷听?说出去,谁会相信?
  韩军也有点尴尬,随即怒气冲冲地说:“你叫什么叫?你以为我躲在这里偷听?别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担心我兄弟!也不想想,就你那脾气,谁对你还有兴趣?”
  原来,梅干是韩军同寝室的死党。自从陈安琪的尸体被发现后,梅干回到寝室,意志消沉,心情忧郁。韩军了解情况后,一直劝慰他,却依然难以抚平他心里的创伤。吃完中饭后,梅干独自离去。韩军怕梅干受不了学校的舆论压力,被别人刺激,心里想不开做傻事,暗中跟踪保护他。
  苏雅对韩军也没有好脸色:“羞不羞?亏你还是一个大男人呢!我是校卫队的队长,我看,也不过如此,鼠窃狗偷而已!”
  韩军勃然变色:“苏雅,你别以为我怕了你,我知道上次的事你一直记在心里……”
  梅干赶紧来打圆场:“算了,老大,别和女生一般见识!我们走!方媛,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自己多保重啊。”
  梅干硬是拉走了韩军,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苏雅还站在原地,望着韩军,咬牙切齿。
  方媛轻轻拉了拉她的手,低声地问:“怎么了,苏雅?你和他有仇?”
  苏雅淡淡地说:“没什么,在学生会的选举上,别人推荐我当文艺部的部长,他旗帜鲜明地反对,还说我这种人只会写些风花雪月,无病呻吟的小资文章。一个文艺部的部长,我压根就没想过要当。他不但污辱我,还污辱我写的小说。也不照照镜子,我写的小说,他也配评论?”
  “算了!”方媛心中好笑,文人相轻,自古使然。韩军其实也喜欢写小说,他喜欢写一些铁血军旅的军事小说,炮火绵绵,乱世英雄,似乎这样才能体现他的男儿气概。可惜,写归写,文笔却粗糙了许多,立意、思想、结构、情节,等等,难以脱出俗套,所以名不见经传,不像苏雅那样在网络文学与出版界中从容自若、游刃有余。但在学校里,韩军的活动能力绝对远超过了苏雅。他身兼篮球队与校卫队的队长,讲义气,助人为乐,队员们都信服他。 梅干出事后,他就一直陪伴在身旁。
  整个下午,方媛都有些心神不守。她曾以为,441寝室发生的那些往事已经被沉入记忆的仓库中,再也不会冒出来了。可现在,却仿佛幽灵似的突然逃出来,盘据在她脑海里,耀武扬威。尤其是何剑辉那些英俊而邪气的脸,自信傲慢,嘴里一直在喃喃自语:我会回来的。难道,真的是何剑辉回来了?不,不会的!如果真是何剑辉,他肯定会来找自己,而不是去谋害陈安琪!不是何剑辉,又是谁呢?为什么偏偏牵涉到441女生寝室呢?现在,441女生寝室只剩下她与苏雅,难道与苏雅有关?这两年来,方媛虽然与苏雅关系融洽,相敬如宾,但方媛从来没有问过苏雅的经历。苏雅的男友是怎么死的?她为什么会那么仇视自己的过去?
  因为思考得太多,晚上到图书馆时,方媛的头都有些痛。萧静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图书馆的工作基本上由她来代替了。他彻底地衰竭了,身体机能出现了严重障碍,连走路走不了多久。很多时候,他就那样坐在阴影中,一动不动,仿佛一块沉默的石头,静静地望着黑暗发呆。他的眼睛益发绿了,在光亮处还没什么,在黑暗中简直就像是野狼的眼,绿幽幽的,一直穿透别人的灵魂。医生说那是他病入膏肓的征兆,他的视力,实际上在迅速下降,超过了十米就根本看不清。奇怪的是,他却能敏锐地感觉到别人。每次,方媛出现,哪怕声音再小,他都会发觉。有一段时间,方媛怀疑医生的诊断,但很快打消了疑虑。萧静的视力的确很差,经常撞到图书馆的书架上、桌椅上。
  那只诡异的黑猫,曾经由萧静收养,但它也从图书馆里消失了,方媛在医学院找了几天都没找到它。这天,方媛实在忍不住了,问:“萧老师,黑猫怎么不见了?”
  萧静幽幽地说:“黑猫是因为嗅到了死亡的气息而离开了医学院。”
  方媛不解:“死亡的气息?”
  萧静的心情居然不错,笑着和她解释:“方媛,自然界有一种奇异的现象,有些动物能预知自己的死期,在死亡之前会找到自己的墓地,躺在那里等死。比如大象、野狼。其实,人类也有这种本能,自古就有高僧们能预知自己圆寂的传说。所以,在某种程度来说,死亡是可以预测的。我觉得,黑猫就有这种奇异的嗅觉,能够追踪死亡的气息。它似乎很喜欢窥视人类的死亡。所以,它在哪出现,哪里就有人即将死亡,这也是人们为什么将它看作不祥之物的原因吧。它出现在441女生寝室,是因为那里即将有人死亡。同样,它来到图书馆,也是因为这里即将有人死亡。”
  方媛听得毛骨悚然,她还从来没有听萧静讲过有关死亡的话题,沉默了良久,问:“萧老师,你的病,好些了吗?”
  萧静笑了,瘦削的脸上没有一点肌肉,所谓的笑也只是拉扯了一下那些黑皱皱的皮肤,益发显得可怕:“我的病,很快就会好的。我真的好想知道,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
  方媛从来没有见过萧静如此可怕过。这个濒死的病人,一脑子稀奇古怪的思想,真不知道是魔鬼还是天使。他能揣摩到何剑辉的变态心理,他自己的心理又是怎么样呢?没有人能回答,没有人能理解他,包括他的初恋情人秦月。
  还好,苏雅适时出现。自从何剑辉逃出精神病院后,苏雅每天下了晚自习都会来图书馆,陪方媛一起回寝室。
  苏雅瞟了一眼黑暗中的萧静,绿幽幽的眼光让她心里发毛,如果不是为了方媛,她才不想到这里来看萧静这个怪物。
  “好了吗?”
  “稍等一下,马上就好。”不知为什么,今天总是萦绕着一种不祥的感觉,方媛也想快点离开图书馆。
  是因为萧静越来越古怪?还是因为图书馆里隐蔽着某种危机?
  方媛收拾好图书,准备离去。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这么晚,谁打电话来图书馆?
  萧静坐在那里,没有一点想要接电话的意思。确实,这个世界上,基本上没有什么事能让他起身了。
  方媛接过电话。话筒里传来一阵风声,沙沙作响。
  “谁?”
  一阵死寂。
  “谁打电话?不说话我挂了!”
  话筒里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呻吟声:“方媛——”
  方媛怔了一下,她听出来了,这是梅干的声音。
  “是梅干吗?”
  “是我!快点来实验大楼,有一件事,我再不告诉你,就再也没机会了!快——”电话里的梅干声色俱厉,泣不成声。

狗蛋 发表于 2009-1-15 03:20

 13、
  乔木的背后,闪出一个身材魁梧的男生,虎背熊腰,凛凛生威,仿佛一座黑铁塔般。梅干个子虽然不高,身体却强壮,可是和这个男生相比没得比,天壤之别。
  “原来是你!”苏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认得这个男生,他叫韩军,大四,学校篮球队与校卫队的队长,学会生的骨干成员。
  在南江医学院里,有一些特别的学生名声在外。擅长文学写作的苏雅是一个,擅长逻辑推理的徐天是一个,擅长组织协调的周伟是一个,而擅长篮球运动的韩军也是一个。尤为难得的是,韩军并不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物。他自身的组织领导能力不错,很能团结身边的队友。他的功课也是拔尖的,几乎没看到他看什么书,但考试就是名列前茅。据说他们班第一次上解剖课,个个吓得要死,他却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坐在最前排,观察之仔细,笔记之详细,连解剖老师都叹为观止。
  就是这样一个杰出的男生,却躲在树后偷听?说出去,谁会相信?
  韩军也有点尴尬,随即怒气冲冲地说:“你叫什么叫?你以为我躲在这里偷听?别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担心我兄弟!也不想想,就你那脾气,谁对你还有兴趣?”
  原来,梅干是韩军同寝室的死党。自从陈安琪的尸体被发现后,梅干回到寝室,意志消沉,心情忧郁。韩军了解情况后,一直劝慰他,却依然难以抚平他心里的创伤。吃完中饭后,梅干独自离去。韩军怕梅干受不了学校的舆论压力,被别人刺激,心里想不开做傻事,暗中跟踪保护他。
  苏雅对韩军也没有好脸色:“羞不羞?亏你还是一个大男人呢!我是校卫队的队长,我看,也不过如此,鼠窃狗偷而已!”
  韩军勃然变色:“苏雅,你别以为我怕了你,我知道上次的事你一直记在心里……”
  梅干赶紧来打圆场:“算了,老大,别和女生一般见识!我们走!方媛,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自己多保重啊。”
  梅干硬是拉走了韩军,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苏雅还站在原地,望着韩军,咬牙切齿。
  方媛轻轻拉了拉她的手,低声地问:“怎么了,苏雅?你和他有仇?”
  苏雅淡淡地说:“没什么,在学生会的选举上,别人推荐我当文艺部的部长,他旗帜鲜明地反对,还说我这种人只会写些风花雪月,无病呻吟的小资文章。一个文艺部的部长,我压根就没想过要当。他不但污辱我,还污辱我写的小说。也不照照镜子,我写的小说,他也配评论?”
  “算了!”方媛心中好笑,文人相轻,自古使然。韩军其实也喜欢写小说,他喜欢写一些铁血军旅的军事小说,炮火绵绵,乱世英雄,似乎这样才能体现他的男儿气概。可惜,写归写,文笔却粗糙了许多,立意、思想、结构、情节,等等,难以脱出俗套,所以名不见经传,不像苏雅那样在网络文学与出版界中从容自若、游刃有余。但在学校里,韩军的活动能力绝对远超过了苏雅。他身兼篮球队与校卫队的队长,讲义气,助人为乐,队员们都信服他。 梅干出事后,他就一直陪伴在身旁。
  整个下午,方媛都有些心神不守。她曾以为,441寝室发生的那些往事已经被沉入记忆的仓库中,再也不会冒出来了。可现在,却仿佛幽灵似的突然逃出来,盘据在她脑海里,耀武扬威。尤其是何剑辉那些英俊而邪气的脸,自信傲慢,嘴里一直在喃喃自语:我会回来的。难道,真的是何剑辉回来了?不,不会的!如果真是何剑辉,他肯定会来找自己,而不是去谋害陈安琪!不是何剑辉,又是谁呢?为什么偏偏牵涉到441女生寝室呢?现在,441女生寝室只剩下她与苏雅,难道与苏雅有关?这两年来,方媛虽然与苏雅关系融洽,相敬如宾,但方媛从来没有问过苏雅的经历。苏雅的男友是怎么死的?她为什么会那么仇视自己的过去?
  因为思考得太多,晚上到图书馆时,方媛的头都有些痛。萧静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图书馆的工作基本上由她来代替了。他彻底地衰竭了,身体机能出现了严重障碍,连走路走不了多久。很多时候,他就那样坐在阴影中,一动不动,仿佛一块沉默的石头,静静地望着黑暗发呆。他的眼睛益发绿了,在光亮处还没什么,在黑暗中简直就像是野狼的眼,绿幽幽的,一直穿透别人的灵魂。医生说那是他病入膏肓的征兆,他的视力,实际上在迅速下降,超过了十米就根本看不清。奇怪的是,他却能敏锐地感觉到别人。每次,方媛出现,哪怕声音再小,他都会发觉。有一段时间,方媛怀疑医生的诊断,但很快打消了疑虑。萧静的视力的确很差,经常撞到图书馆的书架上、桌椅上。
  那只诡异的黑猫,曾经由萧静收养,但它也从图书馆里消失了,方媛在医学院找了几天都没找到它。这天,方媛实在忍不住了,问:“萧老师,黑猫怎么不见了?”
  萧静幽幽地说:“黑猫是因为嗅到了死亡的气息而离开了医学院。”
  方媛不解:“死亡的气息?”
  萧静的心情居然不错,笑着和她解释:“方媛,自然界有一种奇异的现象,有些动物能预知自己的死期,在死亡之前会找到自己的墓地,躺在那里等死。比如大象、野狼。其实,人类也有这种本能,自古就有高僧们能预知自己圆寂的传说。所以,在某种程度来说,死亡是可以预测的。我觉得,黑猫就有这种奇异的嗅觉,能够追踪死亡的气息。它似乎很喜欢窥视人类的死亡。所以,它在哪出现,哪里就有人即将死亡,这也是人们为什么将它看作不祥之物的原因吧。它出现在441女生寝室,是因为那里即将有人死亡。同样,它来到图书馆,也是因为这里即将有人死亡。”
  方媛听得毛骨悚然,她还从来没有听萧静讲过有关死亡的话题,沉默了良久,问:“萧老师,你的病,好些了吗?”
  萧静笑了,瘦削的脸上没有一点肌肉,所谓的笑也只是拉扯了一下那些黑皱皱的皮肤,益发显得可怕:“我的病,很快就会好的。我真的好想知道,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
  方媛从来没有见过萧静如此可怕过。这个濒死的病人,一脑子稀奇古怪的思想,真不知道是魔鬼还是天使。他能揣摩到何剑辉的变态心理,他自己的心理又是怎么样呢?没有人能回答,没有人能理解他,包括他的初恋情人秦月。
  还好,苏雅适时出现。自从何剑辉逃出精神病院后,苏雅每天下了晚自习都会来图书馆,陪方媛一起回寝室。
  苏雅瞟了一眼黑暗中的萧静,绿幽幽的眼光让她心里发毛,如果不是为了方媛,她才不想到这里来看萧静这个怪物。
  “好了吗?”
  “稍等一下,马上就好。”不知为什么,今天总是萦绕着一种不祥的感觉,方媛也想快点离开图书馆。
  是因为萧静越来越古怪?还是因为图书馆里隐蔽着某种危机?
  方媛收拾好图书,准备离去。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这么晚,谁打电话来图书馆?
  萧静坐在那里,没有一点想要接电话的意思。确实,这个世界上,基本上没有什么事能让他起身了。
  方媛接过电话。话筒里传来一阵风声,沙沙作响。
  “谁?”
  一阵死寂。
  “谁打电话?不说话我挂了!”
  话筒里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呻吟声:“方媛——”
  方媛怔了一下,她听出来了,这是梅干的声音。
  “是梅干吗?”
  “是我!快点来实验大楼,有一件事,我再不告诉你,就再也没机会了!快——”电话里的梅干声色俱厉,泣不成声。

狗蛋 发表于 2009-1-15 03:20

14、
  方媛愣住了,这么晚,梅干约她去试验室做什么?方媛推辞:“梅干,有什么事你就在电话里说好了。”
  “不行!电话里说不清!”梅干的态度十分坚决,“试验大楼的病理学试验室。我没有时间了,你快点来,不要带任何人!我最多等你十分钟!如果你不来的话,一定会后悔终生!”
  没等方媛回话,梅干就挂断了电话。
  方媛心里一片迷惘。梅干所说的没有时间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要离开南江医学院?但他还没有毕业,怎么会离开医学院?又或者,他马上就要死了?不可能!梅干身体强健,无病无灾,怎么会马上死呢?他不可能像萧静说的那些奇异的动物一样,能够预知自己的死期,除非——除非他知道有人要谋杀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梅干的处境相当危险。他肯定是察觉到什么,想要在危机到来之前告诉自己一些有价值的秘密。可是,这一切,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苏雅盯着方媛,低声问:“梅干找你有什么事?”
  “他约我去试验大楼。”
  “这么晚,他约你去看不到人影的试验大楼,肯定有问题。”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他还特意叮嘱,只能一个人去。”
  苏雅接着问:“那你是去还是不去?”
  方媛犹豫不决:“我——我也不知道。”
  突然,“啪啦”一声,窗户猛烈地撞击在墙壁上,震碎了一窗玻璃。桌上的图书哗哗直响,一页页竖起来翻滚着。不知什么时候起,外面刮起了大风。
  萧静咳嗽了几声,身子颤栗不止。方媛赶紧把萧静搀扶到他所居住的小房间里。萧静彻底地瘦下去了,方媛双手所触及的,只有坚硬的骨骼,哪还有一点肌肉。
  “萧老师,你好好休息吧,我也要回去了。”方媛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就这么点距离,她竟然出汗了,也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因为累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嗯。”萧静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抬起绿幽幽的双眼,望着方媛,一眨不眨。
  萧静的眼瞳深邃、空洞、妖异,放射着淡淡的绿色荧光。方媛只对视了一秒,心里就开始打鼓,仿佛被尖锐古老的长矛刺穿了心脏。她避开萧静的目光,拢了拢有些散乱的额上流海。
  “别轻信任何人!”萧静嘶哑着嗓子,还没说完就被什么呛住了,低下头剧烈地咳嗽。
  方媛假装没听见,疾步走出小房间,苏雅在外面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真想不明白,你怎么对那个怪物那么好。”
  “萧老师教了我很多东西,再说,他其实很可怜。”方媛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拉着苏雅离开图书馆。
  天色阴暗,熄灯的时间到了,哨声凄厉,仿佛幽灵的哀嚎。一盏盏路灯渐次熄灭,浓浓的阴影铺满了一地。风中不时传来“劈啪”声,飘渺却清晰,那是一些瘦弱的树枝被晚风无情折断的声音。
  方媛与苏雅没走多远,雨就开始下起来了。豆大的雨点借着风势狠狠的砸下来,砸得方媛脸上隐隐生痛。两人都没带伞,紧跑了几步躲在就近的屋檐下避雨。
  雨下得好大!
  似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校园里弥漫起湿漉漉的雨雾,幽暗迷蒙,仿佛非人间。
  方媛心里隐隐不安。自从中午在食堂从新生们口中得知陈安琪被杀事件后,她就开始心惊肉跳。这种感觉,很难道明,却一直不肯离去,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方媛看了一眼默默伫立在风中的苏雅。天色太黑,看不清苏雅的容颜,心里无端地涌出许多幽冷与怜惜——苏雅纤细的身影让她联想到深入骨髓的孤寂。
  从某种意义上,她感觉自己与苏雅都属于同一类人。聪慧,孤寂,不为别人理解。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吗?”
  “也许,我应该去见见梅干。”
  “嗯。”
  苏雅明显在敷衍方媛,她似乎在思索什么,怔怔地望着雨雾发呆。
  突然,苏雅惊叫了一声,紧紧拉住了方媛的手,身子靠在方媛身上,竟然在颤抖。
  苏雅胆略过人,现在,怎么会如此恐惧?
  “梅干约你在哪里见面?是不是试验大楼的病理学试验室?”
  “是的。怎么了?”
  “你确定?会不会是记错了?”苏雅似乎不愿相信。
  “确定,试验大楼的病理学试验室。有什么问题吗?”
  苏雅的脸色极为吓人,绷得紧紧的,抿着嘴,瞪着方媛。
  “苏雅,你没事吧?”方媛抱着苏雅。两人的衣服都被淋湿了,粘在肌肤上,反而有点寒意。
  良久,苏雅轻声说:“我没事。方媛,问你一件事。”
  “嗯。”
  “你听说过多重宇宙学说吗?”
  “听说过,但不是很清楚。”
  奇怪,苏雅这时候还有心情和她谈天文学。
  “其实,简单的来说,就是宇宙并不止一个,每个宇宙都是平行的,在另外的平面,还存在着各个平行的宇宙。在那些宇宙中,存在和我们这个宇宙一模一样的物体,比如另一个方媛,另一个苏雅。”
  “我知道,李连杰曾经拍摄了一部科幻电影,叫《救世主》,背景就是多重宇宙。你怎么好好的说起这个?”
   苏雅停顿了一下,似乎陷入了沉思,声音飘忽:“其实,多重宇宙学说和我们人类的宗教学中的一些观点类似。现在的几大主流宗教,都有天堂、人间、地狱这样类似的空间划分。唯一不同的是,多重宇宙学说认为每个宇宙都是平行的,隔离的,不能相通。但还有一种观点认为,在某种特殊的时刻,特殊的地点,不同的空间能够相通交错。这就是传说中的飘移空间,可以将物体转换到另一个空间去。”
  方媛似乎有些明白了:“你是说,实验大楼里也可能存在这种飘移的空间?”
  苏雅摇了摇头:“不是可能,是肯定有!”
  方媛始终不能相信:“你不是不信那些灵异传说的吗?”
  “不是不信,是不能盲信。现实生活中,的确有很多现代科学不能解释的事情。”
  “那只是科学还没发展到能解释的地步罢了。”
  苏雅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是不会轻易相信的。难道你真的从来没听说过试验大楼里的飘移试验室传说?”
  “飘移试验室?”
  “是的。病理学试验室就是传说中的飘移试验室。传说,这个试验室是不同空间的连接处,能相通其他空间,经常会有一些试验器械莫明其妙的消失掉,怎么找也找不着。”
  方媛笑了:“也许是哪个学生偷走了。”
  苏雅摆了摆手:“你别打岔,听我说完。试验老师一开始也怀疑是做试验的学生们偷去的,暗中观察,却始终没有发现,倒是试验器械,仍然不断的消失。这还不算什么,后来,有些学生甚至看到了一些奇异的景象,而这些景象,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试验室的。”
  “奇异的景象?是什么景象?”
  “很多,各种各样的。有的说,看到了自己的未来生活。有的说,看到了过去的世界。还有的说,看到了世界末日,洪水地震,战争废墟,奇禽怪兽,等等,举不胜举。总而言之,都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
  方媛好奇心起:“苏雅,你不是很喜欢上试验课,不会也看到了什么吧。”
  苏雅突然打了个冷颤,脸色苍白得可怕:“是的,我也看到了。”
  “你看到了什么?”
  “你别问了,总之,很奇特,不是亲眼所见,根本就难以置信。”显然,心事重重的苏雅不想对方媛吐露心扉。也许,她有什么顾虑。
  “丢失试验器械,看到奇异景象,嗯,的确有些诡异,毕竟不是太可怕。”
  “是吗?你知道后来试验室里丢了什么?”
  “丢了什么?”
  “丢、了、人!”苏雅一字一字地说。

狗蛋 发表于 2009-1-15 03:20

15、
  苏雅的脸色令人望而生畏,方媛从来没有看过她如此严肃过。
  “丢了人?你是说,有人在病理学试验室失踪了?”方媛似乎联想到什么,隐隐约约,模模糊糊,仿佛一道流星迅速掠过脑海。
  “是的。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怎么也不会相信,那么多人的眼皮底下,竟然有女生在病理学试验室神秘失踪。”苏雅似乎心有余悸,紧紧抓住方媛不肯松手。
  “你再想想,也许,事情并非你所想象。说不定,那个女生临时有事离开试验室的。”
  “你不相信我?”苏雅反问,眼神冰冷。
  “不是,我当然相信你。只是,你所说的,实在太难以置信了,我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方媛知道苏雅最恨别人不信她,连忙解释。
  苏雅蹙着眉,仿佛陷进了回忆:“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因为试验老师临时有事,所以将本来白天做的病理学试验安排到夜晚进行。一起来做病理学试验室的有三十七人,其中女生十一人,男生二十六人。实验结束后,所有的学生离开试验室,却只剩下三十六人,其中女生十人,男生二十六人,的的确确是少了一名女生。而同行的学生们,包括我,都没看到,她是如何离开试验室的。更可怕的是,失踪的这名女生再也没在学校里出现过。她的父母曾经来学校寻找,也不知学校做了什么工作,最终将这件事压住了,秘而不宣。从此以后,学校里开始流传飘移实验室的灵异传说。”
  “可是,病理学试验室现在仍然在使用啊!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学校早就停用了这个试验室。”
  “那倒不需要。因为那名女生失踪是在夜晚,而那些奇异的景象、失踪的器械,发生时间也多半是在夜晚,所以,只要夜晚不去那个实验室就没问题了。”
  方媛似乎松了口气:“这样就好,要不然,我下次,怎么敢去病理学试验室?不过说真的,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也许,那名女生失踪,只是一种巧合。”
  “问题是,后来,又有一名女生失踪了。据她的同学说,失踪的女生把笔记本丢在了病理学试验室,上晚自习时问实验老师要了特制钥匙去试验室寻找。结果一去不回,从此再也没在学校里出现过,只在病理学试验室的铁门前找到试验老师的特制钥匙。”
  “啊——”方媛惊叫一声。原来,女生们在病理学实验室是接二连三的失踪,怪不得苏雅如此恐惧。
  这时,雨渐渐的小了,淅淅沥沥。秋风飒飒,拂去淡淡雨雾。校园仿佛被水洗过,清爽纯净。
  “几点了?”
  “十点二十分。”
  “梅干是十点整打电话给我的,他说在病理学试验室最多等我十分钟。”
  “不会吧,你还想去?”
  方媛缓缓的点了点头:“我总觉得,梅干要告诉我的事,肯定很重要。要不然,他何必约我在深夜无人的病理学试验室见面呢?”
  “我的看法和你相反,我从来都不相信他,他约你去没有其他人在场的病理学试验室,居心叵测。”
  方媛抬头望向试验大楼。四平八稳的试验大楼巍然矗立,幽暗阴沉,仿佛一个久经风霜的老人,漠然地盯着方媛。
  方媛默立半晌,幽幽地说:“苏雅,你有没有发觉,我们校园灵异传说特别多?”
  苏雅微微一怔:“是啊,不过,这没什么,凡是历史久远点的学校都这样,少不了各种灵异传说。”
  方媛摇了摇头:“其他学校虽然也有很多灵异传说,但绝没有我们学校这么多失踪事件。你想想,这些灵异事件中,失踪了多少学生?而且都是一些女生,学校竟然对此不闻不问,是不是有点蹊跷?还有,陈安琪的死,你不觉得是一场精心设置的谋杀吗?”
  苏雅本也是聪明女生,一点就透,略微沉思,已经明白了方媛的意思:“你是说,学校一直隐藏着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
  “是的,我怀疑梅干也是知情者。他这么急找我,肯定是想告诉我一些事情,说不定本来就与我有关。”
  “现在已经过了他约定的时间。”
  

狗蛋 发表于 2009-1-15 03:20

“现在已经过了他约定的时间。”
  “没关系,我去看看,没遇到他就算了。你先回寝室吧。”方媛下定了决心。
  “等下……”苏雅咬了咬嘴唇,犹豫了几秒,终于还是恨恨地说,“怕了你,我陪你一起去吧。”
  方媛莞尔一笑,拉着苏雅的手,慢慢走向试验大楼。
  不知不觉中,雨已经停了。这天气,也真古怪,刚才还是大雨磅礴,现在却明朗起来,一轮残月,从黑云中钻出来,幽幽地悬挂着。几点疏星,不怀好意的闪烁着,仿佛墓地里飘浮的鬼火。
  方媛与苏雅两人来到实验大楼。实验大楼有四层,病理学试验室在三楼。方媛抬头望了望,实验大楼巨大的身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苏雅轻声叫:“方媛。”
  “嗯。”
  “你有没有感到,这里特别的幽冷。”

狗蛋 发表于 2009-1-15 03:20

方媛也有同感。也许,是实验大楼太庞大了,遮住了光线,所以在楼下,格外的阴凉。角落里长满了一些青绿色的苔藓,滑滑的,一不小心就会摔倒。有些墙角,还在渗水,慢慢膨胀,一滴滴地滴落。偶尔,也能听到一些秋虫悲鸣,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生命,对于它们来说,很快就到尽头了。在实验大楼的通道口,冰冷的夜风盘旋不已,发出细微低沉的呜咽声,仿佛如婴儿在哭泣。
方媛仰首望天。据说,天空每个星星都代表着一个灵魂,自古就有将星下凡的传说。她的灵魂星宿又是哪个?
  就在这时,方媛的眼神无意掠过实验大楼的三楼。三楼竟然有一间试验室亮着灯,在黑沉沉的夜色中格外醒目。
  然后,方媛看到了梅干,极度恐惧中的梅干。
  其实,方媛根本看不清梅干的眼睛,但她还是能清晰的感觉到梅干的恐惧。梅干的身体,在缓缓上浮,却不是那种自然的上浮,而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头发往上提。他的身体在胡乱扭动,说不出的诡异。病理学试验室的灯光很亮,亮得方媛足以看清梅干那张痛苦而扭曲的脸。他的嘴,张得特别大,拼命的换气,仿佛歇一口都会窒息。他的衣服被撕得破破烂烂,他却全然不顾,两只手拼命地想从空气中抓住什么。
  方媛愣在那里,不敢置信,脚有些发软,全身直冒冷汗。一股冷风吹过,吹得方媛直打哆嗦。她揉了揉眼睛,梅干的身影是那样真切。
  方媛急忙转身对苏雅颤声说:“苏雅,你看三楼!”
  苏雅抬头望了望:“三楼?有什么好看的?”
  “三楼那间亮灯的试验室!”
  “嗯,这么晚,还亮着灯,是有些奇怪。”
  “什么?”方媛急了,“你看梅干啊,他在做什么?”
  “梅干?他在哪?”苏雅满脸疑惑。
  方媛再次抬头望去,三楼的那间试验室的灯依然亮着,梅干的身影却不见了!

狗蛋 发表于 2009-1-15 03:21

16、
  怎么可能?刚才明明看到梅干的,一刹那的时间怎么会消失了?
  方媛心跳加速,口干舌燥,喉咙里仿佛有一块火红的焦炭,烧得她话都说不出来。
  苏雅被方媛的样子吓了一跳:“方媛,你是不是太紧张了,产生幻觉了?”
  方媛拼命摇手,竭力深呼吸几次,压住那股烦躁,好一阵子才说:“不是,我是真的看到梅干了,而且当时的情景,极为古怪,似乎有什么东西揪着他的头发悬在空中。”
  苏雅瞟了一眼亮灯的试验室,心中默数:“从位置上看,那间实验室似乎就是病理学试验室。方媛,你现在还要紧吗?要不,我们不去了,好不好?”
  苏雅虽然没有看到方媛所说的诡异情景,还是受到方媛恐慌表情的感染。本来,苏雅就对飘移试验室有所顾忌,现在,更不想去上楼去见梅干了。谁知道那里现在发生了什么,反正梅干的生死,本来就与她无关。
  方媛的坚强却超出了苏雅的想象:“我不要紧。我一定要去见梅干。这件事情,越来越诡异了。不弄个水落石出,以后睡觉都睡不着。”
  “我看还是算了吧,先回寝室休息,天亮后去找梅干问清楚,不是一样的吗?”
  方媛一脸忧虑:“不一样,我有种预感,梅干恐怕凶多吉少,等不到明天了。”
  “啊!”苏雅没想到方媛会说出这种话出来。
  方媛看了一眼苏雅,柔声说:“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上去。”
  苏雅急忙反对:“不,我们一起来的,要走一起走。两个人在一起,总比一个人要安全些。你真要去,我只好舍命陪君子。”
  “错了,我不是君子,应该说舍命陪美女!”方媛故意挑字眼,想调节下气氛。
  “呵呵,自己赞自己是美女?你的脸皮够厚了。”苏雅笑了笑,心里依然忐忑不安。
  说话间,两人慢慢步入了实验大楼。里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一股潮湿腐蚀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两人喉咙里痒痒的想要咳嗽。沉沉的暗黑色浓缩在实验大楼的空间里,不安分地缓缓流动。
  方媛带了手电筒,按亮了,手电筒的光芒微弱的映照前方,不规则地晃动着,仿佛一条摇头摆尾的蛇。地面的瓷砖惨白惨白的,暗黄色的墙壁爬满奇形怪状的黑色污迹,仿佛一张张神情各异的鬼脸。偶尔,也有看不见的旋风经过,呜咽着低声呻吟,异样的阴冷。
  实验大楼的过道寂寥而幽长,黑暗中看不到尽头。两人的脚步声“咚咚”直响,在死寂的实验大楼里格外清晰,回声沉闷重复,仿佛有好几个人在同时走路。方媛虽然胆大,此时也不禁提心吊胆,一只手拿着手电筒照射前方,一只手紧紧抓住苏雅,生怕她会从自己身边消失。其实,苏雅的情况更糟糕。也许是因为她亲身经历了飘移实验室女生失踪事件,想像力又丰富,老是联想到一些恐怖的场景,全身不断地冒冷气,心里虚虚的,仿佛随时会一脚踏空跌入万丈深渊。
  两分钟,却仿佛两个世纪那么漫长。两人总算走到了楼梯口,并排扶着楼梯栏杆一步步迈上去。才走了几步,方媛原本沿着栏杆延伸的手突然触摸到一些滑腻的东西,黏在手上,甩都甩不脱。方媛惊叫一声,脚下一滑,身体失去重心摇摇晃晃差点摔倒。苏雅及时地扶住了她。其实,准确的说,苏雅是抱住了方媛,尖叫声比方媛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人的惊叫声在空荡荡的实验大楼里盘旋回绕,从僵硬的墙壁反射回来,衍生出许多断裂的声波,刺激着两人的耳膜。
  尖叫声渐渐停息。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芒,方媛看清黏在手上的物体,一块血淋淋的胚胎组织碎片,散发着一种腥臭与福尔马林混合的味道。也不知是谁故意还是恶作剧,竟然丢在楼梯的栏杆上。清洁工白天打扫卫生,居然没清除掉。
  苏雅捏着鼻子,抽出几张卫生纸,帮方媛擦拭掉。无论擦得多干净,方媛总是感到那股子味道还残留在手指上,胃里一阵翻滚,险些吐出来。幸好三楼有洗手间,方媛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急匆匆一阵小跑,冲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流急泻出来,冲击在方媛纤细的手指上溅出一些水花。方媛的手一哆嗦,两眼死死地盯着水流,嘴唇微微颤抖,仿佛中了定身法般僵硬在那里——水龙头里流出的水,竟然是血红血红的,那哪里是水,分明是鲜血!
  苏雅紧跟着走进来,顺着手电筒的光芒看到方媛的手静止在血红色水流中,打了个寒颤,头脑一片晕眩,软绵绵地靠在墙壁上。
  “哗哗……哗哗”,血红色的水还是那样不紧不慢地流淌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水流的颜色渐渐变淡、消失,又恢复到自来水常见的那种混杂着漂白粉的灰白色。
  方媛陡然收回手,仿佛被什么毒物咬了似的,皮肤上痒得难受。两人对望了一眼,昏暗的手电光线里,两人的脸都泛着青光,石头般僵硬。
  这次,肯定不是幻觉。地上还有些血红的冷水,慢慢弥漫,甚至有些地方开始凝固成暗红色的块状物。
  方媛再次把手伸进去洗了洗,冰凉的感觉从手上传递过来。然后,她关掉了水龙头,抬起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望着苏雅,轻声说:“我们回去吧。”
  她终于决定放弃与梅干的见面。如果说一开始的感觉,仅仅是诡异,现在的感觉,却是不可抑制的心惊肉跳。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倔强连累苏雅。
  然而,就在这时,她听到一声凄惨悲哀的嚎叫,叫声里充满了痛苦与绝望,仿佛千万个被酷刑折磨的恶鬼冤魂从十八层地狱中传出来的,刺激得方媛与苏雅的耳膜无法承受。方媛勉强镇定的心神再度摇拽不定——她听得真切,那是梅干的声音。
  几乎是出于本能,方媛竟然循声追查过去。亮着灯光的那间实验室果然是那间病理学试验室,梅干的脸贴在透明的有机玻璃上,整个人因为痛苦而神经质般的痉挛抽动。他身上的衣服,果然和方媛在楼下所见的一样,破烂不堪,一片片的,随风飘荡,似乎被人硬生生地撕裂的。他的眼珠,一个劲地往外鼓,仿佛要掉下来。他张开口,对着透明的有机玻璃,热乎乎的鲜血从他嘴里汹涌喷出,仿佛一朵朵凄艳异常的血梅。
  “救救我……救救我……”
  梅干发现了方媛,低声呻吟,两眼露出企盼的神色。
  方媛大气都不敢喘,僵立在那里,全身发冷,无形的窒息感沉沉地笼罩下来,压得她几乎无法呼吸。手电筒悄然滑落,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突然,梅干的身体诡异的倒飞出去,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往后拉。梅干再次惨叫,惨叫声中,病理学试验室的日光灯管乍然爆裂,整个实验大楼陷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在这一刻,方媛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整个实验大楼在剧烈震动,倾斜反复。这次,方媛是彻彻底底摔倒在地上,冰冷坚硬的瓷砖硌得她疼痛不已。梅干还在低声呻吟,时断时续,却是那么清晰地传进方媛耳中。
  方媛勉强站起来,眼前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梅干的呻吟声消失了,四周一片死寂,令人不寒而栗。诡异的窒息感充斥了整个实验大楼,方媛的汗毛一根根全竖了起来。

狗蛋 发表于 2009-1-15 03:21

17、
  一道昏暗的光亮闪烁出来,照得方媛睁不开眼睛,眼前全是金星乱闪。方媛一只手撑起身体,一只手去挡光亮,头脑一片混乱。这时,一只白皙的手伸了过来,细长却坚韧,搀扶起她。
  光亮改变了方向,从方媛的身上跃过去,然后定在了病理学试验室。原来,是苏雅。苏雅也带了个手电筒,因为方媛使用了一个手电筒,她的就放在背包中没有拿出来。她从洗手间走出来,也许,是因为并没有看到梅干那种痛苦而诡异的情形的缘故,虽然听到了梅干的惨嚎,感受却没有方媛那么震憾。刚才,方媛的手电筒因为恐慌而失手摔落,苏雅却仍能镇定心神从背包中拿出自己的手电筒,按亮,搀扶起方媛。
  方媛的心脏蹦跳得厉害,“扑扑”直跳,仿佛要跳出胸腔。一切都静止了,连那些奇怪的旋风也消失了。整个三楼,只有洗手间轻微的滴水声。
  苏雅不敢凑近病学理试验室,看着方媛,好容易才张开那两片薄薄的嘴唇:“梅干,怎么样了?”
  方媛深吸了几口气,艰难地吐出三个字:“快死了……”
  苏雅默然,空气沉重无比。良久,她才继续问:“是谁要杀死他?”
  方媛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原本娇艳欲滴的容颜变得阴森森的:“我不知道,我根本就没看到那东西。”
  苏雅注意到,方媛用“那东西”来代替。东西?那就有可能不是人?如果是人的话,方媛也不会这样形容。
  实验大楼里似乎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奇怪的是,这种血腥味,竟然不让人反感,反而莫名地勾起食欲。也许,方媛肚子本来就有些饥饿。梅干发出那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后,就再也没有发出声音。时间凝固了,空气也凝固了,整个实验大楼里的气息都是那种沉闷的窒息,令人不敢轻举妄动。
  方媛靠在墙壁上,问:“苏雅,刚才你有没有感到实验大楼在剧烈震动?”
  苏雅沉吟着说:“似乎是震动了一下,但不是很剧烈。”
  为什么方媛会被震得摔倒,而苏雅却没事?难道刚才的震动,仅仅是病理学试验室里发生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会震动?那个飘移空间的传说,难道是真的?
  方媛顺着手电筒的光芒瞟了瞟病理学试验室,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梅干呢?他在病理学实验室里面,是生是死?
  突然间,方媛很想知道梅干究竟怎么样了。不仅仅是好奇,一种奇特的直觉告诉她,她应该去看看梅干的生死。
  “苏雅,你把手电筒给我。”
  “你要做什么?”
  “我想靠近窗户看看梅干怎么样了。”
  “你还过去?!刚才……”
  方媛走到了苏雅面前,伸出了手,看着苏雅。
  苏雅咬了咬牙,赌气般把手电筒交给方媛:“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去。我才不管他是死是活!”
  方媛接过手电筒,光线从有机玻璃窗射进病理学实验室,没寻觅多久,就发现了梅干。
  梅干直挺挺地躺在病理学实验室的地板上,惨白没有生气的脸向窗户这边侧着,一动不动工,几缕鲜血缓缓从他的额头上流淌到地上。他的眼睛是张着的,毫无光彩,直勾勾地望着有机玻璃窗这边,充满了痛苦与绝望。手脚张开,软绵绵的,仿佛菜市场摆在地摊上的死鱼。
  梅干死了!
  她捂住口,不让自己失声惊叫。其实,她想惊叫也叫不出来。那股悲哀,是那么汹涌,一瞬间就湮没了她。整个人仿佛被什么东西抽空了,她的血液里,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悲哀。
  苏雅嘴里说不过来,可看到方媛愣在那里,还是情不自禁的慢慢凑过来。苏雅只看了梅干一眼,就不想再看,胃里恶心得难受。
  “我们出去报警吧。”
  方媛却不死心,围着病理学实验室转了一圈。自从病理学试验室里面的试验器械多次丢失以后,学校有意加强了这个实验室的安全保卫措施。窗户都关闭了,没留下一丝缝隙。有机玻璃,一般人的根本就打不开。门也是特制防盗门,坚固结实,锁得死死的。方媛用力推了推,根本就没办法推开。
  “你在干什么?”苏雅问。
  “我看能不能想办法进去,梅干也许还有救!”
  “你疯了!人都死了,还有救?方媛!”苏雅几乎是强拉着方媛离开的。
  两个人逃也似的跑到了实验大楼下面。方媛深深地吸了口气,还是外面的空气好啊,清新凉爽,那些在暴雨中残留下来的花朵顽强地挥洒着淡淡的幽香。星月无光,乌云密布,夜色中的校园披着一层黑色的薄纱,堆积起或浓或淡的阴霾。
  校门口附近的校卫队办公室的灯还是亮着的,仿佛一个发亮的萤火虫,幽幽地泛着黄色的光亮,在黑暗潮湿的校园里看上去竟然有一丝暖意。
  “我们先去校卫队吧。”方媛知道,这时候,校卫队办公室肯定有人留守。
  两人手拉着手并排行走在幽静无人的校园小径上,耳边只有沙沙的风声。方媛不时回头张望,她总觉得,附近有什么东西让她不能安心。
  方媛能远远地望到月亮湖,不知是因为光线的原因,还是因为水质的原因,湖面一点也不光滑,仿佛有很多很多细碎的东西在微微蠕动。方媛没有细看,只是隐隐惋惜,湖水污染得太黑了。
  很快,两人来到校卫队办公室。苏雅敲了敲门,没等人回应就推开了门。徐天坐在办公室里,手上捧着本书,透过黑框眼镜的眼神正望着门口,瞄了苏雅一眼,很快就移开了,然后停留在方媛脸上。
  徐天看苏雅的眼神是沉静、冷淡、没有一点感情色彩,而看到方媛时,却是慌乱、热情、不知所措。显然,他没想到,如此深夜,方媛竟然能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向冷静沉稳,却对方媛的出现措手不及,紧张得坐立不安。
  其实,严格的来说,苏雅比方媛还要漂亮。但苏雅身上的那股冷傲气质,无形中让男人敬而远之。而方媛,虽然不是特别漂亮,却很有亲和力。尤其是笑的时候,仿佛扑面而来的山间小溪,清凉纯净。
  显然,徐天对方媛有种特殊的感情。这点,不但苏雅,方媛也意识到了。这种眼神,她经历了很多次,只是没有徐天这么激烈而已。要知道,这才是方媛与徐天的第一次见面。
  “方媛?你怎么来了……这么晚,有什么事?”徐天摩拳擦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方媛没心情揣摩徐天的心理活动,直奔主题:“快!报警!梅干死了!”
  “梅干死了?”徐天愣住了,“你确定?”
  “叫你报警就报警,问这么多做什么!”苏雅没好气的说。
  徐天还在沉思,手伸向了电话。
  这时,门“嘭”的一声被撞开,韩军从校园外巡逻回来,看着办公室里突然出现的两位女生,皱了皱眉:“又是你们两个!这么晚,不回去睡觉,跑这里来瞎闹什么!”
  “队长,她们说,梅干死了。”
  “什么!”韩军一下子就冲到了徐天面前,“你说什么?梅干死了?”
  徐天望向方媛与苏雅。
  韩军转脸去看两位女生,凶神恶煞,仿佛要吃了她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快点说!”
  苏雅本来就与韩军有心病,看他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更是不以为然,“哼”了一声,干脆扭头不理他。方媛理解韩军的感受,毕竟韩军是梅干是同寝室的好友,沉声说:“你别急,梅干现在被关在实验大楼的病理学试验室,我们快点去,说不定还有救。” 
  话音未落,韩军已经如激怒的豹子般冲出了校卫队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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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等徐天打完电话报警,再走出校卫队办公室,已经看不到韩军的人影了。方媛与苏雅随后走出来,看到徐天正望着实验大楼发呆。
  方媛心里有些奇怪,按理说,徐天应该立即赶向实验大楼,帮韩军善后。可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想去。难道,他也有什么顾虑?
  莫名的,方媛想起了梅干。徐天也是校卫队成员,陈安琪神秘死亡时他也是现场证人,难道,他也会像梅干那样有什么隐情?
  苏雅的性子急,没想那么多,催促徐天:“发什么呆啊,还不快去帮忙!”
  徐天意味深长地看了苏雅一眼,没有回答她,想了想,终于还是不缓不急地走向实验大楼。方媛与苏雅对望一眼,手牵着手,默不做声地尾随其后。
  三人走进实验大楼,还没到三楼,远远地就听到韩军怒吼的狂叫声,还有铁门撞击的重金属声。看来,他发现了实验室里的梅干尸体。也难怪他,韩军一直把梅干当自己的兄弟,现在,梅干莫明其妙的惨死,他怎能无动于衷?
  徐天上前抱住韩军:“队长,冷静点,这样不是办法。”
  “梅干……他……死了……”韩军的眼泪掉出来,一个大男人,竟然当着方媛与苏雅的面哭出声来。
  徐天安慰韩军几句。韩军毕竟是个人物,知道这样于事无补,走到洗手间,把头伸到水龙头下面“哗哗”直淋,淋得一头湿漉漉的,头脑这才清醒一些。
  徐天围着病理学试验室转了一圈,确定实验室是密闭的。
  “队长,你看到了梅干?”徐天用手电筒往病理学实验室里面照射。
  一头湿发的韩军捋了捋头发:“是啊,我看到梅干就躺在实验室中间,满头鲜血,僵卧地上,应该已经死了。”
  韩军所说的,和方媛所看的相吻合。
  “可是……”徐天呻吟了一声,“我怎么找不到他。”
  “怎么会?你再找找看。”韩军狐疑地凑过来,拿着自己的手电筒到处照射。
  可是,韩军找了半天,也找不到梅干的尸体。
  “奇怪,我刚才明明看到了。方媛,你们当时看到他在哪里?”韩军脸色有些发青。
  方媛走上前,用手指了指方向,也是实验室中间的地方。可是,两道手电光芒,转悠了半天,硬是没找到梅干的尸体。
  实验室是密闭的,没有钥匙,根本就打不开。而这道铁门,是特别制造的,只有三把随门配套的钥匙才能打开。这种钥匙,结构复杂,要用特殊的机械制造,普通的锁匠去没办法复制。
  梅干明明是死在病理学试验室的,怎么会突然消失?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有人闯进实验室,抱着梅干的尸体隐匿。 
  苏雅一脸惶惑,喃喃自语:“飘移实验室……又一个人失踪了……”
  其余三个人同时转过脸来盯着苏雅,盯得苏雅心惊肉跳:“你们不要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只是随便猜测……”
  韩军挥了挥手,似乎要挥去笼罩着他的重重阴霾:“别说了!徐天,报警了吗?”
  “报了!”
  “怎么还没来?”
  “可能是大门没开进不来吧。”
  韩军想了想,说:“我去叫看门人把门打开,你们三个人守在这里,不要乱动,保护好现场。”
  徐天不置可否。苏雅想回寝室,被方媛拉住了:“警察快来了,你是证人,现在回去,也要被叫过来,不如就在这等吧。”
  其实,也没等多久,十多分钟后,韩军就带着两个年轻的警察来了,看样子是110巡警。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衣着朴素大约十八九岁的乡村男孩。徐天认得,那个男孩是原来的看门人老古的亲戚,老古病了,就让他来暂时接班。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大家都称呼他小古。
  小古很腼腆,跟在最后面,根本就不敢正眼瞧两位女生,有意无意地隐藏在不显眼的地方,看上去很怕生。警察问他是否看到有人出入,当时有什么异常,他也是尽量点头或摇头来回答,实在要说话了,也是非常简短。口音不是南江本地的,舌头似乎有些卷,吐字含糊不清。
  个子高点的警察向方媛苏雅她们了解情况,另一个矮点的警察叫韩军先想办法把门打开。钥匙有三把,后勤处有一把,负责实验室管理的学生会干部梅干有一把,实验老师何伟有一把。韩军没有多想,直接去找实验老师何伟。他就住在南江医学院的教师宿舍,还没有结婚,睡得正香,被韩军劈天盖地的拍门声叫醒,匆匆拉到病理学实验室。
  何伟寻找厚厚一串钥匙,手有些哆嗦,找了半天,才找到病理学实验室的那把,插入,扭动,打开铁门。
  进去,按了按日光灯的开关,没有反应,估计炸掉了。两个警察借着微弱的手电筒光亮,在病理学实验室搜索了一遍,可以躲藏人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没发现梅干的尸体。
  矮个警察不高兴了:“你们大学生也是,没事拿我们开心?报假案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方媛她们一开始坚持说自己的确看到了梅干的尸体,惹得矮个警察雷霆大发,几乎要带她们回警局审问。还好何伟在场,毕竟年长,熟知人情世故,一个劲地打圆场,说学生们相互间闹着玩,这些学生也是被骗的。再加上高个警察也急着回去,两个警察这才怒气冲冲地离开医学院。
  警察走后,何伟询问事情经过,听完后也是疑惑不解。
  “方媛,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没有。”
  “苏雅,还有韩军,你们都是亲眼所见?”
  两人点了点头。
  “这就奇怪了,你们三个人都说亲眼看到梅干的尸体,难道他会从实验室里活过来,然后自己走出去?”
  “那不成了僵尸?”苏雅不信。
  “要不,就是你们三人全看错了……”何伟又摇了摇头,“按理说,三个人全看错,这也不可能啊!”
  “要不,真如警察所推测,是梅干故意开玩笑?但开这种玩笑,也太荒诞了。”
  几个人讨论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有结果。何伟只能无奈的让大家先回去休息,等明天天亮后再寻找梅干。
  准备离去时,徐天突然开口:“何老师,等下,我想,梅干会不会在其他实验室?”
  何伟眼前一亮:“是啊,也有这种可能。或者,你们看错了实验室。又或者,梅干就躲藏在哪个实验室中。”
  何伟找出钥匙,一个一个实验室的查找。可是,找了半天,依然一无所获。
  梅干不在实验大楼里的任何一个实验室里!
  每个人心里都在想,飘移传说。但那仅仅是传说,现在这种时候,谁也不愿意说出口。找完最后一个实验室,众人分手,各自回去休息。
  方媛与苏雅回到441女生寝室,倒头就睡。这晚,方媛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梦到自己变成了一个卑微的小生物,在浩如烟海的宇宙中微不足道,时时刻刻都在躲避着天敌的追杀,还有暴风狂雨的袭击。她活得很累,几乎每一分钟、每一秒,都为生存而努力,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她的生活环境。最后,她绝望了,从万丈悬崖上跳入汹涌澎湃的激流中,被无穷无尽的漩涡卷了进去,慢慢沉入,越沉越深,越深身体越压抑,压得血肉几乎要喷溅而出!
  这个梦,让方媛睡得极度疲惫。有一阵子,她仿佛庄生梦蝶般,不知道梦中是真实的,还是现在是真实的。她想起了多重宇宙论,也许,在另一重宇宙,另一处的她,就是梦中的那个卑微生物。
  方媛醒来时,天已经亮透了。她实在太累了,竟然一口气睡到了八点多种。睁开眼时,苏雅正坐在她床边,脸色苍白,直勾勾地看着方媛,似乎一直在等她苏醒。然后,她说出一句方媛无法置信的话:“梅干死了!他的尸体,出现在病理学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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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媛一个激灵,直接从床上蹦起来,两只眼睛瞪得滚圆:“你说什么?”
  苏雅不紧不慢地说:“今天早上,隔壁班要做病理学试验,还没打开门,学生们就发现倒在血泊中的梅干,样子十分凄惨,侧着脸僵卧在地板上,头上有个大洞,冒出的血染红了整个病理学实验室。”
  方媛可以想学生们被震惊住的情景,梅干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肯定能让学生们尖叫。现在,她却比那些学生更加震惊。昨晚,她看到梅干在病理学实验室诡异的死亡,可等她们再次回来时梅干的尸体却失踪了。她曾希望那只是梅干的一次恶作剧,天亮后还能看到活灵活现的梅干出现在校园里。可是,希望毕竟只是希望,方媛自己又何尝不知道这种希望的渺茫。现在,真正证实梅干的死亡,她反而有种获得解脱的感觉,心里悬挂半空的石头总算砸下来了。只是,梅干的尸体,怎么又出现在病理学实验室?
  方媛想不通,此时,她也没有时间去想通这件事。方媛匆匆起床,洗漱完毕,与苏雅急忙赶到实验大楼。这时,实验大楼已经被警方控制了,为了保护案发现场,严禁其他人出入。
  经办的还是上次来的萧强与冯婧,指挥其他警员拍照、侦察、取证。方媛与苏雅来得正好,萧强正准备召集昨晚的所有在场的人,询问事情经过。
  方媛、苏雅、徐天、韩军、何伟、小古,五个人,分别将昨晚各自的经历叙述一遍。笔录足足做了三个多小时,等五个人都做完笔录后,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可萧强却没有半点食欲。五个人的证词相互吻合,基本上可以确认是事实。但综合起来,梅干的死,却有太多的疑点。
  方媛与苏雅两个女孩是第一现场证人,按照她们的说法,是梅干主动约方媛去病理学试验室见面的,似乎想告诉方媛一些极为重要的秘密,而这些秘密则直接影响梅干的生死。方媛与苏雅的证词表明,梅干在她们第一次去病理学实验室时就已经死了,而且死得十分恐怖。但是,她们却没发现杀死梅干的凶手。方媛坚持认为,当时她看得清清楚楚,病理学实验室的日光灯是亮着的,恐惧绝望中的梅干惨遭非人的折磨,而病理学实验室里却根本看不到其他人。在这之前,病理学实验室隔壁的洗手间里,方媛打开水龙头还流出了殷红的血水——事后证实,残留在洗手间的血液,正是梅干本人的。苏雅的证词从侧面证实了方媛所言非虚。但是,如果按方媛所说的推测,梅干是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所谋害的。这让萧强怎么相信? 
  在这之后,方媛与苏雅跑到校卫队办公室求助,将事情告诉了徐天,还有巡逻回来的韩军。韩军首先到达病理学试验室,发现了死在里面的梅干。可是,等方媛、苏雅、徐天三人赶来后,实验室里面的梅干竟然神秘失踪了!病理学实验室只能用特制的钥匙打开,这种钥匙,只有三把。后勤处有一把,梅干自己有一把,实验老师何伟有一把。后勤处那把被证实一直保管在保险箱中,没有拿出来使用。而实验老师何伟声称钥匙一直随身携带,不曾外借,当晚也确实是韩军从床上叫来的。剩下的那把钥匙在梅干身上,这把,是最有可能成为作案工具。可是,警方却在已经死的梅干身上发现了实验室的钥匙。梅干死后,他的尸体怎么会从病理学实验室消失?如果梅干真是被他人所杀,凶手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凶手怎么能在灯光明亮的实验室中杀死梅干而不被方媛苏雅发现?凶手又怎么能在韩军发现梅干的尸体与方媛三人来到病理学试验室之间的空隙时间里隐藏尸体?即使凶手聪明绝顶,有办法能隐藏尸体,那么短的时间里,他又能背着尸体藏到哪里?在徐天的建议下,当时何伟带着她们搜索了整个实验大楼的实验室,根本就无处容身。最令人费解的是,凶手好不容易做完这一切,又为什么要让梅干的尸体再次回到病理学试验室?看门人小古证实,除了两个110巡警进来时开了大门,其他时候大门一直是紧锁的,没有看到有人进出。
  所有的一切,根本就没办法解答。除非方媛她们所有的人都在说谎。但多年的刑侦经验告诉萧强,五个人之间的供词相互证实,契合得那么巧妙,不可能相互串供,应该是真实可信的。
  但如果她们都没有说谎,所发生的这一切,怎么解释?在调查时,萧强意外地得知病理学试验室一直流传着飘移空间的传说。如果真有这种飘移空间,那一切就好解释了。病理学实验室本来就是一个连接其他空间的转换之门,在特定的因素下,梅干受到其他空间的力量攻击,丧失生命,这就是方媛看不到谋害梅干凶手的原因。然后,在方媛与苏雅离开后,梅干的尸体从转换之门中被卷入其他空间里,所以方媛与苏雅她们再次来到病理学实验室时没发现梅干的尸体。最终,何伟率领其他人检查了实验大楼的所有实验室,一无所获地离去,而在漫长黑夜里,因为某种巧合,梅干的尸体又从其他空间中飘回来。也就是说,如果飘移空间的传说是真的,昨晚到现在所发生的一系列诡异事件,都可以轻易迎刃而解。
  可是,要让萧强这样一个经验丰富的刑警相信飘移空间这么虚无飘渺的灵异传说,谈何容易!再说,他本来就是一个无神论者。历史告诉他,很多不可思议的案件,通常只是利用了普通人的错觉而已。那些优秀的魔术师正是靠此来所表演各种各样的神奇魔术节目。萧强坚信,这一切,都不过是罪犯精心设置的诡计而已。问题是,这个诡计,他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一开始,陈安琪神秘死亡,他还不放在心上,认为凭自己的能力破案是迟早的事。但陈安琪刚死,调查还没有展开,梅干又神秘死亡,两宗案子存在太多无法解释的神秘现象。
    萧强掏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他本来戒了烟瘾,但每次遇到疑难时还是会情不自禁区地吃上几支。南江医学院里面风景秀丽,庭院深深,少男少女们尽情挥洒她们青春旋律,到处是宁静与纯真的气息。谁又会想到,这些明媚洁净的空气中,一样游荡着种种魔鬼的邪恶笑容。只要有欲望的地方,就有魔鬼,纯真的大学校园也不例外。萧强隐隐觉得,两个学生的死,不会那么简单。或许,这才仅仅是开始,接踵而至的事情将更加恐怖离奇。
  萧强再度审阅一遍五个人的证词的,仔细推敲,依然没有什么收获。方媛、苏雅、徐天、韩军、何伟、小古,六个证人的名字,萧强一个一个凝视,然后停在了徐天上面。徐天本来就是小有名气的推理小说创作者,又加入了北京推理艺术协会,他的逻辑思维分析能力高人一等,也许,身为当事人的他,会有独特的见解也说不定。

狗蛋 发表于 2009-1-15 03:21

20、
  徐天似乎不愿意去见萧强,推托说肚子饿了要去吃中饭,急着离去。冯婧好话说了一堆,他还是不买账。最后,方婧没办法,使出了杀手锏:“徐天,如果你不去见我们萧队,我直接让男同事们押着你去!”
  徐天看着身边一个个如狼似虎的男警员,苦笑几声,乖乖的跟着冯婧去见萧强。萧强已经等候他多时,当着徐天的面直接叱骂冯婧:“我说,冯小姐,叫你请个人来,就这么难?还好只是请一个在校大学生,如果让你去请企业家、政府官员,还不等到明年?”
  冯婧没有说话,紧紧抿着嘴,不时瞅几眼徐天,低着头,一副满腹委屈的小女儿态。徐天脸上挂不住了,咳嗽几声:“萧警官,不能怪冯警官,是我的不对。你看,都十二点了,我肚子饿了,本想先吃完饭再来见你。”
  萧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徐天:“我看,我们的徐大侦探,是心中有鬼啊,所以不愿意见我这个捉鬼的钟馗。”
  徐天也笑了:“我有什么鬼,莫非,我们的萧大警官,有证据证明凶手是我?”
  萧强摆了摆手:“徐天,你别和我绕圈子,昨晚梅干被杀,你是现场证人,不会一点线索也没有吧。”
  徐天立刻回答:“我能有什么线索?有萧警官在,还用得着我这种人来说三道四的?
  萧强面色一沉:“好了,徐天,你不要贫了。要知道,这是一宗恶性连环杀人案,死的都是我们国家精心培养的医学人才,也是你朝夕相处的同学好友。这不是闹着玩的,如果不尽快侦破,缉拿凶手归案,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我请你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你对昨晚所发生的事情,有什么看法?”
  徐天嘴唇蠕动了几下,欲言又止,沉吟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萧强看到徐天如此神情,情知他肯定有所发现,只是不知出于何故,现在不愿意说出来。徐天,到底在隐瞒什么?
  萧强特意笑了笑,努力打消徐天的顾虑:“徐天,你尽管说,就当是侦探推理爱好者的相互交流好了。你放心,说错了,也没关系。”
  徐天还在迟疑,吞吞吐吐:“萧警官,不瞒你,对于梅干的死亡,我是有些个人看法。只是,现在很多事情,我也没弄明白,一头雾水,摸不到头脑。没有证据,随便怀疑别人,也许会影响身为办案人员的你。如果你相信我,再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我想通了,第一个告诉你。”
  萧强知道徐天不愿意说,再问下去也是枉然。他呵呵一笑,用笔在纸上飞快地写上几个字,递给萧强看:“其实,在你来之前,我已经详细看过了你们六个人的证词,心里也有了底。找你来,不过是为了证实一下。你看,是不是这个人?”
  徐天扫了一眼白纸上的黑字,身体微微颤栗了一下,抿着嘴没有回答,却也没有争辩,无异于默认了。
  萧强拿出打火机,把白纸点燃,烧成灰烬,接着说:“徐天,我没有立即采取行动,并不是无能,而是不想大张旗鼓引得医学院人心惶惶。所以,请你理解我,配合我们警方,尽快找出有力的证据,结束这场噩梦般的连环杀人案。否则的话,下一个目标,很可能是441女生寝室的方媛苏雅她们。”
  徐天的眼神在一瞬间突然尖锐起来,全身散发出一种凌厉逼人的气势,完全不像一个在校大学生,连久经江湖的萧强也为之一震。时间很短,最多两三秒,萧强就回复到平时那种文静木讷的书生模样,但那种摄人心魄的气势还是给萧强留下了深刻印象。徐天这个人仿佛是一柄韬光养晦的锋利宝剑,一旦出鞘,锋芒毕露,杀伤力惊人。
  刚才,是什么触发了徐天的争胜之心?萧强转念一想,已经明白了。刚才,他提到了方媛。而徐天,对方媛有种特殊的感情。是的,徐天在暗恋方媛。暗恋几乎是每个青春男女所必经的情感经历,纯情,挚诚,没有一点杂质,简单的思维下一颗纯净的心灵,为了心爱的人,什么都愿意牺牲。萧强当年也经历过,将心比心,自然能理解徐天此时的心情。
  可惜,那种气势,并没有在徐天身上维持太久,仅仅是昙花一现,这反而引起了萧强的好奇。徐天,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如果不是手上这两个案子急着要侦破,他还真想和徐天交往一下。
  徐天轻轻说:“你放心,萧警官,方媛她不会有事的。”
  轻描淡写,却自信坚定。说完,扔下萧强,转身离去,直奔食堂——他已经饿坏了。
  但他注定没办法好好吃上一餐中饭,并不是别人不让他吃,而是他根本就没心思去吃饭。
  他看到了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就站在小树林面前。因为陈安琪的死亡事件,小树林被学校保护起来,用绳子围起简易栏杆,道路边立起一座禁止进入的公告牌。而那个女孩却对这些视而不见,只是怔怔地望着茂盛浓密的榕树枝若有所思。
  徐天不用看女孩的容颜都知道她是谁——她就是徐天朝思暮想、梦中女神方媛。徐天没有惊动她,蹑手蹑脚,屏住呼吸,如猫一般,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
  徐天嗅到一种淡淡的处子清香,就是空气也变得清爽许多,全身毛孔舒张,舒畅无比,仿佛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飞鹰,惬意非常。这时,所有的人,所有的物,所有的外界景象,都在他面前消失了。他的眼里,只有方媛。
  如果可以选择,他情愿就这样一辈子站在方媛身后。没有欲望,没有言语,没有动作,没有其他任何人与物,就这样,默默地守着她,望着她。
  徐天还在天马行空的想象,方媛却突然转过身来,直视着徐天,吓了徐天一跳。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方媛认出了徐天。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徐天不知所措,故意反问,反攻为守。
  “我吃完饭,没这么早午睡,随便走走,就走到了这里。觉得这棵老榕树很有意思,就多欣赏了一下。”
  “是啊,我也是。”徐天讪讪地说。
  “是吗?你也吃完了饭没事随便走到这里来的?”
  “嗯。”
  “我怎么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
  “似乎是某些人的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方媛噗嗤一笑,宛如春回大地百花盛开。这个徐天,还真木讷。
  徐天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头,转移话题:“苏雅呢,怎么没看到她?”
  “她吃不惯食堂,到外面饭店吃饭去了。”
  “她还真娇贵。对了,你怎么看这棵树看得那么投入?”
  “你不觉得,这棵树,很古怪吗?你看校园里其他的树,一棵棵苍老萧瑟,掉光了叶子。可这棵老榕树,却一个劲地疯长,郁郁葱葱,茂盛翠绿,怪不得别人说这里面有树妖呢!”
  徐天却仿佛被雷击一般,陡然间怔住了,呆呆地看着老榕树,口中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啊。”
  “你在说什么?”方媛一头雾水。
  “没什么,我终于想通了昨晚梅干死亡的真相。谢谢你,提醒了我。”徐天又散发出那种凌厉的逼人气势,仿佛临战的将军般。
  “我提醒了你?”方媛还是不明白。
  “是的,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因为它——树妖!”徐天的眼神穿过老榕树,遥望着前方的女生宿舍,信心十足。
  

狗蛋 发表于 2009-1-15 03:21

21、
  “树妖?”方媛看怪物似的看着徐天,她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被称为南江医学院里屈指可数的推理高手却突然说出这么幼稚的话。
  “是的,树妖,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树妖。”徐天显得有些兴奋。他知道方媛没理解他的意思,此时却已不愿意解释——反正,一时半刻,也解释不清。
  方媛大失所望,却不愿意说出来:“嗯,那么,徐天,我要回去休息了,再见。”
  “等下……”徐天叫住了方媛,“你能否帮我打听一件事?”
  “什么事?”
  “你去女生宿舍,帮我打听黄嘉雯的事情,尤其是她感情方面的事情。”
  “黄嘉雯?”方媛想起来了,这个失踪的女生传说被树妖吞噬掉了。
  “是的,你就别问这么多了。记得,要问清,当年有哪些人追求她。这件事,很重要,千万别忘记。还有,不要轻信别人,梅干是被人谋杀的,凶手,就在我们当中!”徐天千叮万嘱,面色凝重,看得出,他很关心方媛的安危。
  方媛本还想问个清楚,徐天却已经火烧眉毛般急匆匆离去。看来,在他心中,基本确认了凶手的身份,现在急着去寻找证据。
  凶手,就在我们当中?方媛也不笨,沉思片刻,就已经知道徐天指的是谁了。可是,怎么会是他?他为什么要谋杀梅干?他又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他和树妖,有什么关系?所发生的一切,实在难以令人置信。
  方媛闷闷不乐地回到441女生寝室,寝室的大门是虚掩的。苏雅回来了?自己怎么没见遇到?
  方媛推门进去,叫了一声:“苏雅?你回来了?”
  卧室的门缓缓打开,一个女人出现在方媛面前,却不是苏雅,而是她以前的班主任老师秦月。
  秦月穿着一套浅绿的职业套装,秀发梳理成披肩波浪卷,显得清新优雅。两年前,何剑辉被抓,强制关押进青山精神病院。而那时,秦月刚和何剑辉进行了婚姻登记,以何剑辉妻子的身份接手了何剑辉的电脑公司。那家小电脑公司并不值多少钱,值钱的是何剑辉一手设计的一套企业财务监控软件的版权。秦月将电脑公司与那套财务监控软件的版权一起转卖给国内一家高新技术企业,顺利套现获得百万元巨款,然后停薪留职离开南江医学院不知所终。没想到,两年后的今天,秦月竟然会再度出现在方媛面前。
  “方媛!”秦月看到方媛,竟然有几分惊喜,似乎遇到了亲人般,快步上前。
  “秦老师……”方媛有些惊讶,紧走几步,伸出双臂想要拥抱秦月,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伸出的手臂讪讪地收了回来。
  秦月与方媛对望了一眼,那种原本喷涌而出的亲切情感迅速降温。秦月终于意识到,她与方媛,已经不可能再像两年前那样亲密了。两个人之间,始终有一条无法逾越的墙。
  

狗蛋 发表于 2009-1-15 03:21

当年,萧静怀疑何剑辉心理出现问题,利用催眠术诱导441女生寝室的女生们自杀,恳求秦月的帮助。秦月竟然无情地拒绝了,结果陶冰儿被何剑辉诱导自杀身亡,萧静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束手无策。秦月直到拿到与何剑辉的结婚证书,在法律上获得何剑辉的财产支配权后,这才配合萧静擒拿了何剑辉。后来,方媛才知道,秦月的父亲原本就是南江医学院里赫赫有名的心理学教授。方媛怀疑,秦月其实一直是知情的,甚至何剑辉的心理变异也有可能是她一手造成的。
  秦月望着方媛,幽幽地叹了口气:“两年了,你成熟了很多。”
  方媛勉强挤出几分笑容:“秦老师,好久不见了,你坐,我去给你倒杯茶。”
  秦月摇了摇手:“不用了,我是特意来看看你的。看到你现在这样,我就放心了。”
  一股暖意涌进心房,方媛竟也有些感动,毕竟,秦月曾经待她很好,如亲姐姐般。可是,无论如何,方媛都不能理解,秦月会为了何剑辉的财产牺牲陶冰儿的生命,即使她仅仅是知情者,也不可原谅。
  “我知道,你对我有看法。有些事情,我现在和你讲,你也不会明白的。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你还没走出校门,走向社会。成人的世界,不是现在的你能理解的。”
  “可是,不管将来怎么样,每个人都应该有做人的底限!”方媛态度决绝。
  “算了,我们不说这个。看到你这么自信成熟,我也很高兴。对了,这两年,没发生什么事吧!”秦月露出企盼的眼神,仿佛很想知道方媛这两年的生活。
  “还好,一切顺利。徐招娣醒了,搬到其他寝室去了。苏雅还和我住在这里,其实,她人也很好的,只是脾气大了些,个性傲了些。”
  秦月有些失望:“就这些?”
  “就这些。”方媛想了想,“对了,萧老师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医生说他熬不过这个冬天。”
  秦月追问:“何剑辉呢?他和你联系了没有?”
  方媛皱了皱眉:“何剑辉?听说,他从青山精神病院逃出去了。刚开始,警察还派人暗中保护我们,可后来,一直没有他的消息,警察等了几个月撤走了。”
  “那你有没有,接到你一个奇怪男人的电话?”
  方媛摇了摇头。
  “那你有没有,连续做同一种很奇怪的梦?”
  方媛还是摇了摇头。虽然常做梦,但没有连续做同一种很奇怪的梦。这两年,风平浪静,除了那些灵异传说,就再也没有发生其他的怪事了。
  “你再想想,很奇怪的男人,一直看不到身影,相同的声音,磁性、温柔,经常出现在深夜的梦中。”
  “没有,这两年,我的生活很平淡,比白开水还淡。”
  秦月喃喃自语:“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方媛问:“秦老师,什么不可能?”
  “哦,没什么。”秦月刻意回避。
  方媛好奇心起:“秦老师,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怪事?”
  “没有……”秦月一口否认,沉默了一会,说,“方媛,我最近休息不太好。”
  此时,方媛这才注意到,秦月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哆嗦着,身子在微微颤栗。一开始,方媛还以为秦月是见到自己有些激动,现在想来,秦月是一直在害怕。她的脸,原本娇嫩光滑,才两年的时间,就爬满了细微的皱纹。
  她在害怕什么?她那么有钱,怎么会生保养得如此差?莫非,这两年,她一直生活在恐惧之中?
  方媛心中隐隐升起几分同情,百万巨款,并没有给秦月带来幸福的生活,甚至变本加厉地摧残她的身体与心理。

狗蛋 发表于 2009-1-15 03:22

22、
  “铛、铛”,墙上的石英钟突然敲响。两点了,还有半小时就到了下午上课的时间。
  “我要走了。”秦月告辞。
  方媛送她,秦月在门口拦住了她:“不要送了。我已经回到医学院上班了,现在暂时在后勤处,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我现在很闲,无聊时就来找你,好不好?”
  方媛当然说好。难道,她能说不好?秦月来见她,似乎另有目的。既然有了百万家财,又何必回到南江医学院来赚这两千一个月的死工资?听秦月的言语,她似乎被梦魇缠住了。但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总不可能,是何剑辉阴魂不散吧。
  一想到何剑辉,方媛就心里发毛,背后凉飕飕的,仿佛一脸邪气的何剑辉躲藏在阴暗的角落里拿着望远镜窥视着她。方媛下意识地从窗口望下去,突然间,整个人都怔住了。
  女生宿舍铁门外面的树荫里,站着一个穿着黑披风的瘦削人影,面黄肌瘦,眼窝深陷,赫然是病入膏肓连行走都艰难的图书馆管理员萧静。
  

狗蛋 发表于 2009-1-15 03:22

萧静,他怎么来了?要知道,他的身体已经十分衰竭,随时可能油尽灯枯。这时候,他不好好地坐在图书馆中静养,跑到女生宿舍来做什么?难道,是特意来找她的?
  方媛担心萧静的身体撑不住,没有多想,匆匆走出441女生寝室,走到女生宿舍门口停住了脚步。萧静还站在树荫下,精神却很好,不见阳光的脸原本是触目惊心的惨白,现在竟然也涌出几丝血色的红晕。他在笑,嘴角微翘,目光中全是温柔的笑意。
  “你回来了。”萧静不是对方媛说的,而是对方媛前面的秦月说的。他的眼睛里,此刻只有秦月。
  秦月全身颤动了一下,惊奇地看着眼前的萧静。有风掠过,将秦月的披肩波浪卷发吹得飘逸纷飞,益发衬托得她亭亭玉立。
  方媛虽然只看到秦月的背影,依然感受到秦月心海的波澜。萧静,曾是秦月的初恋,曾陪她一起度过那些刻骨铭心的纯情时代。那个时代永远储存在她记忆深处,仿佛一坛老酒,永远是那么醇香醉人。这是她珍藏的宝物,没有人能与她分享,甚至眼前的萧静,也不能。爱,从来都是一个人的事。珍惜它,是因为知道终究要失去。总有一天,她能笑靥人生、八面玲珑、世事洞明、人情练达、成熟自立。最终,她不再爱,不再纯真。她将选择这个社会大多数人遵守的价值取向——金钱、权力、名声、地位……
  对秦月来说,萧静是一把双刃剑,他能带给她幸福美好的回忆,也能刺痛她现在坚硬封闭的心灵。她终天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想逃离南江医学院,其实,她是在逃避萧静。不,她是在逃避自己,不敢面对以前的那个懵懵懂懂却善良纯真的秦月。
  良久,秦月才开口:“萧静,你过得还好吗?”
  话一出口,她就开始后悔。萧静现在都成了这副模样,能好到哪里去?
  “我过得很好。”萧静丝毫不在意,幸福地微笑着,“这两年,我的心境越来越平和了。我想,我越来越接近禅的境界了。”
  “那就好……”秦月松了一口气。
  沉默,相对无言。
  方媛本想离开,不打扰她们两人,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总是依依不舍,不愿意就此离去。
  快上课了,女生们陆续走出女生宿舍,三三两两,好奇地看着萧静与秦月。大庭广众之中,秦月颇有些尴尬,想了想,说:“萧静,我还有事,先走了,我现在暂时在后勤处,有时间的话可以来找我。”
  萧静歪着头轻声问:“秦月,你气色不好,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秦月不愿意深谈下去:“我一切都好,没事。你别瞎猜了,保重身体,再见。”
  萧静站在那里,凝望着秦月渐渐变小的身影,怅惘不已。直到彻底看不见秦月的身影了,这才转过头来,对方媛苦笑。
  方媛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他:“萧老师,你身体不好,不要乱跑,我扶你回去吧。
  “没事,我现在也是过一天算一天。有些事情,终究还是没放下。对了,方媛,你有没有发现,秦月老得很快。”
  “嗯。”
  “你也看到了?我还以为是我眼神不好看错了。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看来,她也是在劫难逃。”
  方媛愣住了:“萧老师,你在说什么?什么在劫难逃?”
  萧静微微一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劫,能否逃脱,就要看个人的造化了。”
  “心劫?”
  “是的,心劫。”
  萧静累了,把头靠在方媛肩上,不想再说话了。方媛也不忍让萧静太劳累,把他送回图书馆的小房间休息,匆匆赶去上课。上课时,思想老是开小差,牵挂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徐天在做什么?他能否找到证据?凶手谋杀梅干的动机?秦月为什么回到医学院?她的心劫是什么?
  中途休息时,方媛担心徐天出意外,硬是拉着苏雅陪着她去新生班级寻找,却没有找到。听徐天的同学们说,徐天下午一直没来上课,也不在寝室里,不知跑哪去了。
  两人悻悻而回。下课后,苏雅无论如何都不愿在学校食堂吃饭,拉着方媛去了外面的餐馆。方媛没有胃口,闷闷不乐随便吃了些。吃过晚饭,从餐馆出来,天已黄昏,金色的夕阳渐渐西沉,黑色的夜幕从遥远的地方缓缓飘扬而至。秋风冷冷,不时有枯黄的树叶从干瘦的树枝上飘落下来,到处是褪色枯萎的野草,各种不知名昆虫的尸体。
  方媛与苏雅都不想这么早回到寝室里,在医学院的校园里随意闲逛。篮球场上总有一些肌肉结实的男生分队比赛,呼来喝去,斗志昂扬,吸引了不少女生的眼球,有的明目张胆为自己喜欢的男生尖叫助威。这几年来,大学生的恋爱环境得到了明显改善,学校对学生恋爱基本上是放任自流。稍微有点姿色的女大学生大多投身到看似浪漫的校园恋爱中,反正男多女少,只要想谈,不愁找不到男友。方媛搜索了一番,篮球队员中没有韩军的身影。以前,他总是篮球场上的明星,每次都上场,风雨无阻。今天,却不见了。
  方媛与苏雅在医学院里转了一圈,篮球场、图书馆、食堂、小卖部、小树林、月亮湖、小石桥,天快黑时,她们终于逛到了月亮湖边的蘑菇亭。徐天与韩军,正各自站在蘑菇亭的一角,默然相对。看样子,两人保持这种沉默,已经很久了。
  方媛与苏雅走近蘑菇亭,徐天却退后两步,有意无意地挡在了两人的面前。韩军阴沉着脸,似乎很不欢迎方媛苏雅的到来,冷冷地盯了两人一眼,眼神阴冷狠毒,仿佛即将噬人的毒蛇一般。然而,他还是没有说话,转身离去。
  徐天却突然大喝:“韩军,你别走!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谋杀梅干?!”

狗蛋 发表于 2009-1-15 03:22

23、
  韩军站住了,狠狠地盯着徐天说:“你胡说些什么?梅干是我好兄弟,怎么可能是我杀的?你是不是神经病发作?我懒得理你!”
  徐天依然站在那里,如铁,语气坚定:“韩军,你不要负隅顽抗,一错再错!我承认,你是个聪明人,但这个世界上聪明人太多,往往聪明反被聪明误。别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太高估自己了。”
  韩军冷笑:“是吗?那好,我就听听,你有什么根据断定我谋杀了梅干。”
  徐天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我知道你不到黄河不死心。你知道你最大的错误是什么吗?是不应该说谎,尤其是在我这种推理高手面前说谎。我仔细推敲过了,梅干死亡事件之中,有很多令人费解的疑点。第一个疑点,梅干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方媛与苏雅没发现杀死梅干的凶手?第二个疑点,是梅干的尸体怎么消失的?凶手是怎么藏匿尸体的?第三个疑点,梅干的尸体怎么回到实验室?为什么要回到实验室?当然,在梅干死亡事件中,还有其他的疑点,但这三个疑点,是最关键的,只要能把这三个疑点解释清楚,其他的自然水落石出。而在这三个疑点中,我是亲历第二个疑点发生过程的。当时,你说你看到了梅干的尸体,而我们后来却根本找不到,我就起了疑心。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尸体不可能无翼而飞,而你又坚持说你看到,并且没有离开实验室门口。巡警来了后,何伟老师打开病理学实验室,我进去详细观察过了,里面确实没有发现梅干尸体,而且也不存在隐藏梅干尸体的机关设计。这样,我基本上就可以断定,韩军你在说谎。你为什么说谎?很明显,你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即使不是梅干死亡事件的主谋,起码也是帮凶。”
  韩军一脸不屑:“你怎么证明我在说谎?仅凭这点,你就能断定我是凶手?未免太武断了吧。我倒要问你,梅干是怎么死的?方媛与苏雅是亲眼所见,总不至于她们两人也在说谎,她们也是帮凶吧。”
  徐天不急不忙,胸有成竹,接着说:“方媛与苏雅当然不是帮凶,她们只不过被你利用了。不错,她们是看到梅干被隐形的力量杀害的诡异景象,但事实上,她们看得并不真切。梅干怎么可能会被隐形的力量所杀害?这一点,我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的。当时病理学实验室的日光灯是亮着的,方媛与苏雅能确定没有看到其他人,所以,答案只有一个,梅干是被自己杀死的。”
  “可笑!梅干怎么可能自己杀死自己?他怎么可能自杀!”韩军忍不住发笑。
  “是啊,徐天,我当时亲眼看到梅干的死亡过程。死得太恐怖了,不可能是自杀。如果自杀的话,他为什么会呼救,怎么表现得那么恐惧?”方媛插嘴,直到现在她都疑惑不解。
  徐天对方媛微微一笑:“你上当了。我说梅干是自杀,但不是真的自杀,是假自杀。事实上,当时你看到的,都是梅干自己一个人表演出来的。”
  “假自杀?”
  “嗯,不错。梅干这么做,目的只有一个,让你和苏雅证明,他是死了,而且死不见尸,被传说中的飘移空间吞噬了。这也是他约你去病理学实验室见面的动机。他清楚你的性格,善良,胆大,是他用来证明他自杀身亡的最好人选。”
   “为什么洗手间的水龙头会流出他的血水?他在实验室里诡异飘浮是怎么回事?”
  “这是他为增强欺骗效果所设计的诡计。他故意在楼梯上放了一块恶心的胚胎组织,让夜色行走的你不小心摸到,然后去洗手间里洗手。其实,他早就抽了自己的鲜血,冰冻成血块,放入水管中。那么晚,谁会去实验大楼洗手?只有你。所以,等你扭开水龙头后,冷水一冲,水管里冰冻的血块开始融化,混在一起形成了血水流出来。至于在病理学实验室的诡异飘浮,其实也不难做到的。我想,他是在身后系了根透明的绳子,双手放在背后往上拉,看上去就像是他身体被看不到的幽灵揪起来一样。梅干的身体素质不错,这个动作对他来说并不难。日光灯虽然是亮着的,但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那根透明的绳子。何况时间短暂,你们又那么慌张。”
  方媛沉思了一会,徐天的推理不无道理,可是还有很多疑点没有解释:“梅干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看,他是为了误导其他人吧,尤其是警方。”徐天推测。
  “误导警方?”方媛还是想不通,“他好好的,为什么要煞费苦心做这些误导警方?”
  “梅干应该是想让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死了,接着再隐姓埋名外出逃亡。嗯,他为什么要外出逃亡?我想,他是负罪潜逃吧,有案在身。而陈安琪被杀,警方正在调查,他的嫌疑最大,怕因为陈安琪被杀案而牵涉出他的罪行,所以想趁警方没对他监控之前潜逃。他做这些,是想转移警方视线,让方媛间接为他作伪证,证明他已经死了,尸体神奇消失了,从而放松对他的追踪。”
  韩军突然大笑,仿佛看到世间最滑稽的事:“徐天,你说梅干是假装自杀,溜出实验室逃跑了,那他的尸体怎么会出现在实验室里?”
  徐天针锋相对:“这恰恰就是我想要说的。梅干既然逃亡了,怎么会出现在实验室里?只有一个原因,他被同伙灭口了,然后被拖入实验室。一开始,我总是想不透,凶手为什么要杀他。后来,是方媛提醒了我,树妖!对,就是树妖!整个事件,都因为树妖而起。梅干逃亡,也因为他与陈安琪遇到树妖。照理说,他不会那么笨,在那种情况下谋杀陈安琪,再编个树妖事件来做假证词。所以说,他的证词,还是值得相信的。难道真的有树妖?我看不是,肯定是人心作怪,人扮的树妖!但梅干为什么这么害怕树妖?一个校卫队成员,怎么会一看到所谓的树妖影子就丢下陈安琪拼命逃跑?只有一个原因,他做了亏心事,害怕看到树妖!而最近与树妖事件相关的是黄嘉雯失踪事件。直到这时,我才怀疑梅干的死是否与黄嘉雯有关。果然,我偷偷去查阅校卫队值班纪录,黄嘉雯失踪那晚,值班的就是梅干。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值班人,而且那个值班人曾经与黄嘉雯有过感情纠纷,那人就是现任校卫队的队长、医学院里文武双全的学生会骨干——韩军!”
  “我想,黄嘉雯的死,应该是你们两人的合谋。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让梅干同意顶罪潜逃。但你始终还是不放心,怕梅干被警方抓住,暴露你,所以先让梅干假装被隐形力量谋杀,故意约来方媛来证人。然后等我们全部回去后,你再趁梅干不备,谋害了他,拖进病理学实验室。韩军,我猜的没错吧?”徐天眯起了眼睛,如鹰一般锐利,直刺韩军。
  韩军凶光毕露,恶狠狠地盯着徐天,全身绷得紧紧的,关节“咯咯”直响,仿佛火药桶随时就会爆发。方媛与苏雅情不自禁地退后几步,躲到了徐天的身后。

狗蛋 发表于 2009-1-15 03:22

24、
  韩军身材魁梧,一块块肌肉因为激动而高高隆起,站在那里,俯视着徐天,怒火中烧,凶神恶煞,如肉食的猛兽般随时会扑过来捕猎。方媛心中隐隐担忧,如果韩军用强,徐天这种文质彬彬的书生怎么抵挡?
  出乎她意料的是,徐天却稳稳地站在那里,有意无意地拦住韩军的去路,对韩军的怒火熟视无睹,坚毅沉静,像一块坚硬的铁,纹丝不动。
  韩军似乎被徐天的沉静表现所惊诧,愤怒的眼神射击徐天,却没敢轻举妄动。
  徐天继续说下去:“其实,你不要以为别人都是傻瓜,萧警官早就怀疑是你,特意在纸条下写下你的名字与我对照。他之所以没有立即将你拘留,只是还没找到相关的证据而已。而我一直隐瞒没有说出我的怀疑,是因为还有一些疑点没想通,尤其是你杀害梅干的动机。梅干是被人灭口的,可他有什么事值得你来灭口?我去问过很多人,黄嘉雯被树妖吃掉的灵异传说,最早就是从我们校卫队传出去的,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梅干!梅干为什么要煞费苦心的编这个树妖吃人事件?目的就是为了掩盖你和他的丑恶罪行。你以前就对黄嘉雯垂涎三尺,可惜黄嘉雯却对你毫无意思,不理不睬,甚至当众还羞辱过你,这让一向自负的你深受打击。黄嘉雯在外面迪吧当领舞者,每天很晚才回医学院。她的死,应该是你和他的杰作吧。为了怕警方深入调查,你指使梅干潜逃。在潜逃之前,故意约善良胆大的方媛来证明梅干的假死。可梅干万万没想到,你真实的目的并不是要他潜逃,而是直接杀他灭口。可怜的梅干,至死都没怀疑你这位义薄云天的好大哥。”
  韩军瞪着徐天,冷哼一声:“这些,都是你的凭空想象,说出去谁信?”
  徐天摇了摇头:“我说过了,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其实,你现在的表现,已经证实了我的推理是对的。如果我说错了,你怎么还能站在这里和我争辩?要知道,被人冤枉杀人犯是一件谁都无法容忍的事,不管这个人有多大的气量。如果你是被冤枉的,你早就应该怒发冲冠失去理智冲过来和我厮打,而不是清醒地站在那里对我反复质询。你现在的表现,恰恰证明了你的心虚。”
  韩军身形晃动了一下,似乎要冲上前。可是不知为什么,他竟然对徐天冷冷的眼神有些忌惮。到校卫队这么久了,他唯一不能捉摸透的就是徐天。外柔内刚,看似文弱却坚如磐石,从来没看到他恐惧软弱过。韩军气得咬牙,握紧了拳头,可始终没信心动手。按理说,以他的体魄力量,要打倒眼前的徐天并不是一件难事,可现在,他却并没有把握。再说,即使打倒徐天,有什么用?要面对的,始终要面对。狠狠揍他一顿出口气,并不能改变接下来要面对的事。
  韩军怒吼:“你说这些,全是废话!证据呢?你有证据吗?现在的法律是讲证据的!”
  “是啊,徐天,你找到了证据吗?没有证据就不要乱猜疑自己的同学了。”方媛怕韩军动手,徐天吃亏,暗示他先离去。
  “徐天,别理他,去找萧警官,让警察来对付这个无赖!”苏雅说得更直接。
  徐天叹了口气:“韩军,我就知道你会钻牛角尖。你虽然聪明,但也只是小聪明。你说要证据,既然事情是你做的,你能不留下一点痕迹?昨晚,我们各自回去,方媛与苏雅回女生宿舍,小古回传达室,何伟老师回教师宿舍,只有我们两个是回到校卫队办公室。然后,你借口出去巡逻,再去私会隐藏在校园里的梅干,趁其不备谋害了他,再把尸体拖到病理学实验室。在这过程中,你的衣服鞋子不可能没沾一点血迹。处理好尸体好,你就找出暗藏的同款式的衣服鞋子换上,把沾上血迹的衣服鞋子以及凶器包裹好藏起来,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回来和我继续值班。我想,你应该没机会去处理掉这些衣服鞋子与凶器,它们还静静的藏在某个角落里。如果让警犬嗅了你的体味,再到医学院里搜索,找出这些东西,不会太难。事实上,我约你来之前,就让萧警官准备警犬来医学院搜索了,很快就会出结果。我约你来的目的,就是希望你能迷途知返,主动前去投案自首,争取法律的宽大处理。”
  韩军开始出汗,一滴一滴,豆一般大,从额头滴下来。他的脸色开始发白,仿佛死鱼的肚子,嘴角抽搐着,铁塔般的身体似乎也变成了一堆软绵绵的沙堡,风一吹就会散掉。
  方媛心中不忍,轻声说:“韩军,你还是去自首吧,现在还来得及。”
  韩军一阵狂笑:“自首?自首有用的话,还需要警察?别忘了,这是杀人,不是偷窃打架。好样的,徐天,看来,是我低估了你。我不应该选择和你一起值班时做这些的,这是我最致命的失算。我承认,梅干是我杀的,但并不是你想象得那样处心积虑早就安排好的。陈安琪死后,他很害怕,说看到了树妖,而树妖的脸,就是黄嘉雯!现在,你们知道他当时为什么那么害怕吧,以至于丢下陈安琪自己一个人逃命。是的,谁看到死人复活,都会魂飞魄散心慌意乱。我当然不信,一直在劝慰他,可他像着了魔,无论我怎么劝慰都没办法平静下来。他认为黄嘉雯的冤魂来找他,要逃离医学院。我就说,既然你要逃离医学院,不如设计让别人都以为你死了,以免警察到处通缉他。于是,我帮他想出这么个点子,假装自杀,约方媛到病理学实验室见面看到这些伪装的场景,让她来证明梅干已经神秘死亡。为什么选择方媛?方媛善良,心软,胆大,会同情梅干。如果是其他女生,或许根本不会理会梅干。即使理会梅干胆子小了也没用。还有一点,方媛在我们学校的名声很好,学业优良,作风正派,她说的话,警方与校方都会相信。开始,这一切都很顺利,我以巡逻的名义,在后面悄悄跟踪方媛与苏雅,暗中通知梅干怎么表演。等你们全走了后,本来梅干应该逃离医学院,可他反悔了,说即使逃离医学院,黄嘉雯的冤魂还是会阴魂不散缠着他,不如向警方自首,让警方来处理这些事情。他当然可以自首,最多是从犯,可我呢?我是主犯,自首的话,我的前途、学业、理想、生活,一切,都完了。所以,绝不能自首,可他是铁了心,无论我怎么威胁利诱引导劝解,都没用。他甚至迁怒我,是我把他害得这样子。争吵之中,我一时气极,错手杀了他。你说我早就准备相同的衣服鞋子,这点,你错了。这种运动服与运动鞋,我本来就有相同的好几套。我把梅干的尸体处理好后,偷偷潜回寝室,换好衣服鞋子,再把沾血的衣服鞋子包裹好,藏在校园里。做好这一切后,我为了不让你怀疑,继续值班,直到第二天梅干的尸体被发现。本来,我还想等今晚值班,趁人不注意翻出医学院,把沾血的衣服鞋子扔到外面。我没想到,你的动作会这么快,现在是来不及做这一切了。”
  

狗蛋 发表于 2009-1-15 03:22

25、
  韩军脸色黯然,整个人都焉了,有气无力,仿佛斗败的公鸡。他虽然强悍,也无法抗拒命运的无情。
  不远处,萧强和冯婧带领几名警员走过来,其中两人牵着两条警犬。韩军即使想逃跑,也为时已晚。何况,他一个从没有在社会上独立生活过的大学生,能逃到哪里去?
  两条警犬围着韩军嗅了嗅,听从训练它们警员的命令,撒开脚丫在校园里到处搜索。萧强点燃了一支烟,面对着韩军,严峻锐利的眼神紧紧地盯着他。韩军打了个哆嗦,不知怎的,冷汗淋淋。
  徐天心里叹息不已,韩军本来是一个优秀人才,竟然会为男欢女爱这种事情误了一生。可有一点,他还是想不通:“就算黄嘉雯看不起你,拒绝你,你也不应该杀了她,这是做人的底限,没有谁可以剥夺别人的生存权利。”
  韩军神经质般的狂笑:“徐天,你说我是小聪明,其实,你又何偿不是小聪明?只不过,你自以为你代表的是正义。正义是什么东西?这年头,谁还信这个?这是个弱肉强食的社会,我输了,无话好说,但我告诉你,我根本就没谋害黄嘉雯!是我做的,我承认,不是我做的,我也犯不着背黑锅。”
  徐天一愣:“黄嘉雯不是你杀的?”
  “当然不是,我为什么要杀她?她只不过不喜欢我,不肯接受我罢了,我用得着杀她?是的,我喜欢她,我也不明白,我哪点配不上她了?让长相、论才华、论能力,我都是百里挑一的。她是鬼迷心窍,自做清高。迟早有一天,她会明白,站在她面前的我,才是她一生值得信任托付终生的人。本来,我还可以让时间来证明这一切。但她竟然当众拒绝我的殷勤,当着我那么多好友同学面前,让我下不了台。这口气,不出不行。于是,我想出了损招,先占有她!其实,我并不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也不想在那种情况下占有她的身体,但我要让她清楚,谁才是主宰!是我,不是她!我让梅干帮我看风,而我则在小树林里强行占有了她。她哭得很凶,撕心裂肺,竭力挣扎。完事后,我以为她会软弱下来,没想到,她竟然趁我不备逃出小树林,沿着月亮湖的湖堤往女生宿舍跑。她实在太倔强了,这种事情,算什么啊,哪个女人不要经历。女生宿舍有值班老师,我怕她把我强奸她的事告诉宿舍的值班老师,连忙追过去。然后……”韩军突然停顿了一下。
  “然后怎么样了?”徐天催问。
  韩军的脸色原本就发白,现在变得更加惨白,颤抖着身体,两眼有些迷茫,怔怔地望着月亮湖。夕阳已沉,天色暗了下来,月亮湖的湖水如墨一般黑,一眼望去,深不见底,仿佛一泓腐败中的死水,连湖边的风都带着那种恶心的腥臭味。
  “你倒是快说啊!”
  韩军僵尸般的脸竟然挤出几丝苦笑:“说?我说出来,你们会信?”
  “信,我信你!”徐天毫不犹豫。
  “好吧,我说,信不信由你。当时,黄嘉雯沿着月亮湖的湖堤跑,我跟在后面追,夜很深,她的人影在夜色中很模糊,好在我的视力很好,即使这样,也只能看到前面一个淡白色的影子。可没跑多远,就听得她尖叫一声,似乎被什么拉进了月亮湖中。我急忙赶到她落水的地方,看到她在湖水中挣扎,拼命地尖叫。我当时就纳闷,黄嘉雯一度是我们学校游泳队的成员,水性很好,怎么会在湖中胡乱挣扎?而且是那种手忙脚乱失去平衡的挣扎,看那样子,似乎水里有什么东西在拉她!大约只有一两秒钟,黄嘉雯就沉入了湖底,再也看不到。沉入之前,‘鬼、鬼’,一个劲的尖叫。梅干也赶过来了,吓得话都说不出来,站在那里直哆嗦。我也愣了好一会,才慢慢恢复平静。黄嘉雯始终没有从湖水中浮现,看样子凶多吉少。我壮了壮胆子,脱了衣服准备下水。脚刚伸进湖水中,还没下水,就被什么狠狠地咬了一口,火辣辣的疼。抬起来一看,大脚趾头被咬破了皮,血流不止。我想起黄嘉雯的尖叫,莫非,在月亮湖的湖水中,竟然真的隐藏着水鬼?医学院里一直有月亮湖水鬼的传说,说一个女生因为感情问题跳入湖水中溺死,她的尸体也没找到。每隔一些日子,不甘寂寞的水鬼就会从月亮湖中拉几个替死鬼下去陪她。我本来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的,但看到黄嘉雯的神秘溺水,还有自己脚趾上血淋淋的伤口,惊惶失措,诚惶诚恐,怎么也不敢下水,眼睁睁地看着黄嘉雯消失在月亮湖中。我只记得,月亮湖的湖面上始终飘荡着薄薄的灰白色的雾气,虽然有风,但那风怎么也吹不散那灰白色的雾气,而且风中总夹带着那股子腥臭味,令人反胃。我在湖边呆了很久,始终没有看到黄嘉雯的身影,确认她溺死在湖水中,才和梅干离去。第二天,我们得知黄嘉雯没有回她的寝室。以前,黄嘉雯就经常逃课,她的同学一开始也没有在意,等发现事情不对劲,已经是几天以后的事了。”
  徐天突然想起,前晚,他陪梅干再次去寻找陈安琪,梅干特别留意月亮湖,故意远离着湖堤走路。难道,韩军说的是真的?黄嘉雯真的不是韩军所杀的,而是被月亮湖中的水鬼拉下去做了替死鬼?这怎么可能?
  “骗人!死到临头,还狡辩!”冯婧怒骂了一声。也许是因为是同女性的缘故,她对素未谋面的黄嘉雯泛起了几分同情。眼前的韩军,自我主义太强,完全不顾及黄嘉雯的感想,竟然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占有她。她猜测韩军是怕他强奸黄嘉雯的丑事败露而谋害了黄嘉雯!
  “骗人?我知道我说出来你们也不信。我既然承认了梅干是我杀的,杀一个人是杀,杀两个人也是杀,我有这个必要欺骗你们吗?”
  “那陈安琪呢?她也不是你杀的?”
  “陈安琪?我杀她做什么!我和她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杀她?你倒是给我一个杀她的理由。我说过了,我是一时气极错手杀了梅干,根本不是有预谋的谋杀。你以为我是天生杀人狂?见人就杀?我还不至于这么变态!”韩军狂笑,仿佛一个疯子般。
  这时,带着警犬的两名警员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包裹,上面还有些泥土。不用说,肯定是从哪里挖出来的韩军的旧衣旧鞋,上面还有梅干的血迹。
  萧强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熄灭掉,走向韩军:“跟我们回警局吧!”
  韩军却突然“咦”了一声,眼睛死死的望着月亮湖。天已经完全黑了,月亮湖的湖水上面,不知什么时候浮起了一层淡薄的灰白色雾气,风中隐隐传来那种难闻的腥臭味。飘飘渺渺,若隐若现,平添了几分诡异气氛。
  韩军对着徐天竟然微微一笑,嘴角带有几分残忍的味道:“我知道你们不信,我现在就让你们相信。”
  然后,韩军做了一件让所有人瞪目结舌的事——他纵身跃入了雾气茫茫的月亮湖中。
  

狗蛋 发表于 2009-1-15 03:22

26、
  湖水冰冷,只是这种冰冷却有些怪异,冰冷中似乎还隐含着几许烈火般的灼热,烧得韩军的皮肤隐隐生痛。
  冰冷,火热,两种截然不同相互对立的触觉却奇妙的融合在一起,这怎么可能?即使韩军有心理准备,此时也蓦然生出许出诡异的阴森感。他身体的各个器官,有的冰冷,有的灼热,忽冷忽热,错综在一起变化无常。
  湖水中的腥臭味更浓了,可能是鱼类尸体腐烂的味道。以前,湖水清澈时,随时可以看到一群群颜色鲜艳的红鲤鱼,现在几乎绝迹了。有一次,暴风雨过后,湖面上飘浮了成千上万的鲤鱼尸体,一些没死的也是鱼肚向上,苟延残喘,有气无力。校工花了很大精力来清理这些鲤鱼尸体,但是无论怎么清理都没办法清理干净——总是不断有新的死鱼浮现。校工筋疲力尽,准备第二天再来继续清理,结果第二天来的时候,发现那些死鱼尸体全部消失了——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消失的。自那以后,月亮湖就一直飘荡着这种腥臭味,到了夜晚,气味更浓,让人恶心得无法忍受。
  韩军在水中游来游去,除了那种冰冷火热的奇怪感觉与刺鼻的湖水腥味,就再也没有遇到其他诡异的事情。他的人好端端地在湖中游泳,并没有什么东西咬他,更别说他口中的水鬼了。
  萧强怒喝:“韩军,你快回来,顽抗是没用的,你逃不了的!”萧强没留神让韩军跃入了月亮湖,心中有些恼怒,还以为他是想借水遁逃。
  韩军却没有半点借水遁逃的意思。月亮湖本来就是校园里的内湖,面积不大,无论他从哪上岸都逃不脱警方的追踪。他踩着水,稳住身形,停在原地不动,喃喃自语:“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
  方媛好言劝解:“韩军,你快回来,向萧警官他们自首,事情会有挽救的余地。”
  徐天冷笑:“韩军,你不要自欺欺人,哪里有什么水鬼?我怎么没看到?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就做了,何必这样遮遮掩掩敢做不敢认?我劝你还是快点上岸,老老实实向警方交待所有犯罪事实,这样才能减轻法律的惩罚。”
  韩军对她们的话听而不闻,眼神迷惘,自言自语,精神恍惚。偶尔,发疯般潜入水中,到处寻觅,却始终一无所获。
  萧强看韩军是不可能主动上岸,对身边的警员下命令:“你们两个,下去,把他拉上来。”
  那两名警员苦着脸,其中一个说:“萧队,又是我们两个?上次从树上抬尸体下来也是我们两个,结果我两倒好了,几天都没吃下饭。”
  “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这是命令!”萧强不耐烦。
  两名警员不再说了,脱衣服下水。好在韩军并不隐藏他的行踪,两名警员很快就游到了他身边,一左一右,夹着他,一人一只手拉着他往岸边游。
  韩军并不挣扎,整个人都失去了活力,行尸走肉般,任两名警员拉上岸,口中还在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韩军一上岸就被铐上了锃亮的手铐,被警员押着走向警车。但没走几步,他突然狂暴起来,挣脱两名警员的控制,大声叫:“你们看,你们看……我没有说谎吧……”
  他径直跑到了徐天与方媛的面前,戴着手铐的手指向自己的大腿内侧。在那里,有一道细微的伤口,流着一缕淡淡的血丝。伤口上,竟然有几个浅浅的牙印。
  “真的,真的有水鬼,你们再去找找,肯定能找到。黄嘉雯就是被水鬼拉进水里吞噬掉的,和我无关。”韩军竟然放声大笑,湿漉漉的头发乱糟糟地随着他的笑声颤动,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怖。
  两名警员追过来,毫不客气地抓住他,把他推向警车。
  “老实点,别装疯卖傻,你这号人,我见得多了。”
  “就是,老老实实地呆着吧,有什么话,留着和法官说。”
  韩军一反刚才听之任之的态度,竭力挣扎,竟与两名押解的警员厮打起来。他人高马大,身体结实,尽管被铐住了手,还是把两名警员弄了个狼狈不堪,在其他警员的帮助下才塞进警车。
  这时,刚得知消息的曾国勇急促赶来,正好目睹韩军被抓上警车的全过程。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都散开。”曾国勇心情不好,指挥保卫处与校卫校的人员把围观的学生们驱散。
  “萧警官,你们确认了,是韩军?”曾国勇小心翼翼地问,看得出,事到如今,他还是难以接受韩军是杀人凶手这件事。
  “曾处长,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如果没有把握,我们也不敢这样做。”萧警官对曾国勇还算客气,毕竟,黄嘉雯的失踪与陈安琪的神秘死亡还没有侦破,以后还需要他的协助。
  “唉,这孩子,一直很上进,责任心强,所以让他当了校卫队的头。我以为他会借机锻炼一下,加强组织与协调能力,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萧强递给曾国勇一支烟:“抽吗?抽一支吧。你也别想那么多,现在的人,思想太复杂,学生也不例外。你们当老师的,也管不了那么多。现在的社会,风气太坏,带坏人,学校也不是一片净土啊。”
  曾国通接过烟,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你说,这什么事啊,一个校卫队的头,结果知法犯法,而且犯的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罪,我怎么向他的家长、向学校领导交待。”
  萧强拍了拍他肩膀,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事情,都查清了?”曾国勇似乎仍然抱一线希望,希望不是凶手不是韩军。毕竟,他与韩军之间还有几分特殊的师生之谊。
  “也没有完全查清楚。不过,韩军自己承认了,梅干是他错手误杀的,并且牵出了黄嘉雯的失踪事件。据他自己说,他是强奸了黄嘉雯,但黄嘉雯不是他杀的,而是被湖里的水鬼拉进水溺死了。”
  “水鬼?他胡说些什么啊!”
  “是啊,我也不信,估计他是刺激过度,头脑混乱。陈安琪的死,现在还是个谜,韩军的确没有谋杀陈安琪的动机。曾处长,你能不能把韩军同寝室的同学找来,我查下陈安琪被害时他是否有作案时间。”
  “没问题。”曾国勇吩咐几个校卫队成员,去把韩军的同寝室的同学叫来。
  “你们先回去吧,路上小心点。”萧强让其他警员先回去,只留下冯婧陪同。
  警车长鸣,呼啸着驶出医学院。
  方媛与苏雅准备离去,萧强叫住了:“对了,方媛,苏雅,你们别走,我还有件事求你们帮忙。”
  两人站住了,方媛问:“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是这样的。你们知道的,南江医学院是全国知名的重点大学,也是我们南江市教育界一面旗帜,现在出现了这种恶性凶杀事件,谁也不想。我们警方的责任是查出凶手,绳之于法,还医学院一个朗朗乾坤。只是医学院这种环境,我们警方也不好大动干戈,捕风捉影,弄得人心惶惶。所以,我想安排一个人住到你们寝室去,让她配合我们暗中调查。学校那边你放心,我会去打招呼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曾处长?”萧强转脸去看曾国勇。
  “没问题,我们会尽力协助好你们警方的侦破工作,希望能早日水落石出。”曾国勇答应的倒是爽快。
  “有问题!”苏雅冷冷的看着萧强与曾国勇两人,冷若冰霜,一字一字地说,“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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