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我的爷爷是个“鬼”
[size=4]1??深夜,狂风暴雨。
??一只轻薄的快船在海上航行,大风大浪中,小船时而激在浪尖上,时而被抛入浪谷。大雨浪涛之下,甲板上满是海水和雨水。一个身穿蓑衣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船员,提着一盏马灯扶着甲板上的栏杆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茫茫的黑夜之中,只有马灯上那一点幽幽的灯火,好像鬼火一样。马灯在风中前后乱颤,“支支嘎嘎”地极为刺耳。
??水手嘟囔了一声,擦了一下脸上的雨水,把眼睛使劲睁开始骂娘:“他娘的,活人还没管过来呢,照顾死人。”他左右摇晃着来到一个舱门前,极为费力地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颤巍巍地插在门锁上,还没等扭开,空中打了一道极为闪亮的闪电,随即“轰隆隆”连续的巨响,这小子给吓得差点没尿裤子。
??他使劲一扭门锁,“嘎巴”一声,门打开了。一进屋子里,外面的风雨立时被挡住,他浑身都湿透了,滴滴答答地顺着蓑衣往下淌水。这水手转过身把门关上,手里的马灯提到眼前。船舱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数十口棺材,都是红皮厚底,在如此昏暗的船舱内,显得格外瘆人。
??水手举着马灯来到船舱东北角,那里放着一个龛位,上面供奉着一个怒目圆睁、虬髯红袍的钟馗。水手把马灯放在龛位旁,在闪闪的火光下,那钟馗像半暗半明,眼睛里仿佛精光流转,要活过来一样。
??别看水手刚才骂骂咧咧,可在当他准备点燃香烛的时候,表情却非常得凝重。香头一下点燃了,红光一闪,随即白烟渺渺。水手把点燃的香烛插在烛台上毕恭毕敬地三鞠躬,然后口里念着:“道由心生,心借香传,香焚玉炉,真灵下降,径通九天。钟馗老爷保命,妖孽退位。”念完这套磕,这小子心里也安生了,脸上又恢复了轻松之色。
??他坐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一根已经发潮的烟,勉强点上火,开始抽起来,他环顾这些棺材,嘴里开始不干净:“老子就是没能耐,挣你们这些死人钱。每次出海,都跟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一样,各位死鬼老大,千万别给我惹事,到了地方就有人安排你们。”
??烟抽得差不多了,他把烟头抵在鞋上蹭了蹭,甩甩身上的水站了起来。刚站定,就听见不远处有动静。这小子一下愣住了,屏气凝神呆立了片刻,脸上的水滴顺着面颊下流,也不知是雨水还是吓出来的白毛汗。
??呆了一会,根本没什么动静,他长舒一口气:“他娘的,自己吓自己。”刚想到这,就听见“嘎巴”一声,好像是有人碰到棺材的声音,这小子顿时吓得寒毛倒竖。
??这艘船名为“灵船”,专门护送客死他乡的死人棺椁回乡下葬。在这种船上混饭吃的,都是胆子比天还大的滚刀肉、土地雷这样的汉子。这名水手吃这碗饭也有几个年头了,大大小小的场面也见过不少,就是没碰见过现在这样诈尸的情况,他老以为诈尸是扯淡,现在一看是真找上门来了。
??这小子提着马灯侧耳听了听,果然在黑暗中的某处响着细细碎碎的声音,好像是指甲在划着棺材盖子,这个难听劲就甭提了。这小子确实胆量过人,非但没走,而是提着马灯一步一步朝着发出声音的角落走去。
??他穿过一口又一口棺材,来到最角落的一口棺材旁,侧耳一听,果然有声音从里面发出,好像是很痛苦的呻吟声,还有人打嗝的声音,指甲互碰的声音。这小子汗当时就下来了,他细细打量这口棺材,上等红木制成,一看就是有钱人。
??他慢慢凑到棺材旁,把耳朵缓缓贴了上去,眯着眼去听,里面寂静无声。突然“哗啦”一声响,里面传来一个男人沉重的喘息声,他哎哟一声滩在地上,灯也不要了,连滚带爬地往外跑。来到门前,用力一推,门不知什么时候给反锁上了,这小子吓得都面瘫了,嘴能撇到耳朵后边。用尽全力去扳扳手,“咔”一声,总算给扭开了,外面的大风卷着雨水就吹了进来,吹得他睁开不眼。他把住门把住,就感觉后边好像有人跳过来一样。自己勉强站住身子,使劲往外跑,来到门外,他反手就把门给锁上。
??这时候,一股大浪劈头盖脸卷了过来,给他淋了个透心凉。他把住栏杆,两条腿都不听使唤了,自己拖着返回坐舱。
??座舱里,船老板李富贵正带着几个水手聚在一起玩骰子,地上被固定的筐里装着许多酒瓶子。李富贵五十多岁,满脸胡子,正大口喝着酒,眼珠子都红了。这时,门被推开了,那水手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屋子里一个人哈哈笑着:“钱老三,看你个熊样,你他娘的见鬼了?”
??李富贵一听这话,眼珠子瞪圆了。吃死人饭的最讨厌别人说什么鬼、什么神,犯忌讳。他重重地放下酒瓶,怒斥道:“放屁。”那人知道自己犯了错误,张口结舌低下头。
??钱老三一下滩坐在椅子上:“我……我真……遇见鬼了。”[/size] 李富贵听完钱老三的叙述,皱紧了眉头,喊上几个人一起去看看。李富贵这个人行走江湖多年,对于鬼神之论虽不信但也毕恭毕敬。他提着马灯走在最前边来到装棺材的船舱旁,心里也是跳得厉害,但脸上不能表现出来,依然镇定自若。他用手摸了摸脖子上挂的避邪用的九天玄女像,深吸了一口气。这像还是不久前,一位高人送给他的,保一辈子不沾邪气。
??李富贵让钱老三打开舱门,这小子都吓傻了,捅了好几次,都没找准钥匙眼。李富贵从他手里拿过钥匙,闷哼一声:“真是个废物。”说着,他把钥匙插进孔里,伴随着轻轻的“咔咔”响声,门打开了。他抬起马灯往里面照照,自己的老脸在灯下闪耀。
??舱内寂静无声,和外面风雨交加相比就像两个世界。李富贵看着钱老三怒斥:“你小子再疯言疯语的,我把你扔下海里喂鱼。”钱老三哭丧着脸:“刚才我明明听见的,真是出鬼了,就是那……那口棺材。”他用手一指角落里的棺材。
??李富贵提着马灯走了过去,口气非常严厉:“要是没事,我活扒了你的皮。”
??走到棺材旁,他把马灯放在棺材盖上,看见地上还有一个破碎的马灯在角落滚着,就知道是钱老三跑的时候扔下的,哼,这小子胆子这么小,该考虑让他回家种田了,明显不是干这行当的材料。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见从棺材里传来一种异样的声音,似哭似笑,好像有人在不停地喘息呻吟,李富贵的血液瞬间像凝固了一样,其他人明显也听见了,个个面无人色。船老板身经百战,处理这样的问题也是颇有经验,他迅速定下神来,看了看棺材头处,上面用朱笔黑纸写着一个大大的“南”字,嗯,这口棺材里面的死鬼姓南。
??李富贵赶忙问,有谁知道这姓南的人是谁?一个水手提醒:“你忘了?咱们船上的棺材都是往云水乡送的,个个都有主来认领,唯独这姓南的没主,好像在那没什么亲人。”他这才想起来,多日前,曾有一个带着面纱的老头找过自己,委托送一口棺材到云水乡。到了地之后,要雇人在云水乡境内的云水山某处下葬。详细地点,时间都在纸条上写着。这老头有钱,提了一包大洋,“哗哗”响,就给船老板拍在桌子上。“另外,我还有东西给你,希望你能保存好。”说着,那老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绿色的小佛像。佛像小巧玲珑,周身红色,雕刻成极为美丽的女孩,神态安详,笑得极纯净。“这是九天玄女像,能保你平安。不要弄丢了。”
??船老板李富贵当时就隐隐约约觉得这事里有问题,护送棺椁回乡下葬不是什么大问题,用不着那么多的钱,还外带一个佛像。他是财迷心窍,当时就答应了。老头义正词严:“听说老板你在码头上名声最好,我的活请你务必上心。”李富贵嘿嘿笑着:“你就放心吧。谁不知道我船老大的名号,我这个人吐口吐沫就是个钉。”老头点点头:“那就好,如果你没按我的要求去做,你恐怕会……”下边的话他语焉不详,似乎是诅咒之类。老头说完之后,眉角紧凑,手捂胸口,好像受了重伤,很痛苦的样子。
??李富贵想起往事,看了看这口棺材,擦了擦汗,打定了主意:“这口棺材谁也不要去碰。再过两天,咱们就到云水乡了。到时候一埋就完事。” 自古以来,老百姓都对从事和死人打交道的行业中人抱有敬畏之心,灵船上的水手如此,义庄的守灵人也是如此。灵船一靠岸边,许多百姓早已聚集在码头看热闹,一些死者家属挤在最前面,脖子伸得老长看着海面。远远的一艘黑色轻船开了过来,船上挂着一面八卦的旗子。大家开始交头接耳:“来了,来了。”
??在当地义庄工作的张三和木老六表情极为庄重严肃,一群棒小伙子卷起袖管,等着他俩吩咐。船一靠岸,木板一搭,小伙子们纷纷上了船轻车熟路地直奔放置棺材的船舱,船老板把舱门打开,大家鱼贯而入。
??木老六先在钟馗像前点上一根香烛,口里念着:“云推雾卷鬼真到,平安无事下了船。各位大爷们,已经到了目的地。小的先敬你们一杯酒。”说着拿起一碗酒洒在地上。他回头看了看香烛,大手一挥:“请神下船。”
??那些小伙子们就等这句话呢,照手心吐了两口,驾轻就熟地把木杖和麻绳套在棺材上,两个人抬一口,“嘿哟嘿哟”地从船上抬了下来。死者家属们都围拢过来,各找各的,棺材头前都贴着死者姓氏,所以很快每口棺材都有了主。
??棺材在下葬之前是要交到义庄暂行保存的,这还有个俗语叫“死者暂休”。李富贵看所有棺材都卸下了船,他暗暗地长舒一口气,把木老六叫到一边:“老六,有个事不得不跟你说一下。”
??木老六从怀里掏出两根土烟,递给船老板一支,自己留一支,把火柴在鞋底一划,点着了,对着烟“吧嗒吧嗒”抽起来:“老哥哥,什么事你说。”李富贵把烟别在自己耳朵上,递给木老六一张发黄的纸条:“这些死者里,有一个姓南的,委托人交代把这口棺材在云水山半山腰下葬,这是具体的下葬时间和地点,你可千万别给耽误了。”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小包大洋来塞到木老六的怀里。
??木老六这小子真不是东西,看见钱就像看见亲爹一样,他眼珠一转,这委托人够有钱的了,那这棺材的主人也一定很有钱,估计这里面藏着什么价值连城的陪葬物。他就动了坏心思,李富贵看出他面色有异,就提醒他:“老六,你可千万记住了,什么棺材都能动,就是那口不能动。”
??木老六小母狗眼一翻:“怎么?”
??李富贵压低声音:“小心诈尸啊!”
??木老六当时心里一乐,我他娘的在义庄干了那么多年,从来没碰过诈尸,纯粹扯淡。想到这,他故意表情很恐惧:“原来这样,谢谢老哥哥提醒。”船老板又叮嘱了两句,带着水手拿着死者家属的赏银,开船走了。
??木老六和张三让那些小伙子把所有棺材都抬到义庄,按照下葬的时间顺序,一一沉放好。等把人都打发走了,木老六开始围着那南姓的棺材转。张三知道他又不打好主意,就说:“老六,死人钱你也敢这么赚,给自己积点阴德吧,”木老六嘿嘿一笑,不再多说。
??日子一天天过去,放在义庄里的棺材越来越少,最后就只剩下那南姓的棺材了。其实在纸条上写明的下葬时间早就过了,木老六就是停而不葬。这小子天天盯着这口上等楠木的棺材看,眼珠子都快掉里了,每天睡觉都不安生,整日琢磨怎么开棺。
??这天晚上,天黑得早,木老六买来几瓶烧酒和一只烤鸡、几碟花生,跟张三在义庄里悠闲自在地喝上了。木老六边啃烧鸡腿边搓脚丫子:“老张,我的三哥,这棺材在这停放了他娘的有一个月了,根本就没主,我估计里面的尸首都臭了。”
??张三压根不知道船老板委托木老六的事,只是点头:“天越来越热,尸体是放不住了。”木老六敬了他一杯酒:“三哥,要不……咱俩开棺得了,尸首一扔,没人知道,里面有什么好东西咱哥俩也能分分。”
??张三也是一凡人,不是没动过这心思,但这小子还是挺信鬼神的,犹豫一下:“别……别……还是……不碰为好。”
??木老六挫了下牙花子:“三哥,嫂子马上就要生产了,以后有了孩子,就你这仨瓜俩枣的,怎么养活她们娘俩?”说着,他拍了拍张三的手:“三哥,该给自己留条后路。这个年头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张三仰脖喝了一大口烧酒,眼珠子红了:“好,干。”
??木老六嘿嘿笑着:“这就对了。”他站起身来,从后堂取过两把铁锨:“三哥,来吧。”
?? ?两个人一人一把铁锨,插在棺材盖和棺材的缝隙之间,开始缴力。这棺材明显钉上了棺材钉,还挺结实。两个汉子不一会浑身大汗,木老六索性把上衣脱了,光着膀子继续用力。这个时候,突然义庄里的蜡烛“噗”一下熄灭了,四周顿时陷入黑暗之中。两个人睁大了眼睛面面相觑。
??木老六怕这突然的变故打击了张三的积极性,赶忙说:“三哥,我把蜡烛点上。”说着,他掏出火柴,照鞋底就是一划,一下两下,慢慢有了火光。突然黑暗中,传来一声绵软的猫叫声,“喵——”,一双发着绿色荧光的猫眼在黑暗的角落里闪耀。
??雷电和黑猫据说都能引起尸变,导致诈尸,这两样也是吃死人饭的大忌。现在遇见黑猫,必定不祥。就算木老六胆子再大,再不信鬼神,现在心里也有点犯毛了。突然耳轮中就听见“嘎巴”一声,张三手底下一使劲居然把棺材盖给撬了起来,随即手上一用力,棺材盖完全给翻到地上,他显然还没注意到那只黑猫的存在。
??木老六一看,那只黑猫从角落里慢慢走了出来,一双放着绿光的猫眼直直地瞅着两个人,随即动若脱兔,一纵身跃上了棺材边。张三这个时候也看见黑猫了,汗都下来了,木老六反应快:“三哥,别让它碰尸体。”
??张三随即抬起铁锨照着那只猫拍了下去,黑猫身上的毛立时站立,喵的一声跳进棺材,那铁锨正拍在棺材板上,砸塌了一块。猫一入棺材,立时激起了一股白烟,呛得这俩小子眼都睁不开。张三咳嗽一声:“老六,快出去,这是石灰。”
??两个人跑到屋外,站在院子里直咳嗽。木老六吐了口吐沫说:“三哥,怎么出石灰了?”张三脸色很难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有人在养尸。石灰防腐,这是中国传统的养尸方法。”木老六喉头“格格”直响,就感觉后脖子发凉。
??这时,一大团白色的怪物从屋子里跳了出来,两人仔细一看是那只黑猫,只是身上沾满了石灰。这黑猫头上还戴着一顶瓜皮帽,不伦不类,但在这样诡异的夜晚出现,就有点太吓人了。
??木老六吓了一跳,这帽子是给死人戴的,一定是这猫把那姓南的死鬼帽子给戴出来了。他大吼一声,拎起铁锨就砸下去:“叫你这个畜生乱搞。”啪的一声,那黑猫躲闪不及,被铁锨砸得骨断筋折,血马上就喷射出来,溅得到处都是。
??这时,里屋茫茫的白烟中跳出一个人,此人全身粉白,看不清面目,脑后甩着绿色长发,咳咳怪叫,十根手指乱颤,一蹦一跳就过来了。木老六当场吓得尿裤子,整个人瘫在地上走不动。张三一看不好,拉住他像拖死狗一样往门外拽。那人蹦蹦跳跳来到木老六跟前,从上至下,俯了下去,直直地看着他。
??木老六一看,这人没有眼球,双眼灰白,一丝生气都没有,明显死人一个。他就感觉呼吸困难,“哎哟”一声,双眼一翻死了过去。
??张三也吓得不轻,但没木老六那么夸张人事不省,他手一紧把铁锨握在手里,紧紧盯着那人看着。此时,那人直直地俯着身子再也不动了。张三一脚踹上去,那人就躺在地上再也不动。
??张三擦了擦脸上的汗,用手轻轻拍着木老六的脸:“老六,老六。”没有任何反应,在一摸鼻子,呼吸全无,这下张三傻了眼,呆呆地坐在地上。他喃喃自语:“这……这就是报应啊。”
??经乡医诊断,木老六惊吓过度已经死亡,至于他被吓死的原因只有张三一个人知道,但他从来没跟外人提起过。那天晚上他把那个死人重新敛入棺材,把所有痕迹都消除掉了。好在这木老六老哥一个,自己吃饱全家不饿,所以他死了也只是给当地造成了一个谈资而已。
??义庄冷冷清清,现在只有张三一个人晚上守夜。大堂上不再是只有南姓那一口棺材,而又多了木老六的一口。此时,张三坐在灯下,直直地看着手里一张已经发黄的纸条,纸条是从木老六的衣服里翻出来的,上面写着:南子仲,五月十五,云水山腰半里离地二丈二,竖葬。 民国,京城。
??城南有一处不甚起眼的小酒楼,别看酒楼门牌小,但来往吃喝的客人倒是络绎不绝。尤其是到了正午时候的饭口,那人多得都排队。几个店小二楼上楼下地跑,衣服上下全是油,脸上挂着汗,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可谁都不敢偷懒,每个人手里都掐着至少三四桌的菜谱,这边慢一点,那边客人准就开骂。食客大多是社会底层的劳动力,都是些江湖卖艺跑码头抗大包的粗壮汉子。在外面受气多了,现在掏钱做客人当然趾高气扬,稍微不如意就骂街。店老板也是个老油条左右逢源,笑口常开。
??“哗啦”一声,有个伙计失手把手里的盘子摔在地上,菜溅得到处都是。这伙计吓得脸都白了,跑到后堂取过工具开始小心翼翼地打扫。店老板冷眼看着,什么也没说。
??晚上打烊关门,店老板扒拉着算盘算账,手底下那些伙计一个都没走,老老实实地坐在店里等着发饷。老板喊过一个名字,一个人就上来领钱,一个接着一个,很快就到了那个打碎盘子的伙计。
??老板看着他:“南净天,你是哪年来我店的?”
??这名伙计长得非常清秀,只是年纪轻轻就出了抬头纹,满脸的苦大仇深。他这人还有个习惯,未说话先叹气:“哎,老板,去年年初。”
??老板嘿嘿笑着:“来两年了。”突然他脸色大变,一拍桌子:“两年了,就算一头猪我都给调教出来了,你看你这笨样,连猪都不如,这么大人了,还打盘子?从明天起你就别来了。”
??南净天无奈地笑笑,也没多说什么,接过钱,步履蹒跚地走出店门。这样的事遇见多了,他感觉自己似乎从生下来就一直走霉运,所闻所见,全是痛苦和抑郁。外面已经繁星遍布,天气越来越冷,一身单薄的衣服也该换了,可拿什么换啊?
??他顺着街角来到一家药铺,掌柜的一看他进来了,十分热情地走过去说:“净天,你爹的药都给包好了。”南净天嘴唇颤抖,现在只要稍微温暖的话语在他耳朵里都是那样滚烫。南净天把手里刚领来的工钱,就拨出大半递给掌柜的,他把药捂在怀里,一字一句地说:“掌柜的,下个月不用给我包药了。”
??掌柜的皱着眉头:“怎么?”
??南净天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我……我被老板给赶出来了,他不要我了。”
??掌柜的用手拍拍他的肩:“净天,没事。只要有两只手,什么都能干。没钱了,先赊着,再怎么,你爹的病也要治。”
??南净天摇摇头:“我爹他……他已经不行了,用不着……再……吃药了。”说着,他言语极为哽咽,喉头发紧,眼泪就在眼中打转,只是强忍着不落下来。他一转身推开药店大门跑了出去。
??南净天从小在贫民窟长大,自幼出来做工。由于接受的是中国传统家教,讲究的是与世无争,吃亏是福,所以生性比较懦弱。从出来干活就这个样子,干得最多挨骂也最多。老娘死得早,老爹又是一身病,生活是看不见一点奔头。南净天每天最爱干的事,就是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靠在家门上看星星。
??他回到家,一推房门,浓浓的中药味传了出来,这些都已经习惯了。他先走进厨房,用药锅先把买来的中药给熬上,一边用扇子对着火煽风,一边轻轻吹着咕嘟直响要冒出来的汤药,时间不长,药熬好了。他小心翼翼地在汤锅上蒙上一层薄薄的白色丝网,这是用来挡药渣子的,然后他就往碗里仔细倒着药汁。
??南净天捧着热气腾腾的碗来到里屋,一挑门帘走了进去:“爹,吃药了。”床上躺着一个面黄肌瘦的老头,皮包骨头,双目无神,胡子和头发都赶了沾,全都连在一起。老头咳嗽一声:“净、净天,把药放下,你过来。”
??南净天走到床边,看着面如枯槁的老爹,心里刺疼,他眼圈又红了:“爹,怪儿没什么本事。”老爹轻轻一笑:“生死由命,该我去了。净天,我枕头底下有个信封,你给拿出来。”
??南净天把手伸进去,掏出一个有些发黄的大信封。老爹咳嗽一声:“当年你爷爷走的时候,留下了一个嘱托,要南家子孙去办,你一定要完成。”南净天龇着牙,心想我都这么焦头烂额了,要工作没工作,要钱没钱,还去完成什么狗屁嘱托。自己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爷爷,就知道这老头早年抛妻弃子,云游去了,这么多年一去黄鹤无踪影。
??他无可无不可地“哦”了一声,顺手把那信封揣在怀里,然后伺候汤药给老爹服下。
??南净天心中烦恼,看见老爹睡下了,就来到门边看星星,渐渐地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时,就感觉浑身疲乏不堪,骨头都疼。他活动活动身子,来到里屋,看望老爹。可老爹怎么推也不醒,浑身冰冷,昨夜已经去了。南净天眼前发黑,脚一软滩在了地上。
??接下来就是操办丧事,家里就是再没钱,给老爹也得备口棺材。那时候棺材也是一票难求,都是富人家才用得起,穷困的老百姓几乎都是草席一卷在野外坟岗随便挖个坑完事,但中国自古以孝当先,那时候许多儿女哪怕卖身卖肉也得给自己老爹老娘买口棺材。
??南净天东借西补,总算把丧事顺利操作完了。这天晚上他正在自己家里守灵,门被敲响,出门一看,是自己的姨和舅舅,忙请进屋。
??姨年纪五十上下,满脸横肉,她看了看家徒四壁的屋子说:“净天啊,你要节哀,人死不能复生,爹死了,你还要好好活着。”南净天戴着孝带,低垂着头毕恭毕敬:“姨说的是。”
??舅舅发话了:“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南净天想了一下:“我想出去抗抗大包,再看看哪个饭馆还在招伙计。”舅舅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你这么可不行啊,你的努力啊,你那么多……这个债……”南净天也不是傻子,这才明白这两人今天是来讨账的,老爹生病以后确实欠下不少债,他心里有些恨恨,这叫哪门子亲戚,老爹尸骨未寒,他们就跑来要钱。
??南净天苦笑一下:“姨、舅,你们放心,你们的钱我很快就给还上。”姨一看他这个窝囊样,半分亲情也没了,腰板陡然挺直,冷冷地说:“你拿什么还?你看看你家还有什么?”
??南净天眼泪夺眶而出,涌来一股愤怒之情,他一拍桌子:“你们的钱我肯定还,明天我就睡大街,就是乞讨也把钱给你们。”姨和舅愕然,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能被这气势压倒吗?舅舅一脚就把地上烧纸钱的火盆踢翻:“你他娘的喊什么,欠钱有理了?给你一个月,到时候还不上,这房子你也别住了,睡大街去!”
??两人走后,南净天满脸是泪,正收拾地上的东西,一个信封突然从他怀里滑了出来,落在地上。他一下想起父亲的遗言,心里一时好奇,拨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极为粗糙的麻纸,上面只有一句话:“南家子孙,收到此条,务必到云水乡云水山腰半里,在离地二丈二处挖坟开棺。”
??南净天福至心灵,虽然对爷爷的嘱托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决定一试。最关键的还是自己在京城实在是混不下去了,也没什么牵挂,倒不如出去看看。他也不是个笨蛋,心里马上有了主意。
??次日,他偷着去找当铺,把自己家的房契给压上了,兑换了一些大洋,回家收拾收拾出城去了。
??过了几日,南净天的姨和舅过来检查,看看这个外甥攒了多少钱。到了门口一看,大门上贴着当铺的封条,上面还盖着官印,他俩就是一愣。跑到当铺一问,掌柜的嘿嘿笑着,把南净天偷着抵押房产的事给说了,这一男一女差点没把鼻子给气歪。 ?第二天起来时,就感觉浑身疲乏不堪,骨头都疼。他活动活动身子,来到里屋,看望老爹。可老爹怎么推也不醒,浑身冰冷,昨夜已经去了。南净天眼前发黑,脚一软滩在了地上。
??接下来就是操办丧事,家里就是再没钱,给老爹也得备口棺材。那时候棺材也是一票难求,都是富人家才用得起,穷困的老百姓几乎都是草席一卷在野外坟岗随便挖个坑完事,但中国自古以孝当先,那时候许多儿女哪怕卖身卖肉也得给自己老爹老娘买口棺材。
??南净天东借西补,总算把丧事顺利操作完了。这天晚上他正在自己家里守灵,门被敲响,出门一看,是自己的姨和舅舅,忙请进屋。
??姨年纪五十上下,满脸横肉,她看了看家徒四壁的屋子说:“净天啊,你要节哀,人死不能复生,爹死了,你还要好好活着。”南净天戴着孝带,低垂着头毕恭毕敬:“姨说的是。”
??舅舅发话了:“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南净天想了一下:“我想出去抗抗大包,再看看哪个饭馆还在招伙计。”舅舅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你这么可不行啊,你的努力啊,你那么多……这个债……”南净天也不是傻子,这才明白这两人今天是来讨账的,老爹生病以后确实欠下不少债,他心里有些恨恨,这叫哪门子亲戚,老爹尸骨未寒,他们就跑来要钱。
??南净天苦笑一下:“姨、舅,你们放心,你们的钱我很快就给还上。”姨一看他这个窝囊样,半分亲情也没了,腰板陡然挺直,冷冷地说:“你拿什么还?你看看你家还有什么?”
??南净天眼泪夺眶而出,涌来一股愤怒之情,他一拍桌子:“你们的钱我肯定还,明天我就睡大街,就是乞讨也把钱给你们。”姨和舅愕然,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能被这气势压倒吗?舅舅一脚就把地上烧纸钱的火盆踢翻:“你他娘的喊什么,欠钱有理了?给你一个月,到时候还不上,这房子你也别住了,睡大街去!”
??两人走后,南净天满脸是泪,正收拾地上的东西,一个信封突然从他怀里滑了出来,落在地上。他一下想起父亲的遗言,心里一时好奇,拨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极为粗糙的麻纸,上面只有一句话:“南家子孙,收到此条,务必到云水乡云水山腰半里,在离地二丈二处挖坟开棺。”
??南净天福至心灵,虽然对爷爷的嘱托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决定一试。最关键的还是自己在京城实在是混不下去了,也没什么牵挂,倒不如出去看看。他也不是个笨蛋,心里马上有了主意。
??次日,他偷着去找当铺,把自己家的房契给压上了,兑换了一些大洋,回家收拾收拾出城去了。
??过了几日,南净天的姨和舅过来检查,看看这个外甥攒了多少钱。到了门口一看,大门上贴着当铺的封条,上面还盖着官印,他俩就是一愣。跑到当铺一问,掌柜的嘿嘿笑着,把南净天偷着抵押房产的事给说了,这一男一女差点没把鼻子给气歪。 ??而南净天出了京城直接南下,又是乘车又是坐船,这一日就来到了云水乡。云水乡,背山靠海,山明水秀。南净天一下船就深深地吸了口新鲜空气,只觉得耳清目亮,脑袋轻飘飘的。
??他投宿到一家小客栈里,收拾好行李,就跟店老板打听云水山所在。当地民风淳朴,老板非常热心,拉着他的手出了店门,指给他看,在西南方向果然有一座极为巍峨的高山,山上郁郁葱葱一片,山顶云雾缭绕。
??南净天说道:“老板,这山好不好走,我想去逛逛。”
??店老板一听,眼珠子瞪圆了:“什么玩意?你想去逛逛,年轻人,你胆子太大了。我们当地人都不敢私自上山。第一,高山必藏猛兽,我们这儿经常闹狼灾,说不准它们的窝就在山上;第二,这山腰处住着一个怪人,这人说傻不傻,说精不精,在那自己扔钱盖个房子。他老婆怎么劝他下山来住都没用,他就喜欢自己住在那。”
??南净天本来打算晚上上山挖坟,一听山腰还住了人,心里咯噔一下,暗叫晦气。店老板再说什么,他也不听了,只是嗯嗯呜呜地应付着,脑子不停运转,在想着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干了这事。
??次日,南净天来到镇子里买了一把一腿来长的铁锨,还有一盏马灯,跑到云水山下找了处没人避风的角落一呆,就等着天黑了。
??马上入秋,天黑得早,南净天把灯给点上,扛着铁锨顺着山路就上去了。地势崎岖,草木杂长,但走的人多了,山路还算平坦。山林里就起风了,吹得树叶乱舞,杂草低头,一片肃杀。夜风刮得南净天手里的马灯前后摇晃,发出难听的“吱吱”声。林子里开始起雾了,黑夜中可见度越来越低。薄薄的迷雾之中,隐约间有几团绿色的光亮在黑暗中飞舞,时隐时现。
??南净天这心马上提起来了,如此诡异压抑的环境自己还真是第一次碰见。他听老人们说过山中如有绿色光亮在空中飞舞,乃是死人骨头发出的磷光,不足为怪。话是这么说,可这么黑的晚上,摊上谁也不能坦然处之。他喉头不断地上下起伏,手里全是汗,手中马灯几乎就要握不住了,还给自己做心理安慰:“是磷光,是磷光。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念着念着,他猛然一抬眼,此时已来到山腰的空地上,不远处有一座砖木结构,格调简朴的屋子。屋子里还亮着灯,那渺渺的灯光透过白色的窗纸照射出来,一个略带佝偻的黑影在窗前晃动。南净天愣了一愣,这个时马灯突然从他手里滑落下去,摔个粉碎,周围立时一片黑暗。屋里的人明显听到了声音,灯火霎时熄灭,人影消失在黑暗之中,不大一会,房门打开,一个人闪了出来。
??里屋出来的是一个粗壮的中年汉子,留着光头,满脸凶相。南净天瞎话来得也快:“这位……师傅,晚上赶了夜路,想在贵地借宿。”汉子来到他的跟前,眯着眼睛看了看,脸色突然变得骇然:“像,像啊!”南净天皱着眉头:“像什么?”汉子眼珠乱转:“真的……报应不爽?我打听一下,你贵姓?”南净天愣了一愣:“姓张。”
??汉子哈哈一笑:“对不起,对不起,来,来,不是要借宿吗,请进。”他一看南净天还背着一个大的羊皮口袋,就问:“你这里是?”
??南净天能告诉他这里放着铁锨,我晚上来挖坟的吗?他嘿嘿一笑:“没什么,我是个农民,背着都是一些给老乡从外地捎的农具。”汉子一闪身:“快请。”
??南净天已经算准地方了,埋自己爷爷的棺材应该就在这屋子下边。他心一横,窝囊那么多年了,今天我也铤而走险一把。 ?木屋里面十分简陋,木桌木椅,那汉子点亮了刚才熄灭的油灯,火光如豆,昏暗之极。里面还有个房间,挂着厚厚的门帘。汉子一指里屋:“客为大。朋友,你今天就睡里面的房间,我在外面对付一宿即可。”南净天一听这话,心里这个乐啊,可嘴上还寒暄着:“这怎么好意思?”汉子也没多说什么,把他领进里屋,屋子里还算干净,一席土炕,一个桌子。
??汉子直直地看着南净天,突然发问:“你……真的姓张?”南净天脸色潮红,心跳得厉害:“我骗你干吗?”汉子没答话,一掀门帘出去了。
??南净天把羊皮口袋扔在地上,自己躺在土炕上翻来覆去。外面的灯火“噗”一声熄灭了,一片漆黑。他附在门帘旁仔细听着,外面响起了汉子的打鼾声。
??南净天把羊皮口袋打开,拿出铁锨,算准位置在地上画了个圈,觉得差不多了,开始挖土。一边挖还一边听外面有什么动静,他还算有把子力气,但二丈二的深度不是玩的,不一会,就一身的汗。
??只听见“咔”一声,铁锨碰到了一个硬物。南净天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低头一看,在黑土之下,隐隐地露出一个棺材头,果然是竖葬,那棺材直直地插在土里。他一抹鼻子,来了精神,浑身的疲劳都忘了,越往下挖,那土越堆越多,都快蔓到床边了。
??南净天突然想到,这么挖,明天那汉子起来看见一屋子的土还不疯了。不管他了,干自己的事要紧,挖出爷爷的尸体直接跑路。
??想到这,他落铲大开大合,土“哗哗”地往四处散落着。不一会儿,棺材整个都露了出来。棺材盖上栓了一根绳子,把盖子和棺材整个绑在一起。南净天现在好奇心使他的胆子比天还大,他想都没想,操起铁锨照着那绳子就是一下,绳索“啪”的一声断了,棺材盖一下打开,里面滑出一具尸体。
??南净天一把抱住,那尸体臭气熏天,把他熏得头昏脑涨,再仔细去看尸体,他一下愣住了。这具尸体也就三十上下,虽然腐烂不堪,但面目还是能看清楚的。那张尸脸惨白肿胀,爬满了蛆虫,南净天一下控制不住“哇”的一声,把肚里那些没消化的饭菜吐得干净,差点苦胆都呕出来。
??他突然想起个事来,我爷爷再怎么年轻有为英年早逝,也不能三十岁左右啊。我听爹说,离开家的时候就快奔五十去了,这尸体是谁?此时那尸体面朝下趴在地上。南净天脑子都麻木了,怎么办?跑路吧。他一下跃上床,推开窗户,把住窗沿往外跳。
??这时,门帘一挑,那汉子沉着脸走了进来,看到屋里的情景,遂大吼一声:“哪里走?”
??南净天腰带子让那汉子给抓住了,汉子手上一用力:“你下来。”一下把他拽回屋子里。南净天倒在地上,浑身是汗,完了完了,看这汉子看见尸体神情自定毫不慌张,明摆着这尸体是他埋的,今天让我撞着他的丑行,估计得杀人灭口。
??汉子从腰间抽出一根烟杆,点上火,“吧嗒吧嗒”抽了起来,声音极为冷酷:“你怎么知道下面埋着棺材?”
?? 南净天腿肚子都转了筋,吓得张口结舌。汉子仔细看了看他:“你不姓张,而是姓南,对不对?”南净天也不管那么多了,从怀里把爷爷留下来的麻纸递给汉子:“好汉饶命!我确实姓南,我是奉了爷爷的嘱托前来的。”
??那汉子眉头紧锁:“你爷爷叫?”
??南净天抽了一下鼻子说:“南子仲。”
??那汉子站起身来,狠狠地抽了两口烟:“怪哉,怪哉,真他娘的怪。”
??南净天问:“有什么怪的?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考。”
??那汉子过去把他给扶了起来:“朋友见谅,既然你是南家后代,那咱们就是朋友。我叫张三,半年之前还在守护本地义庄,当时遇见了一件匪夷所思的怪事,这具尸体原先是我的搭档,他叫木老六。”接着,他就把看见诈尸的事跟南净天说了。
??南净天一时没反应过来:“等,等,你说发生尸变的尸体就是我爷爷南子仲?”张三点头:“不错,那棺材上提有‘南’姓,而且你跟死者有几分相似之处,既然你是南姓后人,那死者是你爷爷南子仲就没错。”
??南净天揉着脑袋,指着麻纸说:“那这个怎么解释?我爷爷留下口信,让人挖他自己的尸体?解释不通解释不通啊!”张三说:“所以我才觉得奇怪,这样吧,你跟我来,我给你看看你爷爷南子仲的尸体。”
??南净天跟着张三出门直奔后山,他走着走着想起个问题:“张三叔,你为什么不照我爷爷的嘱托把他的棺材在那里下葬呢?”张三面色沉重:“我早年曾遇高人,教授我阴宅风水。你爷爷要下葬的位置,行如断肠,地气凝结不流,实属一个凶穴,下葬之人必会尸变。你爷爷的尸体本就古怪,我怕再葬入凶穴,到时候出什么事可就保不齐了。”
??南净天愕然:“那你把木老六的尸体葬在下面干吗?”
??张三一笑:“我虽然不敢把南子仲下葬,但还是有胆量把木老六葬在那里。我就想看看那穴到底如何凶险。现在一看,好像没什么特别之处,尸体该烂还是一样要烂的。我在山腰盖房,很大的原因一是为了看看这处凶穴到底有何凶险,二就是镇守你爷爷的尸体。”
??两个人说着话,就来到了后山一处群林环抱的空地里。空地之上按八卦图形插了许多木桩子,南子仲的棺材就架在这些木桩上。
??张三说:“这叫树葬,也称空葬,是为了防止棺材接触地气,引发尸变的。”
??南净天感觉这里鬼气森森,不但吓人而且极为抑郁,他犹豫半天,终于说:“张三叔,我能开棺吗?”
??张三一愣:“可以,自便。你是死者的子孙,而且又是遵照遗嘱,我没权力干涉。你这样吧,晚上阴气太重,还是等鸡叫天明再说。”
??南净天一看天色,已经微亮,黎明的红云擦在天际。他点点头,和张三一起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坐着等天明。张三问起南净天现况,他就把自己在京城混不下去的事都说了。张三朝地上吐了一口痰:“他娘的,你那个姨和舅就是惯的,要是我,早就大耳刮子扇上去了。你也忒窝囊了一些,让人欺负到家里边。”
??南净天脸色通红,心说,如果事真轮到你头上,你都没地哭去。
??此时,晨光大亮,张三看看天色差不多了,站起身来说:“净天,看你爷爷的棺材规格,就知道他最起码富甲一方,这棺材里保不齐就有什么宝贝,你拿了以后,日子就好过了。”
??南净天嘿嘿笑着:“那是最好。就是不知道爷爷让我取他的尸体到底是为了何故?”说着,他来到棺材前,棺材离地有一尺左右。张三扶着他上了木桩,南净天两只脚落在一方左右的木桩头上,极力保持着身体平衡,把住棺材盖子,用力一掀,只听见“轰隆”一声,棺材盖被掀在地上,还打着转儿。
??南净天往里看,黑糊糊一片,沥青一样的黑色黏稠汁液灌满了整个棺材。他愣了一愣,下面扶着他的张三问:“净天,看见什么了?上次尸变封棺的时候我没敢细看,应该是石灰吧?”
??南净天说:“张三叔,里面都是黑汁。”张三愕然,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递了上去:“净天,你拿着树枝捅一捅,看看尸体还在不在。”
??南净天接过树枝,往棺材里捅,树枝下去了半尺左右,果然捅到一个硬物。他使劲一用力,把那硬物给捅翻上来,这是一具已经烂透了的尸骨。他一看这尸骨,吓得是寒毛倒竖。
?? 尸骨非常吓人,通身上下没有骨节,乃一副整骨形成的人形。南净天吓得喉头“咯咯”作响:“这是我爷爷?”张三好奇心给勾起来了:“净天,你到底看见什么了?我来看看。”说着爬上另一个木桩,往里看着,脸色也是一变:“这……这是……”
??南净天从木桩上跳下来,长叹一声:“张三叔,算了吧。看到爷爷的尸骨,我的任务就完成了。我想就此告别。”张三眉头紧缩,陷入沉思,他说:“这尸骨必是你爷爷的没错。棺材我天天都来查看,这半年肯定没人打开过。只是这黑汁从何而来?难不成这尸体腐烂之后,从尸身流出来的?还有,你爷爷死的时候还长着绿头发呢。”说着,他也从木桩上跳下来,接下来的举动,令南净天大吃一惊。
??张三对准棺身,猛然飞出一脚,正踹个结实。就听见“咯”的一声,棺材被踢得翻落下来,里面的黑汁带着臭气熏天的尸骨一起流了出来,满地都是,地上黑糊糊、血糊糊一片,在阳光下极为刺眼。
??南净天愣了一愣:“张三叔,你心中气闷,也不要拿……拿我先祖的尸体发泄啊!”
??张三拉着他来到那摊秽物前,用手一指地上黑汁中一个物体说:“我要是不踢翻棺材,那你永远也得不到这个。”
??南净天捂着鼻子仔细看,那东西一掌多长,上面有起有伏,好像是只狮子像。他用木棍把它拨拉到自己眼前,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一个铜制的狮身镇纸,上铸幼狮侧卧,小巧精致,盈手可握。张三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净天,你爷爷还趁点家当。”
??两个人又把棺材里倒出的东西检查了一遍,实在是检查不出还有什么了,就地挖了个坑,把尸骸给掩埋了,然后用羊皮口袋包了狮身镇纸打道回府。
??返回屋子,张三用清水把镇纸冲刷干净,这狮身愈发玲珑,睡姿极为可爱,张着大嘴悠然自得。两个人颠过来倒过去地看,都摸不着头脑,实在不知这东西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南净天叹道:“哎,这个或许就是个普通物件,我爷爷可能生前特别喜欢它,所以死了之后就作为陪葬物。”张三摇摇头:“大有古怪啊!死了以后,棺材里什么都没有,就有这镇纸,解释不通,解释不通。”他拍着脑袋,搓着牙花子,猛然把头抬了起来:“你说你爷爷安排你来开棺,是不是要把镇纸传给你?”
??南净天拿起镇纸说:“你还少说了一样,我爷爷安排这一切可能一是想给我看他的尸骨,二是想给我这个镇纸。张三叔,你眼睛厉害,看看这玩意是哪个朝代的?”
??张三说:“不用看我就知道。这个东西是前清宣统年间造的,你看狮身上还刻着字呢。”南净天仔细一看,狮足那有一排小楷体字:宣统二年,制于青馆。
??青馆这个地方南净天知道,是京城一家小有名气的五金铺子。这一下,他浑身冰冷,本来还以为这东西是个价值连城的古董,没想到年头这么短。他揉揉眼看见“青馆”二字后面有个不易察觉的蝇头小字:“下”。
??他连忙拿给张三看,张三也摸不着头脑:“下?什么意思?难道这镇纸有两个,一个上,一个下?”他握着狮身,前后看着,突然惊叫:“啊,原来‘下’是这个意思!”
??他用手一指镇纸的底部,南净天凑过去把眼揉的通红,仔细看着,才发现在底部有个比芝麻粒还小的字“开”。两个人面面相觑,南净天喉头阵阵发响,一个念头折磨得他脸都红了:“张三叔,难道,我爷爷要……”张三一拍大腿:“不错,他是要你把这镇纸打碎。”
??南净天把镇纸举过头顶,看看张三,张三点点头,他猛然往地上一贯,就听见“咔吧”一声,狮身摔裂,碎片四处乱飞。在镇纸的残骸中,赫然露出了一张发黄的纸条。
??南净天紧张地手都抖了,今天一系列奇遇,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快乐,那种神秘、探究未知的欲望似乎唤醒了他心中最底下的一种东西。对,是火,他感觉心中有一团火开始燃烧。赶忙把纸条捡起来,看着上面的字,不知其所以然:“张三叔,你知道一个叫花岛的地方吗?”
??张三一听“花岛”二字,像火烧了屁股,一下蹦了起来:“什么?你再给我重复一遍。”南净天把纸条递给他,张三仔细一看,上面简简单单地写着六个字:“到花岛,找桃鲜。桃鲜若看字条,可把当年女婴交付执条之人。”南净天问:“张三叔,你知道花岛这个地方?”
??张三朝地上吐了一口痰,吐出两个字来:“妓院。”
?? ?花岛是此地颇为著名的妓院,据说是某位大帅和日本人一起投资建造的,其修建在一座偏僻的岛上,四面环水,内藏美娇娘,堪称人间仙境。原取名“桃花岛”,取自桃花源之说,这大帅来自山东,五大三粗,说桃花岛一名太文,不像妓院。所以去一字为“花岛”。名起得是好,读起来就让人心痒痒,许多有钱的达官贵人都以到此寻欢作乐为荣。花岛不但面向社会上流人氏,而且还有三等妓女专门面向劳苦大众。
??通往花岛的专门船只,名为花船,只是在每天下午黄昏时开放一次,这时候码头上挤满了人,达官贵人们自有专船相送,等着排队的几乎都是靠劳力吃饭的江湖人士。
??花船,称为舟更合适,上面只能坐十个人,这十个人里还不能有大胖子,因为仅这十个正常人的重量已经让花船过了吃水线,湖水就在船梆下不到一指的地方荡漾,似乎随时都能漫进船来。此时天色已黑,月光如水,凉凉地洒在湖上。花船的船桅上挂着一盏白色网罩的气死风灯,网罩上用朱笔写着一个字“花”,在空中前后飘舞。
??船夫操着一根长长的船杆,慢慢捅进湖底,往前一撑,船顺着静静的湖水缓缓往前滑行。船上这十个人有八个是跑码头抗大包的江湖人,浑身粗烂不堪,一人操着一个酒壶,张开臭气熏天的大嘴“咕嘟咕嘟”地喝着酒。还有两个人,一个是白面书生,一个是面色极嫩的年轻人。
??一个粗鄙的汉子搂着那个年轻人的肩膀,满口大蒜味:“小兄弟,你这么做就对了,趁着年轻该玩就玩。”那年轻人正是南净天,他厌恶地躲着汉子的嘴,但又不敢得罪他,支支吾吾地寒暄着。
??时间不长,船停靠在岛岸上,众人在船夫的带领下顺着石子铺成的蜿蜒小路来到岛中心。花岛中心是一座小城,楼台街道,精致之极,迎来了最后一批客人后,城门吊了起来,完全成封闭状态。
??城内大街上亮着许多红色的风灯,前后晃悠,给这阴冷的夜色增添许多柔媚、妖艳之色。许多房子的大门敞开,打扮各色样子的妓女站在门口招呼着客人,那些江湖汉子看见女人都拔不动腿了,笑得嘴都能咧耳朵后边。
??南净天从来没看过如此景色,真是群魔乱舞,粗鄙的汉子,妖媚的妓女,满街的淫笑,让他浑身不舒服,真是不知道爷爷怎么把线索留在这里。现在他完全茫然了,这里的妓女没有八百也有一千,上哪找那个桃鲜?
??这时候,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回头一看,是那个书生。书生一脸淫笑:“小兄弟,看你的样子也是喝过几天墨水的,咱们怎么能同这些粗人一起,哥哥领你去个好地方。今天晚上还有大型表演,那里都是上等货色。”
??南净天一头的汗:“我……我只是找一个名叫桃鲜的女人。”
??书生歪着嘴想了半天:“没听说过,这里最有名的花魁,我都见过,没有叫桃鲜的。得了,哥哥给你介绍一个,又漂亮又便宜,保你乐不思蜀。”不由分说就拉着南净天走,南净天一想就跟他走吧,反正现在漫无目的,碰碰运气也好。
??二人七扭八拐地来到一座楼前,此楼砖木结构,形式奇古,院子里设有一个戏台,下面全是人,叫好声不绝于耳。
??南净天跟着书生来到院子里混杂在人群中,往上看着。戏台上搭着一个大屏风,两旁烛火通明,只听见台后鼓声轻响,所有人都寂静无声,节目要上演了。书生问旁边人:“这演的是哪一出?”
??那人低声说着:“钟馗打鬼。”
??南净天一笑,这出戏安排得好,现在正是群魔乱舞。鼓声越响越频,屏风后出现一个佝偻的黑影,慢慢地向前移着,随即响起了埙声,埙音本就低沉,悲壮,现在还被压低了音调,在黑夜中不禁让人毛骨悚然,倒也极好地配合了那黑影的鬼角色。
??所有的观众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手心冒汗。那黑影在屏风后刚走到台中,突然从台下上来一个戴着狰狞鬼脸,一身红袍的钟馗,一望便知是个女人扮演的,身段婀娜,细手细脚,但举手投足之间却充满了阳刚之气,把堂堂驱魔大神的钟馗演绎得出神入化淋漓尽致。台下不由自主地响起叫好声,掌声一片。
??那鬼影的扮演者没自己什么事了,就溜到台边,偷偷地往下望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钟馗身上,但南净天偏偏对那个鬼影产生了兴趣。这鬼影从身段来看非常苗条,应该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她正带着薄薄的丝纱,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正顽皮地眨呀眨,看那个表情,似乎嘴角还带着笑。南净天看得痴了。
??此时台上乱成了一锅粥,红袍钟馗正在跟鬼比武,真是群鬼皆美,钟馗独秀。下面的人看了不住地叫痛快,打着打着,台上的角色们都把衣服脱掉,赤裸裸地肉搏在一起,钟馗光着身子挂着鬼脸,把下边这些观众刺激的性欲大增,连连鬼叫。南净天红着脸低头不敢再看。
??戏毕,男人们蜂拥而上,把台上的妓女们瓜分一空,没抢上的,在几个龟头的带领下也找到了一些女人。那书生抢到了一个清秀的女孩,笑得嘴都合不拢:“兄弟,哥哥去快活了,哈哈。”说着,不知钻哪个屋子里了,瞬间院子里空空荡荡,就剩下南净天老哥一个。
??一个花枝招展的老鸨来到南净天面前,笑盈盈地说:“公子,想找个什么样的?”南净天这脸就跟大红布一样:“我……我想找一个……叫桃鲜的女人。”老鸨收起笑容,脸上挂着异样的神色:“你找……她?”
??南净天点点头。
??老鸨直直地看着他:“我们这没这个人。”
??南净天立时心寒如冰,他就感觉自己好像经历一场闹剧一样,他抽抽鼻子:“对不起,我这就走。”
??老鸨摇摇头:“进花岛来,你就走不了。” 南净天目瞪口呆,遍体生寒。
??老鸨一笑:“这位公子好像是第一次来花岛。我们这里一到了掌灯时候,就城门大关,只有明天早晨才会开城门。我看你还是找个女人好好玩玩吧,价钱我给你算便宜点。”
??旁边突然有人说话:“妈妈,桃鲜,有这么个人。”
??两人往旁边一看,原来是刚才那个扮鬼影的少女,此时她已经把脸上的面纱给摘掉了。南净天这么一看,大失所望,这女孩满脸红色的麻子,奇丑无比,而且说话声音太难听了,典型的公鸭嗓,男不男女不女,粗不粗细不细。南净天看着女孩心想,真是可惜这副好身板了。
??老鸨厌恶地看着她:“既然你知道,就领着这位公子去吧。”
??那女孩拿起一个灯笼,低声说:“公子请跟我来。”说着,佝偻着身子,顺着房前走廊拐了过去。南净天把包背好,跟在女孩的身后。这条走廊两旁的房门紧闭,里面都亮着红色的灯,偶尔能听见里面传来低低淫笑的声音。
??南净天是越走越热,满头大汗,把上衣领子解开,呼呼直喘。女孩把他领进一个屋子里,他一眼就看见床上背对着门坐着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女人身上披着若隐若现的丝纱,正在用红色的颜料涂着自己的脚趾甲。
??女孩低声说了句:“婶婶,来客人了。”
??那女人回过头,南净天一看好玄没吐出来,这女人四十上下,长得不算漂亮,满脸都是粉白和胭脂,妆化得跟鬼一样,真是三分像人不像人,七分像鬼活像鬼。难怪老鸨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女人笑得灿烂如花,从床上跳下来,故作媚姿来到南净天跟前:“哟,公子,你真是识货,我桃鲜在花岛的功夫,那真是没人比。”“功夫”二字,让她说得淫秽之极。南净天心想,我爷爷什么眼神,眼光也不咋地,他居然能跟这种女人发生什么。
??桃鲜笑盈盈地对满脸麻子的女孩说:“雨点,我说我最近财运亨通,才短短几天这不就有二位少年公子来找我了。”
??南净天讪讪,什么人花钱找这样的货色,估计八辈子没碰过女人了。他决定开门见山:“桃……姨,我不是来寻欢作乐的,我跟你打听一个人。”
??女人马上变脸,懒洋洋地说:“谁啊?”
??南净天咳嗽一声:“你知道一个叫南子仲的人吗?”
??女人立马眼珠子瞪圆了,有鸡蛋那么大,她仔细看着南净天,手一哆嗦,茶碗给碰掉地了:“像……真像。”
??南净天疑惑地问:“我跟我爷爷像?那你肯定认识他。”
??桃鲜直直地看着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刚才还没注意,就在几天前也来了一个长得和你很像的年轻人,他说他是受南子仲老爷子的遗嘱来找我拿东西。”
?? ??南净天眼睛瞪直了:“和我长得很像的人?”
??桃鲜嘿嘿笑着:“罢了,我也不管你们中间是什么关系,不过你如果受南老爷子嘱托来找我的,那你就要失望了,他给我的东西,已经让那个年轻人给拿走了。”南净天感觉整件事情越来越迷茫,越来越没有头绪。他擦了擦头上的汗:“你能不能把整个事情都说给我听?”
??桃鲜叹口气:“你和南老爷子是什么关系?”
??南净天说:“他是我爷爷。”
??“是否可有凭证?”
??南净天犹豫一下,还是把爷爷留下来的遗嘱给了桃鲜。桃鲜很仔细地看过,面露欣喜说:“我认识南老爷子还是在数年前呢,那时候我很年轻,还带着雨点。那些老妓女们就妒忌我,诬陷我,结果让妈妈处以家法。那些打手们真是狠毒,把我脸朝下捆在板凳上,然后在下面用马灰草烧出的烟来熏我的眼,她们是想让我瞎啊。当时我就想了,如果瞎了,自己就咬舌自尽。就在我眼前朦朦胧胧的时候,突然大门被人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把那些打手们全部都打跑了,把我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他就是你爷爷南子仲。他真是一个响当当的好汉。”说到这的时候,桃鲜脸上露出了红晕。
??南净天听得是心惊肉跳:“后来呢?”
??桃鲜的神情浮现出一丝甜蜜:“后来,妈妈看你爷爷是个人物,就矮了半分,说了不少软话。你爷爷也还真是江湖豪情,当时就给妈妈许多钱,保了我的性命。”
??南净天一听,什么玩意?许多钱?我的爷爷唉,你孙子都快吃不上饭了,你居然拿许多钱买了个妓女。不对,桃鲜既然是自由身,怎么还在这呆着?他刚要发问,桃鲜知道他要说什么,脸腮桃红地说:“我要报答你爷爷的救命之恩。当时他要我做两件事,一件是好好养大雨点,一件是等着他的后人来找我……”
??南净天好奇心实在是控制不住:“他到底留给你什么了?”
??桃鲜叹口气:“一封信和一幅画。”
??南净天急切地问:“在哪?”
??桃鲜咯咯笑着:“你这年轻人真是健忘,刚才跟你说了,让你那个兄弟拿走了。”南净天“呸”了一声:“我是我爹的独子,哪有兄弟?桃姨你也太粗心了,那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随便给人?”
??旁边一直沉默的雨点说话了:“你是你爹的独子,可你爹未必是你爷爷的独子,你有个表兄弟,还很稀奇吗?”
??桃鲜说:“年轻人,你也别着急。虽然那真家伙给出去了,但这些年我没事的时候就临摹你爷爷留下的信和画,我这还有复件,拿给你看看吧。”南净天刚才被雨点堵得满脸通红,羞涩之极,一听这话,赶紧说:“好,好,那就多谢你了。”
??桃鲜转身来到墙角,打开一个红色的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些纸张拿了过来。南净天迫不及待地看,在白色的宣纸上,用毛笔画着一根又黑又粗的杖子。桃鲜的画功实在不敢恭维,南净天勉强可以认出来,这杖子上雕有一个虎头,杖身盘龙,非常大气。他问:“这……这是什么东西?”桃鲜说:“根据你爷爷的信上所讲,这根杖子名叫打鬼杖,传说是鬼祖宗钟馗所用,专门打鬼。”
??南净天翻开画的背面,看见上面画着五个体态丑陋的小鬼,正抬着一个轿子。轿子上落着一只体态丰盈的大鸟,展开翅膀,正欲飞行。在画下写着四个楷体小字“五鬼抬轿”,第二行写着“五鬼聚齐,神鸟自现”。
??实在搞不懂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他摇摇头展开信,信开头画了一张地图和一些地点名称,那些地名晦涩绕口,像什么卡木里沙漠、孔雀河等等,地图四周是灰茫茫一片,是代表戈壁沙漠,几条黄色标记的路在灰色中蜿蜒,地图中心用红笔写着“虫义城”。桃鲜嘿嘿笑着:“这里本来是金粉写的,我没有,只能用朱笔代替。”
??南净天继续看,在信后写着一句话:“此藏宝图关系到一笔巨大宝藏,凡我南氏子孙,谨慎对待。”下面还跟着一行小字:“英租界,皮特。”这什么意思?
??桃鲜指着最后那行字嘿嘿笑着:“知道这怎么回事吗?”南净天狐疑地摇摇头。桃鲜说:“想知道吗,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南净天一挥手:“说吧。”
??桃鲜指着一旁那丑陋的雨点说:“如果你去找打鬼杖,必须带上她。因为只有她才知道皮特住在哪。”
?? ??黎明,伴着第一缕阳光,花船已经在湖面上开动了。船上只有船老板、南净天和雨点三人。船老板把酒葫芦挂在杖上,自己站在船头自顾自地摇着桨。雨点坐在南净天的身边,眼睛眨呀眨地看着他。南净天被她瞧得不好意思,喃喃地说:“你跟我出来是要受苦的。”雨点笑着:“小子,你自己保重好吧,我比你命大。”说着,她拽住自己的脸皮,向上一翻,整个那麻子脸瞬间消失,露出了一张胖嘟嘟的女孩脸,一双小眼睛闪耀着狡黠的光芒,鼻颊两旁是密密麻麻的雀斑,倒是非常可爱。她咳嗽一声,声音立时从公鸭嗓变得柔腻无比。
??南净天看得呆了:“你……这……”雨点脸色潮红,顽皮地眨着眼:“怎么样?比刚才好看吧?”南净天挠挠头,他活这么大从来没和女孩打过交道,一看这么可爱的雨点俏生生地在他身旁,那脸腾就红了。雨点怪有意思地看着他:“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你想想,我一个姑娘家成天在花岛那样的地方,如果不会自己保护自己,早就不知道被糟蹋成什么样了。”
??南净天想起桃鲜的话:“雨点是我捡来的孩子,和我相依为命。雨点这孩子命苦,生下来就有胸痹之症,老中医说她寿命不会太长。我就希望有一天能有个好人家带她出花岛这个魔窟,在外面好好生活。年轻人,你爷爷曾有嘱托,让我把她托付给你,我也放心了。”南净天恍然大悟:“雨点就是爷爷字条里提到的那个‘女婴’?”桃鲜点点头:“正是。”
??雨点拍拍南净天的肩膀,打断了他的思路说:“那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非常精明,嘿嘿,你爷爷给你找了个好对手。”
??南净天愣了一下:“爷爷给我找的好对手?”
??
??雨点知道皮特在英租界的地址,她领着南净天来到公馆,把门的是一个说着蹩脚汉语的印度人,雨点要他转告皮特,就说是南家后人来找他。时间不长,一个穿着燕尾服、金发碧眼的年轻人走了出来。他几乎是跑着出了门口,一看南净天,就过去握手:“是南先生?”南净天有点不好意思:“你是皮特先生?”皮特笑着往里迎接:“南先生,你和令祖父长得非常相似。”南净天一笑:“皮特先生,你的汉语说得很好。”皮特这个外国人倒是非常豪爽,哈哈大笑:“不瞒南先生,我在中国已经呆了快四年,中国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国家,而我在大学念的就是考古系,所以一毕业就来到了中国,来到了这个梦幻天堂。”
??南净天悄声问雨点:“这个考古系是学什么的?”
??雨点眨着眼睛说:“就是盗墓贼,这些洋鬼子就爱自己脸上贴金,跑咱们一亩三分地刨老祖宗的东西,愣说是考古。”南净天信以为真,对这个皮特印象打了折扣。
??皮特的公馆非常中国化,满墙的中国字画,样式奇古的桌椅,上面摆放着仿官窑的青瓷。南净天和雨点落座后,皮特给他俩泡上两杯淡茶,就问:“这位东方美人是南先生的太太?”雨点脸红得像苹果一样:“美得他,我是他……妹妹。”
??皮特哈哈大笑:“原来如此。说正事吧,南先生,我等你很长时间了,你终于来了。”南净天没明白什么意思,疑惑地看着皮特。皮特喝了一口茶说:“此事说来话长。令祖父是我父亲好友,看着我长大的,对于我学考古也非常支持。四年前我来中国的时候,就是奔着一个神话而来,传说在遥远的古丝绸之路上,有一处绝域之地死亡之国,那里藏有一件能够使人通往天国的权杖……”南净天一听,哎呀,不就是那根打鬼杖吗?
??皮特继续说着:“我耗尽了四年的心血,组织了好几次探险,但都无功而返。就在半年前,令祖父南子仲找到了我,告诉我他手头就有一份关于这根权杖所在地的详细地图。当时我很兴奋,就问他要,可是他很奇怪,只是告诉我,在不久之后,他的后人会带着这份地图来找我,让我带着他一起探险,才能去拿那根权杖。”
??他后面再说什么,南净天已经听不进去了,脑子乱成了一锅粥。自从离开京城,寻找爷爷的尸骨到现在,自己所走的每一步都好像是被人安排好的,他浑身泛起阵阵凉意,感觉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眼睛似乎在看着自己。
??一阵痛感突然袭来,他低头一看原来是雨点暗暗掐着胳膊:“傻瓜,想什么呢,那洋鬼子问你话呢。”他抬头看看皮特,那洋小伙笑容满面:“南先生,我们定在后天启程,意下如何?”南净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故作镇定:“行,就这么办吧。嗯,顺便问一下,皮特先生,除了我之外还有没有南家的子孙找过你?”
??皮特摇摇头:“不,你是第一个。”南净天和雨点对视了一眼,两个人感觉同样的困惑。皮特笑着问:“南先生,能否把地图给我看看?”
??南净天“哦”了一声,就要从怀里掏地图。旁边雨点手疾眼快抓住了他的手,低声嗔道:“你真是笨啊,给那洋鬼子看了,如果他自己偷着溜去,怎么办?现在不能给他,做人要长个心眼。”她随即也笑着对皮特说:“皮特先生,我们地图放在客栈里了,今天没带。”
??皮特也是个明白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不强求:“南先生,令妹还真是个人物,有她做帮手,我们这次行动唾手可得。”南净天嘿嘿干笑着,觉得每个人都那么精明,就自己是个笨蛋。
?? ??两天后,三人出发。历经小半个月的行程,又是做火车又是乘马车的,这就来到了古丝绸之路外沿的新疆番昌镇。镇子不大,就处在现代城市和荒荒沙漠的交接处,这里往四下一望,俱是黄沙低木、土街石屋,南来北往的商客,马匪经常在这里出没。
??皮特领着二人来到一个名叫奥列克的维吾尔族老人家里,奥列克将近六十岁,但嗓音洪亮身体非常棒,他经常在戈壁行走,对沙漠的脾气了如指掌。皮特和奥列克曾经多次合作,许多考古必用的物资都由这个老向导保管。
??由于近些日子,沙漠上不太平,出了一伙极为凶残的马匪,为了保证这次出征的安全。奥列克特意找到了维吾尔青年笛随行,笛据说是沙漠第一勇士,身材魁梧,脸色黝黑,不苟言笑,什么时候看脸都严肃得风雨不透。笛和老向导奥列克分别介绍了两个本地土著疾风和落雨加入队伍中,这两人也属于响当当的汉子,都经常出入沙漠,极富经验。经过三天的整顿,一行人出发。
??古丝绸之路的外沿是叶尔羌河,这条河根本就一点水都没有,只能看见干裂的河床,两边长满了黄色的杂草。举目四望,一望无际的戈壁,任何生命迹象都看不到。南净天这一路走得憋气,那地图一直被雨点收藏,说什么也不给自己,说自己没有江湖经验,很轻易被这些老油条给骗了。皮特是整个行动的组织者,这个中国通对古文化了如指掌,虽然年轻又是洋人但在这些人里极为服众,大家都听他的。老向导和其他几个土著都不必说了,数来数去,就南净天什么作用不起,他把自己裹在长衣中,闷闷不乐地跟在马队后边。
??雨点是个性情很活泼的女孩,在这些糙爷们里,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少女,大家都觉得整个路途不像以前那么难走,愉快多了。疾风和落雨两小子经常和雨点套近乎,女孩被他俩逗得“咯咯”直笑。南净天都看在眼里,看到雨点被男人追求,心里总是有点不舒服。
??路途是枯燥无味的,走过叶尔羌河,走过卡木里沙漠,穿过孔雀河就正式到了古丝绸之路。这里一片荒漠,满地枯骨,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蓝得刺眼,天空下茫茫沙海中偶尔有几棵枯草在沙风中乱舞,更显荒凉。
??老向导奥列克表情很严肃,他看着天空说:“大家都休息一下吧,在这里安营扎寨,今晚有一场沙漠风暴。”
??夜晚的沙漠格外寒冷,比起白天的闷热,简直是一天一地。老向导把几头骆驼围成一圈,所有人都在圈内紧紧靠在一起席地而坐。奥列克沉声说:“一会风暴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要抓住骆驼,切记。”几个本地土著和皮特脸色都很沉重,南净天知道将有大事发生,心跳能从腔子里蹦出来,雨点也把小脸绷得紧紧的,一丝笑容没有。
??沙漠之风说来就来,一点事先的预兆都没有。霎时只见漫天的黄沙,如一座座平地而起的沙山呼啸着滚滚而来。老向导说了一句:“大家小心。”“小心”二字刚一脱口,就被沙风吞没。南净天就感觉耳边轰咛,浑身像着了火一样,一股强力把自己抽了起来。他想喊救命,可是眼前俱是黄沙,什么人都看不见,那力量奇大,抽得他不由自主地飞了起来。他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身旁的骆驼腿,模糊间他就听见那骆驼的一声低吼。
??南净天来不及思索,眼看越飞越高,身旁全是震耳欲聋的巨大声音,耳朵几乎都快震聋了。突然他就感觉手被谁给抓住了,他低头一看,冥冥的黄沙之中伸出一只极为粗壮的大手,中指上还带着一个古老的戒指,南净天认出来了,是笛,沙漠第一勇士。南净天此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那只手。
??此时南净天大头朝下,双脚朝天,只靠那一只手之力,在空中摇摆。风沙越来越大,眼睛已经睁不开了,脑子里一片混沌,整个天地之中只有那只手。南净天恍惚间看见自己站在一处四周黑漆漆的甬道里,甬道远处是一丝光亮,亮光处站着一个人,那人回头冲着他笑笑,南净天一看此人,愣住了,这个人就是他自己。霎时间,甬道消失得无影无踪,自己被圈在一处四下全是白光的天地里。
??天地陡然变暗,南净天感到浑身酸痛,骨节像被人打散了一样。他痛苦地呻吟一声,马上意识到自己又返回现实里。一睁开眼,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受到光亮和刺痛,眼皮之下全是沙子。他揉揉眼,努力想站起来,终于“哗”的一声,他顶开了头顶的沙子。
??南净天用泪水冲刷了一下自己眼中的沙尘,勉强看清楚,自己居然已被沙子埋到了腰,周围的人都在大口地吐着沙子,他这才感觉到自己嘴里全部被沙粒填满,甚至喉咙里都是。
??老向导嘶哑的声音传来:“好了,大家都互相看看,是不是都在?”一点人数,一个不差。南净天看见笛正在揉着自己膀子,就感激地走过去紧紧抓住他的手:“谢谢你,救了我的命。”笛淡淡一笑,微微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雨点在沙中躺了过来,给南净天掸掸身上的土,关切地问:“你怎么样?”南净天看见女孩眼里波光流转,大为感动:“我……我刚才差点被风暴卷走,幸亏笛大哥,他救了我。”雨点抖抖身上的沙子,甜甜地对笛说:“谢谢你,救了我哥哥。”
??笛脸上的笑很憨厚,点点头。
??南净天恍惚间真把雨点当成了自己的亲人,看到有个女孩挺关心自己,心里真的很暖。
??休息了一个晚上,一行人重新启程。到了古丝绸之路,路线就要按照南子仲遗留下来的地图行事。雨点这个女孩精明得很,不肯献出地图全貌,只是一点点画给皮特和老向导看,倒也不耽误行程。
??一天之后,一行人来到一处沙丘。沙丘上不知哪个年代在此树立了数百根的木桩子,现早已惨败不堪。奥列克仔细看了看地貌说:“这里应该藏有地下水,这些木桩子就是标记。我们现在的水不多了,我的建议是在这里凿一口浅井。”大家都没什么意见,把骆驼停住,安营扎寨。
??笛突然说话了:“各位,不好意思。在风暴里,装铁铲的皮袋给弄丢了,我刚才检查行李的时候才发现。”
??一行人都沉默无声,在茫茫沙海中没有水就等于死亡。笛把自己衣服整整:“我去顺原路找铁铲,大家就先在这休息休息。”说着,牵过一头骆驼,一翻身骑了上去。
??老向导奥列克非常不想让笛走,让谁去也不能让他去,这里已经到了那批马匪的活动区域,说碰上就能碰上,现在这个主力军一走,前途没测。没水是死,遇上那些马匪也是死。奥列克想了想,算了,最近风暴特别多,那帮马匪估计回老巢吃喝玩乐去了。
??笛带上水和食物,骑着骆驼很快消失在沙漠的深处。
??南净天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心头涌起一股不祥之兆。 ??夜晚的沙漠仿佛冷漠的世界,气温极低。大家围坐在一起,中间是点燃的篝火。周围静静的,只有木柴被火烧的“劈啪”声。天色越来越暗,南净天见气氛很压抑,就挑个话题:“奥列克,那些马匪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奥列克看着火堆出神:“他们把自己誉为死亡使者,在这片沙漠中神出鬼没,杀人越货,残暴之极,听说领头的是个叫做石老大的人,这个人身份极为神秘,谁都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听说可能是个六十岁上下的老头。”南净天心里一咯噔,不会是自己爷爷吧。奥列克叹口气:“只是这些马匪还好说点,如果我们碰见了土球狼那麻烦就更大了。”雨点不解地问:“什么是土球狼?”
??话音刚落,只听见很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一声怪兽的低吼,那声音混杂在沙风之中,似真似幻。几个人脸上都变了颜色,奥列克磕磕巴巴地说:“这……好像是土球狼的声音。它们成群结队,能吃得下任何活着的东西,如果没有食物,它们甚至可以互相残杀。这样吧,晚上我们轮流值班。”
??经过决定,疾风先守夜,其他人都回到帐篷里睡觉。外面风越来越大,吹得帐帘“哗哗”直响。南净天盖着厚厚的绒毯怎么也睡不着,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总在心头缠绕。这时,帐外突然闪出一个黑影,又细又长,如同鬼魅。南净天看得浑身难受,口干舌燥地说不出话来。帐帘一挑,那黑影闪了进来,是雨点。
??女孩脸色煞白,她跪在南净天身边轻轻地说:“哥哥,我害怕。”南净天坐了起来,他轻轻地拍拍雨点的肩膀:“别怕,有……有我呢。”雨点十分乖巧地坐在他的身边,把自己拱在南净天的怀里,紧紧地闭着眼睛:“净天,抱抱我,我害怕!”女孩的声音腻人:“我心口有些疼,你要抱紧我。”
??南净天脸色通红,抱住了她,喃喃地低声碎语:“别害怕,别害怕。”风越来越大,南净天就感觉浑身热得厉害,他迷迷糊糊地陷入睡梦之中。
??又是走在一条又黑又长的甬道中,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只有远处的一丝光亮。黑暗密密实实地包裹着自己,南净天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慢慢走向那处光亮,光里站着一个人,他走到那人身旁,这才看清,这个人就是自己。甬道瞬间消失,他发现自己在一片荒漠之中,突然平地起风暴,一股巨大的黄色沙山立在空中,化成了一张苍老的人脸。南净天认出来了,是自己的爷爷。
??南子仲张着大嘴,面部表情极为诡异:“净天,你一定要找到我们南家的秘密。”南净天被风吹的眼睛都睁不开,大声地喊:“爷爷,我……我不行。”南子仲咆哮着过来:“你是我的孙子,我说你行。”遂张开大嘴,一口吞了下来。南净天惨叫一声,随即眼前一黑。
??他耳边响起雨点的声音:“净天,你怎么了?”南净天睁开眼,原来自己做了一个梦,浑身几乎都湿透了,他喃喃地说:“刚才……做了个噩梦。”雨点轻声说:“净天,我有种不好的感觉。”
??她话音刚落,帐帘一挑,进来一个彪形大汉,正是落雨。落雨手里拿着一柄虎头弯刀,这种刀呈月牙形,刀刃处锋利无比,闪着蓝光,此时那刀上正滴滴答答地落着鲜血。南净天一看这小子,脸极为阴沉,眼角眉梢带着重重杀气。雨点皱着眉说:“你干吗进来,不知道这是我哥哥的帐篷吗?”
??落雨声音非常冷酷:“把地图拿出来。”南净天知道事情有异,把雨点掩在身后,颤着声音问:“你……”落雨飞起一脚:“去你妈的。”给南净天踹了个狗啃食,他冷冷地看着雨点:“把地图拿出来。”
??雨点吓得脸都白了:“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落雨嘿嘿笑着:“小妹妹,记得不记得奥列克给你们说的那伙马匪?我就是其中一员。”南净天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落雨是奥列克介绍来的,莫非奥列克也是马匪?他心头狂跳。雨点镇定一下说:“好吧,不过你要放我和哥哥一条生路。”
??落雨哈哈大笑:“你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今天这里所有人都必须要死。”雨点看他这么得意,心想难道其他人都遭了毒手。她冲着南净天眨了一下眼,南净天明白什么意思,从地上爬起来,扑向落雨。落雨何等人物,眼观六路,他身子一转,飞起一刀直直地砍向南净天。
??南净天脑子一凉,一侧身把脑袋躲过去了,那刀刷一下就砍在肩膀上,鲜血飞溅。南净天疼得跪在地上,落雨踩住他,对准脑袋飞砍一刀,雨点大声说着:“你要是砍他,我就把地图吃了。”
??谁知落雨不听不闻,刀依旧直直劈了下去。 ??刀行到南净天的头前不动了,落雨回过头看着雨点:“把地图交给我。”雨点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纸颤巍巍地递了过去。落雨把刀交左手,右手去拿那纸展开来看,雨点突然把那纸抖了一抖,霎时一股白烟弥漫,呛得落雨直咳嗽,雨点用力把他顶开,拉起南净天就往外跑。
??南净天边跑边问:“这是什么?”雨点抿着小嘴说:“石灰,我经常带在身上,防身用的。”两个人跑出帐篷,看见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其他几个帐篷好像坟墓一样散落在旁边。火堆已经熄灭了,一个黑影躺在火堆上一动不动。两人跑过去一看,守夜的疾风早已身首异出,黑夜中,血液呈墨色,喷得到处都是。
??这时,帐帘一挑,落雨走了出来,他握着弯刀,直飞过来。风越来越大,吹得这几个人袍子乱舞。南净天不知从哪来的勇气,紧紧拉住雨点的手:“你要杀就杀我吧。”落雨劈头盖脸就是一刀:“你以为我不杀你啊!”南净天拿起火堆上的棒子一挡,咔嚓一声,棒子被砍成两半。
??说时迟,这时快,旁边的帐篷里突然爬出一个人,正是奥列克。他颤着声音说:“别……别打了,土……土……”这几个人谁还有心思听他的,落雨一刀紧是一刀,把南净天和雨点步步相逼。落雨眼珠子都红了,杀心四起,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杀。
??“噗”一声,雨点胳膊被划了一下,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她一下跪在地上,紧紧抱住落雨的腿,大口喘着气,对南净天喊着:“净天,快跑。”南净天脑子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落雨的刀举过头顶,挂着风声直砍向女孩的后背。
??黑暗中陡然飞出一道黑影,那黑影极像一条狗,双眼发着白色的光亮,一口就咬住落雨的手腕,落雨疼得惨叫一声。那动物长得可怪了,嘴奇大,能绕脖子一圈,嘴里都是挂着倒刺的牙,咆哮着撕下了落雨的一片肉。落雨翻腕就是一刀,把那狗脑袋砍掉,而后身子咕噜噜在地上滚了几滚。
??南净天正拉起雨点,立即看见周围的黑暗中全是闪亮的眼睛,透着死亡的气息。咆哮声阵阵,让人腿都发软。三个人开始后退,来到帐前。那些眼睛步步跟随。雨点一看奥列克趴在地上失去知觉,就冲着落雨喊:“你对他怎么了?现在只有奥列克能救咱们,你快把他弄醒。”落雨惊惶失措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对着奥列克的鼻前熏了一熏,南净天掀开帘子,见皮特也昏倒在帐篷里。他一把抢过药瓶,把皮特也熏醒。皮特醒来后舌头都不利索:“发生什么事?”南净天喉头阵阵发响:“土球狼来了。”话音未落,其他几个人也挤进帐篷里,落雨忍着疼把帐帘给锁上。只见外面无数的黑影在徘徊,咆哮声腥臭的味道阵阵袭来。
??黑影越来越多,土球狼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映在帐布上如同鬼魅。突然“哧啦”一声,帐篷被抓开一道缝隙,一个狼嘴伸了进来,腥臭的唾液顺着下巴滴在地上。落雨手起刀落,狼嘴应声落地,血喷的帐篷里到处都是,气味刺鼻。
??土球狼被血腥气味刺激得异常活跃,开始抓着帐篷。在锐利的狼爪下,帐布开始左右摇晃,“哗”一声,整个帐篷坍塌了。群狼扑了上去,奥列克拼了命喊道:“狼怕火。”
??大家靠拢在一起,手里都抄着武器前后挥舞着,狼群把几个人紧紧地包围在其中。奥列克用打火石点燃了一大块破布条,火熊熊燃烧,他把布条扔进狼群里。群狼霎时分开了一条道路,落雨率先踩着大火飞奔出去。这小子用力过猛,结果衣襟上带的风居然把火苗熄灭了不少。奥列克一看形势危机,大吼一声:“快跑,能跑出一个是一个。”
??南净天紧紧拉着雨点的手,脑子一片空白,就一个念头,跑。他拉着女孩踩着火苗,也奔了出来,刚跑出狼圈,就感到手里一紧,回头一看,是雨点惊惶的脸。南净天急躁地问:“怎么了?”雨点满脸是泪:“腿,腿……”南净天仔细一看,倒吸一口冷气,雨点的小腿处被两只土球狼给紧紧咬住,厚厚的绑腿已被啃得稀烂,女孩怎么也挣脱不出去。
??南净天抄起手里的棒子砸向那两只狼,岂料土球狼嘴上功夫着实了得,咬住雨点使劲往后拖。转眼间,雨点被越拖越远了,她的哭声在夜空中回荡:“救命啊!”南净天刚想近前,一群狼从沙下跳了出来,挡在他和雨点中间,咆哮着直扑过来。南净天手颤得厉害,现在抹头就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如果去救雨点,必然陷入群狼的埋伏。女孩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南净天满头是汗,但现在不是有闲情逸致慢慢思考的场合,狼群已经包围了过来。
??南净天握着棒子,刚想再进一步,眼前全是亮闪闪的狼眼,他长叹一声,转过身朝着茫茫的沙海就跑了下去。
?? ??南净天拼了命往前跑,风越来越大,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黄沙。不远处的风沙中似真似幻地出现了一座矮墙,南净天跑近前时,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了,墙面后是一条笔直的碎石古路,路面上碾压着深辙的轮印,路两旁是残壁破墙,在风沙中,此地就是一处死城。
??他愣了愣,身后的群狼咆哮着就涌了过来。南净天拔足在古道上狂奔,狼群越追越近,其中一头狼一个飞跃竟然从南净天的头顶跳到了前边,把身子一横拦住去路。南净天倒吸了口冷气,挥起木棒就是一下,那只狼一口叼住木棒,嘴里咯咯直响,木屑落得满地都是。南净天赶忙弃下木棒,转身往一条胡同就跑了进去。
??狼群紧紧跟在身后,他边跑边大口喘着气,喉头阵阵发甜,似乎一股鲜血就顶在嘴边。南净天现在真是怀念在京城给人刷盘子的时候,最起码没有生命危险。跑着跑着,他突然停住了,目光一下黯淡下来。在月光下,面前竖立着一面墙,虽然破烂不堪,但也有两人多高,这是一条死胡同。
??群狼的咆哮声就在身后不远处响起,南净天倒退两步,收腹挺胸就是一个冲刺,一下跳了起来,十指紧紧抓住残壁,双脚蹬在墙上,奋力往上爬。从下往上看,这墙似乎直直通向天空,看不见尽头。南净天就盯着自己眼前的那一片,深吸气,四肢发力,一点一点往上爬。
??狼群转瞬即到,聚集在墙壁下,冲天狂吼着。南净天回过头一望,只见下边黑压压的一片全是闪亮的兽眼,一哆嗦,手里的一块砖居然给掰了下来,身子一歪,差点就掉下去。
??有头狼张开大嘴,身子一纵,双脚搭在墙壁上,跳跃着去咬南净天。一口叼住了他的腿,低吼着开始往下拽。南净天十个手指都成了紫色,手一滑开始往下掉,刚跌落地上。狼群就围了过来,狼眼如鬼火般在黑夜中弥漫着。
??
??落雨如丧家犬,在沙地里狂奔。突然肩膀被人抓住,正是奥列克,老人颤抖着嘶哑的嗓音:“落雨,救救雨点,她被狼群包围了。”落雨一把挣开他:“去你妈的,快滚,老子捡条命不容易。”说着,一脚踢在奥列克身上,谁知奥列克紧紧抓住他就是不放手。
??落雨舔舔干裂的嘴唇,挥起手里的弯刀就要下死手。眼前突然冒出一个人,此人身材魁梧,在月光之下,脸色苍白,一双剑眉倒立,正是笛。落雨一看是笛,吓得腿都软了,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笛背着一个大袋子,手里还提着一把明晃晃的铁铲,冷冷地看着对面的落雨,他二话没说,扬起手照着他的脑袋就拍了下来,铁铲如光如电,一道白虹挂着风声。落雨的脑袋霎时万朵桃花开,脑浆子都打出来了。奥列克一看见笛,激动得眼泪都流下来,忙说:“快,快去救救雨点。”
??笛眉角一挑,冲入狼群,手起铲落,几乎是一铲一个,打得土球狼嗷嗷怪叫,纷纷后退。雨点被压在几只狼身下,已经昏厥过去,衣服快被撕烂了。笛冷静得很,告诉奥列克和皮特马上点燃火把,火越大越好,而他一路打到雨点近前,浑身崩满了血迹,跟血葫芦差不多。
??月光下,笛浑身的霸气和杀气四溢,他一把抱起雨点,低头去看她。雨点迷迷糊糊地紧紧抱住笛,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喃喃地说:“不要……不要离开我。”把雨点背在身后,再次击退了一些土球狼,沙子都被鲜血染红了。他杀开一条血路,冲到火圈里,有了大火作掩护,狼群在外面徘徊不敢近前。
?? ?奥列克用清水浇在雨点脸上,雨点慢慢苏醒过来,蜷缩在笛的怀里颤抖不已。笛把身上的外衣撕成一条一条,给雨点包扎伤口,幸好是皮外伤,没伤及骨头。奥列克把事情对笛说了,笛面无表情,把铁铲插在沙堆上沉声说:“你们睡吧,我来守夜。”
??现在这时候谁还有心情睡觉,浑身哆嗦看着火圈外的狼群。黎明终于来临,随着天边第一缕阳光射下来,土球狼开始全面撤退。它们把自己头脚相连包成一个圆球,扎进沙下,一个个沙包相继消失在沙漠远处。
??笛问雨点:“你感觉怎么样了?”雨点脸色绯红:“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我没事了。”笛问:“地图还在身上吧?”雨点点点头。笛沉声说:“我们出发。趁天亮的时候离开这里尽快找到那个虫义城。”雨点急急地问:“南……南净天还不知道在哪呢?”笛的声音冷酷至极:“被土球狼追杀的活物,几乎没有逃生的可能,估计他已经死在大漠里了。”雨点脸色立马阴了下来,从地上慢慢爬起来。皮特突然一拍大腿:“哎呀,咱们的骆驼都被狼吓跑了。”
??奥列克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笑容,他对着沙漠打了一声长哨,不一会儿,在荒漠的深处,“霹雳啪啦”跑来了四只骆驼。骆驼来到众人面前,长嘶不已。奥列克抚摩着骆驼的长毛说:“在沙漠里,它们可比人聪明。”
??笛一翻身上了骆驼,看着无边的黄沙说:“我们出发吧。”
??发生如此惨变,所有人都默默不语,寂静的沙漠中只能听见“叮叮当当”的驼铃声。老向导奥列克突然用手指着前方,激动得磕磕巴巴:“我……我们到了。”
??在不远处,是一片古老的城市废墟,大片的断壁残垣,四通八达的戈壁古道,在风沙中如影如幻。皮特一激动,从骆驼上落了下来,他满脸满身俱是沙子,跪向那个古城热泪盈眶:“四年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众人牵着骆驼走在这座古城之中,四周寂静无声,只有低沉的风声彷佛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墙壁上刻满了风格古扑,充满异域风情的图案,上面描绘着举坛的少女、欢快的小狗、气仰的贵族,在如此死寂的气氛中显得非常诡异。
??天色突然变暗,天边开始闪着紫红色晚霞。雨点惊慌地问:“这……这怎么回事?刚刚还是白天的。”奥列克面向太阳落下的地方跪了下去,满脸都是恐惧的虔诚:“这……这是死亡的诅咒。这里是死亡之城,传说地下埋葬了一个魔鬼,它就站在我们看不着的地方看着我们。”
??皮特经常在考古圈里混,知道一些所谓的亡灵诅咒,但是面对现在这样奇异的天气现象,也不由得惶恐起来。笛冷峻异常,手里紧紧握住铁铲,满眼精光四射。
??天迅速黑了下来,奥列克点燃手中木棒,火苗挣扎着燃烧起来,雨点展开地图,仔细看着说:“绕过这条街道,应该可以看见一座神庙,打鬼杖的标记就在那里。” ?南净天靠着墙,拼命用手抵住狼嘴。本来受伤的肩膀疼得更加厉害,伤口被撕开,鲜血流了出来,血刺激得那些狼兽性大发,一个压一个跳了过去,撕咬着。南净天居然被狼群压在最低下,腥臭味刺鼻,他就感觉呼吸困难浑身难受,就感觉身子开始下陷。
??“哗啦”一声,下面居然塌陷出一个地洞,他头朝下落入洞中。
??狼群畏缩不前,趴在洞口冲里面低声咆哮。南净天从地上爬起来看见洞内燃着许多的灯烛,灯台在青铜的灯架上,外面罩着红丝网,火光幽幽,透过薄网,把整个地洞都映得红红的,暖暖的。
??洞内四壁画满了色彩鲜艳的丹青佛陀,众佛之中一个身材高大的佛祖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具佛祖赤身裸体,正在翩翩起舞,身上缠绕着艳丽的丝带,佛冠上两条绸子飘洒在空中。佛祖脸上带着邪恶的笑容,一双眼睛似乎还在转动。周围还有许多穿着长袍的侍女,围在这个佛祖跟前。在佛祖脚下踩着一只老虎,老虎怒目圆睁,嘴里正叼着一个正在挣扎的人。南净天第一次看见如此令人震撼的壁画,而且还在这么一个如此恐怖诡异的地方。
??洞窟的天棚背景是淡蓝色,上面画着日月星辰,每一笔每一细节犹如头发丝一般细腻。满墙的图案虽经历千年,但颜料依然如故,鲜活得就如同刚画出去一样。南净天完全被震撼了,他在洞窟缓缓前行,看着这些如幻的图案。
??图案不断地变化,似乎在讲述一个古老神秘的故事。南净天边看边走,浑然忘己。洞窟越来越狭窄,灯光越来越暗,五彩的丹青在黑暗中给人带来一种极为压抑的感觉。南净天走着走着突然停住了,他看见在洞窟甬道的远处有一丝光亮,光亮处影影绰绰有个人影在晃动。南净天一下屏住呼吸,猛然想起自己做过的梦,那个人不会是自己吧?
??慢慢往前走,那个人影愈发得清晰。南净天就感觉浑身紧张,一种强烈恐惧的感觉像大浪一样袭来。走到近前一看,才长舒了一口气,原来甬道口摆放着一面巨大的铜镜。镜面光滑,上面的人影正是他自己。南净天走到镜前,轻轻抚摸着,镜身上刻着上古神兽,狰狞地盘踞着。
??这时,他就感觉自己的手在随着这面镜子在轻微地颤动,颤得越来越厉害,“咔吧”一声响,一道长长的裂纹突然在镜身上蜿蜒而下。随即半壁镜面全部碎裂,铜片纷纷落下,南净天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在笑着,另一半镜面也随即粉碎,镜子里的人居然走了出来。
??南净天紧张得喉头阵阵作响,他一下瘫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那个镜中人。镜子里的自己也是一身长衣裹身,面容惨白,但掩饰不住的狡黠,头发蓬乱不堪,嘴角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手里提着一把古朴的板斧。他一步一步朝南净天走了过来,手里的斧子高高举过头顶,挂着风声就砍了下来。
??南净天已经被眼前的这一切吓呆了,躲闪不及,眼看那斧子就朝自己脖子过来了。这斧子太过锋利,划破空气的时候,还带“嗤嗤”的响声。斧子挨到脖子时,再也不动了,斧刃轻触汗毛,但未碰肌肤,力道和速度把握得恰到好处,看样子此人的功力不浅。
??那人一笑:“我就知道,我们南家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发现秘密。好了,现在旅途不会寂寞了。”
??南净天这才明白过来,此人不是自己,而是那个桃鲜曾经说过的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兄弟”。那人脸上时刻都挂着邪邪的笑容,他收起斧子,向南净天伸出一只手:“欢迎你。”南净天也不客气,一把拉住他的手,站了起来,就感觉这人的手冰冷刺骨。 ?那人笑着:“我叫南惊天,你呢?”南净天愣了:“我叫南净天,净是干净的净。”南惊天笑着说:“我是惊恐的惊,你很不错,来得很快。”南净天看着他,感觉很亲切,毕竟是自家兄弟:“你也不错啊,来得比我快。”
??南惊天竖起衣领,双眼精光流转,灵气逼人。他问:“你是怎么来的?这个鬼地方,没人资助没有向导,很难到达这里。”南净天舔舔干裂的嘴唇:“爷爷曾经在一个妓女那里留下了口信,他还让我去找一个洋人,是他带着我来的。”
??南惊天眉角一挑:“雨点和皮特都来了?”
??南净天好奇地问:“你知道他俩?确实都来了。”
??南惊天淡淡一笑:“你这个傻瓜,南家的宝物,只能咱们南氏子孙来拿。你招来那么多人,到时候分赃不均,可是要发生人命的。那个洋鬼子皮特,我根本就没去找他。妓女桃鲜倒是要把雨点硬塞给我,我知道她什么意思,让那小妮子在我身边,拿到宝物后来个黄雀在后,所以当时我就一口拒绝。南净天,你可知道,你在引狼入室。”
??南净天睁大了眼睛:“不可能,雨点不是那样的人,她……她很可爱很单纯的。”
??南惊天“哈”了一声,满脸的嘲讽:“可爱?单纯?净天,你记住。小偷的儿子永远是小偷,妓女的女儿永远是妓女。雨点貌似可爱,其实心思缜密,狡猾得很。她一个人能在花岛那样的地方深藏不露,足以说明她的聪明,这个丫头鬼得很,也就骗骗你这样的小孩子。”
??南净天听到他这么一说,心里也发了毛。南惊天问:“他们在哪?”南净天叹口气,把遭遇土球狼的事跟他说了一遍。南惊天哈哈大笑:“兄弟,这倒也好,遭遇土球狼,九死一生。不过你还真是走了狗屎运,你知道我找这地下神殿花费了多少工夫,你却无意中落在其中。你我相会,就该是咱们爷爷在天之灵,这就是仙缘。”
??这时,在黑暗中走出一个剽悍的壮汉。此人虎背熊腰,大光头,脸上俱是刀疤,目光残忍。他走到两人近前,看着南净天又看看南惊天,惊诧地说:“啊,你们怎么这么像?惊天,他是谁?”南惊天笑着说:“这是我一个远方兄弟,叫南净天。净天,这是我的好朋友,雷九。”
??南净天一抱拳:“雷师傅,你好。”
??雷九皱着眉,不耐烦地一摆手:“好了,好了。惊天,时间不早了,我们出发吧。”南净天一愣,看这意思,这雷九是要跟着我们一起去找打鬼杖,南惊天刚才还要我不能领外人来,现在自己就带个人。
??可南净天心头乱如麻,不敢多问什么。
??雷九把南惊天拉到一旁,低声说:“你小子疯了,什么时候又多出个远方兄弟?我不管,找机会我就做了这小子。”
??南惊天冷冷一笑:“你懂什么!此处地下神殿,凶险莫测,藏着各种机关埋伏,咱们必须找一个替死鬼来探路,你以为我想多一个人分财宝吗?”
??雷九摸着光头嘿嘿笑着:“你小子真是阴险毒辣。我还真的好好提防你。”
??南惊天说:“彼此彼此,石老大派你在我身边,是不是也要玩黄雀在后,到时候在我身后下刀子?”
?? 南惊天在灯下展开神殿的地图,雷九和南净天凑在旁边一起看着。南惊天看了半晌说:“地图上标明如果要拿到打鬼杖,必须过尸人桥。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不是那么好闯的,各位多小心吧。”
??南净天指着燃烧的烛灯问:“惊天兄,这地下宫殿能有几百年了吧?怎么这里的灯还在燃烧着?”南惊天一笑:“看来你是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听说过秦始皇陵吗?据说那里点有以鲸鱼膏为灯油的长明灯,能够千年不灭。我和雷九进到神殿的时候,这里本是一片漆黑,这些烛台里的灯火都是我们根据地图上的指引碰触机关以后打开的。估计这可能就是那长明灯。”
??南净天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无比钦佩之情,觉得南惊天又帅气又聪明,相比之下,自己就相形见绌了。他们俩人按照地图的指引在前边走着,雷九背着手在后面跟着。南净天一看雷九那凶样,就产生莫名的反感,低声问:“惊天兄,你怎么认识这样的人?”
??南惊天微微一笑:“稀奇吗?我从小就接触这样的江湖人士。”他便讲起了自己的身世,原来这南惊天之爹叫南云,是东北查山响当当的土匪头子瓢把子。自清政府垮台之后,四处军阀并起,互相开战,老百姓民不聊生。尤其东北查山一带,赋税高得惊人,加上钱币疯狂贬值,农民几乎活不下去了。南云一看这世道,老百姓是没什么活路了,把手里的锄头一扔,领了一群哥们弟兄上山做了土匪。
??自古造反的都是种田的,查山上的土匪出身草莽,造反也就是图着眼前痛快。打家劫舍,拦路抢劫,敲诈勒索什么都干。也就过了几年,查山土匪闹了内讧。想当老大的人比比皆是,皇帝都能轮流坐,别说土匪头子了。南云在这场叛乱中几乎惨遭毒手,后来经过一系列的尔虞我诈六亲不认,他终于挽回了局势。南云这么一看,当土匪走江湖,脑袋时刻别在裤腰带上,自己也就这样了,不能把孩子给耽误了。他就把儿子南惊天安排上大城市学习。南惊天从小就聪明,而且在土匪窝长大,胆识过人。
??说到这,南惊天冲着身旁的南净天一笑:“你知道我小时候,爹是怎么给我练胆的吗?”南净天摇摇头。
??南惊天说:“那年我六岁。我爹跟另一帮土匪因为一笔买卖交上了火。当时我们那儿的规矩是,各派十人,互相砍杀,谁的人最后剩下来最多,谁就拿大头。那场厮杀,我爹带我去了。当时那二十个人砍杀的时候,我就站在圈外不到五步的地方,我爹派了两个高手紧紧地看住我,怕我受伤。他的目的就是想让我看看死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天,我们查山获得了大胜,砍死了对方九个人,其中活下来的那人双腿还被削断,他当时在地上艰难地爬着,用手指着我,想说什么还说不出来。哎,那个情景这么多年,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南净天听得心头狂跳,对南惊天产生了莫大的敬畏:“惊天兄,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往事。那你怎么找上咱们爷爷的线索呢?”南惊天叹口气:“那还是我爹临死前嘱托给我的,他说爷爷给我留了遗嘱,让我寻找一个失落的神器,我才一路寻过来。雷九是这一带的江湖朋友,没有他的帮忙,我很难如此顺利地出入沙漠。别看他凶,他可是大好人,绝对是热心肠。”
??三人走出甬道,眼前豁然开朗。甬道之外是一处雄伟恢弘的大殿,几根殿柱四五个人都围不过来,高不可攀。人在殿内,犹如蚂蚁。墙壁上刻着许多古老的丹青和符文,殿内的墙壁上靠着许多铠甲和武器架子。雷九看着墙壁上的图案,表情很严肃。南惊天问:“九哥,有什么不对吗?”
??雷九背着双手说:“我常在沙漠中行走,听说过一个古老的神话。说是在一处神迹内,镇压着一个魔鬼,莫不是就在这里?这些符文我曾经见过,当时听人说,这叫镇尸文,传说是钟馗老爷所写,驱邪赶魔用的。”
??南惊天一笑:“九哥,害怕了?”
??雷九眼珠子一瞪:“放屁,我雷九行走江湖数十年,不知道‘怕’字怎么写。”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整座宫殿:“在这里我可没看见什么门,我们下一步往哪走?” ?南惊天展开地图看看:“打鬼杖应该就藏在这座宫殿之内。”他四下望望,随即用手一指头顶:“那不就是吗?”两人抬头一看,在宫殿的天棚处,悬空架着一座桥。这座桥挂在殿柱之间,黑黝黝的,在空中不停摇晃。
??南净天喉头阵阵发响:“这也太高了,我们怎么上?”雷九走到殿柱前,嘿嘿一笑:“我有法子了,这根柱子雕了许多阳刻的符文,我们可以踩着上去。”何谓阳刻,就是将笔画雕刻在物体之上的凸起线条。雷九把住柱身,脚踩符文就开始往上爬。
??南惊天也抓着柱子攀了上去,南净天吸了口气,跟在二人身后也往上爬。柱子上的阳刻线条极为浮浅,一脚踩不实就会掉下来。南净天爬得小心翼翼,不一会儿就浑身是汗,冷不丁往下一看,离地已经数米,下面昏黄的一片,脑袋都晕。他什么都不敢想,继续往上爬。等到了柱顶桥边,那两人已经等好半天了。
??雷九看他上来,用手一指那桥,脸上毫无表情:“南净天,你先走。”
??南净天仔细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座桥完全是人尸搭成的。桥身是一排赤裸的女尸,并排用绳子捆在一起。桥梁是用数具骷髅连成。这些骷髅全都穿着紫红色的异域服饰,头发居然还没脱落,都沾在头骨上披散下来。每具骷髅都目怒口张,嘴里的红舌吐出来老长。这座尸桥直直通向大殿迷蒙的深处,看得南净天腿肚子都哆嗦。
??雷九把马灯点上,递给南净天:“里面黑,你拿着灯吧。”南净天看见南惊天在冲着自己微微笑着,嘴角似乎露出不屑。心想不能让这个人把自己看扁了,都是爷爷的孙子,我也不能输给你。他顿时豪气顿生,接过马灯点点头:“好,两位也小心了,我先走一步。”
??说着,他提着灯一脚踏在桥上,脚下就是软软的女尸后背,整座桥开始轻微地摇晃。那些骷髅似乎活了一下,骨节都在轻微地咯咯作响。南净天把心一横,慢慢地走上了去。
??南惊天和雷九先对视一眼,站在桥边聚精会神地看着他。
??南净天越走越远,那一抹灯火逐渐消失在黑暗的深处。走着走着,他突然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觉得阴风阵阵。从哪来的风?他提着马灯仔细看着,披在那些骷髅头上的长发似乎在轻微地飘动,就好像有人吹风一样。南净天抹了把脸,提着灯来到一具骷髅跟前,刚一靠近,只见马灯中的灯火忽明忽暗,火焰微黄,逐渐又由黄变绿,好像有鬼吹灯。
??他吓得手一哆嗦,马灯落在桥上,熄灭了。南净天蹲在桥上,颤巍巍地用手乱摸,所到之处,就感觉油腻无比,接触到的正是那些女尸的身体。灯呢?灯哪去了?摸着摸着,手上碰到一个硬物,不料他的手劲用得大了些,那东西滚了几滚,随即从空而落,掉在下面的大殿,“啪”一声,摔个粉碎。南净天心一哆嗦,坏了,马灯掉了。
??这时,从黑暗的远处传来南惊天的声音:“净天,你还在吗?”
??南净天擦擦汗,喊道:“我还在。”话音刚落,只感觉脚下一颤,身子猛然下坠。原来不知何故,他脚下那女尸身上的绳索松动了,绳子吃不住劲,尸体从天而落,带着南净天一起下落。幸好南净天反应也算快,一把抓住身边一具骷髅,双脚悬空就挂在桥上。
?? ?笛和皮特一人点了一支火把,把雨点夹在中间,跟着她所指引的方向走。老向导奥列克牵着骆驼,慢慢地跟在后面。四人绕过两条街,来到一处坍塌了一半的大殿跟前。在晚霞中,殿内残壁都闪着紫红色的边缘,恢弘壮观之极。可以想象,这座殿堂在多年之前完好无损正值盛世的时候,是何等雄伟。
??殿堂之内,墙壁上全是佛陀的丹青。这座虫义城,在千年前本就是一个佛教国家,政教合一,国王本人就是个虔诚的佛教徒。皮特让雨点举着火把,给自己照亮,他拿出一个小本子如饥似渴地记录着上面的文字,画着草图。奥列克问:“皮特先生,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皮特说:“这里是国王的圣殿,祭天用的。这些丹青,每一副都有意义,串起来似乎是个故事。你们看这。”他用手一指墙上一副图案,是一群骑马的武将在互相拼杀,旁边一个佛陀打扮的人浑身燃着大火,神态安详地看着。皮特说:“这是非常著名的八王争舍利的故事。传说千年前,佛祖为天下苍生涅槃自焚,死后骨灰内藏有八颗绝世舍利。当时包括中原在内的八个国家为了争夺舍利子,派兵互相讨伐。为了平息战乱,众国家商定,一国一颗。中原的那颗舍利在唐朝时,被武则天用八重宝函封存,藏于一处极为隐秘的地宫之内,至今下落不明。看这意思,这个地方也应该收藏了一颗舍利。”
??皮特拿过火把顺着殿墙走着,墙上的图案随着火光不断闪耀,他的神情越来越凝重:“这上面好像说着这么一件事,这个国家出了个魔鬼。”他用手一指,墙上画着一个鬼面虫身的怪物,正张着大嘴吞噬着许多人。皮特继续说:“佛祖借助自己舍利重生,和这个魔鬼展开了斗争,最终把它封在地下宫殿的冰里,而后佛祖又化做舍利,镶嵌在……”他突然不说了,直直地盯着墙,墙上画着一个巨大的权杖,虎头龙纹,非常大气,正是打鬼杖。
??笛皱着眉头:“我们要找的打鬼杖,上面就有佛祖的舍利?如果我们拿走了,会怎样?”
??皮特咽了一下口水:“上面说,魔鬼将会重生。”
??雨点撅着小嘴说:“哪里来的魔鬼,都是胡说八道。”笛的脸上也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奥列克表情严峻,缓缓地说:“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回去吧。”皮特摇摇头:“我们大老远来的,难道因为一个虚幻的传说就放弃眼前这一切?”
??奥列克颤着声音说:“如果我们拿走了打鬼杖,就会遭到魔鬼的报复。”
??其他三人没再说话,只是面面相觑。夕阳西下,大殿慢慢地进入到黑暗之中,气氛压抑至极。
??皮特这个人还比较民主:“大家都说说看法吧,少数服从多数。”
??奥列克紧紧地握住骆驼的缰绳:“我赞同离开这里。”雨点马上投了反对票:“不行,我们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离开。如果我们这样走了,那疾风和南净天不是白死了吗?”说到南净天,女孩声音发颤了。皮特说:“我也坚持留下来。笛,你的看法呢?”笛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他想了一下:“奥列克,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你,那个落雨到底跟你是什么关系?他可是通过你才进到我们队伍来的。请你说明白。”说着,他攥紧了手里的铁铲。
??皮特一把拉住他的手:“笛,不要冲动,奥列克跟我出生入死很多次,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这里肯定有误会。”
??雨点说:“那个马匪头子石老大不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吗?奥列克……他……”随即女孩瞪大了眼睛,在年龄上来说,两个人正好吻合。
??奥列克惨然一笑:“我这把老骨头在沙漠闯荡数十年,做事对得起自己良心,日月可鉴。”皮特非常严肃:“我完全信得过他。”笛目光极为冷酷,眼角眉梢挂着杀气,他紧紧握住手里的铁铲,盯着奥列克。
??雨点这个女孩心思乖巧,看形势紧张,她赶忙岔开话题:“好了,好了,我们现在首要的大事是找到打鬼杖的所在。地图上标明,这里应该有一个通往地下神殿的入口。”皮特把火把举过头顶,四处照着:“这宫殿也太大了,上哪找入口?”突然间,他的目光落在大殿中央不动了,那里放置着一口三脚大鼎。鼎身有一人多高,完全青铜打造,下面三腿都为人形,皆成跪姿。鼎身刻着密密麻麻的阴文,中央用隶书写着一个大大的“镇”字。
??皮特喉头阵阵发响:“各位,你们看那鼎,是不是有些古怪?” ??南净天挂在空中左右摇摆,那骷髅也不怎么结实,在他拉坠之下,嘎嘎作响。这时,不远处响起脚步声,南惊天和雷九走了过来。雷九说:“我刚才听见马灯掉落的声音,那小子不会失足掉下去了吧?”南惊天没有说话,脸色阴沉地举着灯一步步走来,看见桥中间少了具女尸,露出一个大缝隙来,这才说话:“差不多吧,这么高掉下去,不死也残废。”
??雷九嘿嘿笑着:“省得我动手了。”
??南净天本来想喊救命,一听这话,心里就是一紧。他紧紧抓住骷髅,静静听着。南惊天和雷九在他头顶走过。南惊天说:“如果没有这小子,也不知道咱俩谁能从这桥上掉下去?”声音渐渐消失。
??南净天先是一愣,随即觉得气闷,手上猛一用力从桥下翻了上来,心头热血直滚。这个年头真是谁也信不着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盘。他慢慢站起来,小心翼翼在桥上走着,倒要看看这两个人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这座尸桥架在殿顶,可以直通两座大殿。南惊天和雷九从桥上下来时,已经到了另一座宫殿中,两个人站在殿顶凸起的横梁上往下看,只见这座大殿的地面上是一片刺眼的白,亮闪闪的居然全是冰。
??在冰之下,隐隐地有无数的蓝色斑点在暗暗涌动。从上往下看,诡异之极。南惊天悄声问雷九:“九哥,这冰下面是什么东西?”雷九眯着眼睛说:“亡灵。据说人死后,怨念就会化作蓝色。我猜测在冰下面,全是死人。”南惊天不以为然,随即他一眼看见冰地下面的中央位置,有一块淡红色的光亮,那样的与众不同。
??由于这冰是薄薄的一层层凝结起来的,所以看起来绝不晶莹透明,而是一种异样的惨白色。那处淡红色的光亮极为柔和,直透冰面而出。南惊天指给雷九看,雷九颤着声音说:“这就是打鬼杖?”南惊天点点头:“应该是,看来咱们要破冰了。”
??雷九从后背拽出一把腰刀:“你九哥别的没有,力气还是有一把。只是不知道这冰厚不厚?”南惊天一笑:“千年寒气所形成的冰面,估计有咱俩累的了。”两个人把身子紧紧贴在墙面上,小心翼翼地踩着横梁向殿柱挪去。这横梁仅一脚宽,两只脚还不能同时落地,走起来极为艰难。南惊天无意中往下看了一眼,高有数丈,脑袋马上眩晕。他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一下情绪,这时他看见身旁的雷九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笑容,这笑容极为狡黠残忍。南惊天心里就是一惊,莫非他要对自己下手?
??他呵呵笑着:“九哥,这冰面极厚,我爷爷的遗嘱里曾经留下个破冰的法子。”雷九其时果然想对南惊天动手,一看他这么说,暂时打消了杀他的主意。两个人来到殿柱前,南惊天和雷九抱住柱子脚踩阳符,身形都是极为利索。
??冰面也不光滑,发着惨白色的光,两人深一脚浅一脚来到打鬼杖的上面。南惊天从怀里掏出一个陶瓷小瓶,用牙咬开封口,从里面倒出红色的液体,浇在腰刀上。那液体顺着刀锋落在地上,就看见冰面嗤嗤冒着白烟。雷九看得眉开眼笑:“兄弟,这是什么?”
??南惊天哈哈大笑:“这是我们查山自己酿制的烧酒,火辣之极。冬天时候,山路全是冰,我们就用这烧酒浇在路上破冰。”
??冰消融一些,在冰面上突然显出一个隶书的“六”字,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雷九朝自己手心吐了一口:“别管那些了,开砸。”两个人挥动腰刀对着打鬼杖的所在,开始你一下我一下敲击冰面。这冰还挺厚,不一会碎冰渣子到处都是。雷九一用力,就听“哗”一声,冰面给敲开,一个闪耀着黄光的宝石露了出来,这宝石镶嵌在杖头上,光亮柔和,灿烂无双。雷九喉头阵阵作响,不停舔自己嘴唇。南惊天跪在地上,用手握住杖身,猛一用力喊了声“起”,一根一臂多长纯黑铜打造的杖子被他拉了出来。
??随着打鬼杖的拔出,冰面下突然崩射出许多蓝色的斑点,这些斑点越来越多,在空中飞舞弥漫。两人仔细一看,原来是长着蓝色翅膀的蝴蝶,这些蝴蝶每扇动一下翅膀,就会在空中漫出一些蓝色的粉末,非常好看。雷九一看此景,大吼一声:“有毒,快走。”
??两个人跑到殿柱旁,南惊天气喘吁吁地问:“这些都是什么?”雷九满是恐惧地看着不远处飞舞的无数蓝色蝴蝶说:“我久在沙漠中行走,听说在西域某地产有一种蝴蝶,长着蓝色翅膀,有剧毒。”南惊天皱着眉:“怎么?用这些毒蝶保护打鬼杖?对了,九哥,这打鬼杖你拿着。”说着,他把手里的权杖递给雷九。
??雷九没反应过来,随即一愣。
??南惊天笑笑:“这打鬼杖就作为我给石老大的礼物吧,你拿好。”雷九双手接过打鬼杖,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好小子,有出息,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拿过打鬼杖,小心翼翼摸索着杖头的宝石:“真是好东西。”话刚脱口,就听见“砰”的一声枪响。雷九低头一看,自己前胸处血流如注,他眼前发黑,扑通一声趴在地上,再也不动,身下的血迅速在冰上蔓延。
??南惊天从他手里夺过打鬼杖,把盒子枪重新插在腰上。看着雷九的尸体,笑着摇摇头。然后抓住殿柱,开始往上攀。南净天站在桥边,把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自己这个兄弟果然土匪出身,匪气十足,说杀人就杀人。他躲在暗处,手里攥着护身的匕首紧紧盯向南惊天,不停地对自己说,南净天,杀了他,拿回打鬼杖,这样大奸大恶之徒,不能留在世上。
??南净天想到这,一不做二不休,用匕首先把那座尸桥上的绳索割断,桥立时在空中分崩瓦解,群尸从天上落了下去,桥身断成了两半。
??南惊天把打鬼杖放在身后,顺着殿柱爬了上来,浑然不知黑暗处还藏有一个人。
?? ??巨鼎在夜色中发着幽幽的青光,恢弘至极。雨点抚摸着鼎身:“怪啊,这里怎么平白无故多出这么一口鼎来?”皮特用火把靠近鼎身,仔细看着那些铭文说:“这口鼎应该是祭天用的,只是……只是它的位置有些奇怪。”
??雨点好奇地问:“怎么奇怪了?”
??皮特说:“古时,西域等地祭天时,鼎的位置相当有讲究。大概都放在殿外九丈处,取的是九重天的含义。这口巨鼎放在大殿中心,这里本是万臣朝拜的地方啊,奇怪奇怪,不合章法。”雨点笑得捂着嘴:“你们洋人不是最看不起章法吗?”皮特一耸肩:“NO,我很喜欢中国的一句老话,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任何事情都要有个度,太循规蹈矩不好,太张牙舞爪也不好,有规矩但不拘泥于规矩,才是最好的。”
??奥列克和笛都没心思听他摇头晃脑讲这些东西,笛问:“那这口鼎到底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皮特用手拍拍鼎,鼎身发出空洞的声音,他舔舔嘴唇说:“这里应该就是地下宫殿的入口了。”
??奥列克说:“入口何在?难道就在这鼎里?”
??皮特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应该就在鼎下。我们先把鼎盖给掀掉,一看就知道了。”三个大男人各踩一只鼎脚,双手把住鼎盖,一起用力掀。这时,在下面的雨点突然说话了:“你们先停停。”
??三个人一起望向她。
??女孩正在把耳朵靠近鼎身,满脸都是恐惧,颤着声说:“里面有声音。”
??
??南惊天攀到柱顶,打算按原路回去,却发现整座尸桥完全断裂,来时的路被切断,心就凉了半截。他眯着眼睛,似乎听见身后传来响声,猛一回头,什么没有。他有了一种极为异样的感觉,好像有一个人在冥冥之中看着自己。
??他蹲在横梁上,往下看着,冰面上全是飞舞的蓝色蝴蝶,冰下似乎有一股很大的水流在涌动,冰的颜色一直在变化。随着一声巨响,冰面裂开一条很长的裂纹,继而开始四分五裂,一股股水流从缝隙中射出来。南惊天从来没看过这种场面,极为惊骇,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隐隐地感觉不妙。
??他把地图展开,上面标记着一个出口。南惊天按着地图的指示来到横梁尽头,抬头上看,棚顶处黑糊糊的好像是个大圆盖。他用打鬼杖敲了一敲,盖子发出很沉闷的响声。仔细看着,发现这铁盖子上有一个不大的小窟窿,顿时福至心灵,这是不是钥匙孔?但又随即推翻了自己的推论,这个洞奇形怪状,毫无规则可言,又怎会是钥匙口呢?他用手比量一下这个窟窿,忽然灵机一动,莫非这钥匙就是打鬼杖?
??将打鬼杖靠近窟窿,塞了进去,果然是严丝合缝。南惊天深吸了一口气,转动短杖,只听见“咔吧”一声,盖子露出一条细缝。他用力推开盖子,上面是黑糊糊的一个空间,他扶住边缘,一纵身跃了上去。
??这空间极为狭窄,南惊天用打鬼杖敲击四周,发出“当当”的金属音。出口应该在自己上方,他用尽全力去推头顶,可怎么也推不动。难道出路并不在这里?他刚想从来路跳回去,但突然发现下面的出口已被封住,双脚下全是实地。这下南惊天头上见了汗,自己竟被活活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这里倒是不气闷,好像有通气孔。一丝的光亮都没有,又黑又静。南惊天连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能听见,他颓然坐在地上,随手摆弄着打鬼杖,无意中摸到杖头一个凸起的装饰,杖头的舍利子竟然开始松动,南惊天恍然大悟,原来这舍利子还可以拿下来啊。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把舍利子重新按回杖头。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就感觉自己呼吸越来越困难,如果自己永远出不去了,怎么办?他苦笑一下,或许这是报应,也或者是打鬼杖的诅咒吧,这个东西本谁拿了谁倒霉。靠在后边的金属上,他闭着眼,脑子里乱极了。
??就在这时,顶上一阵响动,一声巨响,上面有强风灌入。南惊天睁开眼,抬头去看,上面露出一根火把和一张人脸,这脸金发碧眼,正是皮特。皮特惊叫一声:“这……这鼎里有人!呀,是南净天!”
??雨点惊喜的声音传来:“是净天吗?他还没死?”
??皮特把手伸进鼎里:“净天,快出来。”
??南惊天拉住他的手,脚一踩鼎的内壁,一用力爬出大鼎。一遇到外面新鲜的空气,他大口喘着气,真是劫后余生。奥列克一把拽住他,大叫一声:“他……他不是南净天。”雨点凑过来看,惊叫道:“你……你不是……”
??南惊天用手捏她的下巴:“小蹄子,你不就是雨点吗?当初你带着人皮面具,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呦,现在的你还真是好看。”雨点厌恶地拨开他的手:“你有没有见到南净天?”南惊天哈哈大笑:“我那个死鬼兄弟?他已经死在地下宫殿了。”
??笛握紧铁铲:“你拿的是什么?”
??南惊天看着笛就是一愣:“打鬼杖。”
??雨点抓住笛的手臂说:“笛,他是坏人,他抢走了我们的打鬼杖。”
??奥列克和皮特紧皱眉头看着南惊天。
??南惊天不惧反笑:“石老大,你要的打鬼杖,我给你找来了。”此言一处,几个人都惊讶地合不拢嘴。而笛脸上却露出一丝笑容:“做得好。” ??皮特、奥列克和雨点一听此话,齐刷刷看向笛,目瞪口呆。笛哈哈大笑,脸色随即阴沉起来,给南惊天递了个眼色:“绑。”两个人不费吹灰之力把这三个人制服,用麻绳给捆得结结实实。奥列克瞪着眼说:“笛,我真是瞎了眼,居然把你留在身边。”
??笛微微一笑:“我不叫笛,我叫石笛。惊天,你干得不错。对了,雷九呢?”
??南惊天神情黯淡下来,叹道:“九哥已经死在神殿里了。打鬼杖原本封存在寒冰之下,等我们敲开冰面的时候,从里面飞射出许多的蓝色蝴蝶,蝴蝶的翅膀上估计有毒粉,九哥不慎吸入,七窍流血身亡。”
??石笛握住打鬼杖,杖头的锗黄色舍利子在火光下精光流转,里面似有无数细丝在流动。他盯着舍利子说:“你说这东西邪门不邪门?虽贵为佛家宝物,但一出世就引得无数争端,战争四起,现在就连老九都为它而死。”
??南惊天说:“石老大,你放心好了。这些宝物历来都是有德者居之,那些为它而死的,都是福薄之人。石老大,你霸气十足,威盖四方,这等宝物正好给你所用。”
??雨点一听这话,牙都快酸倒了:“哎哟哟,你可真会拍马屁。”石老大哈哈大笑,把手背在身后,在三人面前走了两圈,冷冷地说:“这三个人不能留着,杀。”
??南惊天掏出匕首,来到奥列克跟前:“老伯,对不住了。”说着,匕首扬在空中,对准老向导的心脏就要下刀。皮特挣扎着说:“笛,放过我们吧。我们不会跟你抢这里的东西,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老向导奥列克脸都白了,看着那放着蓝光的匕首,浑身抖若筛糠:“笛,念在平时处得都不错,放过我们吧。”
??石笛蹲在奥列克的身边,抚摸着他的脸,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不行。南惊天,你还等什么!”
??南惊天犹豫一下,石笛一把抢过他的匕首,从空而落,“噗”一声,直扎入奥列克的心口窝,血“刷”一下就喷出来了。老头张着大嘴,眼前渐渐黑暗,头软软地倒在一边,气绝身亡。石笛把打鬼杖抵在老头满是鲜血的心口上,血沾满了杖头的舍利子,舍利子在血液的浸染下,仿佛有了生命,里面的细丝流动得更快,在月光下真是诡秘莫名。
??那些细丝渐渐融合再张开,先杂乱再排序,霎时形成了一个图案。南惊天在旁边看得惊奇,眼都不舍得眨,那图案逐渐成形,居然是一只绿色的酒盏。石笛也看得愣了。南惊天突然失口惊叫:“原来……”
??石笛转过头看他:“原来什么?”
??南惊天反应极快,连忙改口:“原来这舍利子里面还内藏玄机。”
??石笛“嗯”了一声:“南惊天,杀了那个女孩。”
??南惊天接过匕首来到雨点跟前,用手摸着女孩滑腻的脸蛋说:“小蹄子,不好意思了。”
??说着,匕首举了起来。雨点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南惊天,你把我们都杀了,就不怕一会儿,那个石老大把你也杀了吗?”
??石笛面无表情看着南惊天。南惊天想都没想,把手扬起来,对着雨点就是一巴掌:“闭上你的鸟嘴,我们石老大恩情义重,用不着你在这挑拨离间。”
??雨点的脸上马上出了一道红色的掌印,她强忍着泪水,从小就在花岛长大,挨过的嘴巴比吃过的饭都多,忍受过的屈辱比山还沉,这一嘴巴根本不算什么,只是自己就这么死了,心有不甘。
??南惊天心里闪过一丝不忍,眉头一皱:“死了,你就解脱了。”说着,匕首扬了起来,对准女孩的心口窝就捅了下去。
??说时迟,这时快,从鼎口爬出一个人,看见此景,自鼎上飞身跳下,把南惊天推倒在一边。南惊天从地上爬起来一看,原来是南净天。
??雨点看见南净天,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哭道:“净天,救命啊!”
??南净天回过头看了她一眼,雨点一看他这个脸,心里先凉了半截,那张脸居然满是厌恶和冰冷。 ??南惊天看见他先是一愣,随即笑着说:“你命还真大啊。”南净天声音冷冷的:“南惊天,今天你我就做个了断。”
??石笛盘腿坐在旁边,把打鬼杖横在自己腿前,颇有兴趣地看着这两个人。南惊天点点头:“好啊,知道爷爷的遗产是怎么分配的吗?是让最厉害的那个孙子得到这一切,所以咱俩今天必须有一个人倒下。”
??南净天浑身像烧着了烈火一般,脸色涨得通红:“好。”
??石笛在旁边说:“既然要比,就公平一些,惊天,你把匕首扔了,你们俩空手肉搏。”南惊天把匕首扔在一旁。匕首掉在宫殿的地上,发出一记清脆响声。他随即轻轻弯下腰,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对面,浑身立时虎气蔓延。南净天常在京城市井混,多少学了点防身术、擒拿手,他把腰间丝绦紧了紧,深深吸了一口气,虎视眈眈地看着对手。
??两个少年,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年,在月光下,彼此敌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南惊天大吼一声,一个箭步飞到近前,抬手就是一掌。南净天伸手一架,挡住来掌。谁成想,南惊天拳里加脚,下面就是一腿,正好踹个结实。把南净天蹬得在地上滚了两滚。雨点一闭眼,原先还指望他,没想到这么不经打。
??南惊天过去,用脚把他踩住喊了声“别动”,然后扯过麻绳,三下五除二给捆上,他哈哈大笑:“你跟我打?我从小在土匪窝里长大,什么样的江湖人物没见过,就你这两下子。”
??石笛说:“惊天,这里不能留下活口。这个人你舍得不舍得杀?”他一指倒在地上的南净天。南惊天一笑:“有什么不舍得的?就算他是我兄弟,该杀也得杀。”
??石笛点点头:“行,是个材料。你去拿匕首,然后先杀了他。”
??南惊天走到匕首前,一弯腰去捡,这时他的脸上阴晴不定,变得古怪。石笛是什么样的人,立即握紧了打鬼杖:“惊天,你怎么了?”
??南惊天狐疑地说:“我感觉这地面怎么在动!”
??话音刚落,陡然一声巨响,大殿的地面开始四分五裂,地上开了许多大缝隙。一条大口子正好裂在那口大鼎之下,鼎身颤了颤,从缝隙中掉了进去,时间不长就听见“扑通”一声,显然是掉进了冰水中。
??石笛被震得左右摇摆:“地震了,地震了。惊天,跟我走。”
??那几头骆驼被拴在殿柱上,正焦躁不安,仰天长嘶。
??殿柱上哗哗往下落灰,一条裂纹顺着柱身蜿蜒而上,柱子眼看就要断裂。
??石笛和南惊天奔到骆驼旁,南惊天用匕首割断绳索,翻身上了骆驼。
??皮特被震得在地上直滚,好几次都差点掉进地缝里,他脸色煞白:“救命啊,主啊,救救我!”
??雨点一个不小心,被震倒地缝旁,半截身子都挂在半空中:“救命啊,救……”“命”字还未脱口,身子一载歪,大头朝下就掉进地缝之内。旁边的南净天见势不妙,赶忙用双脚钩住雨点的腿,而雨点就这样整个人挂在空中。
??南净天喘着粗气,一点点往后蹭,想把雨点给拖出来。雨点的声音从地缝中传来:“是谁啊?”南净天累得满头是汗,双腿几乎就要抽筋了,他怒吼一声:“闭上你的嘴。”
??雨点说:“喂,南净天,你不想救就不救,别骂人啊!”
??南净天一听不怒反笑,倒佩服这个女孩的倔强。他用尽全力,总算把雨点拖出地缝,雨点脸都白了。南净天心想,刚才还嘴硬,看看现在吓得那样。”
??雨点颤巍巍地说:“下……下面……有怪物。” ??地缝中陡然伸出一个巨大的红色怪物,浑身血红色,仿佛一条蠕动的肠子,头部五官极为模糊,分不清眼睛、鼻孔,只能看清楚是一个大大的嘴,嘴里的獠牙全都往里长,而且带着锯齿的钩,谁要被咬上一口,估计就跑不了。
??怪物身旁飞舞着无数蓝色蝴蝶,加上它血红色的身体,两种颜色搭配一起,在月光下极为妖艳。它仰头一声长鸣,声音极为尖锐,划破了整个宫殿的死寂,顿时风沙立起。
??一共四头骆驼,包括南惊天和石笛骑着的那两头,一听这声音,四肢俱软,跪在地上,嘴里喷着白沫子。二人从骆驼背上被掀了下来。石笛从地上爬起来,脸色大变。南惊天从未见过石笛如此恐惧过,悄声问:“石老大,这是什么?”
??“死亡之虫!”
??这边三人也没闲着,互相把绳子给解开。皮特嘶哑着声音说:“我们这次谁都走不了,遇上死亡之虫了。”
??雨点看这个怪物就恶心:“这是什么啊?”
??皮特脸色惨白地说:“刚才南惊天说遇见了蓝色蝴蝶,我就隐隐感觉不妙。我读过古代文献,死亡之虫是一种已绝迹的生物,它能吃掉任何生命,被它吃掉的人冤魂不散,就化作蓝色的蝴蝶飘舞在它的周围。这种怪物应该是封存在地下宫殿的冰里,不知怎么现在破壳而出了。”
??南净天脑筋一亮:“是不是跟打鬼杖有关系?”话音未落,死亡之虫怪叫着腾空而起,它全身能有十米长,细长的身子上全是鲜红色的黏液,这些黏液落在地上迅速腐蚀了宫殿上的一块块地板。
??转眼间,死亡之虫从空中落回地面,浑身蠕动着往前爬,周围的蓝色蝴蝶就好像苍蝇围在粪便上一样寸步不离。它以极快的速度爬向石笛,猛然张开大嘴,喷出漫天红汁,石笛手疾眼快,一个就地十八滚躲在一旁,那红汁落在骆驼身上,骆驼浑身白烟四起,惨叫着满地乱滚,身上的肉开始大块大块往下掉。死亡之虫极快地把头伸了过去,一口咬住骆驼,骆驼继续惨叫着,下半身在怪虫嘴里,上半身露在外面死命挣扎,血喷得到处都是。
??死亡之虫蠕动大嘴,三两下就把骆驼活生生地吞下。
??雨点再也看不下了,“哇”一声呕了一滩清水。
??谁知死亡之虫哪也不去,就一个劲奔向石笛,石笛跑哪,它就爬到那。虫子的嘴里不断往外喷着浓液,把地上腐蚀得斑驳不堪。南惊天一拍脑袋:“石老大,是那个打鬼杖。”
??石笛看了一眼手里的打鬼杖,舍利子已经由黄变绿,通身精光流转。
??红色的浓液铺天盖地喷向石笛,他一会儿工夫就累得气喘吁吁,本想骑着骆驼逃走,可剩下三头骆驼早已腿软筋麻,瘫在地上。
??皮特看得稀奇,对着南净天说:“看样子,你爷爷是想有意谋杀你。没有打鬼杖上舍利子的震慑,这虫子恐怕会无法无天。”南净天看得心惊肉跳:“舍利子如果是震慑虫子所用,那它为什么还要追?它应该跑才是。”
??皮特说:“这你就不知道了。自古动物扑食,都是以退为进,先设陷阱,然后再摆刀。打鬼仗也是这个道理,它肯定是怪虫的天敌。”正说着,他身边突然“啪”一声,从空落下个东西,正是打鬼杖,原来石笛被怪虫逼急了,一看实在是躲不过去,便把杖子给扔了过来。
??死亡之虫黏糊糊的头左右摇摆,头上居然竖起两个长长的红色须子,在空中不停摆动。它猛然掉头,嘴突然一张,一大股黏液喷了过来。
??皮特和雨点连忙躲到一边,唯独南净天不动。眼看黏液到了头顶,他一下捡起打鬼杖,纵身跃入地缝之中,一闪即没,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中。死亡之虫怪叫一声,也一头扎进地缝里。时间不长就听见下面传来扑通一记水响,那虫子再次落入冰水之中。
??雨点“哎呀”一声,心里就是针刺一般的疼。她趴在地缝前喊着:“南净天!”
??石笛和南惊天走了过来,往里看看,纷纷擦着汗。石笛摸摸脸说:“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是条汉子。”他随即看了眼身边的南惊天:“比你强,他还真是个硬骨头。”
??南惊天暗自冷笑一声,不以为然。他已经知道了打鬼仗的秘密,这杖子已经无所谓了,现在首要问题是怎么甩掉石老大。他刚想到这,突然感觉脚踝被人给抓住,低头一看,只见地缝中伸出一只手,南净天在黑暗中紧紧盯着他。南惊天一惊,原来这小子没跳下去,而是攀在空中,只是把那怪虫给引得掉入地下宫殿的水里,这招真是又险又绝。
??南净天用力一拉:“你下来吧。”南惊天脚下失控,失去平衡跌进了地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