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伢子渐渐大了,那是怎样一个小孩儿哦!那天在狗公车上讲述的党客们不停咂着嘴巴,"唉,说起那孩子,还真,真是顶呱呱!"她们口中的强伢子,就像文曲星下凡,长得那个俊呀,那个懂事讲礼貌呀,聪明呀,她们的字典里能用的所有最好的词都用上了,好像还没有形容到强伢子十分之一.
强伢子渐渐大了,那是怎样一个小孩儿哦!那天在狗公车上讲述的堂客们不停咂着嘴巴,"唉,说起那孩子,还真,真是顶呱呱!"她们口中的强伢子,就像文曲星下凡,长得那个俊呀,那个懂事讲礼貌呀,聪明呀,她们的字典里能用的所有最好的词都用上了,好像还没有形容到强伢子十分之一.
一堂客说:“歪竹儿出直笋,(方言,喻指父母很差劲,子女非常优秀)强伢子这鬼崽子要是不出事,成了人那是了不得."
"是嘞,是嘞,这鬼崽子要是还在人间,早晚是个状元郎!"
"可不是么,那年鬼崽子几岁?鸟蛋儿没玉米大(方言,喻指小孩),在生产队院子跟老支书(村支书)打赌,老支书用算盘,那鬼崽子空着手算数,结果鬼崽子赢回了一只又肥又大的下蛋母鸡.这不是出了怪了那是为什么?"
"唉....只可惜,这鬼崽子投胎路上走错路,你说什么人家不好去,偏生就去麻子嫂家?上天注定麻子哥绝后,前头八个,前前后后地死了,这不是前世做多了孽,老天爷罚戒么!"
"想起来,麻子嫂可怜哟,这么好个鬼崽子,我们村都没出过这样一个人精儿,你们说那鬼崽子什么东西不知道?"
"唉....老天爷注定麻子嫂是绝后的命,要不然,那鬼崽子平时那么聪明,懂事,九,十来岁的人了,去自寻死路!"
"唉......"几个堂客不约而同长叹,不知是为强伢子的天妒英才夭折惋惜,还是为麻子哥麻子嫂的绝后同情.一个堂客撩起衣摆擦拭眼睛. 续(26)
强伢子渐渐大了,那是怎样一个小孩儿哦!那天在狗公车上讲述的党客们不停咂着嘴巴,"唉,说起那孩子,还真,真是顶呱呱!"她们口中的强伢子,就像文曲星下凡,长得那个俊呀,那个懂事讲礼貌呀,聪明呀,她们的字典里能用的所有最好的词都用上了,好像还没有形容到强伢子十分之一.
强伢子渐渐大了,那是怎样一个小孩儿哦!那天在狗公车上讲述的堂客们不停咂着嘴巴,"唉,说起那孩子,还真,真是顶呱呱!"她们口中的强伢子,就像文曲星下凡,长得那个俊呀,那个懂事讲礼貌呀,聪明呀,她们的字典里能用的所有最好的词都用上了,好像还没有形容到强伢子十分之一.
一堂客说:“歪竹儿出直笋,(方言,喻指父母很差劲,子女非常优秀)强伢子这鬼崽子要是不出事,成了人那是了不得."
"是嘞,是嘞,这鬼崽子要是还在人间,早晚是个状元郎!"
"可不是么,那年鬼崽子几岁?鸟蛋儿没玉米大(方言,喻指小孩),在生产队院子跟老支书(村支书)打赌,老支书用算盘,那鬼崽子空着手算数,结果鬼崽子赢回了一只又肥又大的下蛋母鸡.这不是出了怪了那是为什么?"
"唉....只可惜,这鬼崽子投胎路上走错路,你说什么人家不好去,偏生就去麻子嫂家?上天注定麻子哥绝后,前头八个,前前后后地死了,这不是前世做多了孽,老天爷罚戒么!"
"想起来,麻子嫂可怜哟,这么好个鬼崽子,我们村都没出过这样一个人精儿,你们说那鬼崽子什么东西不知道?"
"唉....老天爷注定麻子嫂是绝后的命,要不然,那鬼崽子平时那么聪明,懂事,九,十来岁的人了,去自寻死路!"
"唉......"几个堂客不约而同长叹,不知是为强伢子的天妒英才夭折惋惜,还是为麻子哥麻子嫂的绝后同情.一个堂客撩起衣摆擦拭眼睛. 续(26)
强伢子渐渐大了,那是怎样一个小孩儿哦!那天在狗公车上讲述的党客们不停咂着嘴巴,"唉,说起那孩子,还真,真是顶呱呱!"她们口中的强伢子,就像文曲星下凡,长得那个俊呀,那个懂事讲礼貌呀,聪明呀,她们的字典里能用的所有最好的词都用上了,好像还没有形容到强伢子十分之一.
强伢子渐渐大了,那是怎样一个小孩儿哦!那天在狗公车上讲述的堂客们不停咂着嘴巴,"唉,说起那孩子,还真,真是顶呱呱!"她们口中的强伢子,就像文曲星下凡,长得那个俊呀,那个懂事讲礼貌呀,聪明呀,她们的字典里能用的所有最好的词都用上了,好像还没有形容到强伢子十分之一.
一堂客说:“歪竹儿出直笋,(方言,喻指父母很差劲,子女非常优秀)强伢子这鬼崽子要是不出事,成了人那是了不得."
"是嘞,是嘞,这鬼崽子要是还在人间,早晚是个状元郎!"
"可不是么,那年鬼崽子几岁?鸟蛋儿没玉米大(方言,喻指小孩),在生产队院子跟老支书(村支书)打赌,老支书用算盘,那鬼崽子空着手算数,结果鬼崽子赢回了一只又肥又大的下蛋母鸡.这不是出了怪了那是为什么?"
"唉....只可惜,这鬼崽子投胎路上走错路,你说什么人家不好去,偏生就去麻子嫂家?上天注定麻子哥绝后,前头八个,前前后后地死了,这不是前世做多了孽,老天爷罚戒么!"
"想起来,麻子嫂可怜哟,这么好个鬼崽子,我们村都没出过这样一个人精儿,你们说那鬼崽子什么东西不知道?"
"唉....老天爷注定麻子嫂是绝后的命,要不然,那鬼崽子平时那么聪明,懂事,九,十来岁的人了,去自寻死路!"
"唉......"几个堂客不约而同长叹,不知是为强伢子的天妒英才夭折惋惜,还是为麻子哥麻子嫂的绝后同情.一个堂客撩起衣摆擦拭眼睛. 续(27)
堂客们沉默了一阵,接着七嘴八舌说起了强伢子的夭折.
在农村,如果家中人丁稀少,子嗣不旺,那将很受欺负.两家人吵架时,堂客们经常把自家有几个儿子挂在嘴上,家里男丁数量多点的总会对男丁数量少点的堂客说:"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我家几个儿子,你家几个?我们一个拼一个,你家死绝了,我家还有人续香火,你个不要脸的,你家拼完了就绝了!"家里男丁少的堂客立马觉得理亏,涨红着脸不知下句如何应对,心里只怪自己肚皮不争气,没比跟她吵架的堂客多生出几个带把儿的.
村里堂客们都拼了命儿生孩子,生了男孩家里放鞭炮,给足接生婆银子,生了女孩唉声叹气,冷锅冷灶,对接生婆都没有好脸色. 唉...这些愚昧的人,这些愚昧的想法,愚昧的做法啊,是多么可笑又可气,悲哀!
在这样的环境下,八个孩子死光光的麻子嫂一家人,处境可想而知.况且麻子哥成了麻脸怪物,小孩子白天看了都做恶梦.麻子嫂行为又的确不检点,在偏僻山村的堂客们看来,勾引野汉子的行为太伤风化,太不要脸,都想把麻子嫂浸了猪笼而后快.所以,麻子嫂一家人成了村民眼中的众矢之的.
续(28)
麻子嫂跟麻子哥在村里名声不好,强伢子在麻子嫂肚子里六个月时就有了个很难听的代号:野汉子的杂毛种儿.转眼,强伢子懂事了,跟村里同龄的孩子一起上了学.堂客们在小孩背起书包去学校时,总忘不了拖长声音嘱咐:“嘴巴不要毛弄(方言:讲脏话骂人)惹祸,要好好读书,不要跟强伢子搅在一起,那是棵野汉子的杂种!“末了,眼神恨恨地瞥着麻子嫂房子的方向,从喉咙里吐出一口痰,用力甩出很远.
村里汉子们对麻子嫂一家宽容得多.在地里干活休息时聚在一起嗑吧点汉烟,有事没事谈起麻子嫂.谈起麻子嫂时都很暧昧,眼神里闪动着火光.对强伢子时更是赞不绝口.特别是强伢子读书后的聪明,年年考第一拿回奖状时,更是暗地里互相争论强伢子就是自己的种.强伢子到底是谁的种?这个问题成了千古之迷,只是村里一些跟麻子嫂好过的汉子们,背着自家堂客们关照着强伢子.汉子们的作为让堂客们更加恨死了麻子嫂与强伢子.强伢子一爬出娘肚子,就没有其他孩子的权利与欢乐.除了小叔叔,没有小孩愿意理他,小伙伴们玩游戏时,只能远远观望,弄不好还被羞辱一番.
小叔叔比强伢子小七天,强伢子又是吃满奶奶的奶水长大.所以两人关系从懂事起就非常好.满奶奶也不像村里其他堂客那般对麻子嫂.满奶奶是善良的,她用温善对待每一个人,叔叔姑姑们再如何调皮,她都不会打骂,不像其他堂客们,拖长着号子骂些如短命鬼,讨债鬼之类的恶语.她不会跟任何人结怨,小心翼翼地生活,如果与村里其他人有点利益相争的冲突,她总是退步忍让.满奶奶也不像其他堂客般教训自家孩子不能跟强伢子玩,相反的,在把大叔叔的衣服改小给小叔叔穿时,给强伢子也改上一件.家里做点好吃的,让小叔叔用小碗盛上一点给强伢子送去.强伢子与麻子嫂对满奶奶是感激的,特别是懂事的强伢子,没有枉废满奶奶对他的心,嘴巴很甜,围着满奶奶亲热的叫亲妈.每天一放下书包就到满奶奶家帮着干点力所能及的活.
可是这一切美好却在强伢子与小叔叔10岁时,被一场洪水冲得干干净净,最后,只剩下无边的怨恨. 续(29)
那年夏天,一个月前发过洪水又退下去的河水又开始涨起来了.小叔叔与强伢子去河边放牛.每次河水涨过后退下去的河坡上,草会长得非常快与茂盛,成为放牛娃与牛群的乐园.牛群安安分分的啃着草,强伢子与小叔叔觉得无事可做,便打起了四角板.(在农村生活过的人都知道四角板的玩法.四角板一般用废纸折成,两人玩时,一人把四角板扔在地上,另一人把自己的四角板去打扔在地上的,借着风力让地上的四角板翻边,如果翻了边,那第二个人就赢走扔在地上的四角板.)
强伢子聪明狡猾,他偷偷在四角板里面塞满不干不湿的河泥,四角板超重,打下去风力很大,一会功夫,小叔叔手里的四角板就输得精光.按照赛前约定,小叔叔只得趴在地上,学了几声狗叫.本来这事情就完了,可是强伢子忍不住得意,当着小叔叔的面把四角板里的泥土一点点抠出来.小叔叔是个实诚的孩子,见强伢子耍鬼,气得变了脸.让强伢子把赢回去的四角板退回,重新再公平比一次.一向让着小叔叔的强伢子不知怎么搞的,小叔叔说了很久,他就是不肯退回.小叔叔缠了一两个小时,口干舌燥,不由得异常恼怒.平常绝不说出口的话一股脑儿给抖了出来:"怪不得别的小伙伴不跟你玩,你是个野汉子的种.你耍赖,是你的野汉子爹教的吧!"
正在得意劲头上的强伢子一听这话,脸色倏得变了.像只暴怒的小狮子,扑向毫无防备的小叔叔.把小叔叔压在地上,不停拳打脚踢.小叔叔好不容易挣扎着爬起来,哇声大哭,一边往家里跑,一边哭喊:"野汉子的杂种,我要是再理你,我不是人.我要告诉我妈妈,你打我!"小叔叔往家的方向跑了几步,没有听见强伢子的任何回音,朦胧的泪眼回头一看,发现强伢子呆呆的站了一会,然后双手抹着眼睛,径直朝轰隆隆涨得正凶的河里走去.很快就消失在滚滚浪潮里. 续(30)
强伢子抹着眼泪呆呆地站了一会,毫不犹豫地走进洪水的血盆大口.谁也不知道,这打出生起就背负着耻辱的可怜孩子,在被洪水吞噬前,他想了些什么?就像谁也不知道他的亲生爹是谁一样!是为自己处处被村里人耻笑的命运悲哀?是为失去在村里最后一个伙伴(小叔叔)难受?是怕小叔叔把被打的事情告诉世界上除了自己爹妈外唯一疼爱他的亲妈(满奶奶)会受责备?或许是种种原因兼而有之,或许是他对整个世界的怨恨,以至在走入河水前步伐匆匆,毫无留恋,丝毫没有惧怕轰隆隆叫嚣着,有吞噬万物雄心,打着激烈旋涡的河水,结束一切!不,对他来讲,应该,是解脱一切!
小叔叔止住哭泣,看见强伢子快步朝河边走.他大声喊着:"强伢子,你干什么?强伢子,快回来!"到底,强伢子还是没有回头.小叔叔眼睁睁地看着强伢子被洪水冲走,完全傻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向当时正在搞双抢的田里狂奔. 续(30)
强伢子抹着眼泪呆呆地站了一会,毫不犹豫地走进洪水的血盆大口.谁也不知道,这打出生起就背负着耻辱的可怜孩子,在被洪水吞噬前,他想了些什么?就像谁也不知道他的亲生爹是谁一样!是为自己处处被村里人耻笑的命运悲哀?是为失去在村里最后一个伙伴(小叔叔)难受?是怕小叔叔把被打的事情告诉世界上除了自己爹妈外唯一疼爱他的亲妈(满奶奶)会受责备?或许是种种原因兼而有之,或许是他对整个世界的怨恨,以至在走入河水前步伐匆匆,毫无留恋,丝毫没有惧怕轰隆隆叫嚣着,有吞噬万物雄心,打着激烈旋涡的河水,结束一切!不,对他来讲,应该,是解脱一切!
小叔叔止住哭泣,看见强伢子快步朝河边走.他大声喊着:"强伢子,你干什么?强伢子,快回来!"到底,强伢子还是没有回头.小叔叔眼睁睁地看着强伢子被洪水冲走,完全傻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向当时正在搞双抢的田里狂奔. 续(31)
听完小叔叔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惊魂未定的讲述,田里忙得热火朝天的人停歇下来,"呼啦啦"响个不停的打谷机停止了转动.堂客们惊愕,麻子哥与汉子们捋下泥腿子,朝河边猛跑.麻子哥虽然很清楚强伢子不是自己的崽子,但对于本来已经绝后的他,强伢子的健康成长,聪明俊俏,懂事明理早已让他爱得没有一点隔阂.他忍让着堂客们的耻笑,他强忍着汉子们的打趣,把强伢子小心翼翼地,轻轻的捧在手掌心里,用自己微薄的力量保护着,爱护着他.
乍一听到小叔叔尖锐的叫喊.正埋头欢快地舞着镰刀割稻谷的麻子嫂,一屁股躺在齐腰深的水田内,没了声息.惊愕的堂客们在满奶奶地召集下,齐心协力把麻子嫂抬回田埂上,掐人中,揉腿,拍脸,昏迷的麻子嫂醒了过来."强伢子,我的强伢子哦...."一醒过来,麻子嫂一般吼叫着强伢子,一边朝河边跑.
河水依旧猛涨,水位又涨了几公分.河坡上除了不知人生烦愁滋味的牛群悠闲的啃草,就是郁郁葱葱的丛林.强伢子,麻子嫂的心头肉强伢子没了踪影.
"强伢子,我的崽,你回来啊!"麻子嫂冲向河边,扑向河中.幸亏先一步赶来的汉子们死死拉住她.十来个汉子好不容易才制服麻子嫂,把她架完离河水较远的河坡上.
满奶奶听小叔叔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一咯咚.赶紧让我爸爸去县城叫回满爷爷.劳烦村里堂客汉子们,时刻跟着麻子嫂,防备她再一次扑向河中.她流着眼泪拉着小叔叔跪在神志不太清晰的麻子嫂面前,求麻子嫂宽恕.
"你赔我的崽,你赔我的强伢子!"麻子嫂一把拉过跪在面前,浑身瑟瑟发抖抽泣着的小叔叔,双手使劲掐住小叔叔的喉咙,把小叔叔掐得直蹬双脚.待汉子们把小叔叔救回,小叔叔只剩下了半口气.
"老天爷啊...老天爷,为什么我的命就这么苦?!强伢子,回来哦...哟嗬,我的崽哦...."麻子嫂冲出围住她的人群,号叫着又朝河边跑. 麻子嫂疯了!
她不分昼夜地在河坡上,在河岸的树丛中徘徊,搜寻.时笑时哭.白天,见到过往的小孩,她嘴里嚷着强伢子,飞快地往小孩身上扑,把小孩子吓得直哭.晚上,和着河水的巨响"哗啦啦",树叶的呜咽,麻子嫂绝望,悲切,撕心裂肺的哭喊:"强伢子呃...我的崽啊.回来...嗬嗬...强伢子,回来啊,嗬嗬...."把村里每个人的心,都像被猫的利爪揪住,直想从胸膛里蹦达出来般难受,不安.
洪水半个月里涨涨停停,没有退下去的迹象.眼看就要淹没河坡上已经插下晚稻秧苗,或早稻熟透了还没来得及割的农田.村民急着抢收稻子,风水太公召集人祭河神,靠天吃饭,靠河生存的村子有一条古老的规矩--祭河神.每当洪水不退或者大旱天河水干枯时,风水太公都会召集村民杀猪宰牛祭河神.求河神保佑.那天,一直跟在麻子嫂身后,防备她出事的满奶奶与村里另两个堂客,被风水太公叫到河边朝河神磕头.这边村民虔诚地敬拜河神,那边,麻子嫂却拜了阎王.
待满奶奶发现时,麻子嫂口吐白沫,面目狰狞地倒在满奶奶家门口的煤炭垛子上,双手因死前的痛苦与挣扎,深深扎进漆黑的煤炭里.农药瓶倒在煤炭垛子边上,没有喝完的农药汩汩流出,刺鼻的药味熏得满奶奶昏头转向.强忍住胃里翻腾的难受,满奶奶给麻子嫂灌尿,想让她把药吐出来,但为时已晚,麻子嫂死了!
不知是麻子嫂临死前无比怨恨的毒咒,还是恰好在满奶奶的杂屋里发现了农药,迫不及待想结束痛苦,而死在满奶奶家门口.在农村,如果有人死在家门口,是非常忌讳倒霉的.因死在外面的人无法抬回家里做道场,所以对麻子嫂只能草草埋葬,用一只储物的大柜子抬进坟墓,这个历尽苦难的美丽女人,死了连棺木都没有一付.送葬途中没有哀乐与哭泣,只有几个和麻子嫂相好过的汉子,偷偷抹过几滴眼泪.
或许老天也会悲伤,麻子嫂埋葬后的第二天,倾盆大雨从空狂泄,大雨整整下了一天一夜,洪水终究淹没了大片农田,整个山村被愁云淡雾笼罩得窒息.麻子嫂的头七刚过,麻子哥在自家厕所的房梁上,用一根汗腰带结束了他屈辱的一生.
这个家,算是毁了.这脉香火,算是彻彻底底断了!~
强伢子出事之前,河边一直平安无事.夏天的傍晚,河边会驻集许多汉子,小孩游泳,人声喧哗,好不热闹.强伢子出事后,在洪水卷走强伢子的地方,每年都会有个小孩溺水身亡,更奇怪的是满河打捞也不见尸体.如果是强伢子死的那次洪水,尸体肯定会被冲到下游.可后来溺死的小孩都是河水干枯时,就算有鱼虾吃也不会很快就尸骨无存.尸体到底去了哪呢?一时间村里人心煌煌,堂客们只好叮嘱孩子们不再去河边游泳,玩耍.昔日河边的热闹,喧哗荡然无存! 续(34)
在河边或者水库边住过的友友们也许有所耳闻,有人溺死身亡前,河边会有预兆.在我们那,如果闻到河岸飘着异常腥臭的血腥味时,十之八九在三天内会出事.如果平常耳背的老人,在夜深人静时,却突然听到夹着河水的喘息,有时隐时现的小孩嬉闹声,三天内肯定有两个以上的小孩一齐在河中共赴黄泉.
强伢子走向河中的河坡上,连续几年出现同样的事故,几个游泳.摸螃蟹的孩子在风平浪静,河水清澈时在同伴眼睁睁地眼皮底下被没了顶,打捞尸体连毛发都没有一根.风水太公年年召集村民祭河神也无济于事.后来只好请圆光师傅化解,一个月亮特别圆,特别亮的晚上,圆光师傅沿着河岸划了一条线,手里拿着点燃的黄纸一边沿河岸走,一边嘴里念念有词.来回折腾了大半夜,才说勉强把河里的小鬼赶走.那晚,一个经常到河边摸螃蟹,捞鱼差点被淹死的小孩,跟在圆光师傅身后看热闹,突然间他指着河面尖叫,浑身发抖,怪叫着往家跑.后来才知道,那晚他看到的是满河血,一河血红的水里,浮动着许多脑袋,对他嬉笑,向他招手.有的站在水里,只有一个躯干,没有手脚,有的没有头却可以游动.血红的河面上飘浮着许多残缺的手掌与脚丫....那孩子后来得了恐水症,我7岁时那年,他已经大小伙子了,平时很正常,就是不敢去水库,河边,也不敢去井边挑水.
续(35)
那晚圆光师傅在河边划了符,赶走了河里的小鬼,用脸盆从河里打来一盆水,闭着眼睛,掐着强伢子与后来陆续淹死在河里的小鬼们的生辰八字,好一会功夫,突然对着脸盆吼叫一声:"冤死的短命鬼现身!"本来只有清水的盆里,赫然浮着强伢子的身体,靠在一块岩石底下,其他小鬼们的身体有的靠在岸边,有的水草缠身,有的被一群群鱼虾包裹着...
"我的崽啊...."失去孩子的堂客们伤心欲绝地哭喊着自家孩子的小名,扑向水盆,把手伸进盆中想抱起孩子.可一触及水,一个波澜荡漾开来,脸盆还是脸盆,水还是水,哪里有强伢子与孩子们?人们使劲揉揉眼,瞪大眼睛使劲瞧,除了水,盆里啥也没有.
圆光师傅解释说是他用法力让小鬼们现了身,强伢子已经被洪水冲到下游另一个县的悬崖边,由于尸体在远方,魂魄却在家乡的河坡上,又带着满腔怨恨,恐怖永生永世也只能做个孤魂野鬼.无法超身了.所以他会找那么多的小孩下去做替身.圆光师傅又解释说,人被淹死前因水的刺激,会吐出许多血,所以每次出事前会有腥臭的味道.
在圆光师傅的授意下,邻居们隆重地超渡了被淹死的小孩与强伢子,河边干净了,此后几年没有出意外.麻子嫂死后八年,由于满奶奶诚心信佛,叔叔姑姑们都在家,人气兴旺,所以家里除了死鸡死狗破点财外,没有什么大难.直到叔叔姑姑们都离开家,只有满奶奶一个人守着屋子时,麻子嫂才乘着空隙找上门来.缠上满奶奶,把欲眼望穿盼着叔叔姑姑们回家过年的满奶奶,给带走了.临死,满奶奶也没能搜寻到叔叔姑姑们的身影.那时,家里没有电话,通信不发达,满奶奶想跟叔叔姑姑们絮絮家常的期盼,多么漫长,多么凄凉! 结局篇
那晚在狗公车上,堂客们七嘴八舌,眉飞色舞,愈讲愈兴奋,时而摇头叹息,时而义愤填膺,狗公车"嗒吧吧,嗒吧吧"没完没了永无止境的轰炸,因地面不平而上下颠簸,我紧紧靠在车厢里,把五脏六腑都吐了个一干二净.眼泪,在被风吹得生痛,冻得冰凉的脸上肆意流淌,是难受?是害怕?是同情?当时小小的我,无法描述复杂的心情,但是,对麻子嫂的同情肯定占据绝大部分因素.
在堂客们没有讲述麻子嫂以前,我对于恶鬼的恨,差点儿使我小小的心脏爆炸.我很多很多次下定决心,在圆光师傅来我家时,我要拜他为师.多少次想像着我学会法术后,把恶鬼杀死为满奶奶报仇.可是那一刻,混合着堂客们精彩的讲述,我心里的恨意慢慢融化了.特别是当堂客们说到麻子嫂为了找寻强伢子的尸体,她的魂魄一直留在河岸上,日日夜夜等待强伢子归来时,心中咯咚一痛,泪水又涌出一行.
五年后,因为爸爸工作的原因,我们全家迁到了县城.不久,隔壁的表叔叔因为做生意的关系,也迁到县城定居,而满爷爷家的叔叔姑姑们,早已在县城,省城,国外定居.资江河畔那个家,除了每年清明去满奶奶坟前拜祭,只成了我们的回忆.
河水永远向前奔腾,就像历史的车轮,永远不停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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