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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 发表于 2009-1-4 07:46

【黑猫的狞笑】作者:魏小霞

[size=2]第二章

水水进门谁不高兴

另一个不高兴的人当数朱家小保姆阿桂。阿桂是老太太娘家的远亲,是这个家
中和老太太距离最近、最贴心的人。也许是得了主人的特殊待遇,这个只有正常人
身高二分之一的小女人,人小心大,很有些性格。据说她当初从乡下来朱家当保姆
的时候,才十几岁,可是自从进了城便不再长个儿。一晃十多年过去,阿桂虽然外
表还是当初来的时候的样子,只是性情改变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少了。

谁也猜不透她的心思,谁也不会想到去猜她的心思,因为她长得实在是太不显
眼了。自从朱超民第一回把何水水领回家,阿桂就不冷不热,懒得侍候,甚至充满
敌意和戒备,好像这新娘是一个突然闯入的掠夺者。阿桂内心深处复杂的思想感情
只有一个人清楚,那就是老太太阿清。

可是老太太是心疼自己的,阿桂对这一点心中有数,也只有想到这一层的时候,
阿桂的心才能稍稍平衡一些。还有一个人对朱超民娶妻这样的大喜事感到不安,他
就是朱超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阿强。

阿强的老婆阿珍也和朱家老太太沾亲带故,因而朱家小楼的一楼门市就半租半
借地供这对夫妻开了间古董店。朱超民长年不在国内,家里的大小事情除了阿桂,
就是阿强在照顾着,在朱家,他是一个和家庭成员一样享有自由进出权利的人。人
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非常注重家族的声誉,老太太像所有大户人家的主人一样,
也对类似的事情非常敏感。一个没有男人的家庭,让外人出出进进,说出去总是不
大好听的。所以阿强平时来去,都处在神不知鬼不觉的状态之下。当然,老太太绝
没有料到,除了与阿桂的畸形关系,阿强在朱家还有一些其他的秘密。如果不为了
这个,他阿强怎么会心甘情愿地与阿清、阿桂这些老的老、小的小,没有一点儿味
道的女人纠缠不清?可是现在有些麻烦了,何水水的介入,使朱家小楼再也不会像
从前那么单纯而安静,阿强直觉今后自己与朱家的来往,会遇到很多麻烦。况且,
像朱超民这样的人,一而再地娶进一个如此漂亮可人的老婆放在家里,而自己却远
在异邦长年不归,实在是太摧残人性了,这也让阿强有些看不过去。

而阿强的老婆阿珍,也是最害怕何水水进门的人之一。过去朱超民的前妻和阿
强的关系曾是她生活中一个长久不散的噩梦,现在,一个死了,又来一个,今后的
日子还会安宁么?想到这儿,她只能一声接一声地叹息。

有人打开了我的门

再说水东街上的居民,凡是白天在街上目睹了朱家婚礼场面的人,脸上都流露
出一种隐隐的好奇和迷惑。他们散去的时候,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好像这桩婚事
里面隐藏着一个天大的阴谋、又偶然被他们发现了蛛丝马迹似的……可以说,朱超
民的新婚之夜,是一个让许多人无法安眠的夜晚。

“阿桂!阿桂……”在浴室里被吓得浑身发抖的何水水,终于禁不住朝保姆的
房间喊了几声。可是阿桂没有一点儿反应。新郎朱超民在楼上听到叫声,慌忙奔下
来,拐过楼梯口就一眼见到开了浴室门正在发呆的新娘,止不住吃了一惊:“什么
事啊?你这样子乱叫,会吵醒老妈的……”朱超民的眼睛在阴暗的大厅里一闪一闪,
直瞪瞪地看着浴室里的她。何水水怎么也止不住地打起了哆嗦,她胡乱将浴巾捂在
胸前,吱吱唔唔地说:“我……我……刚才有人……打开了我的门……”[/size]

狗蛋 发表于 2009-1-4 07:46

第三章

会是什么人

“有什么人?可能是阿桂在收拾东西。你太累了,快洗吧,早点休息!”朱超
民似乎并不在意何水水的反常情绪,他松了一口气,一边漫不经心转身往回走,一
边催促着她。何水水心神不定地关上了门,又从里面仔细锁好。“哎呀,在自己家
里,还用得着锁门?”朱超民不理解地摇着头,上楼去了。

这栋小楼还是民国初年的古老建筑,在水东街这条有着几百年历史的老街上,
是保存比较完好的建筑之一。小楼二层,砖石结构,在粤东水乡,这种结构的房子
可以防潮湿,台风季节也不怕洪水。一楼面积足有两百多平方,被一堵墙一分为二,
北面这一半临街,开了一间古董店。南面正门的一半以及二楼整个一层,就是朱家
日常生活起居的场所。楼下有一个四十多平方的大厅,还有一间厨房,另有厕所、
浴室和一间保姆的卧房。最里面没有阳光也不通风的那一面,是一间储藏室,这就
将白天前面商店里的噪声阻隔开了。当初,何水水认识了朱超民,第一次到他家里
来,就被这个斑驳陆离的古老建筑吓了一跳:“你们家的老房子,有一百多年了吧?”

“差不多。我家祖辈四代都生活在这所房子里。”听不出朱超民说这话时是骄
傲,还是无奈。

何水水感觉到朱超民并不喜欢这所老房子,可是她不好意思问他:将来他们结
婚后还有没有别的住处。心想,以后再说吧,他不会忍心让她住在这种黑乎乎的破
房子里吧?令何水水始料不及的是,当他们开始谈婚论嫁时,朱超民对房子的态度
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他说:“老房子冬暖夏凉,比新楼舒服多了。”

老房子如此恐怖

何水水心里觉得委屈,可是想了想,他讲的也不无道理,她见过不少内部装修
一新的老房子,一进去就像进了崭新的花园洋房一样,根本感觉不到是跨越了几个
世纪的老古董。后来她才知道,朱超民的决定完全是因为老太太阿清。她死活不愿
意离开老房子,朱超民长年在国外做生意,对老妈不放心,又不想让何水水一个人
独守一幢空房,所以才决定让她陪老太太一起住在水东街。

何水水看中的是朱超民这人有能耐,懂体贴,家底殷实,而且在国外谋生,说
不定什么时候就可以跟上他到处走走———到异域他邦去转转,见见世面,这是何
水水多年的梦想。朱超民喜欢的则是何水水年轻漂亮,又懂财会。他不止一次对她
说,将来在H 市开一间像样的公司,做点儿进出口生意,这事儿就交给何水水打理,
日后他老了,回国后也有了归宿。两个人既然互相吸引,也就不在乎那么多了。

现在的女孩子,一过了二十五岁,就有嫁不出去的危险。何水水已经二十五岁
了,朱超民虽然比她大了整整十岁,可如今三十多岁就有大把钞票的男人还是不多
的,再说,朱超民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不少。所以,在房子问题上,何水水的
顺从让朱超民都有几分感动。现在,何水水开始后悔。她没想到这老房子一到夜晚
竟是如此阴森可怖。踩在楼梯上,脚下就会发出细微的“咯吱、咯吱”声,像一个
有气无力的病人在呻吟,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而且,楼下大厅面积太大了,只有
一窗一门,到了夜晚光线更加晦暗,一只小小的壁灯,在楼梯口的墙上昏昏沉沉地
照着。

狗蛋 发表于 2009-1-4 07:47

第四章

谁开了浴室的门

现在,何水水开始后悔。她没想到这老房子一到夜晚竟是如此阴森恐怖。踩在
楼梯上,脚下就会发出细微的“咯吱、咯吱”声,像一个有气无力的病人在呻吟,
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

刚才何水水下楼来洗澡的时候,阿桂就把灯都关了,大厅里顿时有些吓人。当
她推开卫生间的门时,被里面强烈的光线和淡淡的香味儿包围,心情才顿时晴朗起
来。她甩掉衣服,打开喷头,尽情地冲洗着,从精神到肉体都放松下来。

何水水闭着眼睛,任汩汩水流从头上往下淋着,感觉十分陶醉,却不知道这时
候卫生间的门突然轻轻地裂开了一条缝儿……

房间里气流的变化似乎有些异样,她撸了一下脸上的水,慢慢睁开眼睛,只见
关得好好的房门此刻大敞四开!她被惊得目瞪口呆,连大气也不敢出。是谁这么晚
了,跑到楼下来推她的门?

“阿桂!阿桂!”何水水突然不能自制地叫起来,“是谁呀?这么讨厌!”然
后,朱超民就下楼来了。

慌忙穿好衣服,何水水打定主意要看看小保姆阿桂到底在做什么。她走过去敲
阿桂的门,由轻到重地敲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

“是太太?什么事?”阿桂睡眼惺忪地从门缝里探出头来。阿桂个子很小,可
是她说话的时候却不喜欢抬头,而是翻着眼睛看人。她那白眼球十分明显的小眼睛,
向上翻着看人的样子使何水水浑身不舒服。

也许是朱超人

“刚才是谁开了浴室的门?吓死我了!”“没有人啊?楼下只有我一个……”

何水水不觉回头往身后看了几眼,难道这老房子里真的有……鬼?老房子闹鬼
的故事在民间一代代地久传不衰,而这一桩一件表面看上去完全是“无厘头”的事
情,给何水水的感觉分明就是:阿素的阴魂还盘桓在小楼里不肯散去。

阿桂见到何水水的诡秘表情,不禁也往暗中张望了一下:“也许,是朱超人吧?
它夜里经常会到处走走。”

“谁?”何水水吓了一跳,因为她从来没听说过朱超民还有一个叫朱超人的兄
弟。

“噢,朱超人就是阿婆那只大黑猫。”阿桂看到何水水变了脸色,慢吞吞地解
释说。猫?就是那只在大门口让她当众出丑的大黑猫?可是猫……怎么会开门?何
水水脸上细细的寒毛齐刷刷地站起来了。累了一天的朱超民强打精神,终于等来了
出浴的新娘何水水。

她身穿一件半透明的白色丝绸睡衣,慌慌张张地进了门。可是在他眼里,何水
水云鬓滴露,粉面桃花,简直飘飘欲仙。斜靠在床头的朱超民不由坐了起来。

“过来,”朱超民朝她摆摆手,压低声音招呼道,“快到这儿来!”何水水知
道下面要发生什么事了。可是当她走向朱超民的时候,居然一点儿也不激动,刚才
在楼下洗澡时受到的惊吓还没有过去。

她在猜测,阿清的宠物——那只神秘的大黑猫“朱超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己婚前来过朱家那么多次,怎么从来没见过那只黑猫?而今天自己进门的时候,
它不早不晚偏偏那个时候跳出来捣乱!黑猫成了何水水心中的一个谜,她偎进朱超
民的怀抱,一边享受着他的爱抚,心里却还在七上八下地想着那只猫。

狗蛋 发表于 2009-1-4 07:47

第五章

夜半呻吟

“大黑猫……晚上睡在哪儿?”

“什么?”朱超民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你说谁?”“啊……没什么。”
何水水觉悟到自己这种时候问这样的问题,有点儿不合时宜,她掩饰地勾住了他的
脖子,把嘴唇重新送给他……

海潮一样的喘息声席卷而来,何水水觉得自己被一团热气紧紧裹挟住,那热源
就是朱超民,强烈的冲动使她禁不住轻声呻吟起来。何水水的反应,更使朱超民不
能自持,他兴奋异常地扑了上来……却突然俯在她的身上僵住了。几乎是在同时,
一阵痛苦的呻吟,从走廊那一头传来,一声声清晰地送进了两人的耳朵:“唉唷…
…唉唷……唔……唉……”“不好!大约是老妈身体不舒服了……”朱超民愣了一
下,连忙起身穿上睡衣,推开门匆匆走了出去。

走廊里黑洞洞的,朱超民的脚步声一点点远去,何水水心中一阵委屈。可人家
是独生子,老妈不舒服,当然是头等大事。想到这儿,她磨磨蹭蹭地穿衣服,跟了
过去。刚走到一半,却见朱超民已经扭头回来了。

“老妈怎么了?”何水水关切地问。“她说没什么,已经睡下了,不给我开门。”
朱超民有些不放心地又回头看了一眼老太太的房门。“刚才我听到她大声叫啊!怎
么不开门呢?是不是自己下不了床了呢?”何水水有些不放心地问。“不会,也可
能是做噩梦吧?不用管她了,有事她会叫阿桂的。”

不是阿婆的声音

重新上床,朱超民显然没了刚才的耐心,何水水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一阵
热浪狂卷进去。“唉唷……唉唷……”一阵痛苦的呻吟声又骤然响起来,声音不大,
可是在这深夜里显得十分清晰。朱超民的动作随着这声音也骤然减速,坚持了一会
儿就不行了。

“哎呀,今晚是怎么了?”朱超民脸上露出了几分尴尬,他看了看躺在下面的
何水水,就起身到沙发上去抓他的睡衣。何水水心里的委屈刹那间涌了上来,老太
太这种时候瞎凑什么热闹啊?

朱超民顾不得安慰新娘,直奔阿清的卧房而去。何水水听到他在走廊上隔着门
对老太太说话。可是只听到他的叫门和拍门声,却听不到里面任何一丝声息。

阿桂被吵醒了,也跟朱超民一道叫门。何水水赌气躺在床上,听到朱超民的声
音渐渐变了调儿,不免有些紧张,只好不情愿地蹭下床来,走到阿清的房门口。

她俯在门缝上听了听里面的动静,觉得有一些轻微的声音,阿清好像并没有睡
着。于是她灵机一动,对朱超民说:“别叫了,说不定妈真的是在做梦呢!”何水
水轻轻扯了一下朱超民的袖子,示意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可是朱超民不为所动,
他慌慌张张地对阿桂说:“快快,去找一只螺丝刀,我要撬门了!”“不如我们三
个人一块儿撞门吧,那样快一些。”何水水故意把声音提高,示意老太太:房门马
上要被撞破。她的话音刚落,里面果然响起老太太的声音:“你们不去睡觉,在外
面闹什么?”三个人都吃惊地愣住了。其实阿清一直在里面暗暗听着外面的动静呢。
朱超民飞快地看了一眼何水水,掩饰地转过头去,带着埋怨的口气朝里问道:“老
妈,你到底哪儿不舒服?起来去一下医院看看好不好?”“我没事,你们睡吧,睡
吧……”听阿清的口气很耐烦。何水水更加生气,隔着门埋怨道:“可是听到你叫,
我们不放心,也睡不着啊!”“我没有叫!”阿清在里面没好气地顶了她一句。这
时一旁的阿桂也附和道:“是啊,我也没有听到阿婆叫哦?”

狗蛋 发表于 2009-1-4 07:47

第六章

新婚噩梦

经过了这一番折腾,何水水实在是太累了,她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何水水做了一个梦,她在一家美容院里做皮肤护理,脸上敷好面膜后,躺在床
上闭目养神。突然,听到旁边床上的女人发出可怕的呻吟,她惊奇地睁开眼睛,只
见那女人正十分痛苦地把自己脸上的药物面膜揭了下来。然后,她从床上慢慢坐起
来,朝着自己的方向转过头来。何水水首先看到的是两排雪白的牙齿,继而看到的
是一张剥了皮的骷髅面孔,丑恶异常。那骷髅的嘴里还在痛苦地呻吟着,黑白分明
的眼球上沾满了鲜血,却仍然在眼眶里滴溜溜乱转。

何水水顿时魂飞魄散地大叫一声,吓醒了。她感到朱超民的手在她的背上摩挲
着,“别怕别怕,你做梦了……”他轻声在她的耳边安慰说。

就在这时,她第三次听到了那奇怪的呻吟声,从走廊那头传来,声音比刚才两
次小多了,可是隐隐约约,断断续续,足够让人毛骨悚然,如坐针毡。

“听……”她在朱超民的耳朵边悄声说,“你老妈又在叫了……”朱超民显然
对老太太今晚一而再、再而三的“表演”感到恼火,他不耐烦地说:“快些睡吧,
困死人啦!”

何水水一动不敢动,她乖乖地侧卧着,心里想着进了朱家门第一个晚上发生的
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这样下去怎
么得了?

让人捉摸不透的老太太

第二天早晨,何水水醒来,天已大亮。睁开眼睛,不见了朱超民。她心里正纳
闷,阿清的房门开了,朱超民从里面闪身出来。看到她,他加快步伐直奔过来,什
么也没说,径直往新房里面走,何水水也就跟着他进了屋子。

“怎么样?老妈不要紧吧?”何水水小心地问道。何水水本想把昨晚的奇怪声
音弄个水落石出,可她看了看朱超民的表情,就知趣地收了声,不过,一个大大的
问号却沉甸甸地挂在心里了。吃早餐的时候,阿清没有下楼,阿桂把一碗皮蛋粥和
两只叉烧包端到楼上去。

夫妻两人各怀心事,闷闷地吃了点儿东西,朱超民就往老太太房间去了,留下
何水水坐在餐厅里发呆。她没精打采地回到房间上了床,想好好睡一觉,也许休息
好了,心情就完全不同了。她闭了眼睛,心里还在七上八下地折腾着,这个家里的
气氛使她觉得十分压抑。她不由得想起了朱超民的前妻阿素,奇怪,一个年纪轻轻
的女人,怎么能说死就死了呢?

一脚跨进梦乡的何水水,觉得有一阵凉风轻轻从脸上拂过,好像什么人走进了
房间。她以为朱超民回来了,就强打精神将睡眼欠开一条缝儿———并没有人来,
只是刚才进来时已经关好了的房门,此刻又大开了,她看到门外是黑洞洞的走廊。

这情形使何水水的睡意一下子跑得精光,她想起昨晚洗澡时,卫生间的门也是
这样被打开的,心里就不由“嗵!”地跳了一下。

她爬起来,四下里张望了一遭儿,并不见黑猫的影子。这只可恶的猫,简直跟
那个宠爱它的老太太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何水水面对洞开的房门,有一种被无形的手控制了的感觉。她想跳下去把门死
死锁住,可是转念一想,如果朱超民回来就会叫门,觉就睡不成了。可是不锁门吧,
她又不敢睡。一个念头突然剌激了她一下:万一那该死的猫现在就躲在自己的床下
或衣柜下面呢?

狗蛋 发表于 2009-1-4 07:47

第七章

内衣不见了

在莫名的煎熬中度过了自己的新婚之夜,何水水对朱超民这个家便充满了一种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接近中午时分,她才头重脚轻地下了楼,把昨晚换下来的内衣放进了洗衣机。
吃过午餐后,她想洗衣服,却发现阿桂已经把洗衣机打开,正在洗她的脏内衣。

何水水心中十分别扭,就像被当众扒下了衣服一样,她觉得阿桂这种举动简直
与剌探别人的隐私无异,不由感到一阵恼火。

可她看到阿桂那自然熟练的动作和若无其事的表情,总算明白了自己现在的身
份———对了,从今天起,她要做朱家的“少奶奶”了。晚饭前,何水水和朱超民
的内衣被太阳晒得香喷喷,又被阿桂叠得整整齐齐,送进了她的房间。何水水生平
第一次感觉到有人侍候的优越,自己不用动一下手指头,就可以舒舒服服地享受生
活,真的不错啊!

她的手在那叠衣服上翻动着,突然觉得少了点儿什么。朱超民从国外给她带回
来的一套肉粉色的三件套内衣,只有睡裙和文胸,三角裤却不见了。“阿桂,你看
到我那条三角裤了么?”

“我不是把干净衣服都送上去了么?”“可是缺了一件哦!”“不会的!”
“……”何水水被阿桂的斩钉截铁弄得不知说什么好,一时间冷了场。

“也许是被风吹到楼下去了,,也许被谁家的猫叼去了。”

由于对这个新家不适应,再加上出了这么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也够叫人窝火的
“内衣失踪事件”,何水水便觉得这一天过得很慢、很难熬。

终于到了晚上,看完了香港明珠台每晚“九三O 剧场”的奥斯卡经典影片,已
经快到零点了。夫妻俩洗漱完刚上床,昨晚那奇怪的呻吟声,居然又隐隐约约地响
起来。

经过昨晚反复的折腾,何水水对这奇怪的声音已经有点儿习以为常。只是她发
现朱超民的情绪显然受到了影响,他一上床就声明自己累了,只象征性地抱了抱她,
然后就掉转身,悄然睡去。

何水水本来想跟他发泄一下自己心中的郁闷,说说对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的看法,
可是见到朱超民这个样子,也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在黑暗中望着天花
板,对自己嫁给朱超民的举动,竟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丝怀疑。

呻吟不禁而止

婚后第三个晚上,那奇怪的呻吟不禁而止。这一天中午,老太太阿清在何水水
正式进了朱家门的第三天,总算露了面,而且是跟那只神秘的大黑猫一块儿出现的。

正是午睡时间,街上除了偶尔有一两部轿车通过,再就见不到人影儿。这种时
候,人们都待在家里,关严了门窗,拉上窗帘,开足空调,养精蓄锐。这一阵子实
在是太累了,朱超民头一挨枕就呼呼大睡起来,何水水偎在一边也昏昏欲睡。

中午阿桂用老火煨的西洋菜煲生鱼,味道特别好,她不知不觉多喝了两碗,躺
下没多长时间就觉得膀胱发胀。何水水懒洋洋地起身,打算去卫生间。一边穿衣服,
一边在心里埋怨着老房子讨厌,连上一趟厕所都得跑到黑漆漆的楼下去。

推开房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走廊里的温度跟卧室里起码有七八度之差,何
水水抬起腿一溜烟地小跑着下了楼。

狗蛋 发表于 2009-1-4 07:47

第八章

老太太很慈祥

“这是谁呀?这么没规矩?”一声粗哑的喝问,突然在脚下炸响,吓了何水水
一跳。探头一看,老太太正站在楼梯下面的厨房门口,怀里抱着那只个头足有一条
狗那么大的黑猫。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一对接,都不由得愣了一下。何水水努力把
自己的情绪调整平稳,一步步犹犹豫豫地走下楼梯去。

“妈,你中午不睡午觉?”何水水挤出一个笑来,柔柔地打了个招呼。

“人老了,哪有那么多觉?”老太太面色温和,带着几分微笑,若无其事地打
量着何水水身上的睡衣,好像刚才那句教训她“没规矩”的话,是另外一个人说的,
“你们年轻人倒要多睡些……”

这个样子的老太太,跟夜里“闹鬼”的阿清真有些对不上号,何水水看着她慈
祥的面容,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这几天,生活还习惯吧?”阿清又问。何水水听得出她的话是诚心诚意的,
她感觉心里的疙瘩在渐渐消融,老太太的态度使她在经历了两天多的抑郁之后,终
于舒了一口气。从阿清身边经过时,何水水看了一眼她怀里的那只大黑猫,那猫并
不理睬两个女人的对话,它正偎在老太太胸前闭目养神,像一个依赖母亲的婴儿那
样。

何水水带着一种对阿清表示亲近的心情,想对那只猫也表示点儿什么,可是见
到猫的这神情,就不由得把已经伸出去的手讪讪地缩了回来。这时她看到那只猫悄
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儿,瞟了她一下,又闭上了。

它的眼神有点儿像……人。对,就是像人。那是一种心怀仇恨或不屑一顾的眼
神。“这猫很重的吧?妈你这样抱着它不累吗?天气又这么热……为什么不让它自
己玩儿去?”何水水赶紧打断自己的思路,对老太太说。

那猫又睁开眼睛,迅速地扫了她一眼,再次做出闭目养神状,一动也不动。

一个挟着凉气的黑影儿

“超人困了,想睡。别吵它。”阿清淡淡地说着,就慢吞吞地上楼去了。何水
水站在原地,回想着那大黑猫的诡谲表情,不由联想到这两天可能与它有关的一些
事情,阿清对大黑猫的溺爱程度,使她感到迷惑。都说猫是奸臣,今后自己在老太
太面前会因为这头怪猫而大大增加做人的难度。不管它是只纯粹的猫,还是只被鬼
魂附了体的怪物,她都从心底里惧怕这只有着人名的大黑猫……

何水水心里嘀嘀咕咕,满腹心事地从卫生间里出来,低着头往楼上走。楼梯窄
窄的,在中间拐了一个小小的弯儿。她刚走到楼梯中间,冷不防眼前一黑,一个大
大的黑影儿挟着一股凉气,迎面蹿过来!没有任何准备的何水水不由得一个趔趄,
还没来得及哼一声,她就和两只拖鞋一道从楼梯上滚落下去。

十几秒钟以后,何水水才眼冒金星地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四周什么也没有,
好像刚才仅仅是做了一个短暂的噩梦。整个房子里没有一个人出来看看她,所有的
人好像都消失了似的。

朱超民在楼上关门睡觉也许听不到声音,可是住在楼下的小保姆阿桂,居然也
躲在房子里不出来。还有那个刚刚上楼的老太太!她为什么突然把大黑猫放出来?
刚才还在说超人想睡,怎么才过了一会儿,它就跑出来作恶呢?她环视这间又大又
黑的老宅,心里突然涌上来一阵寒彻骨髓的感觉。

狗蛋 发表于 2009-1-4 07:47

第九章

打算回娘家去

朱超民午睡醒了的时候,何水水已经收拾好了,想出门回娘家去。

“你……要去哪里?”他睡眼惺忪地看定了她,低声问道。“回家去看看我妈
……”她并不抬头,只顾整理着自己的裙带。“呃……那好吧,我陪你回去。”朱
超民起了身,下楼去洗漱。

何水水把小提包往沙发上一扔,觉得好没趣。她看得出朱超民有些不情愿,想
起结婚前他的殷勤备至,再想想这两天他在阿清面前诚惶诚恐的样子,就觉得心中
委屈,何水水不禁想起了那一段流传在民间的经典对话来:女:要是我和你妈同时
落水,你先救谁?男:我两个都救!女:不可能!你到底先救谁?男:我……

现在她明白了,在朱超民眼里,母亲的地位是无法取代的,哪怕这个母亲是一
个阴险的老太太……

“哎!要不要买点东西?”朱超民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路,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
站在她的面前。何水水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回道:“随便你。”“买点儿补品,
还有,一只水果篮……”朱超民边穿衣服,边说着,何水水却一句也没听进去。她
眼神儿游移地盯着窗外的马路,太阳白亮亮的,看行人的表情就知道天上正在往下
掉“火炭”。不知怎么,经过这两天的事情和刚才从楼梯上摔下来,何水水突然特
别想家,好像不马上回去一趟就再也回不去了似的。否则,她是绝不会选择这种时
候出门的。

她回头看了看朱超民,他正把一叠大钞塞进了腰包。现在她不那么怪他了,这
种天气里出门,还有人愿意奉陪,已经是好大的面子啦。

怪人曹阿巧

两个人刚走出院子,迎面遇到了邻居曹阿巧。何水水认识这个黑黑的女人,那
天参加婚礼带了两个小孩子,在教堂里追逐嬉闹、在酒店的餐桌上大喊大叫,弄得
客人们不胜其烦,年纪大些的女人就教训她道:“阿巧,快把小孩带好!”看样子,
曹阿巧是从外面买东西回来,她手里提着一大串装在白色、红色、黑色塑料袋里的
副食品、青菜,头上的凉帽往一边歪着,看上去非常狼狈。

这种情形在广东真不多见,勤劳的家庭主妇早在太阳出来之前,就从市场上买
回了一家人全天所需的各种食物。可这个曹阿巧竟然在这种时候才想起来买东西!

何水水心中暗笑,走上前去想例行公事地打个招呼,谁知曹阿巧一见何水水和
朱超民,突然把头一低,像一只小老鼠一样地溜过去了。

她惊讶地看到曹阿巧在回头看她们,样子非常鬼祟。她见到何水水也在看她,
就慌忙回头,一转身消失在一个院子里。

“这个女人,就住在我们家旁边?”何水水问朱超民。“嗯……”朱超民好像
没有看到曹阿巧似的,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就伸手拦住了一辆开过来的的士。

何水水坐在车上,心里还在嘀咕朱超民对曹阿巧这个邻居女人的态度有点儿怪。
可是车一开过东新桥,上了江边大道,她的心情就完全开朗了,想着就要见到爸妈
和姐姐,她的脸上渐渐露出了喜气。

后所街是H 市的几片老城区之一,跟水东街的历史差不多一样久远,所不同的
是,水东街居住的大多是有产业的殷实人家,而后所街就是典型的贫民窟了。这也
是何水水不顾家人反对,一心要嫁朱超民的直接原因,她想尽快逃离这个让人一天
都不想再呆下去的破家,她想早点儿过上好一些的日子。

唉!也不知道自己走后,父母的身体怎么样了?发生那么多蹊跷,把她的注意
力都分散了……

狗蛋 发表于 2009-1-4 07:47

第十章

家庭聚会不欢而散

何水水和朱超民一走进后所街的家门,冷清的房间里顿时热闹起来。年迈的父
母和姐姐见到脸带喜色的小两口,都开心得不得了。

全家人正热热闹闹地聊着家常,谁料何水水身上却慢慢出现了一块块乌青的伤
痕———她中午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淤伤开始现了形。

“你这是怎么了?”何水水的姐姐最先发现了这个情况,她一把扯过妹妹的胳
膊,脸都变了颜色。何家老太太见状,起身慢慢踱进了里屋,再也没有露面。

本来一个好好的家庭聚会,就这样不欢而散。何水水跟着朱超民出门的时候,
她的姐姐紧紧跟在身后,临分手时一把拉住了她,对一脸茫然的朱超民说:“你要
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这样对待阿水……”说着,眼泪已经流了出来。

“我……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没有……”朱超民突然笨嘴拙舌地说不清楚话,
只能由着何水水一边往回推她的姐姐,一边解释:“不是,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
样……是我不小心从楼梯掉下来了。”听起来,纯粹是在说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一路无话,闷闷地回到了水东街,刚一进门,心里窝火的朱超民就抓起
一只茶杯扔在墙上,摔得粉碎。

“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一点不知道?”朱超民的眼睛瞪得溜圆,指着
何水水高声叫道。何水水顿时感到万分委屈,一句话没说就哭了起来。朱超民终于
走过来,轻轻地抱住了她:“阿水,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呢?”

“是大黑猫!”何水水哭得更委屈了,“你妈养的那只该死的猫!”“怎么回
事?”

“它突然从楼梯上面蹿下来,我就……不知怎么掉到楼梯下面去了。”

“哎呀,你怎么……那么蠢哦!一只猫有什么可怕的?”

朱超民临走的前一天晚上,与何水水依依不舍。两个人在床上缠绵着,何水水
身上的伤处被碰疼,就忍不住低声惊叫起来,朱超民只好赶紧停下来安抚她。

“真不知道我这次一走,你会怎么样?这样一个大活人,居然会从楼梯上掉下
去!有没搞错?”他嘴里嘟哝着。让何水水奇怪的是,朱超民对那只大黑猫却不置
一词,他只是一个劲儿埋怨她不该这么不小心。何水水感到,朱超民好像也惧怕那
只神秘的猫。

“那只黑猫……好可怕哦。”何水水试探道。“超人可是老妈的命根子,你千
万不要去惹它!你没有听到它的名字都是按我的兄弟排行来取的?”

何水水用意外的眼光看着朱超民,他察觉到了她的意思,又补充道:“我长年
不在家,老妈全靠超人做伴呢!她和那黑猫简直是相依为命。”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何水水言不由衷,她只是被他的孝心感动了。“阿
水,我真舍不得扔下你一个人走啊……”朱超民又把嘴凑上来。

何水水真想说,“你带我走吧”,可是他们才刚刚结婚,怎么能提这么无理的
要求?她心情复杂地闭上眼睛,想到今后的日子要跟阿清和她的怪猫朝夕相处,就
有一种想打哆嗦的感觉。

狗蛋 发表于 2009-1-4 07:47

第十一章

送走朱超民

“我一到了那边,就给你打电话,有什么事你就去找我朋友阿强的老婆阿珍,
她平时就在前面的古董店里做生意。”

何水水想起了婚礼上那个手指骨节很大的女人,端着酒来跟她碰杯的情形,记
得她开口就说:“我是阿强的老婆阿珍,敬你一杯……”

广东贤惠的女人都是这样的,从来不把自己当作一个独立的个体,而总是把自
己的名字和身份附在男人的名字和身份后面。何水水虽然不了解阿珍,但是觉得她
还是蛮热情的,让人有一种信任感。

“还有,对老妈,要尊敬她,让她三分。她很年轻就寡居了,一个人养大我不
容易,我小时候经常发誓长大了要孝敬她,要让她开心……”

“我懂了……”何水水听着,下意识地连连点头,她想让朱超民放心地离家出
去工作,可是心里又有些紧张,不知如何是好。“你真懂事,比我从前的老婆明白
事理……”朱超民自觉失言,马上话题一转,“家里的事让阿桂打理就好了,你不
用干什么活儿。下班以后可以到朋友那里玩玩,去商场买买东西,还利用去运动。
钱的问题不要担心……”

何水水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阿民,我不想让你走……”

两个人就情绪激动地抱在一处。四周安静得很,他们发出的声音显得非常响亮。
“嘘……”朱超民一边动作着,一边提醒何水水小声点儿,突然,房门上发出一阵
奇怪的声音,“咯吱……咯吱……”,好像是动物的爪子在门板上抓挠着。声音越
来越响,令人毛骨悚然。朱超民停下来,看着一脸恐怖的何水水,悄声说:“别怕,
可能是超人……”

何水水流着泪送走了朱超民,整个人就像被摘了心肝一样,感觉空荡荡的。

朱家的中餐

不管怎样,日子还得过下去。一回到朱家小楼,她就努力调整情绪,强迫自己
不去想朱超民。

吃晚饭时,自从何水水嫁进了门就一直没怎么跟大家一块儿吃过饭的阿清,突
然从楼上她那间总是房门紧闭的卧室里出来了。她怀抱大黑猫朱超人,大模大样地
坐在餐桌的首席,菜一上来,先亲自动手给朱超人挟了一些,满足地看着它狼吞虎
咽,自己并不动口。

她不禁想起了昨晚门上的抓挠声,就下意识地细细打量它的爪子。朱超人爪子
上的指甲又长又弯,非常锋利。养宠物的人都是要定期为它们修剪指甲,怕它们不
小心伤了人或损坏了物品,可这黑猫的指甲却留得那么长干什么?

何水水发现阿清的脸色比前几天好多了,此刻的她一脸慈祥,衰老的眼睑下面
的眼波温柔得像一汪水,看上去是一个非常亲切的老人。

何水水的心情稍好些,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朱超民的嘱咐,她按照在家里的
习惯,吃完饭就进了厨房。阿桂果然勤快干练,厨房里收拾得一丝不乱,让何水水
无处插手。

“太太,你要是想帮忙,就把垃圾桶里的东西倒掉吧……”阿桂这种安排明显
带有欺生的倾向,善良的何水水居然一点儿没有感觉到受伤害,她毫不犹豫地提起
垃圾桶就出了门。她把垃圾倒掉,又到卫生间把桶仔细冲洗干净,才送回到厨房。
厨房里已经没有人影,阿桂不知跑到哪儿去了,案板上放着一大盘切好的西瓜,红
通通的瓜瓤鲜艳欲滴,一阵清香扑面而来。

狗蛋 发表于 2009-1-4 07:48

第十二章

西瓜里放了泻药

何水水洗了手,过去拿起了最上面的一块,随即又放下了,她马上意识到这里
不是后所街自己的娘家,朱家的规矩多,儿媳妇怎么能先尝呢?她小心地端起了果
盘,送到客厅里,放在茶几上。坐在厅里看着电视逗猫玩儿的老太太见到西瓜,拿
起上面的那块,香甜地咬了一口:“阿桂真会挑西瓜,好甜哦!”

吃过西瓜还不到二十分钟,老太太突然捧着肚子呻吟起来,继而慌慌张张地跑
进了厕所。听到婆婆在厕所里痛苦地哼叫,何水水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自己只是
碰了一下那块西瓜,而且还洗了手的!

只有阿桂一声不吭,在急急忙忙地四处乱翻,找了止泻药给老太太服上。

老太太在厕所里呆了好一阵子,才蹒跚着走出来,她的脸色乌黑,不住地埋怨
何水水:“那个西瓜,你切之前有没有洗干净啊?”何水水本能地想分辨:不是自
己切的瓜,可是她看到阿桂在一旁装聋作哑不敢承担责任,就觉得不便再开口。她
的心里委屈得要命:这个阿桂!她在西瓜里放了什么东西?难道是泻药?

何水水想起了自己进厨房时,那最上面一块西瓜的诱人模样。那块西瓜显然是
故意准备了给何水水吃的,因为她是第一个接触西瓜的人,阿桂一定认为何水水会
偷偷先吃了那块西瓜……何水水打了个冷战,不禁偷偷看了一眼阿桂,只见她立即
躲开自己的目光,钻进厨房里去了,完全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无法融入朱家

这一夜,何水水几次被噩梦惊醒,她在黑暗中用被单蒙住头,不敢动弹。

最后一次,她梦见了朱超民,她扑向他,对他说“我害怕……”,但是他却绕
开她伸出去的双手,径直走到她的身后去了。

她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回味着那个奇怪的梦,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
她却感觉到丈夫朱超民跟自己的关系中间,还横亘着一个人,那个梦让她觉得自己
虽然形式上已经加入了这个家庭,可实质上还是一个局外人。而这个让她无法融入
朱家的人,就是神秘的老太太阿清。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噗……噗……”地从这头走到那头去了。

不到一分钟,又“噗……噗……”地走回到原处,然后,再走过去。反复了多
次,才慢慢吞吞地走到楼下去了。过了一会儿,楼下厨房里又响起了老鼠偷吃东西
的声音。何水水往门缝下面看了看,走廊上黑乎乎的,没有一点光线。楼下的声音
越来越像潜进来的贼,在黑暗中断断续续、鬼鬼祟祟。

她想起阿兰对她说的“老房子里鬼魂成群”的话,立即在床上缩成了一团。

天亮了,何水水感觉到阳光透过窗帘射进了卧室。窗前就是东江宽阔的江面,
阳光反射在水面上,更加强烈剌眼。

她懒洋洋地下楼,走到厨房门口,想起了昨晚西瓜的事,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阿桂正在厨房里煮米酒鸡蛋,阵阵酒香扑鼻而来。有了昨晚的事,何水水格外
注意地打量着这个阿桂。从后面看,阿桂就像一个没有长成的小娃娃,刚刚够得到
灶台和案板,只是身材比娃娃要健壮些。

阿桂回过头来,显露出一张成年人的脸。何水水头一回到朱家来的时候,就被
阿桂的样子吓了一跳。阿桂的样子类似侏儒,比真正的侏儒要高一点儿。据说她在
朱家多年,只会干活,从不多嘴,没有人能说出她的准确年龄。

狗蛋 发表于 2009-1-4 07:48

第十三章

西瓜的事不那么简单

何水水想问问阿桂,昨晚老太太睡得还好?可是阿桂脸上没有一点儿通常的奴
仆对主人的热情或殷勤,只是把一双几乎都是白眼球的小眼睛望定了何水水的脸,
似乎在等着她说话,又好像在等着她自动退出去,把门关好。

看起来,西瓜的事没有那么简单。她不由得对阿桂心生几分疑惧,没趣地退出
了厨房。

吃早餐的时候,阿清又没有下楼,阿桂把点心搬到楼上,送进了老太太的卧房
里。过了好一会儿,阿桂端着空碗回到厨房。她看到何水水,愣了一下。

“阿桂,家婆身体还不舒服么?”何水水故意挑逗她说话。“没有。”阿桂看
也不看她。“那……她为什么不到楼下来吃东西?”“太太你去休息吧,我要煲中
午喝的汤了。”阿桂说着就拎起了一只光鸡,放进了水池子里,然后是阵阵“哗哗”
的水声,淹没了所有的声音。

老太太阿清房里的情形,极大地剌激了何水水的好奇心,明知阿清不喜欢她这
个新媳妇,但还是决定主动上门去看望一下,顺便了解一点情况。

何水水在自己的房间里换了衣服,仔细打扮了一下,在镜子前照了半天,又深
呼吸了两次,才算鼓足勇气,出了房门。走廊里有些昏暗,何水水低着头辩认着脚
下的路,慢慢地往前走。阿清的房间在东边最顶头的一间。因为她平时不习惯用空
调,而整个小楼就数东面的这间房子夏天最凉快,所以她一直住在那里。

阿清房间什么样

何水水刚在阿清的房门前停住,老太太已经在里面威严地问话了:“外面是谁?”
“妈,是我。”何水水赶紧回答。“有什么事?”里面的声音又问。“我来看看你
呀!”何水水乖乖地答道,“好些了么?”

过了十几秒钟,她听到有脚步声慢慢走到门口来了,门“吱”的一声在她面前
拉开一道缝,阿清那张黑黑的胖脸露了出来。

这是她头一回这么近距离地面对着老太太。昨晚吃西瓜的不良反应一点儿也没
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她的眉心居然闪着光泽,广东人认为印堂发亮,会交好运。

何水水愣怔怔地面对着阿清的脸孔,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阿清从门缝里看了她
足足有五秒钟,才慢吞吞地把门敞开:“进来坐。”说着,自己一转身先进去了。

何水水刚迈进老太太的门,只觉得面前黑影儿一闪,发出“哇”的一声怪叫,
自己就踉踉跄跄地站立不稳,差一点儿摔倒。她吓得心“噗噗”乱跳,定了定神,
才发现大黑猫朱超人正虎视眈眈地在脚下盯着她。何水水头上不由得冒了汗。

“去,玩去吧!”阿清头也没回,只轻声细语说了一句,那朱超人就像孩子一
样乖乖地溜出门去。何水水眼巴巴看着这“母子二人”的关系,她立即明白这间房
子如果没有老太太的许可,任何人都别想进来。

惊魂未定的何水水长长地喘了一口气,草草地打量了一下房间。这里比她想象
的要大得多,里面非常阴暗,阿清的面容在光线不足的环境里,比刚才模糊了许多,
无法看清她的表情。房间正中有一张显现古老色调的红木大床,床头雕龙画凤,看
上去非常贵重。屋角那只大衣柜,也是深颜色的,中间的大镜子由于年代久远,已
经模模糊糊,照不出完整的人影儿了。

狗蛋 发表于 2009-1-4 07:48

第十四章

墙上是朱超民的照片

墙上挂着一张大幅的黑白照片,好像是过去年代遗留下来的东西。最初的一瞬
间,何水水差一点儿就以为那是朱超民的父亲、老太太先夫的遗照。可她发觉那就
是朱超民,她曾在他的护照上见过。大概是因为老太太一时找不到先夫的照片,而
朱超民又与他的父亲长得非常相像的缘故吧?这样,阿清只要挂一张照片,就可以
同时与她生命中的两个男人朝夕相处。

何水水的目光不敢在照片上多停留,“这房间好大呀!”何水水掩饰着心里的
厌恶,模棱两可地叹道。

“你晚上做噩梦?”老太太似乎没有听到何水水的话,她自顾打断了儿媳妇的
话,突如其来地发问道。

“你……怎么知道?”何水水有些吃惊。“我什么都知道,这所房子里发生的
所有事情,都瞒不过我……”阿清平时那笑咪咪的眼睛此刻正在黑暗中隐隐地闪动
着,全然没有了任何表情,何水水觉得一阵阵寒毛直立,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她
不禁想起新婚之夜的事来。什么都瞒不过她?那么自己和朱超民的生活隐私也都在
“瞒不过”之列了?何水水的身上就像爬满了毛毛虫一样。

昏暗之中,阿清就这么面无表情、两眼直直地盯着她,像梦呓一样低声说:“
别做伤天害理的事,不要胡思乱想,就不会做噩梦了……”

何水水不知道她说的“伤天害理的事”指的是什么,只觉得阿清那咄咄逼人的
样子十分可怕。“我……我没有……”平时伶牙俐齿的何水水突然结巴起来。

再遇曹阿巧

这天上午,何水水想去好朋友阿兰的美容院做皮肤护理。电话刚打过去,阿兰
就开车来接她。汽车停在古董店门口,阿兰在窗下跟楼上的何水水打了个招呼,就
钻进店里去看阿珍淘来的新货色。

何水水磨磨蹭蹭地打扮了一下,走出家门。太阳热辣辣的,她赶紧撑开阳伞,
又从小包里掏出墨镜戴上。墨镜被认为是外地游客的标志性物品,所以何水水的样
子就格外吸引了正巧从家里出来的曹阿巧:“哎呀,是阿水呀,你那个墨镜是朱超
民从国外带回来的吧?”

何水水觉得奇怪,上次跟朱超民一块儿遇到曹阿巧时,她装作不见,招呼也不
打就悄悄溜了过去,这一回怎么又主动跟她讲话?

“啊,不是,街上到处都有卖的……你喜欢么?”何水水有点儿受宠若惊地赶
紧回答。

“哪里?我们水东街的女人都不戴这个的。”曹阿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
出去呀”?何水水与曹阿巧并肩走着,“你的两个小孩子呢”?“啊,最近把他们
送到幼稚园了。”“有时间到我家来玩吧,我们住得那么近。”“哎呀,从前我是
经常去的,可是自从阿素死了,就再也没去了……”曹阿巧说到这儿,突然顿住,
紧张地看了一眼何水水,“呃……你看我……”

“阿素是谁?”何水水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好奇地问道。

“你真的不知道?”曹阿巧狐疑地打量着她,欲言又止,“啊,我还要去买点
东西,我走先了!”说着,就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何水水想知道曹阿巧到底要说什么,她在后面叫了好几声:“阿巧!阿巧!”
曹阿巧只是回了回头,却没有停住脚步,直奔东新桥头而去。何水水愣愣地站在原
地,无奈地望着曹阿巧的背影,回味着她的话,觉得她了解很多朱家的秘密。

狗蛋 发表于 2009-1-4 07:48

第十五章

阿珍身边多了阿清

阿兰从古董店里出来了,怀里小心地抱着件东西,包扎得十分仔细,脸上笑咪
咪的,好像淘到了什么无价之宝。阿珍跟在后面,嘴里还在唠唠叨叨地客气着:“
慢点走,再来呀!”

阿兰一抬头,发现了何水水,她惊奇地打量着这个心事重重的新娘,不知道她
在为什么事不开心:“阿水!你站在太阳下面干什么?”“啊,没什么。”何水水
刚要上去拉开汽车后门,那门却自己打开了,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她看到里面有一
张和阿兰一样漂亮的女人脸孔朝着她笑:“快进来吧,里面比外面凉爽……”

“阿水,这是我的好朋友阿蓉。”“你好!你也是做美容的么?”“人家呀,
还在广州念书呢,大学生!”阿兰代她回答。“阿兰,你什么时候攀上了大学生朋
友了?”何水水讽刺道。“我怎么有那个本事,人家是来我这儿采访顾客的。阿蓉
要用暑假时间给广州的时尚杂志写一个关于美容的专访,对吧?”阿兰对自己的美
容院能够被选中接受采访感到非常得意。

女孩儿话不多,只坐在一边腼腆地笑着,静静听阿兰嘀嘀咕咕跟何水水说话。

何水水在车窗看到阿珍站在路边目送她们,一只手搭了一个凉蓬遮着阳光。就
在汽车转弯的时候,何水水看到阿珍身边多了一个人,那是她的婆婆阿清。

阿珍造访

下午,何水水从美容院回来,刚走进大门,婆婆阿清就从楼上下来,手里提着
一只小包,见到何水水,一句话也不讲,与她擦身而过。何水水的第一个反应是:
我做错什么了?

“你在家里看门,我带阿桂出街去了。”老太太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头也没
回地丢下这句话,又朝厨房里喊了一声“阿桂”,就出了门。何水水立即跑上楼去,
从窗口往下张望。只见老太太在前,阿桂在后,经过古董店的时候,她们停住了脚
步。接着,阿珍跑了出来。老太太不知道对阿珍说了些什么,阿珍就抬起头来看了
一眼楼上的窗口,何水水吓得赶紧躲到一边。

等她再凑过去看楼下,阿珍已经不见,老太太和阿桂往东去了。何水水的眼光
追随着这一老一小的背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曹阿巧。可是奇怪的是,老太太和曹
阿巧就像陌路人一样,谁也没理睬谁。曹阿巧偷偷回头看了一下老太太,阿桂也回
头悄悄看了一下曹阿巧,只有老太太阿清,头也不回地径直朝前走去。

何水水看到曹阿巧往这边走来,就从窗口上叫她:“阿巧!阿巧!上来坐呀…
…”她看到曹阿巧也抬起头来看了看她,只是她的脸上没有表情,然后,她又朝古
董店里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往小巷里拐进去了。

何水水觉得曹阿巧的举动怪异,可是又不明白其中的原因,正一个人坐着发呆,
就听到楼下有人在轻轻地敲着铁栅栏门。她急忙跑下去,只见曹阿巧那张黑黑的小
脸儿在门后若隐若现,脸上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

曹阿巧刚坐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又有人敲门了,来人是阿珍。曹阿巧见势,
连招呼也不打,慌忙侧着身子溜走了。

“阿珍,进来坐吧。”“不用了,我来看看阿婆有没有在家。”阿珍探了下头,
何水水知道她在装腔作势,因为阿清刚才走的时候,明明跟她见了面,两人还在一
起讲了几句话的。

狗蛋 发表于 2009-1-4 07:49

第十六章

家里隐藏着阴谋

狐疑地送走了阿珍,何水水坐在窗前发呆。她弄不明白曹阿巧和阿珍的来意,
两个女人神经兮兮的举动,让她感到不安。曹阿巧本来就有些神神经经的,也就罢
了,可是阿珍的样子也让人弄不懂。

不知过了多久,何水水的目光偶然从窗前往远处看去,高高拱起的东新桥上突
然出现了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儿,那正是阿清和阿桂。只见两人走到小楼前,一齐拐
进了阿珍的店门。她猜不透阿清会向阿珍问什么,只觉得里面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
内容,至少不是什么好事。果然,进门的时候,老太太的脸色冷峻,比平时更加难
看。

何水水觉得这些人之间好像隐藏着一个什么巨大的阴谋,独独是她一个还蒙在
鼓里。她总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好像她们在暗中合起伙来算计她!

晚饭过后,何水水下了楼,到古董店里去找阿珍。古董店冷气开得正好,没有
客人,阿珍一个人心不在焉地摆弄着一些廉价的小玩艺儿。“阿水,吃过了?”见
到何水水进来,阿珍非常热情地打着招呼。

“我家婆下午出街回来,脸色很不好哦。”何水水灰灰地说,她的眼睛看定了
阿珍,想试探一下她的态度。“阿婆就是这个脾气,你不用紧张。”“我真不知道
怎么做才能让她开心。”“啊,没什么啦!”阿珍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以后不要
跟那个姓曹的来往,她人好怪的,你家婆不喜欢她。”“为什么?”“没什么啦,
就是不喜欢嘛。”阿珍藏头藏尾、闪烁其辞。

家婆不喜欢阿素

“我家婆,她以前一直都这样的么?”“是哦,她很年轻就死了老公,一个人
带大了儿子,好不容易的啊!”“你认识阿民以前的老婆吧?”何水水愣了一会儿,
又问道。“啊呀,你怎么问这个?不吉利的!”阿珍突然变了脸色。“她怎么会死
的呢?”“我哪里知道?好像是生病……”“老太太是不是很喜欢她?所以才不喜
欢我?”“哪里?那个阿素呀,老太太根本不喜欢她!”阿珍不屑地说。“为什么
呢?”“没有为什么,可能是两个人没有婆媳的缘分哦!”阿珍走到一边去,用鸡
毛掸子轻轻地扫着古董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看样子不打算再谈什么了。当天晚上
十点钟,朱超民从马来西亚打来了国际长途电话。听到客厅里的电话响,何水水甩
着湿漉漉的双手从卫生间里跑出来。阿桂见到何水水凑了上来,便不情愿地把话筒
递给了她。抓过话筒就像抱住了朱超民一样,心中的委屈泉水一样往外直涌,一时
间不知说什么好。

平时这个时候已经上了床的老太太阿清,一听到阿桂喊何水水接国际长途,马
上就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何水水在阿桂、阿清两个女人一左一右的夹击之下,
连半句撒娇的话也说不出来,她只听到朱超民在遥远的异邦对她嘱咐道:“……你
要经常出去玩玩,不要在家里闷着……还有,你要多多陪老妈到钟元寺去上香,她
慢慢会喜欢你的……”“我知道了,你注意身体呀……”除此之外,便什么也说不
出来,眼睁睁地看着阿清从自己手里把话筒接了过去,只好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房。

何水水在房间里听到婆婆阿清以她那个年纪不该有的、与平时判若两人的语气,
跟朱超民撒娇使性儿地说着话,比何水水这个新婚妻子亲热得多,心里说不清是个
什么滋味儿。她多么想求朱超民快些把她带到国外去,远远离开这个家!

狗蛋 发表于 2009-1-4 07:49

第十七章

行踪诡秘的男人

夜已经深了,阿桂却怎么也睡不着。如果不是身为保姆,这会儿阿桂肯定要大
喊大叫发泄心里的郁闷情绪。自从进了朱家的门,她就学会了低声下气,走路像老
鼠,说话像蚊子,一天到晚默默地做那些做不完的家务。

近来阿桂心情尤其灰暗,天一黑,就犹如百爪挠心,坐立不安。她那颗烦躁的
心,刚刚被一个男人滋润得安宁了些许,家里就突然又闯进一个何水水!

本来以为少爷回来只是看看何水水的,没想到他突然改变主意,提前结了婚。
当然,对于这把年纪的朱超民来说,这已经不能算作“提前”了。但是阿桂和老太
太过了一年多的安静日子,就这么猛地被一个陌生人的介入给打断,她只觉得自己
的心在一夜之间便长出了无数毒剌,见了谁都想扎!

她仄耳听了听大门方向,什么动静也没有。这个该死的男人,只要没有取货送
货之类的要紧事,他才不会来呢!阿桂气哼哼地想着,翻了个身,把被子掖得舒服
些。不到一分钟,又翻了一个身,再把被子掖得尽量舒服些,可是总觉得浑身上下
都不舒服。

当年,无意间发现家里除老太太和新媳妇阿素之外,还有一个行踪诡秘的男人
不时进出时,差一点儿把阿桂吓傻了!

贼直窜上楼梯

那是一个深夜。累了一天的阿桂起床时睡得懵懵懂懂,闭着眼睛就进了卫生间。
她脱了睡裤往便盆上一坐,却发现自己坐在了一个人的怀里。阿桂的残梦彻底醒了,
她以为一定是冒犯了老太太或者阿素。可是阿素胆子小,夜里进卫生间总是习惯开
着灯的,只有老太太人老了,毛病多,喜欢摸黑进出卫生间。

“阿婆,你吓死我了!”阿桂嘟哝着,起身就往门外走,边走边感觉到不对劲
儿:阿婆身上的味道不是这样的,阿婆从不吸烟,而且,她那胖胖的手也不是这么
硬梆梆的!我的天啊!进来贼了……阿桂不顾一切地跑进房间,锁上门,确认自己
安全了,就开始大声喊叫起来:

“有贼呀!捉贼呀……”然后,她听到那个被她叫作“贼”的人直窜上楼梯,
便没了动静。这时,老太太急匆匆地下了楼,她敲开阿桂的房门,严厉地对她说了
一句:“深更半夜别乱叫了,哪里有什么贼?快睡吧!”“他他……上楼了……”
“告诉你没有贼,还乱叫!”老太太的脸勃然作色,摔了她的门,就悻悻地上楼去
了。阿桂遭到了这番误解,心中有气,怎么也睡不着。她不服气地竖着耳朵,固执
地等着那个人从楼上下来———他总得从楼梯上下来吧?楼上所有窗户都有防盗网,
他出不去。

说不定是阿素那个小贱人领回来了野男人呢!阿婆肯定是害怕这事吵出去难听,
才为她遮遮掩掩的!不然为什么阿素听到她的叫声,却装聋作哑呢?可是直到天快
亮了,她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阿桂一肚子窝囊气,在厨房里准备早餐。她的耳朵却格外地敏锐,她听到一个
人从楼上下来,又走到大门口,开了大门出去了。可是当她端了早餐出来的时候,
却看到桌子旁坐着阿清和阿素两个人。谁出去了?阿桂的小眼睛骨碌碌转了几转,
把一句差一点脱口而出的话强咽了下去。

那之后的一天夜里,阿桂隐约听到大门被什么人用钥匙打开,然后,那人进了
大厅,上了楼梯……阿桂仔细倾听的时候,那人的脚步声走到阿素房门口,就突然
消失了。她吃惊得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背,才总算没有喊出来。

狗蛋 发表于 2009-1-4 07:49

第十八章

虚无飘缈的梦境

没想到,不久阿素就死了。那几天晚上小楼里鬼气冲天,阿桂不敢一个人住在
房间里,就把大厅里的电视开着,睡在沙发上。然后,就有了那件叫阿桂一辈子都
忘不了的事:她被那个男人当着老太太的面抱进了卧室,她看见老太太亲手给他们
关上了房门……

阿桂从此脸上有了笑容。虽然这是一种见不得人的关系,可是长到三十多岁,
丑陋的阿桂到底有男人亲近了!整整半年里,每到星期六的夜半时分,他就会到她
的房间里来。即使来去匆匆,可是这对阿桂来说,已经足够了。

聪明的阿桂当然明白老太太的用意,她是想让阿桂对男人和阿素的丑事闭上嘴。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男人在每次亲热过后,都会悄悄交给她一个任务,让她第二天
到钟元寺去找一个小和尚,送一包捆扎得严严实实的东西。阿桂有好几次想问问那
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看到对方那少有的严肃神情,只好闭上嘴。

尽管这样,阿桂还是觉得自己万分幸福,况且,这也没有什么难的,只要跟在
去上香的老太太后面,到了庙里谎称去卫生间,就可以溜出去把事办了。

阿桂从此陶醉在一个虚无飘缈的梦境里……然而这一切都因为何水水的到来而
改变了,阿桂的恼火是没法用言语来表达的。她只想让该死的何水水像那个阿素一
样,快点儿在这个家里消失……

何水水上班了

何水水的婚假终于结束,该上班了。这天早晨起床后,她觉得心情跟天气一样,
非常晴朗。原来上班是这么让人心情舒畅的一件事!

出了家门,立即浑身轻松,大街上的一切都很亲切,连空气都是香甜的。午休
时,单位女宿舍里只有两个人睡午觉,除了何水水,还有老职工吴阿姨。

两人各怀心事,辗转反侧,谁也没有睡着。“阿水,你还没有睡?”吴阿姨问。
“唔……唉……”何水水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刚刚结婚新郎就出国,心情不
大好,对吧?”吴阿姨关切地又问了一句。“没有啦!他昨晚还打了电话来。”何
水水不好意思起来。“那就是跟家婆的关系处理不好。没错吧?”“也不是。我家
婆是信佛的,可是我妈妈信教,这一次我的婚礼在教堂里举行,家婆可能不大高兴。”
“你信什么?”“我?什么也不信。”“这就不对了,你也应该信佛嘛,这样子对
自己有好处,还可以跟家婆搞好关系。”“我真的不懂佛教是怎么一回事啊!”“
没问题,我来告诉你呀!我这几年身体越来越不好,自从信佛这一年多,心情好了,
身体也好多了!”“真的?”何水水半信半疑,“那……你每次到寺院去都做些什
么?”“上香,许愿,听讲,有时候也念念经,很有意思的哦……”“下次去,你
一定要带上我,我也去看看。”“那有什么难?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呀!反正也睡不
着。”吴阿姨说着便跃跃欲试地从床上爬起来。钟元寺距离单位真的不算远,坐公
交车也只有几站路。两个人说走就走,半小时后,她们就到了依山傍水的钟元寺山
门外。

高高的台阶之上,是巍峨、庄严的朱红色大门,橙黄色的高墙在树阴中若隐若
现,墙壁上“南无阿弥陀佛”的字样也在树荫里半遮半掩。何水水深深地吸了一口
山间清甜的空气,禁不住感叹道:“好美的地方哦!”

狗蛋 发表于 2009-1-4 07:49

第十九章

那人是阿清吗

因为不是节假日,进进出出的信男善女便多半是上了年纪的人。他们手里提着
大包的香烛,进去的时候怀揣期待,出来的时候满脸欣慰。

进了正面的大殿,何水水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身边已经不见吴阿姨的踪影儿。
身后就是大雄宝殿,那高及天花的巨大镀金佛像,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睛里透
着威严的光。所有进来的人都“噗”地一声跪了下去,双手合十,闭目祈祷,额头
在紫色的垫子上叩着。那丝毫不含糊的虔诚震慑了她,便也蹭到一个老太太身后排
队,轮到自己,慌忙上去胡乱磕了三个头,就溜出门去。

从大殿的侧面,透过一扇大门,看到偏殿里的院子。里面也同正殿一样,花草
茂盛,古木参天。她想进去看看,又怕吴阿姨出来时错过,就站在门口犹豫着。

阳光很强烈,即使站在树阴下,何水水也不得不眯起眼睛,抵挡着强光的剌激。
突然,她的眼睛渐渐睁大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儿进入了她的视野,并牵着她的脚步
一步步下意识地跟了上去。那人不是婆婆阿清吗?再仔细看,走路的样子又不太像,
比平时走得更快,从腿脚的灵活程度看,好像要年轻几岁的样子。

何水水迟疑了一下,又跟了上去。转了两个弯,钻过一片密密的树林,她眼睁
睁地看着老太太进了偏殿侧面一个小门,转眼间消失了。

阿强怎么会在这里

会不会是自己看错了?何水水站在树下发愣,她想等老太太出来再看个清楚。
她一步一回头地慢慢往回走,出了树林,一头撞见了一个人。

“阿蓉!你……怎么也在这里?”何水水吃了一惊,她想起已经好多天没有见
到这个大学生了,“你是来游玩的,还是来上香?”“我随便走走,听说这里很好
玩,可是我以前没来过。”阿蓉穿着一双白色的旅游鞋,带着一顶软布花格的小帽
子,腰上系着一只小巧的腰包,像一个海外游客。她打量了一下何水水,“你也是
一个人?是不是迷路了?”

“我第一次来,对这里一点不熟悉。”何水水掩饰地张望了一下,“我在找单
位的同事吴阿姨。”

“你这个傻妹仔!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话音刚落,吴阿姨就像从地底下冒出
来一样,“来来来,我带你去许个愿。”吴阿姨拉起她就要走,却见到阿蓉站在一
边,于是笑问道:“阿水,这是你的朋友?”

没等何水水反应过来,阿蓉便大大方方地招呼道:“吴阿姨好!阿水,我先到
洗手间去一下,你们去进香吧,一会儿我自己慢慢看看再走。”可这时候,何水水
却愣在原地了,这一回,她真真切切地看到婆婆阿清从刚才进去的小门里一闪,出
来了。

何水水的手刚才还被吴阿姨牵着,这时候,她已经顾不得阿蓉,拉起吴阿姨,
便急忙朝正殿溜去:“快点快点,不然被我家婆看到了……”

“她在哪里呀,让我看看!”吴阿姨挣脱着她的手,一边还回过头去,“你为
什么那么害怕家婆?奇怪!”

“求求你呀,快点吧!”何水水压低声音,拼命拉着吴阿姨往前走,她甚至觉
得脊背上热辣辣的,那也许正是老太太的目光呢!

何水水满头大汗地逃到庙门口,一抬头,却迎面遇到一个人,那人手里提着一
捆黄的、香烛,边跨进庙门,边回头去张望什么。何水水一眼认出了那个人,他就
是阿强。

狗蛋 发表于 2009-1-4 07:49

第二十章

一切都让她陌生

这些日子,何水水晚上下班回家,只要一走进朱家小楼,就感到每根神经都紧
绷绷的。阴暗的老宅里,除了晚餐时分飘出的肉汤味儿是她所熟悉的,几乎一切都
让她感到陌生。

这几天,她明显感到老太太的烦躁。她似乎对何水水在钟元寺窥探到了她的秘
密有所察觉,从背后投来的目光,带着火辣辣的剌,让何水水如芒在背。还有那个
该死的大黑猫朱超人,一次次地把她的内衣偷走,何水水一见了它眼睛就冒火,恨
不能一脚踢死这个鬼东西。想不到上了年纪的阿清,竟对儿媳妇与宠物朱超人的敌
对关系明察秋毫,只要何水水在家里,她就不停地叫着朱超人,叫它陪她玩儿,叫
它当众表演,就好像故意向何水水示威。

那一天,老太太把一块破抹布当作令旗举着,一声号令,那大黑猫居然箭一般
拔地而起,蹿到主人头上把那破布一口叼了下来,看得何水水目瞪口呆。

这天下班还没走到家门口,何水水心情就又莫名其妙地皱皱巴巴了。她犹豫了
一下,想回头找个地方坐坐,可这时候院子里偏偏飘出了诱人的汤味儿,累了一天,
真想喝上一碗热汤,于是她逼迫自己违心地进了家门。连衣服也顾不得换,就帮阿
桂收拾饭桌。

说公道话,阿桂虽然面目可憎,但厨艺没说的,煲汤不仅用料讲究,而且火候
好,味道不比何水水的母亲煲的汤水差。

喝过了鱼汤,何水水有几分心满意足地坐在那儿,再也不想动了。她想洗一个
痛快的热水澡,然后美美地睡一觉。老太太还坐在大厅里逗弄朱超人,阿桂在厨房
准备明天早餐要用的东西,何水水上了楼,想找几件干净的内衣下楼洗澡。

又是朱超人干的

她推开房门,刚打开灯,就呆住了。衣柜下面的两只抽屉敞开着,卧室里床上、
地板上到处都撒满了黑的白的红的粉的各种颜色和款式的内衣,揉得乱七八糟,扯
得又脏又破。一件白色的丝绸睡袍团成一个球,何水水拎起来抖开一看,顿时七窍
生烟:那华贵的睡袍上,早已孔孔洞洞地布满了动物的爪痕和牙痕。

何水水真想冲下楼梯,直奔大黑猫朱超人而去,结结实实地打它一通棍子,出
出这口恶气!可是她听到了楼下老太太的笑声、大黑猫得意又讨好的叫声,里面还
夹杂着阿桂从厨房里传出来的阿谀奉承,说白天老太太不在的时候,它是如何如何
懂事听话,如何如何老实乖巧。

何水水知道大黑猫会开门,可那是因为家里的门锁都是那种L 型的,稍微用力
一压就能开,可无论如何不相信它还能拉开又大又重的抽屉!她感到黑狐的背后,
还隐藏着一个人模模糊糊的面孔。

楼下阿桂还在嘀嘀咕咕地讨好卖乖,老太太逗猫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好像是
有意让何水水听的:“你又淘气,你又淘气!来,再来一个,妈妈就喜欢你淘气……”

如果此刻自己冲下楼去,势必扫了老太太的雅兴,把关系弄得更僵。她叹了一
口气,把脏了的内衣收起来,准备下楼去洗。她刚走下楼梯,那正在上窜下跳地给
老太太表演把戏的朱超人,好像闻到了什么危险的气味儿一样,飞快地钻进阿清的
椅子底下,一动不动了。

“出来!怎么了?宝贝?谁惹你生气了?快出来!继续给妈妈表演,来呀!”

阿清的话传到卫生间里,何水水听了一肚子火气。她猛地扭开洗衣机开关,“
嗡!”地一声,淹没了老太太粗哑难听却故作娇柔的声音。

狗蛋 发表于 2009-1-4 07:49

第二十一章

阿素和阿强

好像受了谁的传染,阿珍近来心绪不佳。自从漂亮的何水水嫁进了朱家,她的
心就惴惴的。

当初朱超民刚到国外做生意,半年六个月才回来一次。正谈着恋爱的阿素被扔
在H 市,一天到晚泡在朱家楼下的古董店里,说要跟阿强学做古董生意。奇怪的是,
当时阿民不急着结婚,阿强却催他快快把阿素娶了。直到有一天,阿珍在古董店里
撞到了蹲在卫生间“哇哇”直吐得眼泪汪汪的阿素,她才从阿强那躲躲闪闪的眼神
中明白了原委。

阿素终于在阿强的安排下及时地嫁进朱家的门,朱超民也放心地走了,可是阿
珍心里最清楚:什么事情早晚都瞒不过老太太阿清那双眼睛!

阿素新婚后,阿强常常泡在朱家,夜里很晚才回来,有时还彻夜不归。对此,
阿珍采取睁一眼、闭一眼的态度。

自从阿素嫁进朱家,阿强的情绪就再也没有好过。他比从前更加懒洋洋了,到
外地进货的次数越来越少,而麻将桌上倒是常常看得到他,夜不归宿更是家常便饭。
店里的一切几乎全是阿珍一个人在忙碌。有几次,阿珍鼓足勇气走到朱家门口,敲
门的手都举起来了,最终还是无力地放下,慌忙离开。她多么想探个虚实:阿强在
小楼里究竟做什么?那个让四邻都感到不可捉摸、不敢接近的老太太阿清,居然能
够眼不见、心不烦?

阿珍的心又悬起来了

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她不想让本来还算平静的日子鸡飞狗跳,甚至土崩瓦解。
于是,就只好让自己时刻处于一种煎熬之中。只有看到阿强跟女儿在一起亲热地说
说笑笑的时候,她的心才安宁下来。她知道阿强很爱这个家,至少是爱女儿的,她
一直相信他早晚有一天会回心转意。

好在阿珍是个容易满足的女人,当她决定不再去胡思乱想之后,真的就有些心
平气和了,她看阿强的眼神儿里又有了柔软的光斑,某一天阿强拿回一些“外快”,
还能听到她开心的笑声。就在她快要忘记阿强从前的事情的时候,阿素突然死了。
据说是不小心流产了,大出血。

阿珍知道这个事的时候,“120 ”救护车已经“呜呜哇哇”开到门前,几个医
生抬着担架急匆匆地冲上小楼。不到几分钟,担架就抬下来了,上面的人是用白布
单子盖着的。街坊邻居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但是所有议论无一例外地避开了
朱家人的耳朵。阿珍由于与朱家沾了远亲的光,当然也被列为回避对象。

从那时起,阿珍的心病就算得下了。她疑神疑鬼,猜测着小楼里曾经发生过的
可怕的故事,总觉得阿素的死不像是流产那么简单。什么年代了?女人流产居然丢
了命,除非这个阿素脑子有问题。

虽然朱家老太太阿清还像平常那样,若无其事地进进出出,可是阿珍从她的脸
上看出一股煞气。她几乎可以断定:阿素是被老太太算计死的,原因当然是阿素和
阿强的关系!但是,聪明的阿珍清楚,自己对楼上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没有权利怀疑。
只要老太太不怪罪阿强,她就应该对老太太心怀感激。更何况阿素的死,从根本上
解救了阿强,

谁知阿素死后,阿珍还没睡上几年安稳觉,朱超民这个家伙就又领进来一个何
水水!这女人不仅长相甜美,还有一副好脾气,人见人爱。这让可怜的阿珍那一颗
刚要放下的心,猛地又悬了起来。

狗蛋 发表于 2009-1-4 07:49

第二十二章

阿强的诡秘行踪

阿强的行踪果然又诡秘起来———据他讲是晚上在朋友家里打麻将。他经常通
宵不归,有时候又一连几天在家中蒙头大睡,晚上动不动就在噩梦中号叫着醒来。

阿珍凭直觉,感到阿强背着她“另有故事”,而且故事就发生在朱家小楼里。
但她没有勇气深究细探缘由,她只是担心事情败露,朱超民和阿清会将她全家扫地
出门,那时候,一切都得从头再来。

有时候她试试探探地想跟阿强表达这层意思,可是刚开口就被他打断了:“你
们女人知道什么?”

这是广东大男子主义的典型句子。只要此话一出,女人就明白,该闭嘴了。阿
珍嘴里不敢说,可是暗中却没有一刻停止对何水水的观察。然后与阿强的活动规律
“对号入座”。

阿珍有时也劝自己:何水水是个土生土长的本地女孩子,不会像阿素那么缺少
教养。果然,通过密切观察,阿珍初步得出了一个结论:何水水不会是那种人。

一个月过去,阿珍终于松了口气,昨天何水水却突然跑到店里找阿强,说是要
他给修门锁!晚上她对阿强说这事的时候,他装聋作哑,不说去,也不说不去。

这里面分明有蹊跷。阿珍心口如同堵上了一块大石头,吃不下,睡不着已经夜
里十点多了,阿强还没有踪影。他到底跑到哪儿去了?是不是在店里?

电话很快拨到古董店里,没有人接。她真想破釜沉舟给阿清打个电话,提醒她
看牢了那个小妖女何水水。阿珍失魂落魄地出了门,下意识地往水东街走过来。她
站在何水水的窗下,百爪挠心。

老太太添心病

阿桂听到敲门声,拖了很久才打开门。阿桂看到目光呆滞的阿珍,有些吃惊。
她把身子横在门口,不客气地问道:“这么晚了,有事吗?”“我……想找阿水说
话。”“你帮我叫一下她吧?有急事。”

阿桂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她睡了,明天吧。”就把门掩上了。

阿珍从阿桂的脸上猜出了阿强此刻就在楼上,可是她推了一下大门,门已经从
里面被锁上了。她的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

老太太阿清最近又有了心病,而且导致身体不适。医生说,她的身体不像是五
十多岁的人,除了血脂高、缺钙以外,其他一切正常。

阿素死后,她无数次地下决心不再干预儿子的婚事了。何水水婚礼那天,她一
大早就跑到钟元寺去许愿,想从此改变自己,与新媳妇和平相处。谁料到当她一眼
看到何水水那招人怜爱的模样儿,心理立即不平衡了。她不能容忍这样一个女人占
有自己的儿子!

尤其不能容忍的是,何水水居然一进门就跟邻居曹阿巧勾勾搭搭!那个曹阿巧,
从前跟阿素来往密切,不知道会对何水水胡说八道些什么?

那天在钟元寺发现何水水跟踪她的时候,阿清觉得自己那颗本已渐渐软化的心,
突然间变硬了。她一连几夜没有睡好,今天早晨刚一醒来,浑身就紧巴巴的难受,
想不起昨夜那些断断续续的噩梦都是些什么内容,只觉得头晕脑胀。躺在床上,她
仔细地听着楼下两个年轻人的动静。直到一个上了班,一个出去买菜了,才慢吞吞
地爬起身来。她要到钟元寺去上香。

狗蛋 发表于 2009-1-4 07:50

第二十三章

看望济能法师

天有些阴,好像要下雨的样子。钟元寺内人不多,老太太急急忙忙在前面大殿
里进了香,拜完了菩萨,就悄悄溜到后院去看望藏在深庭的济能法师。

她走进一座浓阴笼罩的小院子,推开一扇陈旧斑驳的木门,小心探进头去。

“吱呀”一声门响过后,里面传出来一个低哑的声音:“谁呀?”

“是我。”阿清急忙应了一声,不等对方反应,就熟门熟路地进了房间。

这房子是钟元寺后面的偏殿,里面天棚比正殿低一些,光线幽暗。阿清从外面
的强烈阳光下走来,要适应好一会儿才能看得清里面的环境和人。

她的眼睛眨了又眨,眼前还是黑漆漆一片。好在她熟悉济能这间禅房的格局,
也清楚他平常所坐的位置。凭直觉,老太太慢慢走到里面,走到与对方保持一定距
离的时候,就适时地停了下来。

“是阿清啊。”济能法师的声音从黑暗中传过来,她听出那距离正好,即使此
刻偶然进门的小和尚,也不会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产生什么不良的联想。

“说吧,又出什么事了?”阿清的眼前渐渐呈现出济能那张变了形的脸,上面
的两只眼睛泛着死鱼一样的灰白色。每次见到他,她都会被一个疑问折磨着:为什
么一个人面部器官如果残缺了,整个脸就会变得越来越扭曲、越来越丑陋?

阿清从感情上难以接受济能现在的样子。她总是在见到他之前的几分钟内,把
他想像成当年那个年轻英俊的男人,然后在见到他的几秒钟之内,又发现一切都已
经破灭为泡影。现在,当济能的脸孔刚从一团泥浆似的黑暗中慢慢浮上来,阿清的
心就跟着“忽悠”一下沉进同一个泥潭里去了。

离不开济能

“没有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么?”阿清听出自己的话言不由衷。最近她越来越觉
得有些离不开这个早已遁世的济能,许多让她怎么想也想不通的道理,只要经过济
能的三言两语,就让人茅塞顿开。其实,她并不真正需要佛的指点,也不需要相信
佛祖那一大堆堂皇的道理。她没什么文化,要消化这些艰深晦涩的东西太难了。她
要听的,只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声音、气息,甚至,只要闻到钟元寺里飘出来的淡淡
的烟雾的香味儿,她那一颗无着无落的心瞬间就宁贴了。

阿清低着头,坐在蒲团上,听着济能的呼吸。她偶尔抬一下头,在他那张显得
十分茫然的脸上扫视一眼,马上又低下头去,害怕自己的心事被他那隐藏着的“法
眼”看穿。

“近来好烦啊!”这语气,是一个女人对一个自己信任的男人才会用的,在这
间庄严肃穆的禅房里,显得与周围的气氛十分不谐调。

“把握自己的操守,一切自有分晓。阿弥陀佛……”济能的这句话,阿清已经
倒背如流,济能每次迎接她和送走她的都是这一句话。他的语气表面听去不无智慧,
但是却在向阿清表明他是一个心如死灰的人。

她失望地抬了一下眼皮,感觉到内心空空,一片虚无。本来她是想到钟元寺寻
求支持、寻求力量来了,没想到皈依佛门的人表面睿智,实际上到了关键时刻,却
往往是这样的无能为力!也许,她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夺得自己在这个世上应
有的那一份了……

狗蛋 发表于 2009-1-4 07:50

第二十四章

僧人济能其人

钟元寺是粤东远近闻名的寺院,在钟元寺深深的庭院里一处破旧的偏殿后院,
住着双目失明的。他就是阿清年轻时曾委身过的那个叫罗珉的古董商人。自从三十
多年前在水东街认识了朱家的媳妇阿清,罗珉那平静的走江湖、贩卖文物的逍遥日
子就画上了句号。

他贪恋阿清的情色,把贩来的好货色多数平价卖给了水东街上的投机商人,并
常常丢下生意,躲在朱家的小楼上与这个风情万种的女人鬼混。直到有一天,婚后
多年未孕的阿清怀上了他的孩子,事情败露,罗珉的生活发生了急剧的逆转。在一
个大雨滂沱的夜晚,他被几个蒙面人敲碎了命根子,剌瞎双眼,抛进钟元寺后面的
山丘之间。

时值文化大革命初期,山下已经不太平,寺里的住持以为罗珉这个外乡人遭到
了打着造反旗号的同行迫害,就发了慈悲收留他住下。从此,半真半假地,罗珉也
就剃度成了一个“修行的人”,法号济能。

有一天,庙里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她径直跑到济能和尚的禅房里,半晌没
有讲话。济能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女人的气息,他的心一阵狂跳后,就听到了久违的
声音:“罗珉!原来你躲在这里,把我抛的好苦!”说话的女人正是他还时时梦见
的阿清。她从一个常来钟元寺的香客口中偶然得知,寺里有一个和尚长得特别像当
年的罗珉,就偷偷跑来核实。

那年月,山下大乱,到处都在造反,可是不少广东人即使是“文化革命”临头,
也不愿意砸烂寺庙这种他们赖以寄托精神的地方。相反,仍然悄悄上山来,送些香
火。所以山下一片革命歌声,庙中却还安静如初。当听到济能讲述当年被人暗算的
经历时,阿清简直目瞪口呆。她无论如何也料不到自己那表面软弱如泥的丈夫、杂
货店的朱老板,实际上竟也是如此不好惹!

真是狗急跳墙,人急了也会咬人的。她为自己后怕:如果当初老公对她下手,
那是易如反掌的呀!可他没有,甚至忍辱负重为罗珉养大了私生子朱超民。生性刻
毒的阿清,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默默地下山,回到家里大病一场。

多了一个女信徒

阿清本来想从此后不再见那个济能了,他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连性格都变得十
分陌生。可是过了一段日子,她还是抑制不住地上了山,好像不定期地来见济能一
面,就无法对付山下那种如煎似熬的日子。从此,钟元寺里多了一个女信徒。

不看还好,每见济能一面,阿清的心就被压迫一次,她看着儿子朱超民一天天
长大,而且从长相到性情,都越来越像当年的罗珉,心里就难过得无以复加。

近来老太太跑得更勤了,凭直觉,济能感觉到她一定又有重大的举动。当年那
个阿素暴死的前后几天,阿清就是这样烦躁、这样频频跑来,并且和今天一样,前
言不搭后语的。当那个黄昏,阿清失魂落魄地跑来向他倾诉阿素的死因时,他就曾
经严厉地劝诫过她。直到阿清抽鼻涕的声音越来越响,他才缓和了语气:“以平常
心待人,以平常心对己,宽容有负于你的人吧……不与他人争是非,这是一个信徒
起码的操守!阿弥陀佛……”

可是他深深了解这个阿清,为了维护自己那至高无上的心气,她会毫不犹豫地
对所有妨碍她的人下手。此刻,阿清已经离去,可济能仍然无法释怀。他一想到阿
清目前的疯狂状态,就不禁失声叹道:“罪过啊,罪过……”

狗蛋 发表于 2009-1-4 07:50

第二十五章

水水心里犯嘀咕

自从那天在钟元寺里意外地遇到了阿清和阿强,何水水心里就总不免有些犯嘀
咕。老太太怎么不带阿桂,一个人去了钟元寺?而且行踪那么诡秘!还有那个阿强,
他突然一个人跑到庙里去进香。

每到夜里,何水水就胡乱做着一些零零碎碎的梦。每个情节都连不起来,只觉
得自己在这些梦里东奔西走,上窜下跳,累得要死,却不知为了什么。一天夜里,
她被一声巨响惊醒后,才发现梦中情形原来与这奇怪的响动有直接的联系。

“噗嗵!噗嗵嗵嗵……”一阵阵沉闷的响动通过床铺和枕头,传到她的耳朵里,
像是什么东西在距离她很近的地方发出的跳跃声。那奇怪的响声一阵紧似一阵,每
隔几十秒钟就响一阵。何水水迷迷糊糊中觉得声音似乎来自老太太的房间。

何水水刚意识到这一点,脑子里的睡意就一扫而光。她猛然爬起来,借着窗外
微弱的光线,轻轻蹭下床去,想弄个究竟。

开门的时候,那扇木门突然发出“吱呀”一声响,吓了她一跳。何水水紧张地
停住了脚步。再侧耳细听时,整个小楼一片寂静,就像一艘沉到太平洋海底的沉船,
完全与外界隔绝了似的。何水水愣住了,她渐渐感到呼吸不畅。难道刚才的声音是
梦境里的么?

何水水不敢再起床,她只是尖起耳朵听着、猜测着,想起从前听说有人半夜梦
游,会做出许多白天不敢做的事情,心里就感到一阵阵发毛。老太太该不是在发“
梦游症”吧?

今晚事情不简单

这天晚饭后,一肚子狐疑的何水水早早就躲进房间。也许是好奇心驱使,她似
乎对夜里将要发生的事情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期待,想把一切都弄个清楚。

空调机发出“丝丝”的单调响声,使人紧张莫名。她一会儿踱到窗前看看街上
的天色,一会儿又跑到走廊里探听一下其他人的动静。阿桂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楼
下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二楼走廊的尽头,老太太的房门关得严严实实,好像里面正
在进行着一场阴谋。何水水的心止不住“噗噗”地跳了几下。

她退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坐在镜前照了一下自己的脸,发现一个惊魂不定的女
人坐在她的对面,看上去犹如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动物。

嗨!有什么可怕的?何水水埋怨自己道:说不定只是老太太在梦游嘛!

可是何水水总觉得今晚将要发生的事情不那么简单。当何水水突然从惶然中觉
醒,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她走过去想从里面把卧室门锁好,没想到看上去好好的
门锁,一碰却松松垮垮,轻轻一拉,门就开了……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弄坏了门锁!
这种L 型的门拉手,如果不锁住,大黑猫在外面只要用爪子从上向下轻轻一压,就
可以开门进来。再说,万一有陌生人闯入……她不敢再想下去。只好把一只单人沙
发拖过来,牢牢顶在门上,才算松了一口气。折腾得大口喘息的何水水,坐在门口
的沙发上,反身看着房间里的一切,觉得是那样陌生而冰冷。这间房子自从朱超民
走后,她就越来越不喜欢它了,尤其当她知道大黑猫和它的主人、奴仆,都经常肆
无忌惮地溜进来,到处转一转,随意摸一摸的时候,就更加讨厌它……

狗蛋 发表于 2009-1-4 07:50

第二十六章

走廊上的脚步声

空调的响声突然停下来,小楼里静悄悄,越发透着一种可怕的事情来临前的不
祥。何水水在黑暗中坐着,感到耳朵在“吱吱”作响,她突然产生了一股冲动,猛
地抓起梳妆台上的一只美容霜瓶子,想摔碎它,弄出些响声来,打碎这种可怕的寂
静……

手中拿的是朱超民从国外带回来的高级润肤露,半透明的乳状物,看上去那么
温润、性感,让何水水爱不释手。她看到了窗口的风铃。水水下意识地用手反复拨
弄着风铃,让它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这声音像母亲摆动摇篮时哼着的催眠曲,
何水水此刻那颗比婴儿还要脆弱的心,终于感到了一点点安宁。

倦意潮水般漫上了何水水的眼皮,她想在床上靠一下,可是由于刚才一直处于
高度紧张状态,刚刚放松了一下,浓厚的睡意顿时就淹没了她。

何水水梦见自己在一条又黑又长、没有尽头的走廊里走着,忽见一只黑色的猫,
在暗中蹲伏,两只发着金光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一动不动地与她对峙。

那是朱超人!何水水的心突突乱跳,两只小火球一样的猫眼正在一步步逼近…
…水水抬起脚上的拖鞋就踢了过去,只觉得天旋地转,何水水被自己的动作“踢”
醒了。

醒来的瞬间,她听到走廊上有脚步声,轻轻地往老太太阿清的房间里去了,那
声音非常小心,与她前些日子听到的不同,好像走路的人深怕不小心惊醒了睡着的
人。何水水伏在枕头上一动也不敢动,她的耳朵伸得长长地,跟着那脚步声,一直
到老太太的房门口,脚步声突然消失了。

如果是个贼,睡觉警觉的老太太恐怕早就大喊大叫了!何水水想到这儿,对自
己的听觉慢慢地起了怀疑:是自己的错觉吧?还是老太太又在梦游?

走廊空空如也

她悄悄爬起身来,摸着黑把沙发挪开一条缝,从门口轻轻探出头去。

她看到老太太的房间里似乎有些光线从门缝里透了出来。何水水突然强烈地想
知道老太太现在究竟是醒着还是睡着,就又把沙发挪开一点儿,一步步地往阿清的
门口蹭过去。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阿清房门下面的一线光亮,耳朵也竖了起来,试图听到里面
发出的任何声音。眼看房门就到了,突然,那一线光亮消失了。她听到阿清房间里
发出些轻微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人在慌乱地说着什么,声音很低,但还是传到了何
水水的耳朵里。

电影和小说里,歹徒挟持人质的情形一下浮现在何水水的眼前,她下意识地叫
到:“妈!你没事吧?”,便三步并作两步上去敲门。

里面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这让何水水更加产生不祥预感,她敲门的声音更响了,
“开门!我是阿水!开门呀……”

何水水只觉得脚下一凉,一个肉滚滚的东西从门下面“嗖”地钻了出来,狠狠
地将娇弱的何水水撞了一个跟头,她毫无防备,摔了一个四脚朝天。那个大黑猫就
像完成了任务的杀手一样,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浑身疼痛,脚下站立不稳。她扑到墙上摸到了电
灯开关,一缕昏黄的灯光从头上洒下来,照着暗淡的走廊,空空如也。

狗蛋 发表于 2009-1-4 07:50

第二十七章

阿强连夜送货

老太太阿清不知为什么突然不带阿桂,自己去了钟元寺,弄得阿强措手不及。
他不得已亲自出马,按规定的时间去钟元寺交货,不想却与老太太、何水水撞了个
正着!这使越来越迷信的阿强感到形势不妙,他的心为此哆嗦了好几天。

就在阿强为钟元寺门口与何水水的意外遭遇感到烦恼的时候,又接到云南方面
的通知,让他接货。当晚,一箱东西运到了水东街,阿强只好又连夜把拿到的东西
送进了朱家小楼。

深夜时分,他悄悄潜入朱家时,阿桂已经等他多时了。他们正忙着在储藏室里
安顿那些东西的时候,楼上却不合时宜地传来老太太的脚步声。两个人连忙悄悄蹲
在地上,屏住呼吸,静待其变。阿桂知道老太太常常睡不着觉到处乱走,可是她通
常不会下楼来,只在楼上走廊扶着栏杆走走而已。

好不容易等到老太太回到房间里去,何水水又出来了。接着,楼上的栏杆便轰
然断落下来。一楼大厅的地面是大理石的,又光又硬,可还是被沉重的木栏砸裂了
几块。阿桂把阿强锁在储藏室里,跑出来的时候,看到何水水像木雕一样,正靠在
二楼走廊的墙上瑟瑟发抖。

“你说,阿婆和阿水是不是在偷看我们的事呀?”阿桂的小眼睛白多黑少地盯
着阿强一个劲儿追问。

“别胡思乱想!”阿强嘴里这么说,可心里也免不了七上八下。即使那栏杆有
些年头了,他还是不相信它会一碰就断,他感觉到老太太有些丧心病狂了,她也许
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做着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如果老太太知道自己和阿桂背着
她,正在朱家小楼里做的这些会连累她掉脑袋的事情,会怎么样?他不愿意再往下
想了。

谁想要她的命

惊魂未定的何水水下班回到家中,那半截断裂的栏杆已经恢复了原位,摔坏的
地方被木匠细心地换过、补过,而且已经刷上了同原来的栏杆一样的深色油漆,看
上去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老太太对这件事始终不置一词,只有阿桂嘟哝了一句
:“当时我还以为屋顶塌了呢!吓死人了……”

何水水猜不透她们的心里想的是什么,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怎么想也想不明
白这件事情里面暗藏的玄机。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恍恍惚惚地,好像是一个梦。可
是那地震一般的巨响还在耳边轰鸣,似乎在提醒她,小楼里潜藏着的危险,其实从
她进门的那个晚上就已经开始向她露出了狰狞的爪牙……只是从后所街出来的何水
水,怎么能料到有钱人家的内幕竟是这样的深不可测呢?

趁着老太太和阿桂不注意的时候,她过去又推了推没断的那一段栏杆,试图找
出它突然断裂的原因。也许是白蚁作乱?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

可是一试才发现,那看上去黑乎乎上了年纪的木栏杆,其实结实得很,以何水
水的力气,推一下纹丝不动。当时从老太太房门下面冲出来的大黑猫,对她那猛地
一下冲撞:如果她摔倒的方向正是朝着栏杆的,那后果将会怎样?

她想到这儿止不住打了个寒噤。可她百思不得其解,谁这么想要她的命呢?

狗蛋 发表于 2009-1-4 07:50

第二十八章

陌生人找阿桂

礼拜天早晨,何水水心情不好,懒在床上不想起来。她听了听外面的声音,阿
桂和阿清好像都出去了,心情不免轻松了下来。于是下床来找饮料,她从厨房的冰
箱里抓了一只酸奶,一边喝一边往楼梯口走。大厅里的电话响起来。何水水这才觉
得家里的电话已经好久没有响过了。她的心一下跳起来:莫非真的是他?

话筒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但不是朱超民,“阿……阿桂在么?”那男人听
到何水水悦耳的声音,立即有些结巴起来。

“请问你是……她现在不在家。”何水水不知该不该问清对方的身份,等阿桂
回来转告她,她只听到对方一声不响地放下了话筒,明显地感觉到那人的慌张。

什么人啊,这么鬼鬼祟祟的?何水水觉得好笑,难道阿桂这种女人也会有一个
暗中来往的男人?这么紧张兮兮的!

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觉得有些扫兴,如果是朱超民的电话该多好。每次接到
朱超民的电话,都是老太太说得多,何水水说得少,倒好像阿清是朱超民的恋人,
儿媳妇反是局外人。一想到这儿,她心中就气鼓鼓的。好像明白何水水的心思,电
话突然铃声大作,吓了一跳的她一把抢过了话筒。里面一个熟悉亲切的男声传来:“
喂?我是阿民……”何水水的心一下子窜到了嗓子眼儿,她顾不得去多想朱超民说
的情况,急急地想把一肚子话都向他倾诉。

阿桂搞什么鬼

“阿水,怎么回事?我每次给家里打电话阿桂都没有在,是不是总跑出去玩?”
朱超民带着明显的埋怨口气。

“你什么时候打了电话来?我怎么不知道?人家还天天盼着呢!”何水水好生
奇怪,心中不免感到委屈。

“阿民,你怎么样了?身体好么?那边天气怎么样?还有,你什么时候才回来
呀?我一个人……好害怕呀!”“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没、没、没有,
不过,我就是害怕,等你回来就好了。你要常给我打电话!”

何水水放下电话后,才发觉自己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流了下来。他说经常
给她打电话,可是她竟一回也没有接到!这个阿桂,在搞什么鬼?

何水水想起来,自从自己住进朱超民家,一共接到了几个电话,还都是在楼下
吃饭时接的。而她晚上进了自己的房间,没有接到过一个外面打进来的电话。

这说明还是自己的电话分机有问题!至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还无从知道。

何水水心中警觉,就对电话的事加了十分的小心。这天晚上天气不热,她关了
空调,打开房门,坐在房间里刷指甲油,突然听到楼下大厅里的电话响起来,何水
水跑到床头的电话机旁,刚要抓起话筒,才注意到卧室里这部电话铃声不响。

她顾不得多想,一把抓过电话,只听到阿桂不知对什么人说:“阿婆现在不在,
等下她回来,我会告诉她……”

何水水只觉得心跳加快,她终于明白是阿桂控制了每一个打进家中的电话。朱
超民的电话就是这样被她截住,并瞒住了自己!她一定是把她的电话搞坏了,让她
只能往外打,却没有办法听到来电的铃声。何水水怒火中烧,恨不得跑下楼去踢这
个可恶的侏儒几脚才解恨。

“阿桂!我楼上卧室里的电话怎么了?谁动了它?为什么电话铃不响?”“我
不知道。”

狗蛋 发表于 2009-1-4 07:50

第二十九章

居然有这样的婆婆

那天朱超民许诺说星期天会给她打来电话,这让何水水着实兴奋了一阵子。她
甚至把下一次通电话的“台词”都练熟了,那就是要说服朱超民快点儿把她办到国
外去,两个人在一起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她再也不想在朱家这样混下去了。

高高兴兴地打扮了一下,换上漂亮的衣服,就好像当初与朱超民约会时一样。
然后,她仔细地照了照镜子,才放心地坐下来等。时间过得很慢,直到窗外桥上出
现了老太太的身影,朱超民的电话也没有打过来。何水水沮丧得欲哭无泪。

不可思议的是,阿清和阿桂刚进了家门,朱超民的电话也来了。何水水这一回
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背好的台词一句没用上。何水水看着阿清眉开眼笑地跟儿子
在电话里聊得高兴,只能一个人躲到楼上去发呆。

真是奇怪,居然还有这样的婆婆!也许别人家的婆婆比阿清还讨厌?对老太太
每次都抢着接朱超民的电话,何水水感情上实在接受不了。这不是两个小孩子争夺
玩具,而是两个女人在争夺一个男人的爱!对,老太太就是在争夺自己丈夫的爱。
想到这儿,何水水恨不能立即拿起卧室里的分机,对着他们大喊一声:“你们可以
住嘴啦!”

当然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何水水渐渐明白吴阿姨说的那些关于“嫉妒”独生
子的女朋友的话了,她想,也许老太太就是这种情况,但她显然没有吴阿姨那么善
良,在私下里还能反省自己。

婆婆多少有些心理变态,她还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作为儿子和丈夫,朱超民难
道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区别对待自己的母亲和妻子吗?这让何水水感到费解。难道这
个朱超民心理也变态了?他为什么不想她?为什么不对他妈直说“我要和阿水多讲
几句”呢?

难道家里有人

越想越气,何水水坐在床边忍不住泪水涟涟。阿桂和阿清这么欺负她,都可以
忍受,只有朱超民这样做,让她感到受了莫大的伤害,这———就是那个她爱着的
男人?

由于近来心中烦闷、生活规律也被破坏了,何水水常常感到身体不适。这一天
早晨单位里特别忙碌,她紧张地应付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刚熬到上午十点就支撑不
住了。请了假回到家里,大门是锁着的。通常家里有人时,这扇大门一定会开着。
她掏出钥匙刚要开门,突然被隔壁院子里扔过来的一个小石子打中了肩膀。

何水水吃了一惊,回过头去,只见曹阿巧正站在自家门口悄悄地向她招手。何
水水不明其意,就提高声音问了一句:“阿巧!有什么事儿?”

话音刚落,只听得屋里“咚!”的一声巨响,好像是阿桂把煲汤的砂锅掉在了
地下似的。原来家里有人。这时候,曹阿巧已经不见了踪影。何水水狐疑地看了看
曹阿巧的房门,此刻关得严严实实,好像从来没有人出来过一样。这个女人!到底
怎么回事?

等了一下不见来人开门,她只好用钥匙开门进去。百页窗没有打开,大厅黑乎
乎一片。何水水突然有些害怕。她回头把大门敞开,给自己壮胆地喊了一声:“阿
桂,你在哪儿?”没有反应。难道刚才的声音又是那该死的大黑猫在作怪?在这个
家里,从人到猫,个个都对她构成某种威胁似的。不过,通常老太太不在的时候,
大黑猫都是呆在房间里不出来的,就像一个修道的僧人闭门修炼那样。这房子里会
不会藏着一个不速之客?

狗蛋 发表于 2009-1-4 07:51

第三十章

那个男人是谁

何水水想到这儿,扭头就往大门口跑,她的脑子里浮现出曹阿巧神秘地向她摆
手示意的情形,魂飞魄散地冲出了家门。跑出院门的何水水一头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抬头一看正是曹阿巧。

“我正要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了。你好像脸色不大好呀!”“我我……到你家里
……坐坐好不好?”何水水前言不搭后语地央求道。“我家里也不方便……要不要
我陪你进去?你——好像很害怕。”曹阿巧好奇地朝何水水身后的家门探了一下头。

拉着曹阿巧在茶几前坐下,转身倒茶。她把杯子端到曹阿巧的面前,曹阿巧正
把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好像看到了鬼一样,张口结舌,动弹不得。

何水水连忙回头,看到阿桂站在对面,两只小眼睛像小老鼠一样咄咄逼人。在
她身后的门缝里,何水水看到一个粗黑的影子投射在厨房的地面上,那显然是一个
人,而且是一个男人。

何水水不由得发了呆:怎么?阿桂竟然把一个男人藏在家里?她愣愣的,不知
如何是好,只听到曹阿巧发出一声惨叫,原来自己手里端着的热茶已经洒到曹阿巧
的大腿上,竟然一点儿没察觉。

“他他他是谁?”何水水一边胡乱用手抹着曹阿巧身上的茶水,一边惊恐地盯
着厨房的门,压低了声音向阿桂质问道。阿桂一贯黑着的脸蛋儿这会儿红扑扑的,
只是仍然一脸严肃。她一伸手,“砰”地一声把厨房门关严了,一声不吭地走回到
厨房去,牢牢关上了门。

“呃……我回去了,家里有人,我就不陪你了。”曹阿巧说着,就一瘸一拐地
往外走去。

那是阿桂的表哥

晚饭时,何水水把家里来了一个陌生男人的事,有意无意地透露给了婆婆。她
想阿桂至少要被煞一煞张狂的气焰了。可是没想到老太太好像早就知道这回事似的,
只是用眼睛瞄了一下阿桂在厨房里忙碌着的背影,然后轻描淡写地说:“那个呀,
是阿桂的表哥。”婆婆显然站在小保姆一边。回想白天因为自己提早回家和曹阿巧
的到来,坏了阿桂的好事,那个歹毒的小矮人还不知怎么恨她呢!今后少不了又要
被阿桂的暗箭所伤。何水水忍不住斗胆破了阿清不准打国际长途的规矩,头一回主
动给朱超民打了一个电话。朱超民的电话是手机,不知为什么,她至今不知道他在
国外的电话号码,他只给了她手机号码,而且还常常关机或换号。

“嗨!怎么了?我昨天刚刚给你打过电话呀!”“我好怕呀,家里总是发生一
些奇怪的事情……”“什么?有没搞错?你不要神经嘛!家里除了老妈,就只有一
个阿桂,哪里会有你讲的那么严重?”

“我我……你听我讲……”

“阿水,你没事的时候出去玩玩啦!不要同老太太、小孩子一般见识!”朱超
民不耐烦地打断何水水的话,看起他把何水水的牢骚当作小女人的撒娇了。

电话被挂断。何水水愣怔了半天,她忘记了朱超民最后说的是一句什么话,是
否向她道别过。本来她是把朱超民做为自己的坚强后盾来依赖的,可是她发现,他
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话,也不关心她的感受……

狗蛋 发表于 2009-1-4 07:51

第三十一章

那个男人又来了

自从那天何水水和曹阿巧撞上了“阿桂的表哥”以后,那男人就再没有出现。

这一天,何水水回来得早了些,刚到水东街,就遇到了阿蓉。

“走,到我家坐坐。”何水水拉着阿蓉就要走,可是阿蓉看了一眼天色,说要
早点回家去,晚上约了客人。何水水有些扫兴,边慢吞吞地往家走,边回头往店门
张望,希望阿蓉突然改变主意,留下来陪她说说话。

她刚回过头去,正好阿蓉也在探头出来看她的背影,两个人相视一笑,这个阿
蓉!真有几分神秘。何水水想着,又回了一下头,却见店里已经没了人影儿,她不
禁愣了一下。

在距离家门不远的地方,她又遇到曹阿巧,那女人远远地凑过来,神秘地用下
巴指了一下朱家的房门:“那个男人……好像又来了耶……”

何水水知道她指的是阿桂的表哥,只是曹阿巧对阿桂和男人这种肮脏事情兴趣
这么浓厚,让她觉得不屑。

“不管他。”何水水冷冷地敷衍道。

“你不知道……只要那个男人一来,阿桂就会锁牢大门!”曹阿巧多嘴多舌地
说个没完。何水水一想到家里有个陌生男人进来鬼混,心里就别扭。

她的钥匙刚刚插进锁孔,大门就从里面豁然打开,开门的阿桂和她撞了个迎面。
这个平时小鼻子、小眼睛、一点不引人注意的女人,此刻神采飞扬、咄咄逼人的样
子有几分可笑。

男人竟是阿强

阿桂似乎看出了何水水的心思,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故意把胸脯挺了挺,使足
了劲儿咳了一声。她上了楼,打开自己的房门,就在她返身关门的一瞬间,看到阿
桂正站在楼下厨房的门口,从敞开的半个门缝里窥视着她。何水水对阿桂的阴阳怪
气已经习惯了,可她还是被阿桂的样子吓了一跳。她觉得阿桂好像在向她暗示着什
么,满腹狐疑的何水水慢慢转身,背靠在门上的一瞬间,她的眼睛突然瞪大了:一
个黑乎乎的人影儿就站在窗前,整个房间都被他遮得光线暗淡。他背后的强烈光线
勾勒出的身体轮廊,让何水水感到熟悉,可是她一时看不清对方的面孔。凭直觉,
她知道那是阿桂的表哥。

那男人好像也被何水水的突然出现惊呆了,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何水水回过
头来,不禁目瞪口呆:站在她面前的竟是阿强!

“你你……在这里干什么?”何水水听到自己的声音非常陌生。

“我……”阿强表情非常冷静,他好像在考虑怎么回答她,一边慢慢地往门口
走去,“阿桂叫我修一下窗户。”

何水水狐疑地看着他,手里并没有拿着修窗户的工具之类的东西。这时门开了,
阿桂一边擦着手,一边若无其事地对何水水说:“窗户上的锁坏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们当太太的不大关心这些事情的,我是管家,当然要照看好房子,出了事
是要负责任的。你没有听到最近这里有一伙‘钓鱼党’么?”何水水的眼睛发直,
似乎脑子里一时转不过弯来:“什么钓鱼党?”“就是从窗户伸进一根竹杆,把衣
服和手包钓到窗外去,然后再偷里面的钱……”

居然有这种事?就在何水水发愣的当口,阿强已经悄悄下了楼梯,大模大样地
走出门去。阿桂也跟着下楼去了。被丢在原地的何水水发了呆。阿强在她的房间里
肯定另有所图———可那究竟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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